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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声依旧-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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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吴三黑家闺女跟张杨同岁,他俩还有二赖子仨人是一起长大的,念书都在一个班。去年张杨没回家过春节,没赶上二赖子相门户和结婚,二赖子的新房盖在另一个屯,今年见不着面了。没想到一晃的工夫,吴春荣也成家了。张杨想起小时候一起去西沟捞泥鳅的事儿还能笑出来,也有些微感慨,点头:“十点去她家。”

张父三两口吸溜完酸菜汤,往嘴里塞了俩饺子就起身穿棉袄,边说:“她家姑爷不错,上回去他家我瞅着了,能干,眼里有活儿,真挺不错。”

张母也抹了把嘴放下碗筷,站在门边围头巾:“嗯呐,老吴家小姑娘有福。姑爷家在上沟子,那地方也是离城近,富裕。那啥啊老儿子,我跟老鬼头子走了啊。韩呐,你慢慢儿吃,不够让张杨给你添,啊。”

韩耀踞在炕角一直垂头喝汤,听见张母说话,抬头笑了笑。

张父把驴车赶出门还没过上半小时,后院就热闹咋呼起来,能听见迎客说话声了。

韩耀汤酸菜里的猪油滋拉刚才都故意扒拉到碗边留着,张杨好这口。这会儿爹妈都走了,他把小肉滋拉都夹进小孩儿碗里,就说了声:“吃。”

张杨端着碗没动,斜眼看韩耀,半晌问:“哥,你咋了,是不是哪儿难受?”

“没,睡热炕烙得。”韩耀没抬眼,只挑了挑嘴角,往嘴里塞饺子。

张杨用手背贴韩耀的额头,又贴了自己的,韩耀握住他的手往桌上一按,道:“干啥,吃饭。”

“哥,你真是热炕烙得?”张杨担心道:“今天早上开始我就觉着你不对劲儿。”

韩耀一怔,把碗筷往桌上一放,看他:“我哪儿不对劲儿?”

张杨:“你今天一笑就特别凄惨。”

韩耀:“……”

张杨想了想,问:“哥,是不是在我家呆着不自在了?”

“没得事儿。”重新拿起筷子,往碗里舀汤,稀哩呼噜又是一碗。

张杨看韩耀吃得挺多,也不像是拿自己当外人不自在的样儿,但他就觉得他哥今天很……低落,他心里指定有事儿。

张杨琢磨着,忽然想到,韩耀可能是想起他爹妈了。张杨不知道老韩家具体是咋回事儿,只是隐约能看出韩耀跟家里关系是破裂的。这样的事他不会主动问起来,韩耀跟他讲得不算,比如不给饭吃,但是他觉得提这些破事韩耀心里肯定得难受一回。平时忙着也就暂时忘了,现在过年了,自家爹妈对他还好,韩耀可能想起来自家的事情了。

张杨想了想,道:“哥,一会儿跟我上老吴家吃饭去呗,一般娘家宴办得都热闹,不杀猪就杀牛,咱去吃一顿去。”

本来韩耀想说不去。当人心里藏着事儿的时候就会惶恐,总觉得一个不小心,秘密就会暴露在全天下面前。他像个神经官能症患者一样,生怕别人猜忌张杨。可是张杨像哄孩子似的,语气带着劝诱,一脸生怕他闹心,想找乐子给他转移注意力的样儿,韩耀就鬼迷心窍般点了头。

张杨一看韩耀点头,于是麻利的收拾了碗筷,换上件体面衣服,韩耀身上穿的是他去年给买的黑色毛衣,俩人锁上漆门,踩雪绕过狭窄篱笆道上的坑洼和牛粪,闪开道边晒阳的毛驴,拐到后院道上的老吴家。

门前早已笑闹开来,乡亲堵在院里寒暄,往屋里搬礼物,剃下来的牛骨头敞在前院木板上,宴席要开始了。

张杨扯着韩耀从院门到屋里一路三姑四婶二大爷的按辈分叫过去,再跟平辈的打招呼。农村这长辈乱七八糟的,还有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又能叫舅又能叫叔,甚至辈分可以是大爷又可以是姥爷的,人多场合下,小辈儿喊人还得斟酌着喊,各种困难。韩耀挺大个身板子,跟在张杨身后总撞上人,就得跟着张杨的喊法道歉。

屯子人很多已经跟韩耀照过面了,但今天见到张杨领着人来了老吴家,这才知道原来是张家的客人。傍边有人带着,韩耀又主动开口说了话,屯里人就稍稍能放得开跟韩耀搭腔了,农村人又实诚,站在一起正经聊了好一阵子,恭维人也不含糊,那话说得一套一套,不洋不土的还挺逗乐。张杨看韩耀跟人说话的时候,眉头稍微舒展开了,就高兴得跟他们多说了几句。

这么三两步就唠几句嗑,等走到里屋找晚辈的炕桌坐下,门外的牛骨都分巴没了,大锅汤都熬出来端上席,张母和张父从后屋出来,跟吴老三和一些吴家亲戚们坐在一起说话,紧跟着一群婶子鱼贯入内上菜。

农村大碗菜更是实打实,酸菜炖猪肉全是大块肥瘦肉,一点儿不抠搜,排骨炖土豆,小鸡炖榛蘑,尖椒炒干豆腐,大马哈鱼炖冻豆腐,清一色全是敞亮的小盆盛上来,甚至鸡蛋鱼子酱也用大瓷碗装着,大葱白菜心可劲儿吃。

吴春荣是明天待进门子的新娘,从厨房快步走来,一身红花面儿棉袄亮亮堂堂,人不高,长得倒是很规整,五官也不咧吧,看着还算顺眼,在农村算是好看的姑娘。不过岁数一看就没过二十,还透着股稚生的感觉。

到底农村也还是摒弃不掉早婚的习惯,女娃男娃过了二十一就难找对象了,让人嫌弃岁数大没人要,纵然计划生育规定了结婚年龄,但也要提前相门户,办喜宴,过门子,仪式过后就彻底定下来了,结婚证反而是最次要的东西。

她热络的招呼大家吃好喝好,挨桌说话敬酒,走到东屋时老远就先跟张杨使了下表情,那意思是好久没见着了,等会儿咱俩好好唠。

张杨也遥遥对她举起酒杯晃了晃。

宴席挤喳喳闹哄哄的进行,很快到晌午时进入高|潮。

大家都乐开了,男的相互敬酒,席间吵嚷,杯盏杂乱;妇女小媳妇们在一堆更闲不住嘴,东家长西家短的絮叨,小孩儿们屋里屋外的疯闹折腾,那骨头棒子打仗,不小心碰翻了谁的碗筷,家长就拽过来揍两下。

韩耀和边上人聊着,这些人都不住赞叹韩耀说话怎么怎么对劲儿,有想法。城里人在他们心中是要高看一眼的,而且韩耀说话确实有水准,让旁边的老少爷们听了不住附和,觉得非常长知识。

张杨在一旁听着,这时,吴春荣站在门边朝他招了招手,一指后屋厨房,示意他过来。

张杨看见忙点头,起身下炕,闪开小孩崽子往门外走。

韩耀余光扫见了,只一眼,就转头继续跟邻座聊天儿。

厨房里弥漫着热气和菜汤香味儿,吴春荣站在砌过道的灶台边,小声喊:“大杨子。”

张杨笑着走过去,在她的发髻上弹了一指头,“呦,都成婆子了。”

吴春荣大笑着在他肩上拍了一掌,张杨回了她一掌,吴春荣就大咧咧的给张杨一脚。

俩人还像小时候那样,玩着玩着就能打起来。

自张杨去省城后这是两年里第一次见面,笑闹够了就询问对方过得好不好,吴春荣讲了她未来姑爷,是养猪专业户,家在离祈盘挺远的上沟子,家里条件很好。

张杨也跟她讲了在省城这两年的生活。他没说学戏的事儿,农村人眼界窄,都觉得戏子让人瞧不起,张杨也不知道咋跟他们解释省剧团也田间二人转的区别,干脆避开不说,直说在剧院工作,说了省城的面貌,苏城啊,陈晓云啊,陈叔和老金爷子啊,韩耀必然大大的说上一段,后来刹不住车,就连一起去南方的见闻都说了,好悬没把走私抖搂出来。

吴春荣没见识过这些,听不够的听,让张杨仔仔细细的讲了两遍,边听还边唏嘘不已。

俩人聊到日头朝西,屋里宴席快要冷了散了,西屋门框忽然有个人影朝这边儿飞快的一挥手,吴春荣看见了,“哎呀”一声,忙道:“你看看我这脑袋瓜子!我喊你出来有个事儿忘说了,净听你在这白话白话的!”

张杨吓一跳,道:“啥事儿啊?”

“诶诶,我问你啊大杨子……”吴春荣贼兮兮将他扯到角落,含笑问:“咱俩同岁,你比我还大仨月,我都结婚了,你在省城有对象没有呢?”

张杨一愣,吴春荣紧接着就道:“你肯定没有,是不是没有?急不急?”

张杨当即懵住了。

他在省城没有对象,十八岁也确实到结婚的年纪了,二赖子十六岁就急得蹦跶了,当年他好像也急得直蹦来着,可是——

张杨被吴春荣这么一问才忽然发现,他居然一点儿也不急。

甚至……根本就不想找对象,他不想找对象!他不需要对象!

见张杨不说话,吴春荣一乐,道:“没有对象吧,城里人哪有愿意跟农村户口结婚的啊,还不好意思告诉我。二赖子都结婚了你肯定急够呛!要是张婶儿给你说个农村种地的,你也觉得屈得慌了吧?”今儿我给你介绍一个,就在上沟子边上,菜农户口在城里打工!跟城里人儿没啥区别,你俩在一起正好合适,她说不愿意找个种田的,我就想起你了!老漂亮了!”

说着,她也不顾张杨有没有表态,径直将西屋那个踩门框的人影拽出来,扯到张杨面前,一推。

“这姜容香,就他是张杨,省城里打工的。”吴春荣两边儿一指,转身就小跑着溜了,声音飘忽着,“你俩聊着啊~”

那个叫姜容香的女孩儿在张杨面前踉跄了一步,好悬跌到张杨身上,脸变得通红红,自己先乐起来了,闪避着眼神上下打量张杨,道:“你是在省城打工的?”

张杨彻底傻了,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女孩儿,不禁后退一步,半晌反应过劲儿来,慌忙摇头道:“那啥,对不住……”

女孩抬眼,“啥?”

“我……”张杨顿了口气,他沉声道:“对不住,你挺好的,这事儿春荣原来没跟我提过,我也没想……对不住。”

满心欢喜的却听见这话,女孩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吴春荣跟她说一定能成,她不想让爹妈给找农村种地的,这才自个儿打听,现在让这男的看不上了,传出去她咋做人了!?

张杨道:“这事儿咱就当从来没有过行不?抱歉啊。”

女孩又气又臊,架不住得啜泣起来,拽住张杨不让他走,小声哭喊:“你这人咋这样啊!”

张杨想跟她好生说清楚,可他刚要张口就瞅见韩耀叼着烟站在东屋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半黑的走廊里,韩耀的目光像扎针般戳进他心里。

张杨近乎本能的猛然抽出胳膊,韩耀却只看着他,笑了一下,转身掀开门帘走出去。张杨浑身一颤,不知道咋回事,竟莫名有种羞愧和恼怒,比以前偷苞米让人抓住了拎到大道上骂还难受。

张杨不顾姜容香的哭声和跺脚声,快步追赶韩耀。

_

傍晚的天边泛起橘红,昏暗的看不清周遭事物。张杨追着那点移动的明灭火光,脚踩在牛粪上也顾不得,“哥,哥!”

火光停在砖墙边,张杨跑上去在他面前站定,气喘吁吁舞斥着双手喊:“那女的是老吴家春荣找来的、我也不知道她就要给我说对象、我以前也不认识那女的、我不结婚!我——”

张杨慌乱的解释,又猝然止住。

他浑身充斥了一种复杂的焦虑,说不清道不明,他为啥跟韩耀解释这些?为啥不结婚,为啥要告诉韩耀他不想找对象?

他也不知道为啥,但是他急,他就是不想,他得让他哥知道!

张杨怔怔地,眼角急得都湿了。

韩耀靠在墙边看着张杨,却蓦地笑了。

一番话像是在唇齿间斟酌翻滚了千百遍。

良久,韩耀说:“哥也……不找对象。等到你结婚了哥再……”

他喉间滚动了下,哽声说,“等啥时候你想成家了,你就告诉哥。不想成家,哥就陪着你,咱俩就这样,行不?”

直到以后,张杨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才明白这番话里韩耀的心思,才了解当时他们彼此间的晦涩和期盼。

然而在这个冬日里少见的,漫天布满火烧云的黄昏,张杨只是简单的觉得释然,高兴,他捋不开这团错综的丝线,却直觉清楚的知道,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39主意

吴老三家的院门前,砖墙连着的木桩篱笆隔出一条巷,爬满枯萎破碎的牵牛藤蔓,幽长细窄延伸到屯道,再衔接至无垠的雪地。火烧云从地平线生长,仿佛再迈一步就能踏上云彩。

俩人都默默无言,也无需多言。有些事儿装在心里,说不清,但心情都写在扬起的眉梢和嘴角上,知道彼此心里能明白这个劲儿就好,就安心,踏实。

张杨和韩耀站在墙边,轮着吸完一支烟,肩并肩沿着路往家走,跟以往一样,然而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

只不过因为在老吴家这场突然的相亲,到底还是惹出了小风波。娘家宴散席之后,吴春荣当晚就找来,黑灯瞎火的半夜来敲窗户,把张杨整到后院墙根底下,俩人压着嗓子吵吵,为了白天的事情好一顿理论。

农村人在意名声,其实男娃和女娃两家人在相门户之前,都得先私下打听,再去对方家走一趟“了解背景”。双方都认为这亲事可行,八|九不离十时,这才能大张旗鼓进行相亲,有攀比阵仗,给大家伙瞧瞧他们配得上这场亲事,也有公布于众的意义。相门户之后,亲事就等于板上钉钉,只等择日子结婚进门了,若是谁再反悔,那就等于毁了两家人的颜面和名声,闺女和小伙子以后找对象就难了。

吴春荣半夜三更来兴师问罪,就是为她的姐妹抱屈。她说,姜容香笑着来了,哭着往回走,哪有刚相门户就让人踹了的理,气愤非常的指责张杨毁人家大闺女的名声。

结果,这话说到一半,张杨就义正言辞的给顶了回去。

张杨严肃的说,姜容香那姑娘是私下来的,没通过父母也没有正式媒人,谁也不知道她偷摸给自己相门户。既然别人不晓得,他怎么就毁了大闺女的名声。再者,这事儿他根本不知道,哪有给人做媒连牵线都没知会一声,直接就给弄一起相起来了啊。

这几句话堵得吴春荣当即语塞,盯着门框上的马灯不说话了。她原本心里也觉得理亏,但是年轻轻的女孩子要脸,又不想承认她有错,又想要面子,又得给她姐妹讨公道。气势汹汹得找过来,没想到张杨根本没让着她。让张杨呲了一番,她也明白这事儿主要怨她,理屈词穷,不吱声了。

张杨低声教训她,什么“无理狡三分,要嫁人了还说风就是雨,咋咋l呼呼让婆家看不起”之类。大道理连着小道理,一套一套的措辞还挺带劲,末了还知道给吴春荣个台阶下,语重心长的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咱俩是发小儿,你有什么事都能想着我”云云。

东屋漆黑一片,韩耀没睡,倚在后窗户边叼着烟头儿听后院的动静,边听边憋不住乐,小孩儿咋这么有意思。

而听着墙根下的这番对话,韩耀又忽然觉得,他真得好好感谢吴春荣这个傻大姐。



第二天清早起,鞭炮喜乐闹腾了整整一日,吴家闺女出门子喽,正式嫁去上沟的婆家,从大姑娘变成小媳妇了。

娘家人昨天宴席随礼了,张杨他们只站在门边看着凑人气儿就好,不过韩耀这个外地来的客人却在当天给吴家闺女封了极厚的礼金,厚到让吴家惊诧,在里屋当着姑爷家人的面拿出来,婆家人都瞠目结舌,这样的亲朋可真是太给长脸了!同时心里也不敢小瞧了吴春荣了。

往后是迎亲,送彩礼,出门子仪式繁琐,刻意挽留闺女的刁难也层出不穷,把姑爷整的大冬天直擦汗。

然而再怎么耗着,吴春荣仍是要嫁人,到底中午日头上来之前给接走了。从祈盘到上沟子屯的一路,娘家人这一回没必要再跟去,闺女是真正送给别人了。吴家婶子脸上笑着,却终究忍不住抹眼泪,站在村头望了很长时间。

张母将这些看在眼里,回家时没说啥,只是叹了口气,等到吃晚饭了才终于不禁感叹道:“唉,幸亏我生的儿子,要不养大了送到别家,我也不得多难受。”

张父扒拉大碗边的粉条,哼道:“嗯呐,你会算计,生儿子不用往外送,别家还得往你这儿搭个闺女。”

张母翻了老鬼头子一眼白,懒得跟他扯,吃了两口饭,对韩耀道:“韩呐,还没有对象呐?”

韩耀端着碗的手一顿,继而摇头。

张母给韩耀添豆饭,笑道:“韩儿有福,大小伙子出息,以后对象也错不了。就是不知道我家小崽儿得说个啥样的媳妇,我就愁得慌喽,可也得趁现在赶紧寻么了。”

张杨听见这话不乐意了,刚寻思了不结婚就催,他皱眉道:“啥样的也不用现在寻么,我不相对象。”

张母瞪眼,刚要呲他,张父在桌下碓了老婆子,让她别说话,问他老儿子:“咋不着急?二赖子,吴家春荣都结婚了,你不眼馋啊?”

“我有啥可馋。”张杨把饭碗放桌上一放。

张父笑了声,没说话,低头吃饭。

张母想骂他却没法张口,眼睁睁瞪着张杨,韩耀扯了下嘴角,端着碗说要去厨房盛汤,出去了。

韩耀不在桌上,张母有话能放开说,可还没等出声,张杨竟也穿鞋下地跑了。

小老太太瞪着他的后背,急眼道:“多大了还整个不结婚!以后咋整啊!像他大舅似的啊!”

张父不耐烦的“嗨呀”一声,道:“傻啊!老儿子在城里呆着这两年,你还看不出来他出息了,跟匝把那时候能一样么,你给说个农村媳妇他能愿意?这玩意儿也是缘分,现在十里八乡小姑娘都有对象,你有能耐上河北地界去给找个闺女!再说了,他要是真能在城里处个好孩儿,你提前给他说对象,以后有后悔的时候儿。”

张母不赞同:“城里女的啥好,挑三拣四的瞧不起咱家农村咋整,儿媳妇娶来不愿意照顾公婆,不干活,咱家还得当祖宗供起来啊。”

张父听得闹心,也向着他老儿子,明摆着张杨不愿意啊,他拍桌:“不跟你说了么,现在也找不着年纪合适的!咱家刚宽裕点儿,彩礼钱没有,啥啥都没有,拿啥玩意儿说媳妇啊?你琢磨琢磨,咱就撇开老儿子不说,他要真给在城里找个好儿媳妇,孙子孙女跟他娘一样是城里户口,你亏么?”

张父是顺口说到户口上,张母却恍然醒悟,可不咋地!

老儿子没能落在城里,这件事儿想起来她就难受,这么多年供孩子,为的就是将来考学把户口落到城里,毕业包分配就真正过上好生活了,结果落到这结果,她和老鬼头子也算死心了,但张杨要强要出息,自己背着包就要去省城。现在他在省城能站住脚,要是真能跟城里人结婚,张杨不能跟他媳妇落在一户上,可孩子能落在城市,这样也好啊。

这么想完张母心中的合计也变了,不再紧着眼红别人家孩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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