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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微微一点头说：“薛老爷现在黑沙城。”
楚楚闻声惊讶道：“黑沙城？他去突厥牙帐干什么？”
“属下不知，将军也不是很清楚这件事，现在还在调查，但是据说可汗对薛老爷礼遇有加，想必没有什么危险。”
楚楚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这就回去了，不然他们会担心我，这两三天我们都不会有什么动静，等能够出城的时候，我等你们的消息。”
“属下遵命，郡主保重。”
说罢那六名男子迅速离去了，楚楚也回了客栈。
虽然这里并不是塞外，夜晚的风却吹得异常猛烈。
薛缇坐在桌边，听着吹着窗栏不停响动的狂风，无聊的看着桌上的烛火，可能因为蜡油不均匀，那火苗一跳一跳的，还时不时的霹雳啪啦响。
自己怎么会混成这个样子，住在如此破败的地方？当初父亲说的是对的，就应该韬光隐晦，耐心等待时机，本以为当个贵元能知道的更多，却没想到最后落到了这部凄惨境地。
薛缇气的一拍桌子，想到李果儿就咬牙切齿，天下人都说，女皇善宠男子，她可真是和传闻一点儿都不一样，真的接触了她，甚至会以为她根本对男人就没兴趣，即便知道她喜欢白绍楚，和白绍楚也是相敬如宾的，从来没见有过什么越格的行为。
“公子，你睡了么？”
薛缇听到楚楚的声音，原本微怒的神色淡了去，赶忙开了门，关切的问了句：“回来了？没有什么事吧？”
楚楚乖顺的笑了笑，进了屋，被薛缇抱在怀里。
“公子，再过两三日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到时候就不用这么憋屈受苦了。”
薛缇神色一喜，听说要离开这里，还不会受苦了，开心了不少的问：“真的？你找好下一步要去的地方了么？”
“恩。”
“那我们去哪？”
楚楚淡笑了一下，靠在薛缇的胸口说：“先去哈尔和林和我父亲汇合，然后他会带我们一起去黑沙城，我也打听到你父亲的消息了，他也在黑沙城，很安全。”
薛缇神情一滞，黑沙城？突厥牙帐？父亲怎么会去了那里？
楚楚见薛缇没有反应，抬头看着他问：“公子怎么了？”
“我父亲怎么会在黑沙城？”薛缇的声音变的异常的冷，楚楚有点担心的看着他说：“不知道……也是我打听到的。”
薛缇垂下眼，轻轻松开楚楚，后退了一步说：“楚楚，我不会去突厥的。”
楚楚诧异的看着薛缇问：“为什么？”
薛缇平静的低下头说：“我是大唐人，绝对不叛国。”
楚楚只是觉得异常的好笑，笑了几声更是不解的问：“公子，这怎么能是叛国呢，到哪里你都是大唐人啊，怎么会是叛国？”
薛缇郑重的看着楚楚说：“自大唐建国以来，向来和突厥草木皆争，你是突厥人，我是大唐人，本就是有冲突的，现在我从宫里逃出来，已经是逃犯了，再和你一起逃到突厥去，那不就真的是叛国？况且你也知道我的大业是什么，去了突厥，少不了要靠你父亲的帮助，那就真的是联合突厥人回来侵犯我大唐疆土，我薛缇虽然并不是什么好人，也有我坚决不会做的事。”
“你 ……”楚楚被气的重重的呼了几口气，眼泪都快下来了。
薛缇转过身也叹了口气说：“我不管我爹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大业成不成，我都希望能靠自己，就算靠不了自己，我也绝对不会假借突厥的手。”
楚楚失望的看着薛缇，眼角已经红了：“薛缇！你当我是什么？我是突厥人，你要是一开始就嫌弃突厥人，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薛缇平静的回看着楚楚说：“楚楚，感情是感情，原则是原则，就像我告诉你让你叛国一样，你也同样不会做。”
楚楚几乎情怒到了极点，歇斯底里的对着薛缇吼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那我只能说，你没原则。”
“你！”楚楚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大口的喘了一会，哭着瞪了薛缇一眼，说了句“你太可恶了！”
而后便夺门而出。
第018章 泪为谁流（五）
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安北的风与长安的不同，肆虐的朝着一个方向疯狂的飞舞着，城外便是茫茫戈壁，一眼望去看不到人烟，已经枯黄的骆驼草丛下掩藏了一个个表面看去难以发现的土坑，此时就在城门边不远的一处土坑里，隐藏着几名男子。
“说好的黄昏，我通知郡主了，出城的腰牌也给了她，只是为什么这天都要黑了，还是没有来？”那群男子中的一名男子探头看了看城门方向，他身边的一名男子也轻轻探起头看了看问：“会不会在城内出了什么状况？”
先开口的那男子沉默的点了点头说：“我这就去查探一番。”
因为是边塞，城门关的很早，去探查的那名男子小心翼翼的探过去，看城墙上没什么人盯梢，就凑到了门边，顺着门缝朝着里面看了看，所见的街道空空如也，并没有郡主的身影，回到隐藏的地点之后，男子叹了口气，只是摇了摇头。
此时，城内客栈
楚楚满脸是泪的站在薛缇房间，薛缇背对她坐着，并不言语。
“公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快点和我走吧，楚楚求你了……”楚楚说话的时候已经哭的像个泪人儿一般，倒是薛缇始终很是冷漠，头都不回的丢出来一句：“要走你走，反正我是不会走的。”
楚楚朝着薛缇走了几步继续忍着委屈劝说道：“我们只是暂时去避一避，公子你不要任性好不好，楚楚真的求你了。”
“我这不是任性，楚楚，我告诉过你了，这是原则。”薛缇沉沉的叹了口气，虽然不忍还是缓缓的说了一句：“你走吧，薛缇……对不起你。”
楚楚没站稳，后退了一步，惊讶的看着薛缇，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薛缇听身后的楚楚没了动静，内心不免担忧，缓缓的回过头，眼睛里尽管有愧疚，还是坚持的对着楚楚说：“楚楚，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罢，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不可以。”
“为什么？”
“楚楚，我不会离开大唐的，我知道，一旦踏上突厥的土地，我就不是我了，我活了这么久，一直都挺混账的，要是连最后这点能坚持的东西都没了，那我真的就是彻底的一个混账了。”
“公子……”
薛缇站起来走到楚楚身边，低头看着哭的莺莺燕燕的她说：“楚楚，我不是不在乎你，我也难受，可是我不想为难你，突厥有你的父亲，你的家人，你这样跟着我这么久，薛缇很感激，我无法自私的要你陪我一起留下，也不能违背自己和你一起回去，所以……”
“别说了！”楚楚后退了一步，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句。
“楚楚……”
“我知道了，你别说了！”楚楚捂住耳朵，不肯薛缇的话，大哭着开了门跑了出去。
薛缇郁结的叹了口气，沉重的坐在了桌边。
天已经黑了，守在城外的那几人还是不见郡主，就在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忽然闻得远处的马蹄声，待这几人起身去看的时候，那男子已经到了近前。
看清来人，这几人迅速的拜了下去：“将军。”
安波柱一脸阴沉的从马上下来，声音带着情怒的问：“楚楚呢。”
跪在地上的几人不敢抬头，小声答了句：“将军，郡主……没有来。”
安波柱震怒的拨了手里的刀，指着地上的那几人问：“你通知她了么？还是她其实就没答应你，又跑了？”
“将军，郡主身边的那些人似乎也被皇上派的人盯着，想必情况也并不乐观，今日郡主还告诉属下说去突厥是目前唯一的方法，没有理由她要逃跑还这样说，她还说只要求得你的原谅，一切都能够顺利起来。”
安波柱愤怒的原地徘徊了几圈问道：“那她为什么没有来！”
“属下猜想，兴许是在城内发生了什么事，伴住了脚步。”
“城门谁当差！”
“是隆大人，负贵查检令牌的守卫都是换好的，今日不出，又要再等五日。”
“可恶！再等五日，他们估计已经被抓了。”
正当此时，城门开了一个小缝，从里面钻出来一名女子身形的人，门也没有立刻关上，安波柱回头看了看，赶忙赶了过去。
“阿爸……”那女子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句，安波柱心中一紧，看到女儿安然无恙，心里的焦急消去了不少，但是对于她的那份气情还是在的，安波柱阴着脸看着楚楚，没有应答。
楚楚站在门边，没有再往前走，安波柱拗不过楚楚，朝着她走了几步，命令一般的说道：“过来！”
楚楚微微摇了摇头，突然给安波柱跪下了，抬头说：“阿爸，女儿对不起你。”
安波柱一惊，被楚楚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不解的瞪着她。
楚楚抬头的时候已经满脸是泪，哽咽的看着安波柱说：“阿爸，女儿不能和你回去，求阿爸成全。”
“你 ……”安波柱说着就朝着楚楚走了过去，就是拖也要把楚楚拖回去。
谁知楚楚却拿了把弯刀顶在了自己脖颈上，一脸决然的看着安波柱说：“阿爸，你要是强行带我回去，我现在就死在这里。”
“楚楚！你 ……你这个孽女！”
楚楚哭看着安波柱说：“阿爸，你还有阿娘，哥哥还有阿姐，没有了楚楚，他们会将你照顾好的，请阿爸成全楚楚，楚楚真的不能离开他。”
安波柱捶胸顿足的问道：“又是薛缇是不是？又一次因为他是不是？楚楚，我突厥多少英勇男儿你不看，非要跟着那样一个胸无大志，没有前途的中原人！”
楚楚吸了吸鼻子，哭着说：“阿爸，你喜欢阿娘的时候，她也没有身份地位，那你为什么要喜欢她？”
安波柱被楚楚噎得说不出话，“你 ……”
听到身后的守卫小声催促，楚楚回头看着安波柱，不舍的说：“阿爸，门要关了，楚楚谢谢阿爸的爱，可是楚楚不是个好女儿，不敢奢求阿爸的原谅，只希望阿爸一定要保重身体，楚楚不管在哪里都会想着阿爸的。”
“楚楚……”安波柱此时声音终于软了，追到城门边上的时候，门已经关了。
身后的那几人都赶了过来，劝诫安波柱说：“将军，回去吧，若是被里面的人发现了你在这里，会惹出很大的麻烦，守卫现在也有人监视，风声很紧。”
安波柱缓缓转过身，背对着城门，眼睛几乎都要因为愤怒变红了一般的说：“我安波柱，没有楚楚这个女儿，从今以后，她不是我女儿！”
身后的那几人因为安波柱的震怒都不敢言语，此时安波柱快步行至马身边，飞身上马疾驰而去，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白绍楚站在门边，看到楚楚回来，淡淡一笑，看不出来，这楚楚对薛缇用情颇深。
此时隔壁的薛缇已经收拾好了行装正打算来问白绍楚下一步的行程，却看到了正在上楼的楚楚。
薛缇一愣，手里的行装也掉在了地上。
白绍楚背过身，别人的幸福看在自己的眼里，总是觉得那么痛。
走到窗边，推开窗，不自觉的又看着长安的方向，不知道果儿现在好不好，楚儿应该也会笑了，一定长的像妈妈，是个可爱漂亮的孩子。
长安
果果站在摇篮边，看着睡觉还咬着手指的楚儿，虽然才两个多月，她头上的头发就已经很是浓密了，这一点完全继承了李果儿的基因，头发、眉毛和睫毛都又浓又黑，只是那双眼睛，即使是闭着也和白绍楚一摸一样。
果果宠溺的将楚儿的小手从嘴边拉开，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脸，对着奶妈点了点头，两名女官一起将楚儿和小摇篮抱了出去。
“武大人呢？”剩余的一名女官即将关门的时候，果果朝着她问了一句。
“回皇上，武大人去太医院了，吩咐过奴婢的。”
“知道了，你去吧。”
“主子！”老远就能听到钱星星的声音，这会估计也就才跑到院门边，但是声音已经鬼哭狼嚎的传过来了。
果果皱了下眉头，无奈的笑了笑，还好楚儿已经被抱走了，不然被这么一吵，肯定又要哭了。
第019章 星星点炮
门开了，钱星星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已经说不出话来，果果走到他身边帮他拍了拍后背说：“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跑的你肺都要吐出来了的样儿？”
钱星星忙不迭的在自己面前摆着手，半弯着腰继续大喘气，好半天才平息下来。
“主子……我给你说！绝对的大事！”钱星星直起腰，还在不停的喘，但是脸已经开心的红了起来，果果犯愁的看着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了问：“到底什么事啊！”
钱星星一边喘一边说：“那些图纸，记得不记得？”
果果皱着眉想了想，估计他说的是那些从汴州带回来的张忠杰残留的图纸，点了点头问：“记得，然后呢？”
钱星星鬼机灵的一笑说：“我……虽然上面很多东西都没用，但是我综合了一下，制作了一个定时地雷出来。”
“我以为什么……”果果笑了一下，不就是个地雷么，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啊，突然猛的反应过来，看向钱星星，惊讶的问：“你说什么？定时的？”
钱星星很是奸佞的嘿嘿了几声，从身后拿出来一个黑不啦叽的东西，果果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是什么。
“这就是？地雷？”果果一脸苦相的看着那东西，实在是没办法将它和地雷联想到一起去，看起来更像一个缩进壳的甲鱼。
钱星星满脸自恋的笑看着果果，很是宝贝的摸了摸手里的那东西，一偏头开了殿门对着果果说：“没见过吧？走，我给你演示去。”
就在钱星星要走的时候，只是觉得门口一暗，回头刚好看到武连歌，钱星星垂眼看了看自己手里托着的黑乎乎的地雷，武连歌此时也颇有兴趣的看着它，干笑了几声，赶忙将地雷收到了身后。
“又有什么新花样了？”武连歌笑了笑问。
钱星星小学生见老师一样的低着头，点了点，恩了一声。
“连歌，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果果知道钱星星一见到武连歌气氛就不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害怕武连歌，赶忙去给钱星星解围。
武连歌一笑，将自己披着的斗篷取了给果果披了，见果果有些不好意思，武连歌帮她系好带子说道：“外面不冷，但是果儿还是不能着凉。”
钱星星已经被麻的先一步跑了出去，果果跟着武连歌随着他一起去了兵马司。
如今的兵马司完全成了武器改造厂，到处都能看到丢着凌乱的零件和半成品的铁壳，果果一脸惊讶的看着钱星星轻车熟路的带着自己走，还有四处标记的每个房间的名字，从实验室，研发室到组装室，一应俱全。
果果惊讶之余，不得不佩服钱星星分工的细心，便接着问道：“小钱子，你这是当科学家呢？
钱星星骄傲的笑了笑，被夸的脸有点红的说：“科学家算不上，武器开发组组长倒是绝对的当之无愧。”
说罢钱星星绕过了一面墙，面前堆着一大堆他手里拿的那种黑色东西。
“主子，你别忘了看完给它起个名字，我这就给你做演示去。”
钱星星还像模像样的套了“防护服”，其实所谓的“防护服”，就是一个像是铁筒样的东西，套在里面走路都不方便了。
武连歌看着钱星星的模样，都不由得低头笑了。
果果偏头看着一脸笑意的武连歌，心里微微暖了暖，他从那次事件之后回来几乎就没有笑过，能再次看到他笑，真的觉得很安慰。
“主子！准备了！”钱星星似乎已经安装好地雷了，地雷旁边是很厚实的土堆，钱星星一路小跑的朝着果果跑回来，那样子就像是绿野仙踪里的铁皮人被改造成了铁筒人一样，又笨重又滑稽。
到了果果身边，钱星星脱了身上的那“防护服”，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放好的地雷，开始倒数。
数到三十的时候，地雷爆炸了，很响的一声，瞬间将那土堆炸散，尘土飞扬。 果果被那一声惊响吓的闭上眼捂住了耳朵，感觉到自己被抱住了，心中虽然觉得有些怪异，却同时觉得很感动。
尘土散的差不多的时候，武连歌轻轻松开果儿，平淡的将她肩头的浮灰弹了弹，钱星星已经是一脸谄媚的笑看着果果。
果果背对武连歌站着，以免太过尴尬，对着钱星星说：“威力很强，用于攻城应该会很有效果。”
钱星星得了夸奖，表情又飘了起来，武连歌此时开了口：“我有个疑问。”
钱星星眨眨眼看着武连歌，他平淡一笑继续说道：“你方才要穿成那个样子，才去布这威力很大的家伙，那你是打算在战场上，所有的士兵都穿成你刚才那个样子？你确认这不是给敌军演丑角？”
钱星星一脸黑线，武连歌这家伙真是没有许果好骗，这个东西最大的败笔就在于还是不够稳定，无法确认到底什么时候爆炸，所以自己才弄了个“防护服”，这一点也是自己接下来就要改进的地方，却被他“无情”的在许果面前给拆穿了，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
果果听罢武连歌的话也觉得甚是有道理，看着钱星星问：“连歌不说我都没想到，这个问题你怎么解决呢？你刚才那样子太滑稽了，要是大唐的士兵都按照你那样跑回来，估计敌人不是被炸死的，都是被笑死的。”
“哎呀！这不是还在实验室阶段么！我那么做也是为了安全起见不是？会改进的，放心啦！”
果果忍不住又笑了，看了看那一大堆黑乎乎的雷说：“那既然这样，我就给这雷起个名字吧。”
钱星星赶紧转移话题的点点头说：“好呀好呀！叫什么？”
果果若有所思了一小会，窃笑了一下看着钱星星说：“根据你刚才那样子，我觉得它叫‘星星点炮’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