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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此时已经满眼是泪的看着天空，虽然没有说出口，却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我一直都在等着，哪一天你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依然是那副平淡的笑容，让我如今一想起就会掉眼泪的笑容。
果果进屋后，白绍楚沉闷的低着头，看着她方才坐过的地方。
她要走了么……又要离开这里了么……
果儿，天下之大，有多少凶险你可知道，没有我执你的手，你可是会害怕……遇到风雨了谁给你挡着，遇到危险了谁替你背着……
果儿……我终还是没有勇气站在你面前，我欠你的就算是赔了自己的命也是绝对还不清的了。
夜色浓郁，马蹄清脆的从城门淡淡散去，守卫疲惫的将城门关了，所有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回忆过后，剩下的全是挥之不去的苦楚。
白绍楚深深吸了口气，控制着马继续朝着宫门走去。
楚儿接到传报，说有白姓男子求见。
第一反应，是白莫夜。
几乎是连跑带奔的冲到了兵府，鲁啸面前站着一名男子，那身影真的和白莫夜一模一样。
楚儿喜极而泣，不顾一切的扑到了那人身边，却在他回过头的那一瞬间石化在了原地。
不是白莫夜。
却有着十分相似的眉眼。
他面容带笑，声音温和的淡淡说了句：“楚儿。”
兴许是条件反射，面对陌生人，楚儿还是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
但她这样的动作却刺痛了白绍楚，他原本保藏的所有声势浩大的热情，在自己女儿这样的疏远中全被浇灭了去。
“公主，这是……”鲁啸恰到好处的来缓和了气氛。
楚儿一扬手打断了鲁啸的话：“不用说，我知道他是谁。”
鲁啸知趣的退了出去，楚儿微低着头，没有说话。
自己实在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就像是你面对一个陌生人，他却温和笑脸的对你说，他是你的父亲，是你这么多年来在梦境中都希望勾画出他的轮廓，畅想着他会拉着自己的小手，一起放风筝，一起扎风车的父亲。
只是童年，总是消失的太过迅速。
现实总是残忍的让人不愿意接受。
“楚儿……”白绍楚略带沙哑的唤了一句，楚儿却抬头一脸冷静的看着他问：“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干什么。”
白绍楚微窘。
自己现在来这里干什么？
凤栖宫，从来都不是自己该来的地方，从一开始自己抱着要完成祖训的决心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自己人生的棋盘就已经注定了满盘皆输的结局。
只是……
“楚儿，**没有死。”
楚儿几乎是震惊的看着白绍楚，似乎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我来这里就是告诉你她在哪。”
“你救了她？”楚儿明显不能再克制自己的感情，激动的问。
白绍楚眼神一暗，自己内心却多么希望是自己救了她……
可……
“不……是我逼死了她。”
楚儿脸上已经带了愤怒，瞪着白绍楚问：“你是来和我开玩笑的么？”
白绍楚苦涩的看着楚儿，轻轻摇了摇头说：“楚儿，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更是不可能得到艹亲的原谅，只是**亲她一人在外，我实在不忍心……楚儿，去接她回来吧。”
“原谅……笑话，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隐约也能猜得到，皇娘有今天的结局，凤栖宫会变成如此惨淡的下场，都是因为你！”
白绍楚没有任何反对的点了点头说：“是……是因为我。”
楚儿难过的几乎要哭出来，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问：“那你还敢来！”
“楚儿……”
“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说罢楚儿背过了身子。
“……”
察觉到身后的白绍楚没有动，楚儿又高声吼了一句：“还不走！信不信我叫人现在就杀了你！”
“楚儿，我这就走。”
多年以后，楚儿再次回忆起当初这段情景的时候，却发自内心的希望自己当初没有这样决然过。
一切的一切只剩下了那句话。
满怀着不舍，眷顾，宠溺，愧疚，尽然都是复杂情绪的那句话。
我这就走。
卷五 倾尽天下 若残红颜（决战卷） 第046章 只为红颜（一）
楚儿心神不宁的回到流梦殿，如今凤栖宫依然很混乱，薛缇死后他的余党离开的时候又卷走了大批财物，看似雄伟的凤栖宫其实已经成了一个空壳，所剩无几。
白绍楚的到来更是扰乱了自己的心，楚儿脱力的坐下，回想着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他的眼神，是那么让人心痛。
虽然他从自己一出生到现在几乎都没有出现过，可是……
不管上一辈到底做了什么，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
每当忆及第一次见他时候的情景，自己心里就一阵阵的难受。
那时候的他，将手镯套在自己手上时候温和的样子，他细心认真的给皇娘做肉粥的样子，一幕幕都挥之不去。
可自己今日的话，是不是真的太伤人了……
人都说，家和万事兴，他来告诉自己皇娘所在，自己理应留下他才是，不管过去到底是谁错了，谁对不起谁，现在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如果自己化不开这个结，那还有谁能化开呢……
“来人！”楚儿猛的站起来，高声喊了一句，有宫人进来。
“去将白绍楚带来！”那宫人匆忙应了，转身小跑走了出去，却是不一会就回来了。
“公主……”
楚儿听到宫人的回报，神游的思绪赶忙收了回来，看到宫人身后没有人，不免皱着眉问，“怎么？”
“回禀公主，白绍楚已经走了。”
楚儿一慌，忙起身走到那宫人面前问：“走了？去哪里了！”
“奴才不知，但听鲁啸将军说公主一走他就走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
楚儿沉闷的退了几步，他说就走了，真的就走了么。
长安的天似乎已经阴了很多天，就这样闷着不肯下雨，阴冷难受。
楚儿烦闷的闭上眼睛，对着身边的宫人摆了摆手，又坐在了院内。
果然还是不负责任，只是来告诉自己皇娘在哪里，然后就一走了之，我让你走你就真的走了么？难道你的感情对于我和皇娘就没有一分眷恋么……
你只因为我的一句话，就不肯留下来……
……
明和十三年六月
楚儿按照白绍楚的提醒，亲自寻到了果果。
黎明时分，果果听到门外的异动，起身披了件衣服出去探看，看到满眼是泪水站在院中已经被晨雾打湿了头发的楚儿那一刻，愣在了原地。
“妈妈！”楚儿大叫一声，扑进了果果怀里，果果几乎撑不住她的冲力，后退了一步，却也和她一样，泪流满面。
“楚儿……”
“妈妈，你怎么来了这里，你不要楚儿了么，你不管楚儿了么……”楚儿的哭声和哀怨声像是刀子一样的割在果果心上，痛的她几乎喘不过气……
“我……”
“妈妈，我们回家吧，你不在，楚儿一个人好害怕……”
“家……”哪里才是自己的家，也许只有那个永远回不去的地方，才是自己的家。
“妈妈，楚儿做了一件错事，要向你道歉。”
果果笑着看了看楚儿，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眼中满是重聚的欣喜，不怨不怪的说：“楚儿，是妈妈要向你道歉，妈妈做了太多的错事……”
“妈妈，我能找到你，是因为……因为爸爸告诉我你在这里。”
爸爸……
果果脸上的表情凝住了，听到楚儿的话，她突然紧张的看着楚儿的身后，却没有看到那张自己熟悉的面容。
楚儿拱在果果的怀里继续哭着说：“前些时日他来凤栖宫找寻我，告诉我你在这里，我……我把他赶走了……”
原本以为自己不会痛了，原本以为自己想到他就释怀了，可是为什么还是这样的难过？
已经又过去这么久了，生离死别，爱恨情仇自己都已经看过了这么多，为什么，还是会痛？
白绍楚，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既然知道我在这里，为什么不来见我。
为什么……
“妈妈，我错了，我派人去寻找他了，可是他完全没了消息，不知道他去了哪……”楚儿越说越伤心，停不下来的哭着，果果看着她的样子心里很难过，将她抱在怀里，不停的摇着头说：“楚儿，你别哭了，你没有错，不哭了，乖……”
楚儿终于是平静下来，却一直都粘着果果，很久不见母亲，她想念的紧，生怕母亲又一次消失了一般。
晨起的风吹的楚儿的小脸儿通红，果果拉着她一起进了屋子，端了热水湿了布巾给她擦脸，顺便盘算着弄点什么东西给楚儿做早饭。
“妈妈，你和我回宫吧，凤栖宫现在风雨飘摇，楚儿一个人支持不下来的。”
果果听到楚儿的要求一愣，回头看着她苦涩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楚儿见母亲没有答复，跑到她身边抓着她的裙角说：“妈妈，凤栖宫又要乱了，你如果不回去，那……”
果果叹了口气，沉闷的对着楚儿说：“楚儿，妈妈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是谁？”
果果一时愣住，自己等的是谁呢？
白绍楚，白莫夜，还是武连歌……
不管是哪一个，该来的早就应该来了，他们却从来都不再出现过。
白绍楚，你明明知道我在这里，却始终都不肯出现和我见面。
而莫夜……按照素叶说的日子你也早就该醒了，却还是没有来……
连歌……
果果手里端着的米水倒在了地上她都没有察觉，直到楚儿提醒她，她才回过神。
对于连歌，自己心中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感觉形容，后悔么？已经来不及了。愧疚么？愧疚根本不可能用作形容对他的心情。
若是一定要形容，那便是至死方休。
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却欠了他更多的债，这样的债是自己即便转生十次百次都还不清的债。
连歌，如果上天怜悯，许果愿折寿数年，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一次。
哪怕只是让我对着你说一句，谢谢。
……
再次踏上归途的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坐在马车中，果果看着躺在自己膝盖上睡着的楚儿，爱怜的摸着她的脑袋，想必她是从长安急匆匆的赶来，都没有好好休息，如今即便是睡着，也是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没有安全感。
许果，你何其失败，连自己的女儿，都跟着你一起没有安定的生活。
轻轻抬手将身边的车帘掀开，有阳光透进来的那一刻，照在果果眼角的泪珠上，闪着微光。
犹记得当年和他们一同坐在车里，看着车外明媚的阳光，有白莫夜的照拂，有武连歌时时刻刻都那么清晰温暖的笑，听着车外面的钱星星嘀嘀咕咕的埋怨声，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还会让人觉得心里很暖。
钱星星，许果对不起你，如果有可能，许果真心的希望你已经回家了，不会再在这里对我埋怨没有卫生纸，埋怨没有电脑游戏，我只希望你能够幸福，不管到哪里，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都要幸福。
马车猛的一震，楚儿险些从果果膝上滑下去，被震动惊醒了。
车夫小心翼翼的掀起车帘，神色有些恐惧的看着果果，嘴唇颤抖着没有说话，果果见这情形将楚儿护在怀里，她出来的很隐秘，侍卫带的也不多，如今的阵势莫非是遇到山贼了？
果果定了口气，透过车帘方向朝着车外看去，不远处站着一黑衣人，背靠在树上，微低着头。
“是谁！”有侍卫已经对着那人喊了一句，他却没有答复，转头看了果果的方向一眼，转身不见了踪影。
车子再次开动起来的时候，果果还在心有余悸的看着刚才那人站过的位置，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会是谁呢……
除了这次小风波，回长安的一路上都很平静。
当真是物非人非，果果站在被大火烧成废墟的合欢殿边，只是静静的仰头看着大火留下的残迹，很久都没有说话。
薛缇还没来得及重建合欢殿，就永远的离开了凤栖宫。
权力猛如虎，权力凶似狼，短短一年时间，凤栖宫内又一次易主，历史总是在和人开着不怀好意的玩笑。
如今再次站在凤栖宫中，回想着这么多年来的日子，自己似乎很少有时间去回想这些日子，哪怕是和宫女之间的每一句对话，现在都这么清晰的出现在自己心头。
曾几何时，许果满心中想的只是一个白绍楚。
却忘记了仔细看看凤栖宫美丽的风景。
看的最全的那一次，也许便是从城墙上跌落的那一回了。
回忆，总是充满了伤痕。
卷五 倾尽天下 若残红颜（决战卷） 第047章 只为红颜（二）
果果和楚儿一起住进了流梦殿。
休息了几日，面对楚儿和鲁啸的要求，果果只是微低着头，不言不语。
楚儿手里托着托盘，上面摆着三只盒子，就是用来装玉玺和兵府虎符的那三只。
“皇娘，你为何不答应，你若是不答应，凤栖宫无主，会越来越乱下去的……”
果果再次摇了摇头，看着楚儿一脸平淡的说：“楚儿，妈妈是废君，已经不再是凤栖宫的主人了。”
“可是……”
“楚儿，不用可是了，即便是我答应再次执政，当初因为我的错误而失望的众位大臣也不会答应的。”
“不会的！他们不会不答应的，皇娘一心爱民，对待百姓亲善关爱，在你的统治下，百姓们几乎夜不闭户，生活的富足美满，我相信大臣们一定会理解皇娘的……”
“楚儿，你不必劝皇娘了。”果果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看向楚儿身边的鲁啸说：“鲁将军，既然现在是公主监国，那便希望你多加扶持，我回来，只是因为，我放心不下楚儿，但是我不可能再次掌权。”
“皇……”似乎察觉到称谓不对，鲁啸顿了一下，却又确认的说：“皇上，公主尚且年幼，执政没有经验，臣倒是有一想法……”
听到鲁将军对自己的称谓，果果苦涩的笑了一下，点点头说：“鲁将军请讲。”
“如今天下局势不稳，还有很多地方势力蠢蠢欲动，皇上身为天子，应当有责任稳固民心，既然您说您厌倦了政事，可楚儿还小，皇上若是不管，她一人又怎么应付的过来，还请皇上临时执政，并且辅助公主监国，这样一来，我相信众位大臣们也不会不应允的。”
“皇娘……”楚儿一脸期盼的看着果果，果果对着她笑了笑说：“好了，不必说了，那就按鲁将军所言，我临时执政，公主正式监国。”
“臣遵旨。”
明和十三年十月
潜伏多了多年的吐蕃和突厥联手，一口气打下河源地区，架势直逼长安。
如今的长安城，风雨飘摇，面对外族的入侵，大唐将士们因为在河东道的惨败，均是气势不足。
听罢战报，楚儿偏头看着身边的母亲，她只是凝眉垂眼的望着面前的桌案，没有说话。
“鲁将军，此次叛乱的突厥人是谁带领的？”楚儿心中没底，见皇娘也不说话，只好硬着头皮问了鲁啸一句。
“回禀公主，打的是牙那的旗号。”
果果皱起了眉，自己如果没记错，这个牙那是棘牙域死了以后被扶立的傀儡，如果是打着他的旗号和吐蕃联军，那背后一定有主使人。
鲁啸严肃的对着果果说：“突厥的大部分势力已经龟缩在东部地区，部落间的关系四分五裂，如今能成气候的也只有东部的东突厥了，西突厥都是小支的游牧部落，不足成为威胁，但是东突厥如今和吐蕃联手，对于大唐造成了左右夹击之势，不加以控制兴许会有难以想象的后果。”
果果沉了口气，对着楚儿点了点头，楚儿亦是知晓的点了点头说：“水不加以疏导和控制早晚都会变成灾祸，即便是现在他们攻势迅猛，我大唐也绝对不能示弱，一年的时间来，将士们心中的创伤还没有抹平，但是鲁将军，我以大唐公主的身份要你率兵出战，让我大唐的气质再次因为凯旋的歌声而增添光彩，让将士们盘踞多年的怨气得以在他们的敌人身上得到偿还！”
“末将定不负公主期望！”
“鲁将军，我很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我们母女的扶持，大唐的江山得以牢固，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这离不开大唐的将士们在边境浴血奋战的努力，我要谢谢你，谢谢所有的将士们！”
鲁啸垂首应了，沉重且正式的答道：“公主请放心，请您在长安等待我们凯旋的胜利高歌！不夺回失地，不痛击突厥，臣誓不往返！”
再锋利的宝刀也禁不住连年的征战。
即使有些事想的比做要容易的多，可是往往现实总是违背真实状态的幻想。
鲁啸无奈的看着面前肃立准备出征的将士们，他们的表情并没有要保家卫国的亢奋，相反却满满的都是疲惫。
从那一战之后，大唐的军威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自己心里也明白，其实这和钱星星有很大的关系，虽然他总是说话很不着边际，可是在将士们心中却威望极高，如今他制造的火焰车还在，却永远不可能在战场上看到一个即便是满脸都被尘土泥的乌黑，依然会咧嘴上蹿下跳高兴吵闹的钱星星了。
他的离去，带走了军队的一大半灵魂。
鲁啸亦是沉闷的低下了头，整个军队都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沉默。
这一切的情景都印在了一个人眼里，他身着一身普通士兵的军装，手提盾牌和长刀，远远的望着公主和她母亲站立的位置，因为太远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只是最后被士兵们并不热烈的呼喊声带醒了思绪。
出征时刻。
世间最苦的是背井离乡，即便回首都看不到家的方向，即便已经立春，塞外的空气还是带着凌冽的寒，风几乎要割破露在外面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