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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猪慢慢踏过暗红色的，泛着腥的土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一路沉默。
面对无处不知什么时候还会降临的未知危险，保持沉默貌似是最好的办法。
慕小小脑袋微微耷拉着，双眼放空，泪痕未干，直直盯着脚下的暗红色土地。
慕小小仍然不敢相信，作为一个21世纪根正苗红的三好青年，手上竟然会沾上鲜血，甚至享受杀戮带来的快感。
面对可能曾经是乡亲们的尸魃，自己毫不犹豫地一刀刀砍下去。
甚至，自己差点就对长虹下手了。
那是自己的伙伴啊。
那样陌生的自己，只知道杀戮的自己，还是自己么？
每次想起来，慕小小的手便会忍不住微微颤抖。
一闭上眼睛，便是满脑子狰狞扭曲的尸魃和无限的血色。
想到自己可能会变成一只一味杀戮的怪物，慕小小心中便不由地涌起深深的恐惧。
握紧手中的绣鞋，慕小小怔怔地低头去看。
娘亲，我好想你啊！
眼泪顺着眼角未干的泪痕淌下来，晕染开绣鞋上的血迹。
你和爹爹，你们，都在哪啊？！
脑海中传来长虹的童音：“主人，小心着脚下，别划了脚。要不，您把鞋穿上吧？”
慕小小用力吸吸鼻子：“不用的，我很好，谢谢。”
顿了一下，道：“刚才……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慕小小哽住了，使劲噎了噎，把话说完整了：“我不是故意的。不会有下一次了。”
长虹一愣，欢脱道：“主人你太见外了，我没事的，皮糙肉厚！”
怕慕小小不信，长虹屁颠屁颠地跑到慕小小面前，前爪离地，举高，摆了一个炫酷的姿势——
“噗——”
声音悠长，气味持久。
灵胧抖了抖双肩，慕小小笑得更豪放：“哈哈哈哈哈！”
艾玛，长虹排气的御用姿势啊！
装13不成，长虹肉肉的猪脑袋可疑地红了，悻悻然回到原来的位置，头顶乌云笼罩。
慕小小不忍心看长虹乌云罩顶，传音安慰道：“这个吧……长虹你别沮丧嘛，你这个姿势摆得好啊！那个有利于……排气！嗯，排气！常言道：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你现在皮囊已经无坚不摧了，只要把气练好了，不就无敌了？气顺了，穴道通了，才能灵力畅通嘛！”
长虹支楞起蒲扇似的耳朵，半信半疑：“真的？”
慕小小一脸正经地胡说八道：“那是！伟大的主人的话你还不相信？这是一本万年难遇得修炼秘籍《易筋经》里面说的。只要你持之以恒，经常练习这个姿势，修为必定大有进益！”
嗯，没错！就是这样！
长虹一下开心了，摇头晃脑，为自己找到了新的练功方式感到十分喜悦。
“主人主人，你太好了，么么哒！”
“嗯哼……”慕小小觉得脸皮有点红：“你肚子里的路人甲怎么样了？”
长虹抬起一只后爪拍拍自己圆滚滚得小肚皮，十分自豪：“主人放心吧！他很安全。”
慕小小心下稍安。
灵胧走上前来：“女施主，天色将晚，我们找个房间先休息一下吧。”
慕小小觉得自己的心情一下又不美好了。
抬眼看看厚颜无耻的和尚：“女施主？谁是女施主？女施主叫谁？”
和尚并不恼怒，垂了眼帘：“小僧与施主无冤无仇，女施主何必捉弄于我？”
哟呵！这可恶的和尚居然还有智商！
就算知道别人没有义务帮自己，可是慕小小心里还是不爽。
慕小小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快被尸魃一爪子挠死的时候，灵胧僧衣飘飘，一脸悲天悯人，却纹丝不动。
不是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么？不是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么？”
地狱就不让你入了，拉我一把能怎样？
还“我佛慈悲”呢？你确定佛祖不会被你气死？
虚伪！
慕小小沉了脸色：“大师的‘我佛慈悲’，小小今日受教了。走吧。”
扭了头，抱着绣花鞋，自顾自先走了。
灵胧抬眼看了慕小小远去的背影，也不争辩，神色淡淡，垂了眼，跟着走了。
慕小小想了下，还是自己家里比较有安全感，熟门熟路，二人站在慕小小家门前。
沿途没有尸魃前来袭击，一片死寂。
慕小小伸出手，又慢慢放下。
人都没了，还敲个什么劲的门呢？
“咯吱——”
慕小小轻轻推开门，迈了进去。
尸魃没有出现，很好。
慕小小家的房子是一个小巧的三出三进院落，坐北朝南。
门正对着一方青砖影壁，上面请了竹贤镇里的能工巧匠雕了一个北斗七星图，取“吉星高照”之意。
影壁下面摆着几盆花，现在早已枯死了。
过了垂花门，便是院子。
院子还是熟悉的模样，青石砖的地面，正房前面两边种着两颗松树，松树下面种了温柔娘亲最海棠，每年一到晚春时节，便竞相开放，姹紫嫣红，极美极美。
只是现在虽是晚春，海棠却因为主人不再，无人照料，已经枯萎。
光秃秃的枝梗在晚春的冷风中摇曳着，更添凄凉。
松树倒是绿着。
松树耐寒，四季常青。
穿过两边的松树，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正房。
正房中央摆着土豪爹爹附庸风雅的‘岁寒三君图’，画下是一方黑漆桌，左右一边一把黑漆大椅，两边摆着为宾客准备的桌椅等物。
慕小小用手指轻划了一下桌子，桌面上已经积了一层薄灰。
这屋子很久之前就已经没人了。
灵胧慢慢走过来，做了一揖：“施主不如你我二人分别沿着东西方向搜查一遍如何，以免藏匿着尸魃。“
慕小小点头：“可。”
灵胧提议：“那施主东贫僧西？”
慕小小没有答话，向西边去了。
灵胧面色不变，也不计较，慢慢向东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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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重逢（）
灵胧信步慢慢走出去，走到门口，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箓。
慕小小若有所觉，谨慎回头。
灵胧念了一声佛。
“起！”
一张金黄色符箓直直钻入地下，不见了踪影，地面上慢慢生升起一个金色的保护罩，罩住了整个宅院。
行云流水做完一系列动作，灵胧面带微笑，向慕小小轻颔首：“女施主，贫僧先行一步。”
看着亮晶晶的光头上的六个点儿，慕小小轻嗤一声，动了动嘴角，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转过一道屏风，慕小小进了内室。
内室一直为父母亲所居。
屋子里和上次来的时候差不多，仍旧是一片混乱不堪的模样。
床边的帐子胡乱堆着，一只瓷枕横在床中央，另一只倒在地上，足踏上歪歪扭扭地摆着两只不同花色的绣花鞋，明黄色的桌布一角被扯下，晃晃悠悠耷拉在木桌上。
慕小小弯腰捡起梳妆台旁边地上的黄铜镜。
这是娘亲最爱的黄铜镜，娘亲曾说：对于女人而言，不管样貌如何，仪容最为，它不仅可以是女人的门面，更是唯系一个女人一生的骄傲。
娘亲还说，这镜子，便是一个女人打理容色的武器，就像刀于战士，弓于猎手，不可或缺。
轻柔语调似乎还在耳边萦绕，吐出如此语调的人却不见了。
铜镜上面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伸手抹去灰尘，铜镜里倒映出自己容颜，看着铜镜中清丽姣好的少女，小小鼻头又酸了起来。
长虹轻轻用鼻子拱一拱慕小小的小腿。
慕小小揉揉鼻子，闭闭眼睛：“嗯，我知道，走吧。”
我会比人都坚强，一直到找到你们的下落，决不放弃。
放出神识仔细搜查一遍内室，慕小小转出了正房，去了自己的小院子。
慕小小的小院子在正房后面。
慕小小打算转完自己的院子后，自北到南，一点点搜过去，到游廊结束。
小院子以前一直由小红小翠在打理，偶尔慕小小起了兴致，也会上去帮点倒忙，一直是整洁干净的。
现在小红小翠不知哪去了，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将原来的小路都挡住了。
杂草堆中间冒出一张矮矮的青石桌，青石桌周围是三个小圆点。
这是自己院子里的青石桌和三方石凳。
几只竹筐乱糟糟摆了满院子，被风吹着滚来滚去，甚至门口还倒扣了一只。
拨开杂草，慕小小带着长虹向自己的厢房走过去，伸手推门。
长虹稚嫩童音焦急传过来，语音甚至因为慌张而有些尖锐。
“主人，等下！门边的筐没有被风吹动！”
慕小小心里一紧，只是为时已晚，木门已经推开。
汗毛反射性地竖起来，慕小小眼前寒光一闪，一只锋利的爪子从屋子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过来！
身体先大脑一步作出反应，慕小小侧身躲过，脚跟碰到了身后倒扣的竹筐。
“嗷——！”
身后寒风闪过，一只五官模糊面部狰狞的尸魃跳了出来，吼叫着向慕小小背上抓去！
“当——！”
两只闪着寒光，指甲乌黑的爪子一前一后被慕小小身上防护罩挡住。
慕小小倒吸一口冷气，纵身跃起，跳离了两只尸魃的包围。
“咔嚓！”
腰上系的玉佩碎裂开来。
紫月密境时喷火师尊送与自己的防身武器，可挡三次攻击，现在终于寿终正寝。
慕小小下意识不再使用九环金背砍刀。
手一扬，千机变飞到手中，变成了长剑模样。
仔细打量过去，慕小小僵硬了。
眼前的两只尸魃，虽然身上的衣服破碎脏污，却依稀能看见曾经的质地花纹。
一只，桃红丝绸；另一只，碧绿锦缎。
慕小小握着长剑的手又慢慢抖起来。
血液快要凝固了似的，在血管中“咕咚咕咚”地艰难流动。
遍体冰凉。
慕小小静静和两只尸魃对峙。
长剑轻轻颤动，和着晚春微寒的风，发出声声轻吟。
两只尸魃对视一眼，先动了。
发出类似野兽的吼声，一左一右，向慕小小扑了过来。
慕小小僵硬着手臂举起长剑，挡住了两道刺眼的寒光。
尸魃的脸，或者说小红小翠的脸，近在咫尺。
脸上血肉模糊，嘴巴张开一个诡异的弧度，泛着腥的口水活着血水顺着嘴角滴答下来。
眉骨依稀可以辩认出小红小翠的影子，眼神却已不复当年。
失了灵动的神采，呆滞无神，满满地涌动着深沉单调的杀戮**。
一击不成，尸魃怒吼一声，再次攻了上来。
慕小小僵着身形迟钝地抵挡着，只是自卫，并不伤人。
一方面，慕小小害怕自己再次陷入杀人快感，另一方面，慕小小真的下不去手。
三人从小一同长大，名为主仆，实则情谊同朋友差不多。
面对曾经朝夕相处的伙伴，怎么能下的去手？
两人的招式越来越凌厉，动作逐渐加快，慕小小渐渐感觉抵挡不住了。
长虹见势不妙，怒吼一声，身形膨胀成一座小山包，也加入了战局。
一人一猪两尸魃，纠缠在一起，展开混战。
长虹毕竟是猪形，既没有锋利的爪子，也没有尖锐的犄角，慕小小一味防守不进攻，而小红和小翠默契度越来越高，身形逐渐灵活矫健。
慕小小和长虹渐渐落了下风。
看着长虹一声不吭地拼命和小红小翠奋战，慕小小心里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每次手慢慢抬起来，又迅速放下去。
理智告诉慕小小该出手做个了结，可是事实上她真的下不了手。
慕小小此刻突然很痛恨自己，既无能又软弱，还优柔寡断。
心被揪紧，紧得发痛，紧得令人绝望。
该怎么办？
“砰！”长虹被小翠一脚踹飞。
收了腿，小翠迅速攻上，慕小小被动拿剑挡住。
“当——！”
爪与剑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慕小小怔怔看着小翠对自己呲牙。
“嗷——！！”
慕小小忙回头，余光瞟见一抹红。
想要再转身，已经来不及了。
黑乎乎的爪子向慕小小背后伸去。
慕小小闭上眼睛，她真的挺怕疼的，真的。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再回头，慕小小望见了长虹血淋林的肉背。
六十四 黑乎乎的灵丹和不靠谱的“妙药”（）
慕小小并没有失声尖叫。
她的嗓子就像被掐住了一样，嘴唇翕张，死死瞪着长虹鲜血淋漓的后背，什么也没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似乎是最没有资格尖叫的人。
因为她的软弱优柔，她失去了一个活泼的宠物，一个忠诚的朋友。
眼前两个张牙舞爪的尸魃，像是电影的一个个慢镜头，成了慢动作。
只余下长虹背上一片刺眼的鲜红。
闭了闭眼，慕小小落下了手。
也罢也罢，一切，随缘吧。
“天降——！”
两束巨雷笼罩了小红小翠化为的尸魃。
两个人狰狞着脸，发出不甘愿的尖叫，最后化一捧飞灰。
慕小小下意识伸手去接，风一吹，灰从指尖漏下，散了。
妖异的红色在慕小小眼底一闪而过，引入深处。
慕小小急匆匆跑到长虹身边。长虹背上皮开肉绽，已然昏迷。
探探鼻息，气还是有的，只是不知对于猪来说，算是微弱，还是无虞。
慕小小有点蒙。
不管怎样，先把伤口包起来止血。
慕小小没敢挪动长虹，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匹给温柔娘亲买的布，扯了一大块，捆吧捆吧就系上了，慕小小无比后悔现代自己一直宅着，从未参加过红十字的志愿工作，连钱都没捐过。
曾经有人来召慕小小宿舍为红十字会捐款，慕小小当时正对着电脑里的女仆COS服流口水，什么？捐款？
慕小小白眼一翻：俩字，没钱！
得，这报应立刻就来了。
慕小小看着长虹伟岸的猪躯上歪歪扭扭花花绿绿的大蝴蝶结。
诸天神佛啊！要是长虹能醒，我慕小小下辈子一定多多给红十字会捐款，你让我把它打板供起来也行啊！
神佛有没有听见慕小小的祷告，慕小小不知道。
光天救不行，还得自救。
慕小小决定双管齐下。
一股脑地把储物袋子里面的东西掏出来，慕小小开始翻找。
里面的东西也不少。
主要是给娘亲爹爹买的各式各样的礼物。
在一大堆灵芝人参鹿茸里边，慕小小看见了师尊之前给的千面，看见了霹雳雷霆千叶莲，还看见了一大堆颜色款式各不相同的储物袋。
慕小小想起来了，这不是之前紫月秘境中自己路见不平得到的回报么？自己当时随手扔进了储物袋里，再也没有理会过。说不定这里边就有药呢？
修仙界这么凶残，作为天天挑事经常掉血的魔修，不备点救命伤药补蓝怎么行？
修士身陨后，神识印记也会随之消失。
慕小小不费吹灰之力打开一堆袋子翻找。
皇天保佑，慕小小在第一个袋子里就发现了一堆瓶瓶罐罐，看样子是装丹药的。
慕小小把丹药倒出来，还没来得及高兴，慕小小便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些丹药，都是干嘛的啊亲？！
修仙界的神药，自己只听过没见过，怎么办？
慕小小把扔在地上的长剑招过来：“千机变，你老说自己什么先天，博古通今，现在证明你实力的时候到了，快闻闻！哪个能治长虹的伤？”
千机变表示鄙夷：“我一只哪来的嗅觉？”主人智商又掉线了吧？
慕小小对于千机变一点都不神通广大表示鄙视和谴责。
看看左手一堆黑乎乎的药丸，又看看右手一堆黑不拉几的仙丹，慕小小表示并没有什么不同。
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阵，慕小小有点抓狂了——到底吃哪个会有效啊！！！
要不让长红通通吃下去？
想到长虹全身紫胀，七窍流血的鬼魂向自己索命的惨样，慕小小痛快地打消了这个主意。
没法子，慕小小把丹药放到长虹鼻子下边，“长虹你想吃哪个？”
说不定我家长虹天赋异凛，对丹药有非同一般的直觉呢？
回答她的是两句猪哼。
……
慕小小没法子了，整个人耷拉着脑袋，没了神采。
心里掩不住的担忧：长虹就算是皮糙肉厚，生命力顽强，万一真的……真的挺不过去，可怎么办？
这时千机变兴奋地开口了：“主人主人！不用纠结了！这袋子里有草药可以治好她！”
慕小小来了精神：“哪个？”
千机变飞到袋子里，挑起了一颗其貌不扬的小青草。
“就是它！”
慕小小大喜：“你确定可以救它？”
“当然，我的眼睛从来没有看错过！只不过它……”
慕小小一把把青草塞到长虹嘴里，对千机变的说辞嗤之以鼻：“你不是没有鼻子吗？怎么有眼睛？”
千机变这次没有急于争辩，急匆匆地围着长虹转圈子，长虹喉咙一动，“咕嘟”把到嘴的食物咽下了肚
……千机变发出一声哀嚎。
这草名为造形草，是能医死人白骨不假，可是它本来是用来造形的啊！虽然珍稀难得，可是造的型是不确定的。上古时期人们不知其效用，有个修士吃了它，结果鼻子变成了象鼻子，还有个女修吃了它，结果把胸给吃没了，
这都不算惨，还有更惨的。
据说还有个妖中贵族白虎，原本是个翩翩佳公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小锦衣玉食一帆风顺，结果有一天闲得蛋疼，想要拥有一个刺激不同寻常的人生，一个想不开，吃了这造形草，结果变成了一颗小柳树，在自家后院里扎了根。
白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