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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跟李越天进医院,在门口他拉住我的手,犹豫了一下,终是放开了。我看著他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一路头也没回,我转过身,与他分道扬镳。
回住处途中,吴起然打来电话,阴冷的男子口气暴虐不减,「你舍我就他,是不是脑子装的豆花?」
我坐在计程车里,看著来来往的车辆转瞬即逝,说:「如果鱼死网破是最终的出路,我别无选择。」
吴起然在那头冷笑:「你付得起价码他是会帮你办事,不过,他最近在内部被列为头号通缉犯,最好小心点。」说完就挂了电话。
找了公用电话,告诉了那人吴起然给我的警告,那人只是淡淡说了句:「你的事我会办稳当。」
他最近得罪了人,要钱,我又亟需他能力,就算是冒险,也只能干了。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李家把引发心脏病的病毒注入李老太太体内,这世上,我认识的人也只有他能办到。在我的惨淡少年岁月,唯独他能杀人於不动声色之间;我跟吴起然,往往暴虐形色於外,比之他,还是逊色不少。
刚认识时,李越天说他从没见过我这麽胆大妄为的人,曾嘲笑我无知者无畏。我从不曾跟他提起我的过去,如果告诉过他,我在一个警察内部档案里全国犯罪率最高的城市里待了六年……或许,时至今日他不会如此轻忽我吧?
接下来的三天里,李越天都没出现,只打过一个电话,没说几句就挂了,声音低沈透著疲惫不堪。
再见他时,在医院,跟他妈同一个医院。
小王告诉我,李越天在去处理公事途中,受到枪击,正中心脏。
我愁云惨淡,抿著嘴,皱著眉,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在房间里看著镜子里这副模样,自己都觉得伤心。
我伤心欲绝地上了小王派来的车,去了医院,李越天还在手术中,手术室外站了许多的人,个个神色凝重,有些人还有杀气。
一路过来时,看见很多李越天认识的人纷纷拿著手机在走廊里走来走去,间或有诅咒跟发脾气的声音;旁边来往护士也不能幸免,粗壮的男人横眼扫过来,娇美的小护士跑得比兔子还快。看来,一夕之间,李越天的那块天地,翻天了。
小王问我要不要去观摩室,我抓紧了墙壁,看到自己手关节突出,青筋暴起,李越天的手下一个个拿眼看过来,随即移开了眼,直盯著手术室门。我这时出现,也只得了一眼关注。
「唯少……」小王在後面低声地叫。
我点了点头,跟他进了观摩室。一进去,发现里面已经站了两个人,一个中年男子,李成国,李越天的爸爸,还有一个比李成国年纪大些,不认识,但依他们相似的脸,我猜应该是李越天的大伯,那个身居要位的某领导人物。
两人的眼睛看向我,我点点头,默不作声地站在角落看著镜子下面的医生在一具身体上捣鼓,血色一片,手术已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冰冷的机器闪著光,手术灯下围著十几个医生,估计整个医院的权威医生已经聚集於此了。
冷冷的看著下方,都打中心脏了,怎麽还不死?死了多干脆,一了百了……
他悄无声息地躺在手术台上,血肉模糊,很多手在他的胸膛里翻动。他是那麽安静,没有咆哮,不会冷冷地盯著你,更没有若有若无的嘲笑;也不会用他刚硬的身体逼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更不会用他墨黑的眼睛望著你淡淡说我爱你。
他就那麽安静地躺在那,不言不语,任这麽多人在他身体上动手动脚。
假如在他清醒时,看到有这麽多人在他最切身的领土里这样动手动脚,他会狠狠地把这些人撕碎,然後眯著眼睛,嘲笑般冷哼一声吧?
我想笑,却发现面部僵硬得动不了。我抬起手,摸著脸,一片冰冷。是手冷还是脸冷,我分辨不出。
我只是突然发现无法站在那儿,看著那个男人的生命就这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不管先前有多坚决想要他从我的生命中彻底消失,可此刻,无法忍受这种结果以血淋淋的形式展现……
我想我还是不够残酷,我没法做到昨天跟那人讨论这种结果时的平静。我力持镇定地转过头,走向门边,打开门,走了出去。我要离开这医院,我无法忍受这里的气味,血腥,死亡,腐坏,还有牵扯著整个神经的痛苦。
「唯少,唯少……」有人在後面叫。
我停住脚步,僵硬的回头,扯动嘴角:「我想回去……这里我也帮不上忙……」
游魂一样走了出去,在大门口我站立著,到处寻找计程车。可整个大街看不到车,更看不到人,整个城市突然之间变成了死城,只有我一个人活著,孤单单地活著。
这就是我要的结果,一个人孤单单的活著,杀死那个爱我的人,因为他伤害了我。
汽车的喇叭声长长地叫著,我回过神,身前停了辆车,胖壮的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有点怜悯地说:「要不要坐车?」
手机收到新讯息,那人要走了。
我去见他最後一面。阴暗的房间里,我的故友坐在床上靠著墙壁,打著止痛剂,床上血红一片,简单的药疗盒,旁边的纸巾里有两颗子弹,撒在地上的衣服被暗红的血渍覆盖著大片。
我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坐下,点起一根烟给他,再给自己点了一根:「伤得不轻……」
他叼著烟,困难地用纱布缠在他左手上缠著左胸肋骨处;右手早被纱布缠住,估计暂时丧失了力气。
我静静地看著他缠著他的左胸,再看看他的右手,在刚不久时,他就是用那只手射穿了李越天的心脏。
随便打了引结,满身的汗擦也不擦,任它们如瀑布一样流在身上,他抽了口烟,吐出烟雾:「我搞砸了。」
我抬起眼看著他。
「子弹应该是打偏了,」他说,随意地瞥了眼自己的右手:「他还有余力废了它。」
我皱眉,狠狠地抽了口烟:「我刚从手术室来,就算没一枪毙命,也不会……」停住嘴巴,一时没死?妈的,依现在的医术,他妈的死人都可能变活人,何况是一个还没死透彻的人……
「我今天就得走,钱我退给你……」
「不用了。」
「不合规矩……」
「再说吧。」我烦躁地打断他,站起来走了几步,不知名的焦躁。我重重的搓著额头,试图冷静,尔後勉强地对他笑了一下:「你应得的,怎麽说都是我临时的决定鲁莽,你肯帮我忙已是给我面子。」
他给了我最大的面子,本来这趟他只接了李母的事,李越天的事是我昨天刚下的决定。他被通缉,专门抓他的人已抵达B城,他做了李母的事接了吴起然给的消息就要走;但我找不到比他更好更安全的人,才托他在临走前暗杀李越天。
他的到来挑起我隐藏许久的杀念,我从来不是良民,以往藏在心里无底深洞里的黑色漩涡重新涌现,心里的恶魔闻到以往时光的气息破障而出,一时激涌怎麽压都压不下去,死亡是最好的跟过去告别的方式。
我真的是想一了百了,昨天我看著李越天头也不回走进医院,去看那个陷害过我好几次的李妖婆,瞬那间脑海里只有四个字:一了百了。
暗杀像李越天那样的人,在这麽短的时间里能靠近李越天,并且迅速的击中要害安全撤退也只有他能办到,他已做到最好,只是我给他的时间太少,不能事尽完美。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站起身来就收拾东西。
我倚在窗台前,拨开陈旧的窗帘,看著下面悠闲遛达的狗,我颤抖著手抽著烟,我想,我这次搞砸了,我会为我愚蠢的一时冲动付出代价的。我真他妈的蠢,真他妈的蠢到家了,还当自己是热血沸腾尽干没脑子事的无知少年,真蠢。
那人回过头:「等风头过了……」
我笑,吊儿郎当的笑:「谢了,接下来的事我自己解决……」
那人走了,破旧的小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手机响起时,我盯著萤幕上那先前出现过一次的号码良久,震动一直没停,我终於接起,小王在那边带有欣喜:「手术很成功,只要挺过危险期就好……」
我淡笑,轻轻的说:「这就好。」
我把烟紧紧抓在手里捏碎,前面的路,越来越难了。
八
我站在病房玻璃门前哆嗦著手打著火机,怎麽打都打不燃,旁边的护士小声的说:「先生,这里不许抽烟。」
「……」我傻傻的把烟塞进裤袋,无神地看著里面躺著的人,小王说李越天的爸爸说了,在没有他的批准下,谁都不可以进病房。
他的脸面无表情,就算躺著没有意识也散发著锐气,挺直的鼻子跟惨白的薄唇,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无不透露著这个男人的决断跟无情。
我摸索著透过玻璃描绘著他的脸,他的身体,直到他的心脏。
我细细在地玻璃面前临摹,慢慢地划著,我知道心脏的具体形状,我在医院里不知在机器里看过好几千遍,我能一笔不误地把它描绘出来,描著描著我想起以前躺在医院里时是什麽心情呢?想忘了他?但又爱他?我甚至想他是没有错的,错的只是我不该爱上他,所以我应该原谅他,给自己另一个未来,不要让一份错误的爱桎梏了自己。
我依然骄傲,我还是对自己毫不气馁,我想要另一个没有他的未来,我不要一个提醒我曾经有多愚蠢的人还存在我的生命里。
可他偏偏不放手,他伤害了我,他引发我心里的恶魔,他逼我亲手伤害我曾经最爱的人,他……他……他为什麽不死?
「唯少……」旁边有惊呼声:「去叫医生……」
我回过头,看著小王,问他:「我可不可以进去看他?」
小王却像火里的蚱蜢大呼小叫,完全没有平时沈稳模样:「唯少,把手松开,松开……」
我低下头,看著手中往地板上滴著血,淅淅沥沥像小雨滴,皱著眉松开手看,指甲从肉里抽出,花白的肉带著难看的血丝,还有血的腥味,让我恶心。
护士早已扑上来拿住我的手拖著我走,我迷迷糊糊的跟著人走,进了房间,有人在拿著我的手包扎,有人在窃窃私语,一切在我眼里模糊不清……熟悉的针头感刺进我的肩膀,睡意笼罩上来,我想我得睡一会,我好几天没睡了……
醒来时,穿著洁白衣裳的小护士惊叫:「你醒来了。」
没几分锺,有几个人冲了进来,带头的是小王,「唯少,醒来了?」
我看著他,「他呢?」
「天哥醒来了,医生说他的恢复状况很好。」
我翻身起来,站起的时候打了个踉跄,忍著突如其来的胃抽筋,沈著脸进李越天的病房。
我坐在病床旁边,试著对我一进来就冷漠地看著我的男人笑了一笑:「听说你好了。」
男人看了我半晌,冷冷的说:「把指甲剪了。」
我看著我的指甲,发现由先前的长度被剪成齐肉的平滑,看来在我睡著的时候有哪个时间多的好心人剪了去了,伸到他面前晃了晃,「没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留吗?」严厉的谴责声。
我笑,还关心这个,看来确实恢复得不错。
他伸过手来摸我的脸,我就势躺在他的身边,他神情缓和了一些,说:「别让我操心……」
我懒懒地躺在那,不想说话。
「怎麽了?」他皱著眉。
我摇头,他干燥的嘴凑上我的脸,「怎麽搞的,睡了两天,都快怀疑你成植物人了。」
睡了两天?
我撇过头瞅著他,他无奈地把头一转,看著天花板吐气:「有够傻的。」
他这一动作,带动敞开的衣领,胸口那有条狰狞的痕迹,线还缠在上面,难看得要死。
李越天看见我看他,用低沈带著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说:「我死不了的,别担心。」
我无奈地笑,你也挺傻的,李越天,我担心的确实是你死不了啊。
李越天还起不来,当天我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回到家两天後,他打来电话,想说什麽,最後叹了口气:「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吃饭。」
我沈默地把电话扔了,把玩著手中存有李越天公司资料的随身碟,外面现在风声紧得连公车上的扒手都不敢轻举妄动,明里暗里的道上的人都小心翼翼,谁也不敢有多余的动作,我这时候再出把手,那还真是傻到无药可救了。
李老太太还躺在加护病房里,再过半个月,如果他们找不到抑制那种病毒的药,她就会慢慢地心脏衰竭而死,我算是报了她的仇了。
怕只怕,让人把病因找出来了,李越天还活著,那个心思缜密的人不会放过任何线索的,到时候,我该如何收场?
这里我还有事业,有我妈给我的第一份事业,我还想好好地待在这干上一番,让我家那个女人高兴一场,我不能就这麽把这些毁在这里,我不愿意,更不甘心。
我抚著额叹气,如何做才好?
我年少的时候,干过很多事。
打过人,也杀过人,也折磨过很多人。
我上B城读书那年,我告诉自己,王双唯,把过去忘掉,做一个简单的自己,简单的过完这一生,你前半辈子遭受得够多了。
我承受的那些,我妈不懂,我爸不知道,连我自己,也不能完全掌握。於是,我以求学的方式,堂而皇之地离开了那个疯狂的世界。
可是,我万万没料到,我逃离了那个世界,而後又钻进了另一个世界。
李越天,注定是我不舍离开的那一个劫,我为了他,纠缠在他的世界里,想著委曲求全是不是会有好结果?可是,我忘了,在这个世界上,残酷是无处不在的,它总是在你身边,如影相随,掐住你的脖子,时时刻刻都不会让你畅快呼吸……
李越天,我真爱你,太爱你,我忘了这个世界的残酷,人心的难以捉摸,不是我一个人可以掌握的。
真不冤你,当你说,让我滚的时候,我只是……心灰意冷而已。
我再一次向这个世界妥协,我只是想忘了你,过另一种不同的生活,我相信这世界有太多不同生活的选择,我总会找到一种安全的方式。
可是,为什麽?你不愿放了我……
我多累,爱你爱到心累,我只想放了自己,连这点轻松你都不愿给我。以爱的藉口这样痴缠,对於我,却是太苦太累的负担。
你为什麽不死,你为什麽不死?
你死了我就心死了,然後我就可以过完我的一辈子了……你为什麽不死……
「啊……啊……」我尖叫著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在黑暗中似乎还看得见李越天浑身血淋淋,他在血里面浸著,还笑著对我说「我爱你」。
我抖成一片,冷汗在身上涌出,我揪著被子,喉咙窒息,似乎有人在掐住我的脖子,我粗喘著气,缓慢地爬过半边身子从抽屉里拿出针,打了一针。
过了一分锺後稳定下来,我扯著头发,告诉自己,王双唯,不害怕,熬过去,熬过去,你就可以重新活一次了。
李越天,你为什麽不放了我?我泪湿满襟,哽咽著哭出来,我真爱你,为什麽不放了我?我都如此原谅过你,为什麽你还要存在我的世界里?
那一年你牵过我的手,大笑著从大街上奔跑,我们身上布满著各自的鲜血。你说我是老天给你最好的惊喜,你说从没人如此打动你的心扉;你抱住我,紧紧的,告诉我你永不放弃我。告诉我,无论世事怎麽变化,你都永远存著爱恋留在我身边。
我掉进了你的甜言蜜语,万劫不复,我学会了以为永远学不会的委曲求全,只愿安安生生地好好地待在你身边,以为自己能掌握跟你的天长地久。
可天长地久不是那麽的长却是那麽的短,我牵不住你的手,最後我连你的样子都看不清。你冷笑著叫我滚,滚开你的身边,你不再爱我。我伤痕累累,我无法呼吸,我眼睁睁地看著我最後倾尽一切的所有离开你的身边。
你离开了我,我拼著最後一点力气把自己运到最安全的地方,在疗伤的那段时日里,还是怨不了你。
我多爱你,曾爱你爱到最引以为傲的自尊都不顾,如果那是对你最好的选择,我想成全你,只要你甘心。我忘了恨的力量,让自己忘却,以为在彻底舍弃的自尊里,你我可以得到最好的安宁。
我在漆黑的夜里,大笑著哭泣,李越天,我们,怎会到如此境地……
李越天一出了院,他的书房里挤著一大堆人,全是他公司的高层。我在门口瞄了两眼,没趣地躺到沙发上看著电视,来来往往进出的人个个面色凝重,多看几眼我就觉得世界末日近在眼前了。
一双亮澄澄的皮鞋在我眼皮底下呈现,抬起身,我看到一个西装笔挺的英俊男人站在我面前,表情温和,嘴角还带著淡淡笑意。我对他笑逐颜开,这个男人确实长得正,很对我胃口,我也毫不吝啬我对他的好感,和颜悦色地问:「有什麽事?」
「我叫李呈天,很高兴能见到你。」英俊男人声音也很好听,有著成熟男人低沈让人信服的嗓音。
「李呈天?」我挑眉,没听过,不过,听名字就知道跟李越天关系匪浅。
「我是越天的堂兄,待在国外。」李呈天微笑道。
「呵。」我笑,「是吗?」
「我能坐下来吗?」李呈天看了眼旁边的沙发。
我点头:「请坐。」
李呈天瞄了电视一眼,轻轻笑了。
「要喝水吗?」我左看看右看看,这不是自己的住处,不过,还是很有觉悟地明白在这里我算半个主人,有义务问一下客人的需要。
「不用,谢谢。」
我也不跟他客气,身子没挪半步,还是维持刚才躺在沙发上的姿势。「这几天我见的李家人比以往几年见的还多。」
「哦。」李呈天微笑:「我十一岁去了美国之後,这二十年也只回过中国两次,加上这次才三次。」
我摸摸鼻子,没接他的话。
「我这次回来是看婶婶的,我是病毒学专家。」李呈天谦和地笑笑:「发生了这麽多事,想必你也不好过吧。」
我大笑出口,看看自己,再看看前面矮桌上的酒瓶跟零食,把笑意压下去,诚恳地对李呈天说:「相信我,不好过的是李越天。」
身边经过李越天的两个手下,还在讨论著什麽,往我们这边看了一眼,匆忙地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