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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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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青看着姚蕙青,她不出声,姚蕙青便不起,静等她的决定。

    半晌,她看见面前伸来一只手,“起吧,不过我要告诉你,除了你,还有一个女子要进都督府。”

    “啊?”香儿一出声便忙捂住嘴巴,她还以为小姐进了都督府就是都督夫人呢,虽说都督是女子,可外头的人不知道,小姐好歹有个名分在,可怎么还有一人?

    暮青看见香儿的神情便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由目光一寒,冷声道:“我还以为女子嫁了男子会争风吃醋,倒没想到嫁的是女子还能争风吃醋。丑话说在前头,进了我都督府的都是自己人,谁若是把刀子对准自己人,我就把她军法处置了!”

    香儿一惊,这才想起眼前之人虽是女子,却不是闺阁女子,她上阵杀过敌,也验尸断过案,一身的冷厉之气和军中做派,与她在姚府后院里见过的夫人姨娘和小姐们截然不同。

    “是,奴婢记住了。”香儿忙福身回话,不知不觉已出了一身冷汗,她真是一点也觉不出此人是女子,方才那一个眼神,她真的错以为她是未来的姑爷了。

    姚蕙青浅笑不语,香儿本性不坏,只是在姚府过惯了处处算计的日子,太过在意她的得失。都督府不是姚府,未来的日子大有不同,有个人能让她怕一怕也是好事。

    “那人是玉春楼的清倌,萧芳。”暮青见香儿服帖了,这才对姚蕙青道。

    两人果然都惊愣了,谁也没想到另一个要进都督府的人会是青楼女子,而且还是玉春楼的名妓。

    “玉春楼里的女子皆是罪臣之后,按律是不能赎的,不过都督看上了,硬是要赎,想必相爷也不会拦着,只是不知这位萧姑娘有何身世来历?”姚蕙青虽与暮青相识不久,但看得出她不是做无谓之人的人,她既然想赎萧芳出来,她就必定有特别的来历。

    “她是萧元帅之女。”暮青道,既然她想让姚蕙青进府,那日后就是自己人了,这些事也就不瞒她了。

    于是,她将萧家军之冤讲述了一遍,没想到香儿听后哭得稀里哗啦的,刚刚还想为她家小姐争宠,这会儿竟哭湿了帕子,边哭边道:“太惨了,萧小姐好命苦……”

    这世上竟有比小姐还命苦的人。

    姚蕙青叹了一声,“世上命苦之人何其多,可怜了那五万忠烈之魂。”

    暮青并无太多多愁善感的情绪,有这时间她喜欢做事,“军中还有些事要处理,提亲之事我自会派人去办,一切从简。”

    “我爹不会答应的,都督可以先让我进府,再派人去提亲。”姚蕙青道。

    满朝皆知都督府的荣华富贵只到明年,姚府是不会与都督府结亲的,提亲无用,唯有用生米煮成熟饭之法,先让她进府。只要她住进都督府,姚府为了颜面也会答应,而且婚事会从简从速。

    “好仙道轮回劫!这几日军中有事,过几日我回城时,你就随我一起回去。”

    姚蕙青颔首而应,这等大违礼教的事,两个女子就在一座山庄里自己做了主。

    这一日,大兴元隆十九年四月二十一日。

    命盘轮动,烽烟未见,却已悄燃。

    朝廷的追封和抚恤安了水师将士的心,侯天性命无忧,留在都督府里养伤,于军心来说多少是个抚慰,莫海和卢景山得知暮青请了巫瑾每日到都督府里给侯天医伤,便结伴来中军大帐里谢她。

    暮青只说了一句话:“等哪日你们不知来谢我时,就是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说罢,她便出了大帐,留下了若有所思的两人。

    暮青去了湖边,坐在山坡上,过了一会儿,乌雅阿吉和汤良一路小跑而来。

    “都督,您传我们?”

    “嗯。”暮青仰头望着湖对岸的山壁,那山壁顶上便是断崖山,那晚侯天从上面跃下,那晚她失去了九个将士,“大海去了,我身边只有越慈和黑子两个亲卫,你们两人愿意留在我身边当亲卫吗?”

    两人皆怔,乌雅阿吉低下头去,神色不明,风吹着草坡,草浪绵延,少年额前的碎发被风拂起,眸底生波,胜了湖光。

    汤良一脸欣喜,大孩子似的,“愿为都督亲卫,万死不辞!”

    “那你去找刘黑子,让他帮你将内务搬到亲卫帐中。”

    “是!”

    汤良兴高采烈地走了,乌雅阿吉还在原地,暮青没说话,只等他开口。

    等了半晌,听身后的声音有些沉,问道:“那晚,你就不怕我逃了,不回营报信?”

    暮青依旧望着山壁,淡淡地道:“逃了便逃了,总归能活一人。”

    乌雅阿吉一愣,盯着暮青的背影,仿佛看见个傻子,怒道:“我要是逃了,你们可就死了!”

    “嗯。”

    “我进江北水师的目的你可知道?”

    “不知,也不想知道。”

    乌雅阿吉气得直摇头,“你什么都不知,就敢让我当你的亲卫?”

    暮青一脸无所谓,“我以为你那晚没有逃就说明你选择了我们的性命,既如此就是战友,无关来历目的,既能同生共死,就可性命相托。”

    乌雅阿吉顿时没话说了,原地跺了几脚,转身就走。

    “你还没回答我。”暮青回头时,乌雅阿吉已下了山坡。

    “回答个蛋!”少年在山坡下遥遥指着暮青,恨铁不成钢似的骂道,“像你这么笨的人,要是身边不多几个人,总有一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乌雅阿吉怒气冲冲地扭头走了,暮青坐在山坡上笑了笑,回头时见午后的春阳照着草坡,湖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天已开始暖了。

    次日午后,五城巡捕司押着十几辆铁打的囚车来了水师大营外,将那夜抓到的江湖杀手押入囚车运送回城黑铁时代。

    傍晚,魏卓之回了水师大营,看见暮青时一脸苦哈哈,不知他是如何对步惜欢说的娶妻之事,他只带回了盛远镖局的消息,事情已经商量细妥了。

    “路线都考虑了?”暮青坐在军帐中问。

    “镖局会绕开青州,经越州,走下陵,而后过江。江南水师何家表面上还是圣上一派,他们不会为难镖局。岭南偏远,镖师不至,将士们的家乡都在汴州附近州县,岭南军过不来,即便有小股袭扰的,也不必为惧。最好明日就出发,赶在雨季前到达江南,沿江而下,送将士们的遗体还乡。放心吧,我会跟着这趟镖,今日就广发江湖帖,让沿途的江湖门派多多照顾,命盛远镖局的仇家不可劫这趟镖,谁敢动手便是江北水师、魏家和合谷派之敌。”魏卓之道,只有一事瞒了暮青。

    途中会有神甲军暗中护卫,随后神甲军会跟着镖师秘密来京。此事是步惜欢和他秘密商定的,他下江南也是为了顺道打听些消息,这些事没打算告诉暮青。

    暮青知道魏卓之在江湖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虽然平时没心没肺的,但办起正事来应该不含糊,因此便将此事全权交给他办了。

    水师的将士们得知石大海等人的遗体可以回乡后十分激动,从军之人,凡是战死沙场的少有能马革裹尸而还的,多数会葬在沙场,没有棺椁,没有墓碑,有时连坟头都没有。而这回牺牲的九位将士不仅得了追封和抚恤银两及田地,遗体还能葬在妻儿身边,年年有家人祭拜,这无疑是对亡魂的告慰,亦是对军心的抚慰。

    这日之后,操练如旧,军营上空却仿佛被沉铁压着,大军操练时咬着牙绷着脸,心里较着劲。

    这股压在心里的意念暮青明白,她也有。

    有朝一日,江北水师威名远播,定叫天下无人敢犯!

    韩其初立在战船上,笑看全军的劲头儿,叹道:“这支水师,心性已成。”

    暮青却负手望了望天,见晚霞映红了半座军营,夕阳沉在西边,不久便会落下,她不由往西北方向望去。

    算算时日,密信应该到西北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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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计杀元修!(一更)() 
日斜关山,晚霞如匹,信使策马驰进嘉兰关城,停在了大将军府外。

    一名小将接过封了火漆的密信,捧入书房。

    书房里,顾老将军负手望着挂在墙上的关外舆图,听见京城有密信传来时,回身接过,撕开信封,将信展开一瞧,脸色顿时变了,叫一声:“不好!来人!”

    小将未走,就势跪接军令。

    “执我兵符,命鲁大点五万兵马出关,强行军赶往望关坡,赶到之后将武卫将军连墉拿下,再将此信交给大将军!”顾乾将兵符和密信递出,小将应是,退下之后,顾乾疾步出了书房。

    “命各关城军侯以上诸将来府中议事,军情紧急,不得拖延!”顾乾吩咐过后,先一步去了花厅,步伐飞快,目光焦灼。

    这信早到一日该多好!

    数月来,关外形势生变,狄部灭了月氏,直逼乌那,勒丹联合戎部去救乌那,意图三个部族结成盟军共同剿灭呼延昊,没想到中了呼延昊的圈套,乌那在援军到了之后忽然和狄部联手,重创勒丹和戎部的援军!呼延昊趁着勒丹战败,一鼓作气灭了戎部,如今草原上只剩下狄部、乌那和勒丹。

    乌那人知道呼延昊是草原上的狼,一旦他们和呼延昊联手灭了勒丹,下一个就会轮到他们。半个月前,勒丹王密派使节进了乌那王的王帐,意图劝说乌那与勒丹联手,共灭狄部。乌那王是个聪明人,知道跟谁联手,乌那部族的结局都一样,于是嘴上说着考虑,连夜就派人进了塔玛大漠直奔嘉兰关城,向大兴求援。

    草原统一对大兴不利,大将军当即便派兵进入乌那部族,将乌那保护了起来。狄部和勒丹都还没有独抗西北军之力,只好忍下杀乌那王之心,而狄部灭了两个部族之后,兵马稍强于勒丹,双方这段日子隔着乌那遥遥对峙,偶有摩擦,但无大动。

    大将军昨日得到军报,称狄部今夜有异动,呼延昊密谋刺杀乌那王,以此吸引住西北军、乌那和勒丹的注意,自己则会亲率一支王军奇袭勒丹在草原北边的马场,马场如若有失,勒丹就失去了与狄部一争草原王位的后备军力,必败无疑。

    石关城的武卫将军连墉出身御厩使之家,其父掌盛京宫内御马,他自幼跟随其父阅遍天下名马,对培育战马很有一套。大将军尚武,也爱战马,连墉的年纪与大将军相仿,武艺不错,又识战马,大将军未从军时与他常有往来,算得上知交。他来到西北重修关城之后,亲自向朝廷要来边关的人便是连墉。连墉跟了大将军七年了,一直在石关城里任武卫将军,督监培育战马之事。按密信上所言,如若军中的内奸在石关城内,那必是连墉无疑!

    可是,连墉今日不在关内,他随着大将军去了望关坡!

    望关坡在乌尔库勒草原北部一带,因上了山坡能遥遥望见嘉兰关城而得名。呼延昊要奇袭勒丹的马场,夜里从望关坡上能看到战况,大将军不想坐视呼延昊得手,今早便带人出关去了,临走前连墉自请随行,说勒丹马场的战马不错,想牵几匹马王回关,大将军便带着他一起出城了。

    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顾乾看了密信后却惊觉不妙!

    以如今的时局,大将军如果被害,则呼延昊可趁西北边关无暇顾及草原形势时,一统草原!而尚在盛京的五公子则可趁朝中生乱时搅动天下风雨,一旦岭南王和江南水师联手兴兵夺得江南,青州军和呼延昊合围失去主帅的西北军,则边关危矣,大兴危矣!

    以五公子的城府智谋和呼延昊的狡诈善计,今夜狄部要奇袭的根本就不是勒丹马场,而是大将军!

    糟了!

    *

    大漠如雪,五千铁骑上了草坡,马蹄下是松软的黄沙,一人高坐马背,昂首远眺,红袍银甲,遥指草原,弓弦似月,月似银钩。五千将士列于其后,军容似铁,旌旗未竖,长刀未扬,夜晚呜呜的风声里却仿佛听得见战鼓喧喧。

    “前面就是勒丹的马场,想必呼延昊要用火攻,火势一起,我们在这坡上就能看见。”王卫海道。

    关外的四月还有些冷,连墉往掌心里呵了口气,搓了搓手,正被赵良义瞧见,哈哈笑道:“瞧瞧!这儿有个心急的,知道呼延崽子要用火攻,怕烧着那些马吧?”

    连墉笑了笑,“谁急了?能被火烧死的都不是好马,我要的是马王。”

    “嘿!口气真大!”

    “口气大?把你屁股底下的战马还我,有本事别骑我养出来的马。”

    赵良义一听此话顿时闭嘴,怂了。

    连墉得意地一笑。

    王卫海瞪了两人一眼,斥道:“你们俩就不能少说两句?咱们今日出关可有正事。”

    赵良义刚刚在连墉那儿吃了暗亏,又被王卫海嫌弃,登时就不乐意了,嚷嚷道:“我说你啥时候跟那周二蛋似的,还嫌人吵了!”

    这话一出口,赵良义自己就知道错了,王卫海脸色一变,两人瞄了眼前头,见元修高坐在战马上,红烈烈的披风在月色里扬着,披风下的背影僵直,银甲霜凉。

    前些日子,盛京城里传来个消息,他们不知是何消息,只知大将军看过之后发了雷霆之怒。他戍边十年,从未犯过军规,那夜抱着酒坛子喝了个烂醉,一睡睡了三日,酒醒后自去领了军棍,顾老将军亲自打的,任谁求情都没用,众将领眼睁

    情都没用,众将领眼睁睁看着军棍把大将军背上的肉都打烂了,他却硬是撑着回了房,随后一病就是大半个月。那日之后,周二蛋就成了不能提的人。

    他们问过顾老将军,但老将军口风甚严,谁也不知周二蛋那小子在盛京城里干了啥天怒人怨的事,惹得大将军如此伤怀。

    “去坡下布置机关。”元修道,声音低沉已极。

    赵良义和王卫海叹了一声,暗道果然!

    那日之后,大将军就少有开怀之时,连话也少了。

    众将领再未敢言,静悄悄地下了战马走下了山坡,赵良义自知多嘴犯了错,行动格外麻利。

    呼延昊率军奇袭勒丹马场,既是奇袭,人数必定不多。草原北边是勒丹部族的领地,火起之后,呼延昊想要逃过勒丹军的追击,唯有往望关坡来。望关坡以南是大兴的领土,以勒丹如今的劣势,必不敢追过此坡,而呼延昊向来恣意妄为,他必会借此机会退入大漠。他们会在坡下布置机关恭候呼延昊,要他今夜有来无回!

    这些机关是从呼查草原上缴获的短箭,以往西北军时常在大漠中遇此机关,折损过不少将士。这些短箭埋在黄沙里极难被发现,触发之后在马蹄下又极容易被踩坏,因此战后清扫战场时,军中从未缴获过完整的机关短箭,除了这批。

    这批机关被带回军中时,将领们都很惊讶,听闻那破解机关之法,无不啧啧称奇,那段日子周二蛋在军中扬名,如今他已不在西北军中,留下的这批机关短箭却仍叫人称奇。

    将士们捧着机关短箭,借着月光小心翼翼地埋在草里,心里想着周二蛋,却无人敢提起。

    坡上,元修高坐马背遥望远方,银月似钩,草原万里霜色,男子昔日眉宇间的朗朗星河已难再见,唯见晦色冥冥。

    远方的马场亮起点点星火时,五千将士弓身摸回草坡上,拉着马缰绳伏在坡头远眺,见这一会儿的工夫,星火已亮,风隐隐约约送来人马声,因离得远,听得并不真切。

    狄军用了火油,勒丹马场很快成了火海,火光里人影马影穿梭,弯刀亮如银月,血溅长空,月色腥红。

    连墉伏在草坡上,捻着棵草,目光焦灼。

    赵良义压低声音道:“好马烧不死,放心吧!”

    连墉啧了声,“再不来,好马烧不死也跑光了!”

    “嘘!”王卫海提醒两人别再说话,嘘声落时,已闻马蹄声奔来,声音尚远,在草坡上却已能感觉到身下的整片草原都在震动。

    五千西北军将士将头埋得低了些,缰绳在手里紧紧握着,暗中拽了几下,安抚着身后躁动的战马。

    勒丹军追逐着狄军,马蹄声到了坡下时,只听战马长嘶,胡语连连,啸音刺破风声,狄部奇的先头军中箭坠马,一个狄兵喉口中箭,手捂着喉咙,血汩汩地从指缝里冒出,一抬眼,一双马蹄踏下,血噗地扑出,溅上草尖儿,红红白白。

    受惊的马匹疯踏着人尸马尸,草坡下的狄军却被堵住,进退不得,稍一打转之际,后头追击的勒丹军已到!两军杀在一起,风拂过草坡,膻腥呛鼻。

    草坡那头,五千西北军将士埋头伏着,声息不闻,只待军令。

    一道望关坡,隔着两重天地。

    一匹受惊的战马忽然窜上草坡,凌空跃下,马蹄下就是西北将士的头颅!

    元修抬眼时拂袖而起,大风一扬,那马四蹄一翻,砸向坡下,拼杀的两部兵马纷纷抬头时,见一人烈袍银甲背衬钩月,神臂挽弓,犹如战神天降,喝一声!

    “战!”

    西北军将士闻令退下草坡翻身上马!

    正当时,将士们的目光在各自的战马上,元修背对同袍挽弓神射,聚力之时,一把匕首忽从身后刺来,噗地从腰窝刺入了银甲!

    ------题外话------

    没错,这是一更!

    今天是仵作开文一周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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