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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一派暖意融融。
百来个倌子倌奴围著鸳鸯铜锅随意坐下,一边喝酒谈笑,一边烫菜啖食。不时有人端著酒杯或碗盘蹿到别的桌边敬酒捞食,也有人抱来各类乐器摆在棚子中央的空地处弹奏助兴,真个是热闹非凡。
“红罗夫君,吃这片肥牛,不是我吹,绝对嫩滑。”花恋蝶将才烫好的牛肉片放进红罗碗中,不遗余力地热情推荐。两颊和大家一样都被热气熏染上一层薄红,额头鼻尖泌出细细的小汗珠。
“别光顾著给我烫菜,你也吃。”红罗笑著将自己筷上烫好的鱼片放入她碗中,又放下筷子,举袖将她鼻尖额头的细汗揩了揩,“恋蝶,做出这麽十几锅菜,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花恋蝶连忙摇头,还真没撒谎,十几桌火锅比起十几桌大餐来说真是简单太多。她只需要炒上十几锅红料,熬上十几锅白汤,再切好N多原材料,备些芝麻油、花生末、蒜泥等
佐料就行了。
“二倌主,朱璧敬你,多谢你对倌主的精心照料。”同桌坐著的朱璧突然起身,端起椒酒向她深深鞠躬。
花恋蝶微愣,继而起身,端起红罗为她斟满的酒杯,嘿嘿笑道:“精心照料红罗夫君是姐份内的事,不用客气,也没啥谢的。”言罢,和朱璧碰杯,仰脖一口饮尽。
“二倌主。”旁边的朱圭也举杯起身走到她身边鞠了一躬,“朱圭敬你,多谢你对依君馆的细心看顾。”
“嘿嘿,姐是站在红罗夫君背後的女人,夫君的事业就是姐的事业,为依君馆和夫君服务是姐的宗旨。”一杯水酒下肚,花恋蝶看红罗脸上没有不悦之色,不由得意豪迈起来,大刺刺地仰脖再饮尽
一杯。不容易啊,兜兜转转两个世界,终於有外人能看到她贤惠奉献的本质了。
“二倌主,祝你和倌主来年也是鸾凤和鸣,美满甜蜜。”一个倌子端酒走过来了。
“说到姐心坎上了。”花恋蝶哈哈大笑,手一扬,一口干尽。
“二倌主,你真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又一个倌子走了过来。
“慧眼独具啊!姐干了!”花恋蝶激动得脖子再仰。
“二倌主”
一个倌子或倌奴退下,另一个倌子或倌奴补上,大家像是约好了似的,接连不断地涌上来向花恋蝶敬酒。
花恋蝶也来者不拒,半点假水不掺,实诚无比地仰脖子喝干每一杯酒。九州的椒酒虽不能和二十一世纪的高粱白酒度数媲美,但在量大的情况下,她那双澄透的烟灰眸子还是不可避免地渐渐朦胧起
来,迷蒙中散发出一股混沌的狂热。身体已被大众簇拥著离开了锅边,数滴酒液洒在新换的三醉芙蓉淡红锦衣上,晕染出斑斑点点,很是狼藉。
红罗举杯轻啜,眸光流转,环视四周,心里感慨万千。在倌馆中生活了十几年,何曾碰上过这种热闹?棚子里的每一张脸,无论是青春年少还是迟暮不惑,都笑得是那样心无芥蒂,开心无忧。而这
些,在倌馆里,在倌子倌奴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眼波锁住棚子中央的白发妻主,唇边的笑越发柔软。他的恋蝶呵,说她任性苛刻,偏又温柔包容;说她淡漠凉薄,偏又随和亲切;说她痞懒自私,偏又辛劳付出。世人眼中的巨大矛盾摆在她身上时
,竟是天经地义的和谐交融,毫无半点突兀。
“吼!姐要唱歌助兴!”
一声尖利刺耳的狂吼打断他的思绪。就见那个被簇拥在棚子中央的白发女人一把抓掉系发的绸带,撩起洒满酒液的袍角掖在腰间朱红锦带中,露出水红色棉裤和高筒黑色小牛皮靴。接著这女人操起
摆在案桌上的琵琶架在了肩上。
“二倌主好样的!”
“我们都听著!”
大笑声、欢呼声、鼓掌声、跺脚声此起彼伏,几乎掀翻了整个棚子。
“安静──”花恋蝶拍桌大喝一声,霎时赢得满棚寂静。她满意地打了个酒嗝,右手食指压在唇上慢慢移开朝天举起。灰眸半眯,狂热混沌的眸光从众人脸上逐一扫过,神秘幽缓道,“姐,唱的是
《冬天里的一把火》”
话音刚落,高举的右手从架在肩处的琵琶上唰地滑落,铮然之声骤响。
那不是低低切切,诉尽辛酸的幽咽夜啼;也不是冷冷萧萧,秋风拂松的冰泻玉盘;更不是澄澄皎皎,天光云影的柔和渺远。它仿若波涛激荡,百舸争流,铁击珊瑚。激昂跳脱,跃跃奔腾,带著一股
澎湃勃发的热烈。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每次当你悄悄走进我身边,
火光照亮了我。
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闪烁,
仿佛天上星星最亮的一颗。
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焰温暖了我。
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光照亮了我。
”
雅致的磁音破裂成野狼般的高亢嘶嚎,带著说不出的疯狂和快意。
花恋蝶一个後翻,凌空跳上案桌,皮靴在桌板上踩踏出重重的节奏感极强的响声,白色长发狂乱甩动飘摇。在这一刻,手中的琵琶被当成吉他弹奏,她仿佛回到了二十一世纪的摇滚酒吧,肆意挥洒
张扬著自己的青春与热血,喜悦与烦闷。
从未听过的快速激烈的曲调,从未听过的直白热情的歌词,从未感受过的疯狂放肆,推到了千年的隔阂、千年的拘束。在场的多是年轻倌子,短暂的面面相觑之後,独属青春的狂放不羁被迅速催激
,一个个也都散了发,撩了袍角;拎了酒壶,围在花恋蝶脚下跳动和唱起来。
一时间,近乎狂吼的“你就像那一把火”这句唱词此起彼伏,冲破苇席,飘进飞雪黑夜中,传得极远极远。
红罗和朱璧朱圭看著满棚子的群魔乱舞,怔愣片刻,全都哑然失笑。
“二倌主醉了。”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桃花黑眸微微眯上,桃红薄唇泛起一丝无奈的笑。
“回倌主,今夜依君馆的倌子倌奴们也都醉了。”朱璧谦恭地笑了笑。被提拔为倌事後,看著倌主和二倌主琴瑟合鸣,看著依君馆生意日益兴盛,他脸上的笑多了。虽还是谨守主仆关系,但偶尔也
会打趣两句。
红罗抿唇轻笑,招呼道:“别管他们,我们吃自个的,来年也要辛苦朱璧和朱圭打点馆内事务了。”
“倌主说笑了。诚如二倌主所言,这是我们份内的事。”朱璧和朱圭赶忙起身鞠躬。
“大过年的,无需这般拘束。”他笑著将一盘猴头菇倒入白锅,“恋蝶说这白锅是用鱼、猪骨和各类菌子熬出来的浓汤,我们可喝上一碗养胃。”
“倌主所言极是。”朱圭笑著拎起勺,为红罗舀上热汤。
16:00
第098章 你,来晚了
棚子内欢歌笑语,热气腾腾。棚子外一处暗沈阴冷的廊檐边静默地立著三道黑色身影,其中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正痴痴地凝望著透出隐隐暖意红光的棚子。
“门主,你真要”一个恭敬的声音迟疑响起,说到半截便顿住了。
听听棚子里那个白发女人弹得是啥鬼乐,嚎得是啥鬼叫,绝对能把死人给吵活了。这样一个粗俗不堪,狠心绝情的女人怎配得上他们的门主?门主咋就想不开拼了命地要吊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呢?只
希望门主此刻听了那声声鬼哭神嚎能突然间大彻大悟,别睁著眼睛硬往悬崖下跳。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不必多说,红罗倌主早已为我安排妥当了,走!”低低沈沈的醇冽清澈声冰寒犹胜飘落的飞雪,颀长身影转入更深的黑暗中。
浓如泼墨的夜色中幽幽响起两声内容一致的惋惜嗟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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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尽人散。
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地吃完火锅後,半醉的自个摇摇晃晃地离去,清醒的扶著全醉的跌跌撞撞地离去。
“红罗红罗夫君呃──”花恋蝶倚靠在红罗肩上,由著他拖拽著自己在小径中歪歪斜斜地穿行,“你你今晚高不呃高不高兴?”打了两个酒嗝,终於大著舌头将一句话结结巴巴地说完了。
“高兴,怎麽不高兴?”红罗眉头微蹙,揽在她腰间的手忍不住用力掐了一把软肉。这个醉鬼,要抱她回房,她死拧著不干,高声嚷嚷著要和心爱的夫君一起散步赏雪回屋。醉鬼的心意是好的,只
是这黑漆漆、风惨惨的夜晚完全不具备赏雪的条件。虽说头顶有雪在飘,不过飘的是些细小如盐的雪花,刚落地就化成了水,反倒是靴底沾染了一地湿冷的雪水,丝丝寒气直透脚心。
“啊,红罗夫君,你看,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某白发女人迷蒙的灰眼不知看到了啥,赏雪诗才大肆喷发,“端端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遥望白梨花开,白梨花落。
流光的珍珠,俨然脉情的双眼。走过的路面,承载风霜。登过的高原,浸满雪月。那些灵活的故事,融入雪打琴键的声响里,旷世,优雅。”此醉鬼还极为强悍地将古典诗词与现代诗歌进行了较为完美
的抒情融合。
红罗木然看著黑暗中偶尔飘过的微不可见的白点,两侧鬓发被冷瑟的雪风吹刮得凌乱飞起,脸上感觉到了刀割的寒意。他抽抽嘴角,万般无奈地抹了把脸,颓然问道:“恋蝶,请问你那只眼睛看到
了那种美不胜收的雪落之美?”他错了,他就不该存私心,让这女人喝太多酒。
花恋蝶下巴搁在他肩上,偏头自下而上斜睨他,定定看了片刻,忽而神秘一笑,吐出浓浓的酒气:“我看到了,在心里,在梦中。”
红罗呼吸一紧,恋蝶与他靠得极近,以至於在黑夜中也能清楚地看到那双烟灰色眸子,朦胧眼波中闪烁著晶莹的纯净光芒。他忽然对眼前的女人到底是醉还是醒不确定起来。
在他的不确定中,那女人已嘻嘻一笑,转头对著茫茫黑夜唱了起来:“我爱你塞北的雪,飘飘洒洒漫天遍野。你的舞姿是那样的轻盈,你的心地是那样的纯洁,你是春雨的亲姐妹哟,你是春天派出
的使节”
无需多想,把这女人当醉鬼看待就行了!他瞬间作下决定。不理会她的挣扎,双手将她拦腰抱起,疾步向居住的右侧院走去。
“你用白玉般的身躯,装扮银光闪闪的世界。你把生命溶进了土地哟,滋润著返青的麦苗迎春的花儿”嘹亮的歌声划破沈沈暗夜风雪,却惊不起依君馆那些颓倒在各自厢房中醉酒酣睡的倌子倌奴们
。
砰──
红罗难得粗鲁地一脚蹬开厢房的门扉,把怀里的女人往屋中央一放。然後转身出门掩门,对守候在厢房外的两个披著大氅的黑衣人点点头,翩然离去。
跨出右侧院小门,他顿住脚步仰望黑沈的天穹,轻轻呵出一股嫋嫋白气。恋蝶,不管你是醉还是醒,有些事有些人你也该亲自面对了。
“将记忆洗得发白发亮,却无论如何,清不去,深入骨髓的印记。”嘹亮的歌声在砰然闷响中又转成了吟咏。花恋蝶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转头看了看四周满目的喜庆大红,最後落在大红床榻
边端坐的那道笔挺的红色身影上,目光中的朦胧逐渐褪去,吟咏声变得惆怅伤感,“雪的怅惘,亦如花般,一夜消瘦。”她叹息顿住,将垂落颊旁的鬓发拨到耳後,唇边浮起淡笑,“锦螭主人,你来了
。”
“来了。我来找我那因照料不周,伤心跑掉的宠物。”坐在床边的锦螭一身大红喜袍,黑发红带,朗朗明濯,色如秋之皎月;毓灵疏秀,魂凝霜之寒魄。那双清凌墨黑的杏长眼眸里笑意盈盈,溢满
了从未见过的温柔宠溺,“小宠蝶,你既没醉,就过来与锦螭主人共饮一杯酒。”
“不,我确实醉了。但在看到门外杵著的两个极为眼熟的黑衣门神时,又醒了。”花恋蝶没有移动,淡然道。她想醉就可以醉得不分天南地北,她想醒只需用内劲蒸发掉血液中的酒精分子就行了。
锦螭拎起酒壶将铺著鸳鸯红绸的案桌上的两个白玉酒杯斟满,修长的象牙手指在大红烛光的晕染下,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宠蝶,我寻你来了。”他放下酒壶,抬眸静静地看著她。
花恋蝶掀唇一笑,摇了摇头,柔声道:“春天等得太久就会变成冬天。锦螭主人,你,来晚了。”
映著喜红色泽的杏长黑眸蓦地紧缩眯起,又猛地张开,醇冽清澈的声音失去了所有的笑意与温柔:“宠蝶,你是决意不与我共饮此酒了麽?”
“是。”花恋蝶轻轻应道。再见锦螭,他瘦了许多,鬼斧神工雕琢出的完美五官带上了严峻的凌厉,浸入骨髓的冰寒,高华清贵中融进了凌驾群生的睥睨。他,已成为张爪昂首的螭龙。心又一次为
他而跳,针扎的抽痛一阵比一阵密集。但是,她已不想再蜷缩进他的怀中,做那供主人肆意亵玩的低贱宠物。
22:00
第099章 听不懂雪歌
那杯酒,她,不喝。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原谅这两个字当初嘴里对红罗说得轻巧容易,真正面对时,才知道那道任性的心坎有多难以逾越,她已经习惯了永不回头的任性。面对伤了她又久久不见踪影的男人,心痛难忍,却也能再次狠心丢
开。她,就是这麽可恶可恨的坏女人。
“告辞,螭门门主。”她拱手施礼,反身毫不犹豫地走向门边。拉开门,又轻轻地合上。对守在门边的两个黑衣门神看也不看,径直走出廊檐。刚行到院子中央,身後突然传来重重的跪地声。
“二倌主,请留步。”弦络和勾云一齐冲出廊檐,奔至院落,对著那道无情至极的背影直直跪下,“你不能走。”
花恋蝶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看跪伏在地的两个熟人。右眉斜斜往上一挑,嘴角边咧出痞赖的邪笑:“喔?脚长在姐身上,姐为何不能走?”她抬起右脚,潮湿的靴底踏上弦络披著
大氅的左肩,以示自己言之无误:这脚是长在她身上的,没长在别人身上。
“因为──唔!”弦络才说出两个字,嘴里便闷哼一声,牙齿死死咬进下唇。左肩突然像担上一座大山,沈甸甸的,不断地往下坠沈,重得几乎快要压垮肩骨。
“要知道不是姐没有宽容的美德,而是你们门主自己来得太晚。”花恋蝶收回脚,弯腰对上弦络张惶仰起的脸,轻佻地吹了口白气,雅致磁音柔和无比,“听好了,是你们门主自己来得太晚。”淡
唇勾出一个异常温软清浅的笑,她直起身,转身欲走。
“二倌主!”
一步都未迈出,双脚脚踝便被四只铁爪子自後牢牢擒住,丁点也动弹不得。她憋闷地仰天长叹,啧,还有完没完了。弦络这蠢女人自己来这套抓人绝技也就算了,居然还同化了勾云。不就是一对男
女闹矛盾分个手麽,二十一世纪普通普遍得一抓一大把。为啥这些个无关人士比当事人还激动悲痛?其实她的心也很痛啊,当她真走得很潇洒,很轻松?
“二倌主,在与蛟帮帮主缠斗时,门主被她的独门内劲打中肩部。初时并不会出现任何损伤,但在你乘船远去後,击入门主体内的内劲陡然散开。门主五脏六腑俱伤,後又落入寒水,足足昏迷了二
十几天才清醒过来。”弦络极快地低低陈述道,“我等不敢来找二倌主医治,只有遍请九州名医。下属们每日轮流为门主输气疗伤,如此过了一个多月,门主才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至今身体仍未全数
痊愈。”
“身体略能下床後,门主便天天将自己关在吊著铁链皮鞭的密室中五个时辰。你知道他在干什麽吗?”勾云擒住花恋蝶脚踝的手轻轻颤抖起来,清朗的声音变得沙哑,“他命我用铁链将他四肢捆锁
,他在不断地回想当初被劫杀猎捉的点滴。我至今仍不知劫持门主的人是谁?也不知门主为何要这样做?我只知潜入敌人密室中时,门主衣衫不整,肌肤遍布鞭痕,四肢被铁链吊锁,筋腕处凝固著一条
条暗红的血痂。那双看向我的眼黑沈冰寒一片,浑身都散发出绝望惨厉。守在锦螭岛的密室外,我清清楚楚地听见里面有铁链剧烈响动的声音,还有门主痛苦的嘶嚎和濒临疯狂的厉泣。每次门主从密室
中走出来,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里里外外的衣服无不湿透,脸颊嘴唇俱都失了血色,变得煞白泛青。二倌主,这样的门主莫说晚了三个月,就是再晚上半年,一年,你也不该走。”
是吗?她果然是不该走的。
花恋蝶抖瑟著伸指抹去面上的湿热。她是个医生,病人九死一生地在死亡线上挣扎不会引起她的丝毫共鸣,她在意的是锦螭把自己关进密室锁拷的举措。他的秘密只有她知道。她知道在他的身心各
处都烙印上了被亲生母亲羞辱的刻骨绝望和悲厉,知道强烈的心理阴影导致他排斥所有人的碰触亲近。要治愈比上青天还难,这也是她为什麽会同意当个宠物的原因。
她万万没想到,那个男人会以如此惨烈残酷的方式硬生生地扒开伤口,鲜血淋漓地挤出暗脓。是什麽支撑著他没有丧失心智,陷入疯狂?是为了寻回他的宠物,逗他的宠物开心麽?
“放开姐。”雅致的磁音清清冷冷地响起。
“二倌主!”弦络和勾云哽咽齐喝。
“你们不放开姐,姐又怎麽迈步走回去呢?”花恋蝶清冷的声音突然含了戏谑的笑意,“放手慢了,姐的锦螭主人可是会等得不耐烦的。”
“是!是!”弦络和勾云忙不迭地松开手,悲戚愤懑的脸上展开了释然的笑。
再次转身,小跑著推开掩上的房门,砰地一声紧紧关上。
她背靠著门,眼睛牢牢锁住端坐在床榻上漠然独饮的男人。除去似水的墨黑,象牙的白泽,便只剩下纯正的红。凄豔,冰寂。脑中突然浮现方才那未吟咏完的《雪歌》:无数美丽的诱惑,随寒香摇
曳,散落眉宇。听得懂,雪的歌唱麽?六瓣的凄婉,寒冰中的跳跃,一切的一切,似乎──只在特定的瞬息,为你感动。
她是世上最愚笨最该死的女人。她口口声声说爱,却只看得见他眉宇间美丽的诱惑,听不懂他寒冰中凄婉的歌唱,更不知晓他早在她所不知道的特定的瞬息已为她感动。
锦螭看见她,薄唇从酒壶嘴上缓缓移开,轻轻一勾,勾出满室悲凉浸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