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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纳西华尔兹》第七章（5）
阿幸回家时已经十点多了。安田停车的声音刚刚传来，我便听到急匆匆的门铃声。来到大门口时，阿幸自己刚打开门，似乎等不及我开门。 〃小勇，小勇回来了吗？〃 阿幸胡乱地随手脱掉了高跟鞋。 〃还没有。我想快了吧……〃 〃啊，太好了。〃 阿幸总算放下心来，将头发往上拢了拢。可能是刚从大门一路跑进来，她前额的留海那儿出了些汗。 〃今天买了什么？冰箱里有什么吃的？〃 从上个月开始，阿幸说要亲自给小勇做早餐和晚餐。结婚后才知道，奥平是个非常讨厌在外面吃饭的男人。去外地拍摄外景时也是如此，只要不是深更半夜回来，就非得在家里吃晚饭。 阿幸现在每天都站在厨房里忙碌，喜欢在家吃饭的奥平应该是相当高兴的吧。其实，比起刚刚出名的奥平，阿幸的工作要忙得多了，如果晚饭交给我来做的话，既不花费时间又不花精力。要知道，阿幸连煮饭放多少米和水都不知道，要她做个像样的菜实在是太困难了。虽然她在照我教的方法做，可是大多都不成功，要不就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所以，平时我就在两人回家前先吃完饭，等阿幸回来后好在一旁指点。 〃对了，有你买回来的肉，是烤肉用的吧。那么，等会儿再做色拉……不过，还得再做一个什么菜吧。〃 似乎连换掉身上的绿色套裙的时间都觉得浪费，阿幸直接穿上了围裙。结婚的时候，阿幸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影迷和歌迷无数的礼物，大多是围裙。阿幸笑称可以开围裙店了。 阿幸表情严肃地拿起菜刀，开始削马铃薯皮，好像要做土豆饼。看着她的动作，我忍俊不禁。 〃小幸啊，新鲜马铃薯削皮的话就什么也不剩了。用手使劲搓搓就可以了。〃 阿幸沉默着开始洗马铃薯。用手指搓皮好像掉不了，有时她便用指甲刮。阿幸的指甲很长，涂着浓艳的粉红色指甲油。转眼间，茶色的皮和泥陷进了指甲里。看这情形，指甲油肯定要重涂了。 〃今天天气热，吃凉面，对吧？不过，小勇喜欢吃米饭，米饭也做一点吧。〃 阿幸对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翻来覆去说个不停。一会儿问凉面冷了没有，一会儿又命令我把空调开足，因此没有什么时刻比得上奥平回家前后更混乱了。 〃你回来啦。〃 毫不夸张地说，当奥平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阿幸是〃扑〃一般跑到奥平跟前的。虽然奥平多数时间沉默不语，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但有时候会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听说，奥平原来并不想当演员。上学的时候，一个朋友自作主张地帮他报名参加〃新人选拔赛〃，当时评审员一致决定予以录用，从此开始了他的演艺生涯。美男子奥平的微微一笑似乎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但是，在眼下这个〃个性派的时代〃，长得漂亮反而阻碍了发展，所以有人说奥平勇只配演那些平平淡淡、过目即忘的角色。 即使这样，在我的眼中，穿着白色运动衫、露出羞涩笑容的奥平也是非常英俊潇洒的。平时总是听大家说〃大明星阿幸和配角演员奥平不般配〃，但让我说就是〃一点儿不漂亮的阿幸和英俊高大的奥平搭配在一起才算奇怪呢〃。结婚的时候，奥平对阿幸非常着迷，想方设法讨她欢心。其实，奥平身边不乏漂亮的女人，他究竟是被阿幸的什么地方所吸引呢？ 〃准备好了，马上就做烤肉。〃 〃好了，不用急。我先喝点啤酒。〃 人们都说，最愚蠢的事就是和新婚夫妇一起生活，事实确实如此。所以，在阿幸夫妇吃饭的时候，我就会倒上一杯茶，悄悄地回自己的房间，等两个人回二楼后再出来洗碗筷、洗澡。 〃幸子，打开我的包看看。〃 奥平用本名称呼阿幸，他是惟一一个用本名称呼阿幸的男人。 〃什么？是什么呀？〃 〃是水中花①，知道吗？今天我去银座时看见有卖的。放在杯子里，很漂亮的。〃 我在厨房弄干擦碗布刚要走出来时，听到阿幸冲我叫： 〃时江，拿个杯子倒点水，马上拿出来，拜托了。〃 阿幸和奥平紧挨着坐在饭厅的椅子上。阿幸的手里握着花儿，那花儿看起来像手工折纸。阿幸将花儿放在我拿来的杯子里，刹那间如同音乐突然响起，花在水中绽放开来，有红色、淡蓝色，形状像山茶花。以前，我在做姑娘时，经常能看见，而现在的我甚至忘记了世界上还有〃水中花〃。我站在那儿，也入迷地看着那鲜艳夺目的花儿。 〃啊，太漂亮了。〃 阿幸激动地大叫，神情举止像在重演她的成功剧目。其实，人的心灵被真正触动时是无法马上发出声音来的。可是，阿幸清楚地知道怎样令奥平开心。 〃真漂亮，太漂亮了，我都要流泪了。〃 这个女人只知道说这些。我默默地向走廊走去。因为，如果我再待在那儿的话，仅存的一点回忆也会被打得烟消云散。 〃我还想呢，幸子会不会喜欢啊，最后还是决定买下来……〃 奥平的声音透着羞涩。 〃当然喜欢，我最喜欢这个了。谢谢你，DARLING。〃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似乎要停止了，鲜血也涌动起来，像要流到体外去似的。刚才，阿幸确实称呼奥平〃DARLING〃。这个令人肉麻的爱称，阿幸过去曾用在饭田身上。 ＇返回目录＇
《田纳西华尔兹》第七章（6）
〃查理，啊，DARLING，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太过分了。〃 那时候阿幸抱着话筒，在走廊的一角发出甜蜜的声音。现在阿幸用相同的语气叫奥平〃DARLING〃，她给予奥平的不仅仅是一个称呼，而是将以前给饭田的爱情一古脑儿地全给了奥平。她的改变是那么迅速而自然，令我脸红。阿幸以前迷恋饭田时，曾好意地嘲弄过奥平对自己的热情，而现在阿幸已经完全接受了奥平的爱。 我想，一个人能不能得到幸福，并不能简单地归于〃命运〃或者〃缘分〃。对事物过于敏锐、喜欢深思熟虑的人，大多是得不到幸福的，人必须学会一点糊涂。阿幸就是这种人，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最终都能得到幸福。 不是吗，阿幸被喜欢的男人所抛弃，以泪洗面，但转眼又和第二个男人结婚。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忧伤度日。阿幸可以为了第二个男人开开心心地做饭，甜甜蜜蜜地叫他〃DARLING〃，而第二个男人奥平现在也正含情脉脉地凝视着阿幸。 那天夜里，我自蔚了。 我已经许多年没有做了，这也是和锦藏分手以来第一次做。那天的天气非常热，到了夜里，热气依旧没有散去，不开窗根本无法入睡。 月光静静地洒落在窗前。为了安全，睡觉前本想关上窗，可是那道青白色的月光令我心情很舒畅，我迷迷糊糊地注视着窗外。最初，我是在毛巾被下自蔚的。可是，过了一会儿，我就用腿掀开了毛巾被，将浴衣的下摆卷到肚脐那儿。我张开了双腿，面向着窗户，将身体稍微抬起。我的大腿并没有松弛，那片白花花的光亮散发出一股冷傲的美丽。 我渴望有人从窗户爬进来抱紧我，不管是小偷还是其他什么人。想到这儿，我再次强烈地刺激敏感部位。一阵快感袭来，我再也抑制不住了，发出了孤独而快乐的叫声。这时，我才终于意识到……我是多么地忌恨阿幸啊！ ＇返回目录＇
《田纳西华尔兹》第八章（1）
世人都说，当今社会瞬息万变，令人惊叹。 听说要在东京市中心建造一条浮在空中的道路，我根本无法相信，心想这简直是胡思乱想。可是奥运会结束后，确实建成了这样的道路。在苏联，人类乘着宇宙飞船开始遨游在地球以外的太空。 奥平是文化人，经常读书读报，也想把所见所闻告诉阿幸。可是，阿幸却恰恰相反，她对这些毫无兴趣，每天就是排练、上课，忙得团团转。从今年四月开始，阿幸主持的新节目即将播出。阿幸在节目中不仅当主持人，还要唱歌跳舞。 〃我主持的节目有ＮＨＫ的'梦中相会'和ＮＴＶ的'肥皂泡假日'，我还想再做一档更有趣的节目。〃 阿幸每次接受采访时都会这样回答。看来，阿幸的干劲一点儿也没有减弱。正月，阿幸当上了剧团团长，在驹剧院开演的〃叶山幸贺岁剧〃也是场场爆满。 世界在飞速变化，而人的胃口也越来越任性，他们不断向艺人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以前那种只唱歌就可以走红的时代老早结束了。曾经像流感般风行一时的爵士乐如今也不再流行，满耳听到的净是些软绵绵的日本流行歌曲。 横田确实有先见之明，阿幸很早以前便灌制了日本流行歌曲和民谣唱片，因为这一手使阿幸得以在歌坛上占有一席之地。而一直吊在爵士乐这棵树上的真纪知鹤现在却默默无闻，已经听不到她的名字了。前年，知鹤曾去美国留学一年，称要在爵士乐的故乡美国百老汇学习，为此招来了人们的反感和嘲讽。 我曾经听到横田这样深有感触地说： 〃日本人就是好奇心太强，容易迷上新事物，但往往适得其反。你看，说是吸取美国的精华，结果呢，学来的尽是些粗俗、不文雅的东西。看看就知道了，还是日本民歌和流行歌曲生命力最强。〃 从去年开始，横田又计划让阿幸走喜剧路线。 〃你不漂亮，〃横田说，〃而且也不年轻了，何况还有了丈夫。脸蛋是靠不住的，想维持明星地位的话，就必须让观众从心底里喜欢你，明白吗？〃 当时阿幸是如何回答的，我已经记不清楚了。总而言之，阿幸乖乖地顺着横田的安排调整了戏路子。在〃贺岁剧〃中上演《萝卜夫人》便是计划之一。 《萝卜夫人》是一部在报纸上连载后大受欢迎的漫画，轻佻而开朗的年轻妻子的角色非常适合阿幸，在报上也经常能看到〃叶山幸演萝卜夫人天下无双〃这样的报道。 另外，横田依旧相当重视阿幸以往〃能唱英文歌、跳舞也很棒〃的形象。这次主持电视节目也是为了维持阿幸的这一形象。 〃时江，那孩子可是日本首位女性ENTATEINA啊。〃横田照旧用洋里洋气的口吻说。 〃ENTATEINA是什么意思？〃我问。 〃就是指逗人开心的艺人。〃横田回答。 或许是上了年纪，他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有些睁不开。虽说横田早在五年前便迎来了花甲之年，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了，可他还是让第二位太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今年三岁。 阿幸每天的工作依然是风风火火，而奥平却在原地踏步，一直半红不紫的。也许是他的长相太过优雅和天真了吧，所以饰演的角色也受到限制，总是演一些男主角的朋友呀、女主角的恋人之类。不过，片约倒也接连不断。而且，奥平自己对目前的处境似乎也不怎么在意，反正只要有书读他就会非常惬意，一有时间就闷在自己的房间里。 虽说奥平名气不响，阿幸还是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出门前总要这个那个地嘱咐一番。 〃看样子，今天我会晚些回来，你告诉小勇让他先吃。冰箱里有里脊肉，用姜烤一下，别忘了多放点儿，青菜也多放些，还有萝卜泥，小勇最喜欢了，千万不要忘了。〃 阿幸已经不再像刚结婚时那样抓紧一分一秒回家给奥平做饭了，这也许意味着夫妇二人的关系稳固了。虽说他们俩在出身、教育、性格方面都截然不同，但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吵架拌嘴，相处得和和睦睦。 大多数人都议论说，大明星阿幸是如何如何地照顾奥平，其实不然。搬到一起住以后，我才发现奥平比我想像中优秀得多。虽然我只是个旁观者，但我依然充分体会到了他的人生态度……虽然年轻却已看透人生，为人不贪，也不会勉强自己做力不能及的事，他向往的是一种快乐的生活。 〃有时候，我看着幸子，会觉得她很可怜。〃 有时他会经常这样嘟囔着说。 〃难道她不像现在这样卖命工作就无法生存了吗？现在的一切已经足够我们生活得很好了，再说叶山幸的大名也不是说抹煞就能轻易抹煞掉的。生活得悠闲自在一些，难道不好吗？〃 这并不是丈夫对妻子过于忙碌的抱怨，而是一种关心，还夹杂着些许的同情。 〃我时常会跟幸子说，到了五十岁以后，我们两个都不再工作了，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过日子。〃 每逢这时，我的思绪总会直接停留在一个问题上……奥平这种男人为什么会如此爱阿幸呢？ 奥平待在家里的时间要比阿幸多得多，所以我并不认为他会不知道我经常外出。但是，这个崇尚休闲生活的男人应该只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是外出买东西了。他也万万不会想到我在外出前会从保险柜里取出阿幸的存折和印章，放在手提袋里。 ＇返回目录＇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田纳西华尔兹》第八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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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保险柜，其实就是放在起居室小柜橱最里面的一个小小的手提箱。刚开始，阿幸将宝石等贵重首饰也放在里面，不过马上就觉得太麻烦，随手就扔在了梳妆台上。阿幸对这种事向来是漫不经心的。 婚后不久，阿幸就递给我一本存折和一个印章。 〃老爸说了，说是薪水也好、生活费也好，反正今后每个月给我一百万日元，帮我存到这本存折里。他说，我以前花钱大手大脚的，今后每个月就要靠'LEAF企画'付的这一百万日元了，不知道够不够花啊？〃 〃当然够了。〃 我不由得提高了嗓门。 〃你以为现在的人能拿到多少薪水啊？大学毕业的人充其量也就是两万日元多一点儿。〃 〃可是我还要花钱买衣服呢，在外面约会呀、谈事情呀都要花钱呢。〃 阿幸噘着嘴说。 〃小勇怎么说？〃 〃他说他来出生活费。可是，老爸说以他目前的经济情况，看来不太够用。再说，我也不想让他太辛苦。〃 阿幸将印章和存折放在我的手心里，轻松地说。 〃老爸说我现在已经是人家的太太了，所以也要好好管理钱财，不过我可不是那块料。在神泉娘家的时候，你就一直管理家里的开支，所以今后也拜托你了。我最讨厌整天考虑钱了，以后你就用这些钱照顾家里吧。什么时候我说需要钱用了，你就给我需要的数就行，那样我就轻松了。〃 过了不到一个星期，阿幸又拿来了三本存折。 〃老爸说这是我的财产，是他给我存的。我嫌麻烦，你帮我保管吧。〃 三张存折分别是一千二百万日元、三百万日元、五百四十万日元，全是定期存款。后来我才知道，一开始给我的印章是通用的。三年前借给元木夫妇的两百万日元是提前提取了那张未到期的三百万日元的存折。 一天下午，我趁阿幸外出，便从后门走了出去。奥平前天去山阴拍摄外景还没回来。 走到山手大街，正好一辆出租车向我驶来。 〃请到歌舞伎町。〃 我将身体深深地陷在位子里。 今天的我，盘着头、穿着灰色女装，怎么看也像是出门购物的中年妇女。谁会想到我的手提包里会有一千万日元的汇票呢？ 我在伊势丹的后门下了车，穿过马路就看到了〃增造大楼〃的全景，这是我喜欢的景象。〃增造大楼〃的一楼是大众餐馆，二楼是包房，三楼租给了麻将馆。虽说这幢楼在高楼的包围中显小了些，但好歹也称得上是幢〃大楼〃。 一开门，与我年龄相近的女招待跑了过来。 〃总经理和专务①一直在等您呢？请进，请进！〃 她口中的总经理是元木春吉，专务是元木太太。两年前，这儿改制成股份公司后，元木夫妇就叫职员改了称呼。 〃向井太太，我们一直等着你呢，快到里边来吧。〃 春吉听到女招待的声音，从铺着席子的房间跑了出来。 房间里的上座上放着为我准备的棉坐垫。他们之所以没有把我放在下座是因为我是这家店的投资人。 坐下后，我看到两个陌生男人坐在对面，他们是银行的人，今天被元木夫妇特意叫来商量事情。 〃这二位是信用金库②的坂本先生和堀口先生。〃 春吉的介绍证明了我的判断没有错。 这家信用金库的名字我从未听说过。以前，春吉整天说跟大银行打交道，可是一到动真格需要借款时，大银行根本就不理睬他。 这时，对面带眼镜的男人先拿出了名片。 〃这位是向井时江女士，是叶山幸的姐姐，现在她们住在一起。〃 对于春吉的介绍，两个男人似乎并不怎么惊讶，大概春吉早就把这事不知说过多少遍了。 〃向井太太和我们是老相识了。战后没多久，我们都住在小平，是邻居，她和我们家这位感情特别好。〃 听了丈夫的介绍，坐在旁边的元木太太露出了嫣然一笑的娇态。 〃她们像亲姐妹似的，所以店刚开张那会儿，我们得到她很多帮助，建这个大楼的时候，她也出了钱，是我们共同建造的。〃 春吉说到这儿，咕嘟一口喝干了啤酒。 〃这次在涩谷开分店的事也是向井太太的提议。〃 想当初，春吉曾说：〃今后，新宿会越来越繁荣，年轻的公司职员都会到这儿来，我要在新宿开家饭馆，食物要比任何一家都美味精致。〃如今，春吉的愿望似乎已经实现了。建这幢大楼时，春吉出人意料地造了一个很长的柜台，并减少了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