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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纳西华尔兹》第五章（4）
〃啊，真漂亮啊。我想和阿幸结婚。〃 这叫声来自桑田先生。他是位爵士乐歌手，也是位喜剧演员。这一番话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为阿幸干杯！〃 〃为小幸干杯！〃 也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紧接着，乒乒乓乓开启啤酒瓶盖的声音在四处响了起来。 〃谢谢，太幸福了。〃 阿幸大声叫着，高举起手中的玻璃酒杯。人群将阿幸重重包围。 〃HAPPY BIRTHDAY，阿幸。HAPPY BIRTHDAY，阿幸。〃 或许因为音乐界的客人占了大部分，生日祝福歌唱得完美无缺。 时值隆冬，客人大都选择了黑色的服装。在黑压压的人群中，身裹银装的阿幸像个新娘，或许称她为〃女王〃更为合适。此时，阿幸那张两个眼睛分得很开的脸上，闪耀出美丽的光芒，甚至还有一种威严。虽然客人中有不下几十位名人，但阿幸依然星光四射，最为引人注目。 〃恭喜你，阿幸。〃 这时，一个穿着橙黄｜色礼服的女人扑向了阿幸。那套礼服华丽得简直要盖过阿幸身上的光彩。 〃阿幸，这房子真棒啊。我今天也特别高兴！〃 知鹤在阿幸的脸颊上来了个美国式的亲吻，四周随即响起了闪光灯的声音。 〃好了，大家为阿幸歌唱吧。身为阿幸最亲密的朋友，我现在要演唱一首《圣者进行曲》，大家一起唱吧。〃 我觉得真纪知鹤的举动让人感到奇怪，一边想着一边开始收拾起桌上的空酒杯。 说实话，我认为真纪知鹤是很难相处和交往的。今天与其说她是来庆祝阿幸的晚会，倒不如说是嫉妒比自己更加风光的人。如果自己不占据主导别人的地位，她就会满肚子的不高兴。 知鹤特意将一把椅子放到了屋子中央，然后站在了上面。她右手拿着的木筷子像是用来做指挥棒的。 〃好了，开始了。OH WHEN THE SAINTS GO MARCH IN……〃 我打算回厨房时，在房间的角落里碰到了石井，此刻他和我一样，脸上正露着嘲讽的微笑。 〃真是位了不起的大姐啊。〃 石井跟我已经很熟了。我原本以为他这句话是在说知鹤自以为是地模仿指挥，可是石井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哎呀，是石井先生，欢迎欢迎，您喝点什么吗？〃 我来到石井身边，亲切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时江，看来传言不虚呀。〃 〃传言？什么传言？〃 〃听说阿幸和饭田好像在谈恋爱。你看，你看。〃 我转身一看，紧紧倚靠在阿幸身旁大声说话的，正是现在大受欢迎的电视剧明星饭田。他毕业于艺术大学，因在影视圈属于难得一见的知识型明星而走红。虽说饭田刚从美国学习归来，可是已经准备举行音乐会了。 饭田和阿幸时不时地相视而笑。饭田今天的打扮像位侠客，黑色上衣配着蝴蝶领结，神情看上去有点像新郎官的样子。 〃哎呀，我也是偶然听说的，可是从他们今天的表现来看，倒像是真的。〃 〃小幸和那个人？我一点儿也没察觉。〃 〃你只知道家里的事情，而且她也长大了，学会瞒着别人了。〃 石井说起话来，习惯性地不停地撅起上唇。他接着说： 〃我们也问过她，可她总是闪烁其辞。如果是以前，我们只要看她是不是脸红，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想起了五年前阿幸和吉姆的那段恋情。那时的阿幸全身心地表达出自己的爱慕之情，遭到父亲阻挠时，就会抽抽搭搭地哭泣。而如今站在那里的阿幸，已成了向身旁的男人频递秋波的女人。 〃知鹤也真是的。〃石井说，〃这孩子并不坏，只是从小父亲就去世了，被妈妈娇生惯养坏了。怎么说好呢，她瞧不起男人，从十五岁开始，男人就换了一茬又一茬。知鹤好像偷偷地助过阿幸一臂之力……〃 〃一臂之力？〃我问。 石井会心地一笑，其实这笑让人觉得有些讨厌。 〃阿幸和饭田幽会时，她经常借房子给他们。那孩子一个人住在青山的公寓里。〃 说起来，阿幸最近时常晚回家，就连难得的休息日，有时也说要和知鹤去银座购物，便跑出了家门。有一次，她说和知鹤去了三越商店，结果被别人认出来了，围得水泄不通，幸亏店里的人帮忙，才从后门逃了出来。 因为阿幸回来后总是说得有板有眼，所以我和横田完全相信了她。 〃那该怎么办呢？〃我下意识地问石井。 石井大概知道我会这么问，马上回答说： 〃也没什么办法。〃 说着，一口气喝完了酒杯中的威士忌。 〃小幸已经不是孩子了，而且也不是第一次了。〃 看着石井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我突然有所领悟，说不定阿幸过去曾经和他发生过什么关系。 我回到了厨房，圭子站在堆成小山一样的盘子和酒杯前一动不动。 〃时江，酒杯已经不够用了，我来洗，请你快点冲。〃 我卷起了毛衣的袖子，站在水池前。或许刚才房间里太暖和了，冰冷的水一沾上指尖，手就像是被麻痹了一般。 突然，一阵悲哀的情绪涌上了我的心头。 ＇返回目录＇
《田纳西华尔兹》第五章（5）
阿幸已经和男人发生关系，这件事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大的打击。问题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而且阿幸的表现一直是那么的坦然自若，这给我带来了一种难以容忍的屈辱感。 〃阿幸背叛了我！〃 我开始觉得头晕了。 从第一次见到十七岁的阿幸开始，我就一直考虑着她的〃那个日子〃。就阿幸从事的工作而言，她的〃那个日子〃不会是成为新娘的那天，可是，即使阿幸在婚前有了〃那个日子〃，我也非常想知道。应该由我来帮她准备一切，由我来教她该怎么做。况且，我和她还曾得意地窃笑，发誓要瞒着横田…… 而现在，阿幸竟然从我的手中夺走了能够成为她姐姐的最后机会。 〃啊！时江！〃 圭子的叫声和刺心的疼痛同时向我袭来。我发现手中的酒杯破了，它好像撞到了水龙头，细小的玻璃碎片随着水流飞散而去，我的食指涌出了殷红的鲜血。 〃哎呀，流了好多血。〃 〃没关系，没什么大不了的。〃 圭子担心地望着我，我一边推开她，一边将手指含在了嘴里。当咸咸的鲜血在我嘴里扩散开来时，锦藏的身影突然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不要紧吗？〃 圭子那慢吞吞的声音几次从身后传来。我一声不吭地拿出急救箱，胡乱地缠上绷带。伤口虽然不大，可玻璃碎片似乎已经深深地嵌进肉里，鲜血不停地涌出来，像大大的露珠一样，凝聚在了皮肤上。 我将红药水一层层地涂在伤口上。 客厅里不断传来阵阵的欢笑声，一位年轻的喜剧演员正在表演声音模仿秀。 〃接下来模仿叶山幸小姐……〃 掌声骤然响起。 〃没说的了，美国实在是太棒了。虽说没见到詹姆斯·迪安，可我真的跟弗兰克·西纳多拉握过手。〃 爆笑声从四处响起，几乎淹没了喜剧演员的声音。 说起来，〃没说的了〃、〃在美国和某某见了面〃，这些确实都是阿幸的口头禅。 我走到厨房内的桌子跟前，桌上摆着几大盘菜，这是为了招待客人而预先准备的。我想把菜端到客厅里去，便伸手拿住盘子，一不留神却伸出了受伤的右手。或许因为太用力的缘故，鲜血透过绷带渗了出来，盘子的边缘随即出现了几道红线。这盘菜是切成薄片蘸汁吃的烤肉。我避着圭子拿出一片牛肉，擦掉了盘子边缘的鲜血。鲜红的血迹混入茶色的肉汁里，看不见了。 我拿着盘子若无其事地走进客厅。此时，阿幸正一手撑着桌子，开心地站在屋子中央。我把盘子放在了桌上离她的手不远的地方。 人们的手开始伸向刚端上来的肉食。饭田也立即夹了一片肉，放到小盘子里。他的手指尖尖的，显得颇为秀气，夹菜的姿势看上去就像女人一样。 〃啊……〃 饭田打算把那片肉喂到阿幸嘴里，而阿幸对其他人的目光也毫不避讳，在众目睽睽下将她那涂着桃红色口红的嘴张得大大的。 〃呦！瞧这两个人！〃 不知是谁大声地开了句玩笑。 〃没说的了。〃 刚才表演模仿秀的喜剧演员大声叫着，笑声再次响了起来。 笑得最响的是阿幸，而那片沾有血迹的牛肉正从她的喉咙口缓缓地滑落。 饭田喂阿幸吃东西的照片在各大杂志相继发表，数量之多、速度之快足以令人称奇。 不过，各家杂志只是将他们称为〃两个感情融洽的人〃、〃一对心情爽朗的搭档〃等等。之所以没有使用过激的笔触，或许是因为阿幸的少女歌手形象仍然深深地印在了人们的心里。其实，虽说阿幸长了一张娃娃脸，不管什么时候都像个十几岁的少女，可她的身材、举止都已经跟成熟的女人一样了。个头儿虽小，胸部、臀部却已经变得丰满起来。 〃叶山幸突然有女人味了。〃 阿幸本人听到这种说法似乎很开心，对化妆也变得更加热衷起来。新录制的唱片全是恋爱歌曲，歌词也趋向成｜人化，非常符合阿幸目前的状态。最近，横田相当注重歌曲的选择，并且开始制订一系列计划。 为了让阿幸独立开创演艺事业，横田于去年成立了一家名为〃LEAF企画〃的公司。阿幸的哥哥以前一直在银座的一家文具店工作，如今则辞职当起了公司的董事，社长当然是横田。阿幸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拿出钱来盖新房，也是因为独立后手头更加宽裕了。 这个小姑娘赚到的钱光我所知道的，就已经让人不敢相信了。每拍一部电影，片酬就可以拿到近二百万日元，而且部部卖座，收入自然滚滚而来。 《阿幸的初恋历程》、《阿幸的蜜馅公主》、《阿幸的流浪旅途》、《阿幸的歌曲游戏》等〃阿幸系列电影〃被称为新世电影公司的摇钱树，每次公映后就会成为街谈巷议的话题。横田趁机又推出了几个大型演出计划，正月将在日剧戏院举行的为期十天的〃第一届阿幸狂欢节〃公演就是其中之一。 〃嗨，谁说真纪知鹤人气旺得不得了？能让日剧戏院连续十天满座的，除了阿幸还有谁？〃 晚饭时，横田经常一边喝着进口威士忌，一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再过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不会再出现像叶山幸这样的明星了，你们说对吧。这样的公演以前根本没有人能做到，可现在我们做到了。〃 ＇返回目录＇
《田纳西华尔兹》第五章（6）
LEAF企画公司设在赤坂大楼的办公室似乎非常狭小，每次有事商量或开会，横田都会把人叫到家里来，光招待客人就要花不少功夫，女佣也自然又增加了两个。新来的两个女孩子一个叫由惠，十六岁，从熊本来到东京，是阿幸的忠实崇拜者；另一个叫邦子，二十岁，因为是唱片公司介绍来的，所以没有办法回绝。这两个人都非常讨厌被人称为〃女佣〃。 〃请叫我保姆，现在应该这样叫才对啊。〃 由惠鼓起了本来就圆圆的脸蛋。这个小姑娘只要和仰慕已久的阿幸生活在一起，就会喜不自胜，如入梦中。她质朴而天真，除了坚持要别人叫自己〃保姆〃外，干活倒一直老老实实。邦子皮肤白白的、性格爽朗，据说她家在池袋经营一家规模不小的五金店。 虽说家里有了四个佣人，三个年轻姑娘再加上我，可是依旧非常忙碌。随着正月〃第一届阿幸狂欢节〃公演的临近，家里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了起来。 在第一部戏中，阿幸饰演她最成功的角色……〃蜜馅公主〃。彩排结束后，她经常邀请其他演员到家里吃宵夜。他们中领头的是梅村银之介，还有其他几位演历史剧的明星，其中当然不会有锦藏的身影。我们之间连一个电话也没有，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分手了。 第二部戏俨然像一出时装秀，阿幸所穿的服装华贵艳丽，连演艺圈里那些平时见多识广的人看了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五套服装全部从巴黎订购布料，并且在银座的矶村西式裁缝店制作。公演即将开始时，矶村直子还亲自到家里来给阿幸试衣服样子。 战前，矶村女士一直在巴黎的高级服装店学习，以前我看到过她在报纸和杂志上的照片，现在人瘦了一些，看上去个子小小的，但是笔直挺拔的背部却令她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穿着一色黑衣的助手们举止谨慎、优雅，不愧是矶村的手下。 〃我不太帮艺人做衣服，所以很难把握舞台的感觉……〃 矶村最近亲手为一位嫁入皇室的女性设计并缝制了嫁衣，话语中自然充满着自信和自豪。 〃不过，如果设计得恰到好处的话，远远看上去也会非常漂亮。〃 一个大镜子被抬到了阿幸的房间里，地上还铺了一块白布。圭子、邦子、由惠三个人穿着围裙，正屏住呼吸看阿幸试衣服。 这是一件用晶莹的蓝色衣料缝制而成的晚礼服，胸口那儿已经开得不能再低了，周围还装饰着几条玫瑰花形状的饰边。 〃哇……〃 〃好漂亮啊，我从来没见过。〃 由惠她们几个失礼地叫了出来，而矶村直子则在一旁微微地笑着。 〃是啊，虽然担心胸部开得太低了些，不过叶山小姐还年轻，不会给人不雅的感觉。这个款式怎么样？吉班西也在前些日子的时装发布会上推出过同样的款式。〃 阿幸也兴奋起来，轻快地转了好几个圈。因为是试样，所以礼服上还别着数不清的别针，那些别针在荧光灯的照射下闪闪发亮，看起来就像华贵的饰物一样。 第二件黑色礼服又引起了一阵惊叹。衣服上用了层层叠叠的花边，肩部及胸口都镶嵌着无数的人造钻石。 〃因为您说要一套成熟的礼服，所以没有做成荷叶裙。花边用的是瑞士的珠罗纱，在日本很难找到。〃 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可是，圭子看得十分入迷，似乎并不打算出去接电话。 〃由惠，快去接电话。〃 我点了由惠的名字，小姑娘有点不情愿地去了走廊，这副样子在平日可不多见。 阿幸快速地转过身来。 〃我一直想在金曲连唱的时候穿这样的礼服，灯光从上面打下来……对了，把乐队那边的光线调得暗一点……〃 〃小姐。〃 由惠提心吊胆地叫道。 〃嗯，是您的电话……〃 〃不行，现在我没法出去接电话。〃 〃可是……是饭田先生打来的。〃 阿幸的脸刷地一下涨得通红。 〃那，我现在就去接。〃 阿幸慢慢地提起礼服的裙摆，一路嗒嗒作响地走了出去。她把裙摆提得太高了，以至于腿肚子都露了出来。矶村直子那目瞪口呆的表情没有逃过我的眼睛，想到在外人面前应该保持体面，我慌忙追上了阿幸。 〃小幸，不能把裙摆拽成这样，我来拿着。〃 而这时，阿幸已经将走廊角落里的电话听筒放在了耳边。或许是事先约好的吧，饭田总是在晚上横田不在家的时候打来电话。 〃查理，查理，OH，MY DARLING！〃 阿幸的撒娇声中透着几分羞涩。 〃哦，查理，我太幸福了，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我不好意思听他们的情话，便转身返回房间，可阿幸还是在那里左一声〃幸福〃、右一声〃幸福〃。 〃真的非常幸福啊。唉，你问我为什么？来看我的公演就知道了……不对不对，有查理在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所以啊，现在我不能说，我想让你大吃一惊。〃 我走进房间时，又回头看了阿幸一眼。昏暗的走廊里，只有她那边在闪闪发光。全身布满别针的阿幸看起来活像一只刺猬。可是，那是只非常幸福的刺猬。二十三岁的阿幸是一只拥有爱情、金钱、地位，发出银色光芒的刺猬。 ＇返回目录＇
《田纳西华尔兹》第五章（7）
新年一到，阿幸和横田率领剧组人员到明治神宫初次参拜，祈求〃阿幸狂欢节〃大获成功。 阿幸的出现引发了骚乱，连警察也不得不出来维持交通。阿幸身着长袖和服、摇着铃铛的照片不久便刊登在了不少杂志上。那件暗红底色、白色花纹、绣着花和带篷牛车的和服是在京都特别订做的，精致的手工令人不禁感叹时下还会有这么出色的裁缝师傅。 成立了自己的公司、独立发展演艺事业后，横田在阿幸身上投入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巨资。而横田和新宿一个女人的恋情也已公开，那边儿每个月肯定也要花掉不少钱。 无需等到参拜灵验，正月公演的票就已经销售一空。报纸上大肆宣传，称之为〃日剧戏院开设以来的壮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