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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梁琢磨着,怎么给他留点儿印象呢?……
……当程向腾再次踏进洛音苑,站在廊下欲催促的时候,武梁早就收拾好了,正躺在床上歇息,边跟还在做扫尾工作的桐花以各说各话的方式聊着天呢。
程向腾就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桐花:“姑娘你说要不要把这帘子也拆走啊?那里冬天也不知有没有帘子,穿门风多冻啊。”
武梁:“……记得以前曾看到过一个女子,当街快饿死了,瘫在地上起不来……也不知道我们会不会落到那个地步。”
自己边说还边摆姿势,一边示意桐花看,“她面上的表情是这样的,”微眯眼半张嘴直着脖子仰着下巴身子蛇样扭呀扭的一副“你快来呀死相”状。
她们洛音苑要搬迁呢,所以各处捣腾着门窗大开的,程向腾看里面看得清清的。
程向腾:……死女人!
死女人还在继续,“她的声音是这样的,”轻轻地哼啊嗯啊哦啊噢啊的一阵响起……那喘息声,微弱得象谁拿了鹅毛轻挠人的耳道眼儿,却又急促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喷薄欲出一样。
程向腾:……不能忍!
“她就这么着积攒了好一会儿的劲儿,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她说‘奴快不行了~~奴要不行了~~有没有好人儿啊~~谁来怜惜怜惜奴吧……’”
桐花已经决定帘子还是拆走吧,还挺新呢。
然后终于也给了句反应:“讨饭也不好讨啊……”
一句没感慨完,程向腾已经冲了进来,黑着脸道:“出去!”
桐花速度就蹿出去了。
武梁没看见一样,继续演着,“有个富家公子上前来,把她的身子拨了个个儿,于是她就侧翻过来,身子就是这样的,”单侧臂撑地,s型摆着,胸前突出,姿势撩人。
“她表情是这样的,”噙着一点儿笑意,媚眼如丝看着程向腾,“她说‘公子,公子,求公子怜惜……奴难受,公子,好人儿……’”
程向腾看着她那娇媚横流的样子,嗓子发干冒火,浑身燥热,迅速地扒着自己的衣服,一边接口道:“……哪儿难受呀?”
“奴家全身都难受……”
所以,很快也被扒了个精光。
可武梁却迅速扯了被子裹紧了,道:“公子,奴家只是身上痒痒,求挠个痒罢了。”
……这是什么形势,抖这机灵有用吗?
程向腾:“我这不是有自带的痒痒挠吗,借你挠个够……”
……然后屋里便真的,只剩那哼啊嗯啊哦啊噢啊的声音响起了……
再然后,终于声息不闻。
再再然后,终于还是那乞丐女的声音响起,虽然软得跟猫似的,道:“公子,你说奴长得好看吗?会不会被公子随便一扔再不理会,沦落街头乞讨都不能够?会不会被居心叵测的人强行掳去换银子钱……”
程向腾声音懒懒的哑哑的,“换银子钱?你的姿势够多样吗?你的表情够丰富吗?你的声音够撩人吗?谁肯拿银子钱换你?嗯?”
说着却把人使劲摁在怀里不让动,“公子痒痒挠等着借你。还有,你要乖,公子很快就会去看你……”
当然这最后一爱,倒不只是求挠痒。
一是这都临走了,还和程向腾置着气解不开,若他以后索性撂开手不管她了,悲催的只能是她自己。不管是去个穷地方富地方,上面有主子罩着和没有人管顾,差别自然大了去了。
再者她可以算记着时间,万一在外面遇到点儿什么不测,或许可以谎称怀孕之类的以拖延救命。纵使别人敢灭她,也未必敢灭程家子嗣吧……
没办法,前路未卜,且行且应付吧。
第37章 。路遇()
十一月的天;朔风忽起,顺着脖颈直往衣领里灌;很是让人瑟缩。
武梁跟着程向腾;坐上了门外侯着的马车。
这是武梁第一次见到程府外的世界。她不顾寒风扑面,一路都撩着车帘看着外面。
天冷了,大街上也有些萧瑟,有闲的人大多聚在酒家茶社里避风饮酒,围炉喝茶;纯粹闲逛的人也并不多。
但是;武梁还是看到有女子穿行其间。
讲究的遮着面纱或戴着帷帽,完全看不清楚面容。也有用巾子遮头遮脸;只露双眼睛在外面的。不过武梁觉得这些遮啊挡啊都是因为自身的小资格调,你看人家村姑农妇们,还不是一样大大咧咧穿行街市。
武梁看着,无比的雀跃。
心说这明明女人家也可以行走江湖的嘛。
只是她这种,怎么样才能拿到放奴书呢?何况还有个小拖油瓶。想着又有些沮丧。
看一眼程向腾,他斜靠着坐在那里,稳稳的不动如山,看着真是挺爷们儿的形象。说起来,对她也算好的。可是,她总觉得住在别人家屋檐下,是被主人拉一把进来以遮风挡雨还是被推出去曝晒雨淋,全凭人家一念之间。那种风雨飘摇的感觉,让人心里总没有一刻得安然。
扭头默然看着街面,过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二奶奶既然不肯容我,二爷何不将我远远卖了算了,为何要这般麻烦送到庄子上去?”反正听老婆的,还不听彻底一点。
程向腾一怔,随即恼到:“胡说什么,谁要把你卖出去?”
“因为我生了小少爷,卖了去说起来难听,不如病死之类的干净?”这次送她去庄子上,对外的说法可不就是去病养么。
程向腾皱眉看她,怎么忽然又说起这些来?
然后他忽然明白过来,她是对庄子上的生活感到不安哪,便道:“熙哥儿是熙哥儿,你是你。可是,我怎么舍得把妩儿卖了去,嗯?你放心,庄子上我都安排好了,不会让你受苦的……”
安抚了一番,临了还不忘瞪眼恐吓,“若不乖乖的,爷就真把你远远卖走。”
而武梁想的却是:所以只是舍不得而不是卖不得么?
能卖就是能放对吧?
那么如果时机成熟,讨要放奴书也是可行的了?
怪只怪这该死的地方,对逃奴定罪太狠了些,而对户籍管理太严了些。
正瞎寻思着,忽然马车停了下来。原来府里的管事儿早已侯在这里,此时过来说东西已经置办齐了。于是她们又多了一辆马车,上面装得满满当当的各色物品。
原来程向腾还替她准备了这么多东西。武梁目露感激看着他,凑过去讨好地蹭蹭。
程向腾斜眼瞧她,道:“看看,花了爷多少银子钱哪,十两八两的卖了去岂不亏大了?”
武梁:“那攥你手里岂不更是血本无归?”
程向腾笑起来,“你知道就好。以后多让爷开心些,才能值回票价。”
···
马车正要再动起来,武梁忽然看到一位白衣男士从旁边一家店里出来。他宽袍缓带作男士打扮,身量高挑,衣袂飘飘,看起来着实风姿不凡。只头上戴着阔大的斗笠,上而四围白纱垂曳,影影绰绰看不清脸。
武梁默默感慨:得长多漂亮一张脸才配得上这身段哪,不会是看脸让人想撤退那种吧?
正猜测着,就见那人在朔风中袍袖翻涌,一步一鼓浪的走了过来,竟真真是只让人想到一个烂俗的词“飘飘欲仙”。那人就象踩水踏云般随意闲适,又好像好处着力般随时可以乘风归去。
那人走近,忽然掀开了斗笠纱幕,露出那张雌雄难辩的脸来。
这张脸!武梁瞬间知道他是谁了,美人儿师弟柳水云呀。
戏妆的浓彩并没有给他做出太多修饰,相反象某种掩饰。素颜的天然风姿,实在是让他有着飒飒谪仙般的熠熠风华。
那体态那步伐,显然是练过的某种舞步,还有那眼神,那眼神也忒是勾人。
——他到得车前不过略略先一垂首再一抬眼,武梁就觉得一道光闪过,天地失色……
娘哎,快要电死个人鸟。
武梁小心肝颤了那么一颤,然后忍不住在心里细细描摩他的眉眼。
嗯,凤眼盈盈,眼尾斜挑而眼角狭尖,象是开过的。鼻梁高挺得略尖,象是垫过的。嘴唇红艳艳,象是涂过油彩的……武梁不由扭头看了一眼程向腾的嘴巴。
这位的嘴唇也很红艳,尤其被舔咬了之后更甚。
没想到她只是个小动作,却让柳水云心下一怔。
第一次见他的人,就算再自持,又哪有目光不在他脸上多停留些许时侯的。也有他眼风瞥过便回避的,莫不是自惭形秽羞于对视。
而她,那是什么反应?不过扫了两眼就回头他顾?
……这人,实在有趣得紧。
柳水云向来对别人贪婪的目光很是厌恶,此时人家不看他了,他却莫名有些挫败的怅然。他抿了抿薄唇,越发眼神幽幽瞧着她。
可惜武梁一晃神之后抵抗力就高倍加成,此时只顾去默默比较程向腾的红唇去了。——外面的花啊朵啊再好,不如自己能吃到的这只啊。
程向腾初见柳水云,自己也目眩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忙看向武梁。
却见武梁并没有失神,反而正难得有些色迷迷的盯着他的唇瞧。
程向腾心下一宽,见小女人眼中只有自己也心里美,若不是有外人在,他早咬上去了。
不过他也还是不由抬袖沾了沾唇边,心说难道自己流口水了?啊呀呀呸,才不会呢。
对柳水云就有些气恼。
这妖孽寻常人乍见之下都会失态,连宫中见多识广又修练到家的贵人们都不例外。圣上笑说忧其出行乱市,御赐他锦丝斗笠数顶。
想想看,人家头戴御赐之物,寻常便是有人心中痒痒难奈,又有谁敢去一撩面见真容的?
没想到他自己却这般轻易撩了起来。
正要发话,却听柳水云看着武梁淡笑道:“在下唐突,刚刚转出商行,看到似曾相识之人,故来一见。”
武梁想可不是似曾相识嘛,那时他浓妆,她怪妆,都是几乎看不出本色的那种。
不过她不象人家,妆里妆外太过相像。
她今儿个因为想着要与程向腾分别,还故意精妆细雕的刻画,想着给他留下个稍难忘些的最后印象来,免得把她扔去那什么穷乡僻壤就忘了她去。
所以她此时的形象也是美美的,和那天的小丑娘娘差了可真不是一点半点去,倒难为他能认出来。
不过象这种大家不熟的偶遇,不是应该使用“在下谁谁谁,你可是那谁谁谁”句式吗?他竟一句在下就完了?
并且更让她惊讶的是,这柳水云能认出她就罢了,竟然是先给她这只有一面之缘的明显是下人的人打招呼,而无视掉程行腾那位真神?
身为混江湖的戏子,洞察力是不是太烂而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瞥一眼程向腾,见那位面沉如水,并没搭话的意思,便只好接口道:“是在下的荣幸,确曾与先生同台演出,有过一面之缘,还得蒙先生救场呢。”说着抱了抱拳,“那日,谢先生援手。”
武梁想着人家都不报姓名,她便也不报吧。却不想想人家是谁,这满京城只怕没有不知道的,而她个小小丫头又是谁。
还有人家那水平造诣,亲眼见过的人还敢把自己那搞笑倒座的表演拿来相提并论,还大言不惭同台演出……
还有那不伦不类的抱拳,女子不是该行福礼吗?
柳水云挑了挑眉,眼中趣味更浓。笑道:“举手之劳,何须挂齿。”
原来平素说话并不直来直去的白话,也是会这般文绉绉的呢。柳水云想着,忽然抬了抬袖子,问道:“姑娘你看,在下今日这衣袖如何?”
武梁一愣,看着他那抬在胸前,袖角依然要垂到小腿处的大袖口,心说这不应该是夏季的招风款吗?原来不管何时何代,美人儿们为了与众不同,或风度翩翩,都是爱反季打扮的呀。
她随口答道:“你的衣袖好阔好大呀。”
柳水云听她又是那种直白的调子回来了,便举袖略一掩唇,又无声笑了起来。
而程向腾,脸上的不耐已经相当明显。但不是武梁想的那什么先跟谁打招呼的问题。因为就算请了云德班入府唱戏,也不是他出面打理的。所以不认识也好,装糊涂也罢,都不奇怪。
他实在不爽的是他那般看着武梁的眼神,还有那表情柔和笑意盈盈的可亲模样,都莫名让人厌烦。
谁跟你很熟么?
见他们打完了招呼,程向腾身子一倾披风一展,挡住了窗口沉声道:“云大家可有事?”
柳水云闻言轻轻一揖,道:“想是程二爷,柳水云见过二爷。倒无旁事,只是在下最近新学了一段鼓舞,正要出城去往十里坡,看看订作的鼓做好了不曾,不知和贵府车马可同路?”
一边说着,一边试图穿着人墙去看武梁的反应。
程向腾心里腻味得很,不愿和他同行,正待寻个借口,却听前方有人一声长笑:“真是巧了,竟在这里遇到妹夫。”
不用看,听声音也知道是谁了。
···
却说程府里,唐氏听着下人报说洛音苑那边终于携着小包裹出去了,未及宽心一刻,便又怒意横生。
什么,二爷竟然亲自去送?
这也太给她长脸了吧?!
那倒是算发配出去的呢还是去庄子上代主子出巡的呀?
唐氏当即就要肚子“痛”起来,好打发人去把程向腾截回来。
唐夫人见女儿气极,忙劝她保重身子为重。然后悄声告诉她:“放心,保管叫她出去了就再回不来。已经交待你二哥了……”
也是,本来送出去就没让她再回来的打算,二爷就算去送,能长住那里不回来不成。
唐氏到底咬牙了一会儿,才悻悻作罢。
而唐家老二唐端慎,上次寿宴上的事儿后,快被他家大哥骂跪了。
老大唐端谨说,白放着一窝子的姨娘不知道利用,偏事事自己出手用强,这大妹妹就是被宠傻了。
说她一内宅儿娘们儿,那般横冲直撞的也就罢了,咱唐家又不指着她什么也不指着程家什么。
但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跟着掺和进去,学些小儿伎俩不顾自己的名声行事,也不怕被传出个与妹夫争风吃醋抢女人的戏码……
再说邓家虽然前些年确曾没落过,但邓氏这年轻一辈儿中,兄弟多又好几个出息的,邓老三更是个得圣宠的,你倒偏惹上他家?
程家和邓家是有宿怨的,倒不在乎多这么一桩小事。可你唐二这般让人邓家吃亏,那就是把邓家放到了对立面上。什么便宜没捞着,倒白白把唐家饶进去,你能耐啊你!
……唐端慎本来就没办成事儿有些沮丧,这被骂得更是找不着北。想想也是,邓五那下场,若是邓家翻脸,细究起来可不也少不了算他一大份功么。
他虽然在衙门里领着实职,但到底是恩荫所及,不象大哥那般读书多心思密。当下小心问道:“大哥这意思,是以后不管大妹妹的事儿了么?”
唐老大横他一眼,心说话不是这么说的吧傻弟弟。
这也是个保护得有些过了,得放手让他自己好生历练历练才行。因而道:“自家妹妹怎么不管?但你至少要先把自己摘清在外面再说,然后行事多动动脑子,借借手什么的……”
——所以这次唐端慎再接到嫡母的号令,就相当的开动脑子。然后他决定,这下自己不要出面了,让人画了像出来,到时候随便派些人去办就行了。不管事成事败,保管让那女人连谁要收拾她的门儿都摸不着。
所以唐二带着个画师等在那里,结果见两辆马车接头,还以为程向腾是要玩什么偷梁换柱之类的把戏呢,忙匆匆赶过来。再说他要看武梁的样貌,因此到了车前便一把掀开了帘子。
武梁本来就见程向腾面有不耐把她挡在身后,似是不想她见人。这会儿又听那边叫什么妹夫,知道是遇上了唐家的人。唐氏那窝子,再不会有对她怀有好意的家伙,于是便用巾子遮了脸。
所以唐端慎傻眼,时下女人出门下轿倒是遮着,可你端坐在马车里你遮什么遮?
但他也不好去揭妹夫女人的面巾吧,要不然可真得传出那什么抢女人的戏码了……
总之他这一岔,程向腾就明确向柳水云表示了不同行,于是两厢道别。
美人儿瞥了眼武梁身上那明显是旧年款式衣料的披风,微微的边角有些发毛呢。他没有多说什么,就带着几位随从,利落坐上自家马车走了。
武梁伸头去看,正看到最后一位随从那么轻巧一跃就上了马车,然后马车稳稳的起步,一路远去了。
武梁想那随从定然身手不弱,约摸是保镖之类的人物吧。
想想同台时,人家高报酬请出山的,她无偿。
而如今,人家自由来去,带几个随从一辆马车就招摇过市,而自己,后宅,庄子,指哪儿打哪儿,没有多置喙的权利。
想她当初也是唱曲儿的出身,算是同行啊,怎么混得这么不如人哪?
感叹半天,到底明白过来自己这长相不如人,技能不如人的,凭什么享受人家的生活水平呢,自己倒郁郁的半天。
程向腾和唐端慎一个有心拖延,一个有意找寻机会细查女人,两个人竟是胡乱攀扯了半天。武梁都快要闭目养神了,马车这才得得重新上了路。
程向腾见武梁虽然还是掀着帘子一路往外瞧着,却再没有了刚才的兴致,情绪相当的低落,不由想起刚才那戏子莫名的示好来,心下很是别扭,便有些找茬的问道:“怎么了,莫非在想那个戏子?”
武梁看他的脸色难看,故意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程向腾彻底黑了脸。
武梁便语带嫌弃道:“你说他连一夹衣都不穿,要风度不要温度,不冷么?明明一男的,偏长那样,看起来好娘噢。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他又不是大班主,怎么可以自由来去?没人管么?”
好吧,前面是哄程向腾的,最后一句话才是他真的想要问的。
她的理想生活就是腰揣大把的银子,带着保镖随从,邀游天下啊。可她连能实现的梦都没敢做一回,而人家,却早早达到了这种逍遥境界。真让人无比的羡慕啊。
程向腾本来不想多提上面贵人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就很想埋汰那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