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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 谁肯相为言()
涡水之畔,又一轮战斗和杀戮在持之以恒的上演着。只是作为主动出击进攻角色的官军,已然是不复当初的锐勇和生龙活虎了。
唯一能够驰骋往来在这些,如同浑浊潮水一般义军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的,也就剩下了银白甲衣和雪色刀兵所构成的一抹亮色了。
那是曾经的羽林甲骑,昔日北衙六军随着神策军一家独大,而逐渐被取代变成某种花架子的代名词后,仅剩下来的最后一点荣光了;当年还是曹全晸当任平卢军副使的时候,朝廷专门赐下禁兵三千,五百甲骑。
只是当诸道行营招讨草贼使宋威虚报军功在前,又截杀了王仙芝入朝请封的心腹,被论罪夺职之后;相应的禁兵被朝廷召回,这只甲骑却是辗转到了副手曹全晸的手上,而随他征战至今。
然而,这些衣甲光鲜的具装骑士一遍遍的冲破、驱散那些草贼的阵容,将他们践踏碾压在马蹄之下的同时,也在慢慢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乏力和迟钝。
因为这些衣衫褴褛的草贼实在是太多了;多的他们刀枪齐用弓弩射尽,也没有能够减少多少一般的;反而是这些人马具甲披着丝绸罩子的骑士,一旦呈现疲态和颓势稍加速度减缓下来,就会很快陷入那些潮水一般涌入的贼众包围之中。
于是马蹄被绊倒、掀翻,身披甲胄的骑士被七手八脚的拖下或是摔滚在地上,然后还没等挣扎起来自卫,就在按住手脚沿着甲胄缝隙用锐器往复的捅杀,或者干脆就用石头砸扁了脑袋。
当他们散开之后,地上就只剩下一具具扒光又被捣砸稀烂的尸体。然而,身处在被这些朝廷甲骑所追逐序列中的朱老三,就完全没有这种心情和兴致了。
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下的兄弟,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这些满身浴血,却不减丝毫凶残的铁人铁马的冲撞与踹踏之下的。
他们甚至毋须动用刀枪和战技,只靠这身遮头露眼的铁壳子和人高马大,便就能把人给活活的从马上撞下来,或又是连人带马掀翻在地上再踩踏过去。
而英勇迎战的义军马队士卒砍下的刀剑,却是大多数在这些官骑的甲胄上轻易滑落过去,或是反弹回来然后就被反手砍到、挑飞,就此丢了性命。
所幸他胯下这匹黄王赐下的白鬃马还算给力,总算没有在关键时候失蹄或是脱力,而把他给落在了那些官骑的追逐之中。但是他带出来牵制和引诱敌骑的马队士卒,却是十停已经损去了七八停了。
就在这时,他也总算是见到了了一片混乱奔走的人群当中,那面被举起来奋力摇曳的旗帜,不由的心中一松而对着身后厮声大吼道:
“且快跟上我来……”
然而就在这喊出声的瞬息之间,落在队伍尾端的十数骑卒,就被这些骑着高头大马追逐其后的官骑,给掀翻下来或又是刀枪齐举的戳穿了后背、砍断了臂膀;
然后,他就在前端再次看到如退潮一般四散开来的义军士卒,以及从中露出来的成排事物了在读的厉声大喊起来。
“都快随我跳起来啊……”
随着他的叫喊声,那些紧随身后的残余义军骑卒纷纷的勒马策鞭,突地从原地扬蹄飞跳了起来;却是浙西诶逃散的义军之中,赫然已经被人为用各种杂七杂八推车和打车,给布下了一条用作战场拦阻的障碍线。
而在这条简陋的障碍线后,数月前从扬州城下得大水中,侥幸的得以脱身出来的头目苏拉,也在大声的鼓舞左右蹲伏的士卒道:
“你们尽管放一万个心,这便是咱们头儿从太平军那儿学来的联车战法……对付骑兵可是有奇效的。”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争相控马从他们头顶上飞跃而过的义军骑卒,就突然哀呼惨叫者跌滚摔落下来;却是来自身后的官骑发射的弓矢,投掷的物件给击中当下;鲜血淋漓的当即泼洒在了他们的头顶上。
“别慌,我们的马轻,他们的马重,没那么轻易过来的……”
苏拉有连忙补救式的喊道。
然后,就相继有后续奔踏而过的义军骑卒,或因为脱力或因为起步的位置太低,或因为错估了自己的余力,而接二连三的绊倒在这条简陋的车阵之上,又连人带马的摔滚在了另一侧。
“我们一定能拦住官军的……”
这下苏拉努力蠕动了下嘴皮,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霎那间就听得砰砰连胜震动和巨响,却是这条仓促成型的车阵防线,已然被那些收拾不住官军甲骑给撞开和掀翻了数处。那些埋伏的士卒还没来得及反应和出手,就被连人带着车辆一齐卷压在了下面,而鲜血淋漓的惨叫起来。
好在这时候,飞驰而过的残余义军骑卒终于在不远处停步下来重整,又在朱老旦的号令和引领之下,将那些退散的士卒重新聚拢起来,而将这些不得不减速下来,又堆聚在几处的官骑重新包围了起来。
只见密密匝匝挺举上去的刀矛和挠钩,不停的在染血的硬实甲片滑脱开来,而发出刺耳的刮镲声;但是这些官骑的小腿和马匹遮不到的四蹄,就完全无法躲避和防护了。
在不计牺牲的包围和突进之下,很快的就有相互掩护不及的官骑,接二连三的被斩断了马蹄而摔滚下来,又被合力摁住身子对着脖子大腿的缝隙蒙扎猛砍下去,惨叫着化作了地上淡开的大团血色。
最终,在另一股官骑赶来冲击解围之前,已经足有六七十名官骑给留了下来,而让朱老三的部伍靠这缴获,当场就武装了一半团人……
当天色渐渐暗下来之后;望着乱哄哄退下的贼势,刚从马上落下来的天平军都虞候曹翔拄着横刀,只觉自己下一步就会倒在地上了;连续没日没夜战斗下来,已经让他们这些官军将士身心俱疲了;
他们睁开眼睛就是满地的横尸枕籍,开口吃食喝水都掩盖不住那浓重的血腥与腐臭味。然后就坐在同袍与贼人的尸体上休息,乃至相互搀扶着退回到营盘中。
仅凭他这只势单力孤的天平军在这里已然支撑了足足好几天光景了,无论是南方的淮南军,还是河南境内的平卢、泰宁、宣武、感化、义成诸军,都没有任何来援的动静和反应。
他很想对着自己的父帅曹全晸说上一声:您想效法张中丞,可这世间也没有了郭汾阳和李临淮,只怕朝廷就连颜鲁公一般的忠烈人物都容不得了,
然而在他回到中军,见到父帅那张刚毅执着,却又形容消瘦下来的面孔之后;却又是无法将这番的诛心之言给说出来了。
“父帅,虽说粮械暂时不缺,但我们的儿郎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曹翔声音嘶哑的恳求道。
“我晓得……是以我命你带人突出去求援……”
浓眉阔脸而随着消瘦下来,而愈发眼神犀利的曹全晸难得附和道。
“父帅!!!!我愿代您……”
曹翔这一刻忽然有所明而切声喊道。
“住口,你想违抗军令么……这些反贼怕不是因为乃父的旗号,才得以盘桓在此……若能于此多周旋一日,后方的东都岂不是多得一日的准备之期……”
曹全晸却是难得动怒道,然后又有些动情说。
“你千万不要自误,平白辜负我的一番用心啊……”
最后在黑色天幕下,望着曹翔挥泪拜别乘夜而去的身形,曹全晸脸上在此露出一番的苦笑和无奈来;自己身陷敌围怕是难以幸免了;但是在这最后一刻,还是私心作祟把自己仅存的这个儿子派出去,以图一线机会。
毕竟,自从另一个次子曹翎身陷贼中之后,除了可这位一直带在身边的丈之外;他就再没有能够推出来主持和掌握本镇局面的成年子嗣了;这样在天平军那边怕是要因为将士心思不齐,而生出一系列的后续乱子来的。
第四百五十四章 谁肯相为言(中()
袁州,宜春城中。看着新呈上来的账目表和后续支出的明细项目预算,周淮安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真所谓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不仅仅是指战争所掠夺的财赋和收获进来的战利品,也是代表着要流水一样支付出去的花销。
其他的不说,光是这次回程之路额外增加的清剿行动,就让带回来的收获要缩水了一大半。没办法,放任士兵去烧杀抢掠来恢复士气,并以为犒赏的代价和后遗症实在是太过严重,且流毒无穷了。尤其是在自己内定的地盘上。
所以为了让士卒们能够令行禁止而不折不扣的执行每一个命令的细节,除了严酷森明的军法和操条约束、塑造之外,同样也要有相对优渥的待遇和供给,乃至更长远的福利保障措施,最为不同时期的激励和竞争手段。
相比之下,太平军又多了个思想上的塑造和对组织体系的认同感,以及来自长远目标上的一致追求。这样的话,日常投入的隐性和直接的维持成本,就更加高过传统的军队了。
而进行肃清地方式的治安战为主内容,在不扰民甚至要拿出资源来争取人心,和补助那些支持者以维持太平军日常主张的情况下,花费并不会比直接的大小战役更节约多少;
因此,光是这一路清缴回去相应计划外的预算编列,就一下子多出来三四十万缗左右;这还是在初期攻略顺利的情况下,而不是遇到难以解决的硬骨头,或是需要后续支援的新情况。
当然了,由此该杀该流放的人头也不会少,该抄家没族的也不会因此心慈手软。最多只能确保是有理有据、明典正刑的流程和周期而已;至于相应的收益经过前期的拉网,如今也就是个略胜于无的小头了。
毕竟,对于任何统治下可能造成不安定的因素和隐患;杀一儆百总是特别容易短期见效的。残酷手段带来的恐怖名声,同样也是统治力中难以或缺的一部分;或者说是政治资源的组成。
就像是后世那位毛子慈父钢铁大叔一样,足够的畏惧和凶残的威名在相对健全的体制下,同样能够带来强有力的执行效果,这样就解决了创业初期人心混乱的困境。然后把对错是非的认知,交给时间的潜移默化好了。
当然了,在行军布阵和处理公务的繁忙间隙,周淮安还是会努力抽出时间来,会见和陪伴一会这位已经被变相跑给自己的曹小娘子,闺名曹红药的女孩儿了。
比如听她讲述一些新近的事情,也给她讲一些后世让人回味无穷的经典段子和故事,
“我想给她的一切,她都已经有了,其实我想要的,不就是给她幸福吗?……”
“任岁月流过,与你相携伴老,而就算我们都老到了鹤发鸡皮,你仍是我心中最美的人。”
“来生,你若不认得我,我就说,你的茶凉了,我再去给你续上,你便知,那人是我。”
大抵就是山贼寨子里一个异类文青少年,与身负家仇血恨爱人,前世今生的错爱悲剧故事。
放在当下这种时代背景和彼此相互关系之下,倒也有些旁类触通的打动人。眼见得曹红药已然是眼眸里蓄满了泪水,显然感同身受得很而在一番心绪徘徊之后,才宛然开声道。:
“那……我们也有来生么……周郎的前生又是如何呢”
然而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又含羞带怯问出来一个自觉充满傻气的问题;然后就像是鸵鸟一样缩下去,把红透了的小脸捂在怀里而不敢露出来了。
周淮安却是微笑的摇头道。
“前生这种事情,我还真是记不得了也想不到了;所以啊,我更要珍惜眼前,享受此时了啊……”
说到这里周淮安不由得低下头去,把住横坐在膝盖上的娇小身躯,轻轻品尝着女孩儿欲拒还休的樱唇,正所谓是亲亲就好,偶尔才伸进去搅一搅,然而不到令人窒息的翻白眼,就绝不出来的一垒阶段;
而正在尝试着“摸一摸就好,绝不轻易伸进去”二垒进发,下一步距离到那个”只蹭蹭不进去“的阶段,其实也不是太远了。
说服她一步步的接受这种程度的理由也很简单,反正都“同床共枕”过了;那伴侣之间就算再亲密的过分一点也没关系了。反正她身边已经没有能够决定和影响她的其他人等,唯一一个亲近的还是某种意义上的而内应。
而在不远处帘幕外,崔琬婷却是强颜欢笑着紧紧咬着嘴唇,看着几乎要融为一体的身影;以及啧啧有声的动静,心中一阵阵的悲凉和发苦。
为什么她就能享受这种温情和体贴,而自己就只能被把弄成各种丢人的姿势和模样,而送上门去任人为所欲为,才能姑且自保和自立一时呢。
当然了,对于周淮安来说只要是能够把握当下并及时享受就好了。不同类型和喜好的女子,自有不同的风情和特色所在;如果能够在单纯的欲念和繁衍职责之外,再发展出一些其他的东西就更好了。
毕竟,身为上位者想要拥有一份毫无保留和杂质的纯粹感情,那已经成为了一种奢望;因为身边被寄予太对的诉求和因为权势所衍生的各种欲念,而足以将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给扭曲成面目全非的事物。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只要求那么相对真实一些的东西好了。比如保护欲,比如亲情,比如相互慰藉的需要。哪怕是为了政治上的需要而在一起相敬如宾,最后发展成为相濡以沫的平淡也好,……
而在毫州境内,
连夜突围出来之后,沿着涡水上游一路没命狂奔;在跑死了好些个坐骑,也走散了一些人之后,曹翔带领的这只天平军残余,总算是摆脱了那些似乎无所不在的贼军拦截与追击。
再一看身边也只剩下百余骑了,不由的悲从心来而茫然四顾起来;他何尝不明白所谓的前往后方求援的决定,又是欲以为何呢。只是回归天平军理所郓州的道路,却还是茫然无期的要穿过数州之地。
“都衙,前方便是檀公城……”
这时候,有一名游弋前来禀报道。
曹翔不由心中一动,这座檀公城乃是毫州山桑县的旧址;同样也是南朝刘宋太尉檀道济在与北魏争夺淮北,采取“唱筹量沙”的办法智退魏兵,乘机逃脱困境的故事所在地。如今则是毫州境内隶属宣武军一座备战的戍垒和重镇。
想到这里,他突然就下定了一个决心,突然就拨转马头挥众呼号道:
“我们去东都求援,我就不信郑相公和崔都统就会坐视无策么……”
“贼军又追过来了……”
这时候身边有人再度惊呼道,远处却是再次隐隐可见烟尘和动静。
又过了半响之后,就近退往檀公城想要求援和暂避曹翔一行人,却在城下任凭怎么叫喊就是闭门不纳,还射下箭来以为威胁。
与此同时的檀公城中,徐泗观察使掌书记的于濆,被关在本城的镇戍衙门之内严密的看守起来,就是不让他出城去。门外更有旧识和故友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于掌书,我等自当明了你的一腔报国之心……只是我辈身负阖城军民之安危,实在不敢因小失大啊……”
“眼下之势,已然不是你我之辈可以轻易阻挡得了……还请稍安勿躁,待到度过这个难关再说了……”
而在前堵后追之下耽搁了最后的脱逃机会的曹翔,也只能声嘶力竭的泪流满面毒誓和咒骂着;带着精疲力尽的这股天平军返身冲向追兵,又相继壮烈战死在城门外。而后檀公城居然就这么开门出降了。
“捉住个领头的了吗……好生带回去羞辱一番那个曹老匹夫……”
随后,带领这支追兵的朱老三不由大喜道……
而与此同时,在杨复光坐镇的许州城内,以鹿宏晏为首的养子们/忠武八都将刚刚拜退而走。而杨复光也只能坐在绳床,对着西向重重的哀叹一声。
“老奴实在有负国恩啊……”
因为刚刚串联起来进言的忠武军八都将,虽然答应了为国守土御贼,但是拒绝在朝廷拨付的资装、界粮送抵之前,主动出阵往击贼之。
而在汝州城中。
“我辈尚有报国之心,却苦无报国之兵啊……”
引兵退回道汝州的东面讨贼行营都统齐克让,也在对着前来质问的中使恳求道。
“将士皆以故里为念而不愿再战,吾亦无法一意孤行,……还请与我一些整顿部伍的时日,方可有所作为啊……”
而在东都留司兼做行营的大内当中,一名哭丧着脸的中使突然飞奔而至,对着正在铜版图舆前商榷方略的郑畋和崔安潜,上气不接下气的喘声道:
“诸位相公,都统,出事了,出大事了……”
“又有什么噩耗么……可是贼军到了哪里……”
崔安潜头也不抬的沉声道
“是退还青州的平卢节度使安师儒,麾下兵马突然发生了变乱;自此公推大将王敬武为留后,放逐了帅臣安师儒、监院使李希罔以下十余人等;”
“临近的泰宁、感化、义成各军,皆以需要备战保境为由,拒绝朝廷使者催促再度发兵讨贼的召旨……并将来使尽数扣下或是驱逐了啊……”
第四百五十五章 谁肯相为言(下()
烽烟四起的黄河岸边,成德军兵马都虞候王镕,也在遥遥相望这对面严阵以待的军城,以及城下哭哭啼啼被穿成一串串,虏获而走的青壮男女;心中却在想着来自乃父成德军节度使王景崇的交代。
就在誓师发兵之前,那位白发如雪却精神硕毅,依旧可以蓄纳伎妾的王景崇,大声对他耳提面训道:
“此去,你不求多多的攻城略地或是斩获、抄掠斐然,只要大张旗鼓的令河南各镇,就此不安于后方便就成了。。。”
“不解为什么要在此时出兵助贼么?,世人都知道河朔方镇跋扈不臣,动辄以刀兵相交;可又谁人知道,我辈被朝廷的大义名分困束世世代代,而不得解脱的苦楚呢。。”
“我辈又不是天生的反骨,也不是没有报效国家的心思;只是子祖上一旦坐上了这个位子;成为数十万将吏军民的领头,就注定由不得自己那些别样的心思了。不但朝廷深以为忌惮,部属将吏亦是时不时的裹挟众意,要挟和逼迫之。。”
“若是没有足够的驾驭方略和勃勃进取开拓之心,乃至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