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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侧头看了右侧的便利店,报出了地址。
“我想见你。”他说得很直接,“正巧我心情也不算很好,我们可以交流一下。”
她沉吟了一会,说好。
他来的时候,她正坐在便利店里头靠窗的椅子上啃几串泡得发胀的丸子。隔着玻璃窗,他大步走来,身板挺得很直,身材颀长,穿着一件深色大衣,似乎和夜色融在一起。他每一步都很稳,还未进去,就看见她坐在玻璃窗后头,很自然地侧了侧头,伸手点了点她。
叮咚,他进来了。
“饿吗?”她很大方地将大杯的关东煮推过去,“随便吃。”
他瞟了一眼那圆乎乎的丸子,显然一点兴趣都没有,反问:“你没吃晚饭?”
“嗯,没吃。”她说,“今天开了一整天的会,又发生了一点事情,所以到现在才有时间吃东西。”
他认真打量了她一下,伸出食指抹了抹她嘴角的辣酱,然后拿过她手里的杯子,直接丢进边上的垃圾桶里。
她睁大眼睛看他,一脸莫名。
“我带你去吃点正常的东西,离这不远。”他说着拉起她的手。
对了,他还戴着开车用的羊皮手套,触感滑溜溜的。
“嗯……我想带一包糖果。”湛明澜指了指门口货架上的一排花花绿绿的东西,“那个西柚口味的,等等我。”
他瞟过了一眼那排花花绿绿,手未松开她,拉着她径直走过去,食指轻巧地在一排糖果盒上点过,找到西柚口味的,取下后放在收营台上,服务员立刻滴地刷了一下,他付钱后接过糖果盒,递给她:“自己拿着。”
她拿好了,低头看了看盒子上的萌萌的一只啃竹子的熊猫,觉得很是憨态可人。
他带她去了离这里不远的一家面馆吃面,两人是走过去的,进去后发现基本没什么人。
他做主给她点了一碗牛杂面,还吩咐老板娘多打一个蛋。
“你会来这里?”湛明澜好奇,印象中他去的地方不是奢华的会所,就是清雅的餐厅,这个不怎么宽敞,也不怎么华丽的小面馆,他怎么知道的?
“来过一次。”他说着看了她一眼,反问,“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这里挺好的,好香啊,闻着肚子就饿了。”
出乎意料,面端上来的时候是超大一碗,牛杂堆得满满的,几乎要遮住湛明澜的视线,她伸手轻轻捂住大碗,说:“这么大一碗,我吃不完。”
“吃不完就剩着。”
“其实你刚才点小碗就好了。”
他指了指墙上的菜单,一副“资本家”的算计:“加六元钱,分量就多百分之三十,你说小碗合算,还是大碗合算?”
“呃……好。”
她吃面的时候,他就低头看老板娘送过来的一份晚报,随意地翻,羊皮手套和车钥匙就摆在桌边。他的目光完全专注在报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阴影。她发现他停留在社会新闻版块上的时间比财经版块上要多三分钟,等翻过社会新闻版块,后头是娱乐新闻版块,他眼睛都没眨,就欲翻过去,但她眼尖,看见了一张骆冰的照片,立刻将脑袋探过去说:“是骆冰,她有什么新闻?”
他抬眼皮看了她一眼,说:“她新戏的发布会。”
“她又有新戏了?演什么角色?”
“一个吸毒女。”
“挺适合她的。”湛明澜一边舀汤,一边说。
“哦?”他的声音轻轻上扬。
“我觉得她适合演一些边缘角色。她骨子里有一种反逆,非主流的意味。我看过她一个专访,有这样一种感觉,她是那种不会向世俗妥协的,有自己坚持的女演员。”湛明澜的脸被热气熏着了,有些红彤彤的,想了想反问,“我说的对吗?”
“这个我不太了解。”
“你不是和她关系挺好的吗?”总是被拍到出双入对,众人每每猜测他们的关系,都会有雾里看花四个字做总结语。
“我和她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并非外界传的那样。”封慎从容地解释了一句,想了想继续补充,“私下没有来往。”
“哦。”湛明澜点头,心想其实她也没误会什么,他完全不需要解释。
“需要问其他的吗?”他淡淡道。
湛明澜摇头,将碗里的大蒜头扔在小碟里,说:“不需要。”
“吃大蒜,可以预防感冒。”他说。
“大蒜那么臭,我吃不下。”湛明澜笑了一下,“你和我爸一样,我每次将大蒜丢掉,他就说吃大蒜可好了,吃了不会生病。”
他突然拿起自己这边的一双筷子,探过去夹了一颗大蒜,送到她嘴边,说:“张嘴,就吃一颗。”
湛明澜蹙了蹙眉,勉强地咬了一口,然后实在受不了那味,咽不下去。
“咽不下去?”
湛明澜苦着脸点头,片刻后吐在了小碟上,赶紧喝了口水漱口。
封慎淡淡地笑了一下:“竟然吃不了大蒜,和小孩似的。”
吃完面,走出面馆,回到停车的地方,封慎指了指自己的车:“上车坐一会。”
于是,两人就坐在安静的车里。
“心情不好?”他问,说着调高了车内温度。
“这里很难受。”湛明澜点了点胸口,“堵得慌。”
“被欺负了?”
“算是吧。”
“要我帮你欺负回来?”
她笑了,摇头:“你怎么帮我呢?是我自己的问题,得自己面对。”
他挨近她,伸手穿过她的头发,擦过她的后颈,低下头,好看而菲薄的唇型瞬间离她的脸很近,近在咫尺。
她盯着他,突然问:“为什么你身上这么香?”他笑了一下,低低道:“是吗?那你喜欢闻吗?”她点头。“那给你闻一下。”他低头,按在她后颈的手使力,将她送向自己,轻易,精准地吻住了她的唇。
……
“会有大蒜味吗?”
“有一点,不过我不介意。”伸出舌尖逗缠着她的舌头。
吻了很久,松开的时候,彼此之间还有一丝晶莹,显得非常暧昧。
他修长的手指沿着她的脖颈向下,落在她胸口的扣子上,把玩了一会,轻轻扯开,垂下眼帘,让她看不清他眼里的真实情绪。
她低头看他一直在玩着自己胸口的那枚圆扣,推来推去,过了一会又解开了下面的两枚,露出了她胸衣的蕾丝一角,他双指并拢,按在上头,问了句丝毫不相干的:“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一辈子?”
湛明澜楞了,本能地“啊”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他挪开手,将她的扣子扣起来,抬眼皮看她,“跟着我,做封家的儿媳妇。”
湛明澜看着他,半晌后说:“我真没想过。”
封大公子也跳过太多程序了吧,说实在,她有些惊悚。
“你现在开始可以认真想一想。”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却依旧压住她,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做封太太还是挺合算的,至少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你好像很急着结婚?”他们才相处没多久。
他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我不是一块十里飘香,人人觊觎的肥肉么?到时候被人抢走了,澜澜不觉得可惜?再说,我们不是以结婚为前提而处着的?”
她沉默许久,他伸手按了按她的额头:“好好想想,我没有逗你的意思。”
*
又坐了一会,她下了他的车,回到自己车上,开车回家。一路上,他黑色的阿斯顿马丁就跟在她后头,一直跟着她到了目的地,她下车,走过去对他说再见,口袋里的手机却即刻震动起来。
她掏出了,直接贴在耳朵上。
言敬禹略带紧绷的声音传来:“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正要说话,封慎已经摇下窗,手搁在车窗上,侧身说:“快进去吧,这里风大,容易着凉。”
那头的言敬禹沉默了片刻,置若罔闻一般,继续道:“博俊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早点睡觉,否则会影响明天的工作状态。”说完,即刻挂断。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
继续送分,超过25字都会送出。
☆、chapter30
“晚安。”封慎说完后摇上车窗;调转车头,缓缓而去,消失在融融夜色中。
湛明澜进屋子;殷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憩。
“澜澜,博俊的电话一直打不通,都这么晚了;他到底去哪里了?”殷虹侧过身;急着问湛明澜。
“他在公安局。”
“什么?”殷虹楞了一下,没听清楚似得重复;“你说公安局?他怎么会在公安局?”
“他在酒吧里为一个女孩出头;用椅子砸了对方的脑袋,对方现在躺在医院里;仍然是昏迷不醒。”湛明澜将包轻轻放在桌子上,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他被刑拘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殷虹的面色立刻变得很难看,目露不可置信,“那联系了李律师了吗?”
湛明澜点头。
“怎么会这样?”殷虹轻声反复地念叨,“博俊进了启铭后一直很努力,人也沉稳了许多,怎么会突然动手打人?为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和他是什么关系?”
“那个女孩就是华筠。”
“华筠?”殷虹蹙眉,“她不是早和博俊分手了吗?他们又在一块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又联系上的。”湛明澜的眼眸对上母亲,“妈,有件事情我和博俊一直没告诉你,华筠现在和言敬禹在一起。”
“小华怎么和敬禹在一块了?”殷虹这下彻底楞了,轻声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很早了。也是因为这个华筠才和博俊分开的。”湛明澜说着喝了口水,继续道,“一直没告诉你,是担心你想太多,影响情绪。”
殷虹扯了扯在肩膀上的格子围巾,面色在灯光下显得很青白,缓缓坐下沙发,手抚了抚额头:“是这样,难怪博俊对敬禹有那么大的情绪,我早该猜到哪里不对劲了,原来博俊和敬禹都看上小华了,小华选择了敬禹不要博俊……这太伤人了。”她声音很弱,胸闷得难受,深深吸了口气,“也是因为这样,你才和敬禹分开的?”
“这只是原因之一。说到底,我们本身之间就存在问题。”湛明澜端着水过去,坐到殷虹身边,柔声道,“妈,你别想太多了,医生说你心里不能搁着事。
殷虹沉默,手指飞快地擦了擦眼角,低下了头:“澜澜,妈妈为你和博俊难受,敬禹这样做太伤人了,他毕竟也是你们的大哥,怎么能这样?我真的是不能理解……还有,你们千不该万不该瞒着我的,要是我一早知道这事一定会找敬禹好好谈谈,阻止他这么做。”
“现在重要的是博俊。”湛明澜移开了话题,“明天我去医院看看那个伤者,和他的家属协商一下,问问他们有什么赔偿要求,如果能靠钱解决再好不过,如果不能,就按法律法规来,算是给博俊一个教训。”
“法律法规?博俊难道会被判刑?”殷虹震惊道。
“我不知道。”湛明澜实话实说。
“博俊怎么能吃那个苦?他怎么可以为了那个小华遭受这样的罪?这不值!”殷虹急着摇头,面色一点血丝也没有,额头上浮现冷汗,“就算他需要教训,也不能是蹲监狱,这样他这辈子就毁了。这个我无法接受!”
湛明澜看她面色异样,手都在颤抖,立刻安抚:“我只是说说,详细情况还要问过李律师,毕竟博俊并非恶意伤人,是对方先动手进行肢体骚扰,法律上会酌情而定。妈,你别太担心了,我送你回房,你先休息,我帮你拿药进来。”
湛明澜说着扶殷虹上楼,将她安顿好后又送药和温水上来,殷虹吞下了药,手臂轻轻地打着额头,喃喃自语。
*
接下来几天,湛明澜每天去医院探望伤者,伤者王某人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他的家属对湛明澜态度很冷漠,湛明澜主动说起赔偿一事,王某人的母亲冷冷道:“赔偿是一定要的,就看赔多少了,我是下岗的,他爸爸常年不在家,他高中毕业后就工作了,是我们家的顶梁柱,现在他倒下了,好几天没上班了,都不知道领导对他会不会有看法,现在找到一份安稳的工作很难,竞争又激烈,要是他的工作保不住,我们家就完了。”
这番话倒让湛明澜有些安心了,看来对方家属没积极起诉的打算,也不想浪费那个时间,看重的就是赔偿数目。
湛明澜和李律师和王母亲好好谈了谈,最后签署了一份赔偿协议。
言敬禹也过医院一趟,和湛明澜碰上,安抚了她几句,她没怎么搭理他。
“博俊不会有事的。”他靠近她,低头,欲伸手按上她的肩膀,却被她及时闪避开。
他的手暂停在空中一秒,然后镇定收回,垂在长大衣的一侧,打量着她有些疲倦的面色,开口:“你这几天别去公司了,好好休息一下。”
真是难得,他竟然愿意放她假,她在心里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因为博俊的事情怪我。”言敬禹说,“我向你保证,以后她不会去找博俊了,还有,这次的事情她知道错了。”
“护得那么紧,怕我再打她一个耳光?”湛明澜反问。
“你打她耳光就可以解决问题?”言敬禹向她迈进一步,对视她的眼睛,一字字地说,“澜澜,无论如何,你不该动手。”视线流连在她白皙的脸,淡红的唇上,微微眯眼,压低声音,“你什么时候变成暴力派了?”
逼得太近,湛明澜清晰地嗅到了他身上熟悉而陌生的清冽味道,退后了一步:“说话别离我这么近,你身上的臭味会熏着我。”
言敬禹黑而亮的眼眸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随即没再逼近,挺拔于原地,抬臂,伸指在湛明澜眼前摇了一下:“我再说一遍,以后不许再动手,尤其是打人耳光,这很难看。”
湛明澜看了他一眼,掉头就走。
因为言敬禹的帮忙,李律师的维权,华筠的作证,伤者接受私下索赔,湛博俊被刑拘十天后释放。
出公安局的那日,湛明澜亲自来接他,他瘦了一大圈,颧骨微突,眼下青黑的两块,非常憔悴。
“老姐。”他轻声说,“对不起。”
“别和我说对不起,我受不起这三个字。”湛明澜看着他,心里非常难受,“湛博俊,你如果总是这样执迷不悟,控制不好情绪,下次你再进来,就呆一辈子吧。”
湛博俊苦笑了一下,没有反驳。
他们走出公安局的时候,言敬禹的保时捷就停在门口,阳光投射在车窗上,金晃晃的,然后他开门下车,一身正装,表情有些冷漠。以及,从车另一侧跳下来的华筠,若有所思地看着湛博俊。
湛博俊看见他们在一起,很明显的一怔。
言敬禹牵着华筠的手,径直走到他们面前,对湛博俊说:“不管怎么样,这次多亏你为她出头,否则以她的性子,一定被欺负。”
湛博俊紧抿着唇,视线慢慢下移,看见他们相握的手,言敬禹的大掌包裹着华筠柔软小巧的手,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不过。”言敬禹的视线挪向了湛明澜,停留片刻后又回到湛博俊脸上,“她以后不会再找你,希望你也别再找她。她和你再无关系,她的一切事情,都不需要你操心。”说着侧头,对着华筠,柔声道,“是吧。”
华筠抬眸,对上湛博俊微红的眼睛,轻轻道:“博俊,我要向你道歉,这次是我连累了你,我不该打电话给你的,敬禹哥哥已经说过我了。那个,以后我也不会再联系你。”
“言尽于此。”言敬禹拉起华筠的手,转身走向车子,亲自帮华筠拉开车门,华筠坐进去,他绕到另一侧,上车,隔着车窗,他亲自探身过去帮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启动车子,缓缓而去。
湛博俊站在原地,垂下眼帘,脸上一点生机都没有。
“你听清楚了,也看清楚了。”湛明澜拍了拍他的背,“为了一个华筠,值得一次次将自己搞成这样?”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但我看不过去,她被他藏着,他只是玩弄她而已,喜欢的时候哄哄,不喜欢的时候就发脾气……我看不过去。”湛博俊侧头,看着湛明澜,魔怔般地重复道,“我看不过去。”
“湛博俊,你有完没完!”湛明澜忍不住斥责,“她怎么样和你毫无关系,你还有没有自尊?她早就不要你了,你还死惦记着有意义吗?你为什么不面对现实,她喜欢的人是言敬禹,完全没将你放在眼里,找你只不过是排遣一时间的寂寞,你竟然还真的会凑上去,你好了伤疤忘了痛是么?”
“她也是个受害者。”湛博俊眼眸急骤缩了一下,冷声,“她太单纯了,如果不是他故意去迷惑她,她也不会着他的道的……”
未说完就被湛明澜打断。
“受害者?湛博俊,你别再天真了,她哪里是受害者?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她愿意被言敬禹迷惑,愿意着他的道,愿意和他在一起。否则她有手有脚,又没人绑着她,她为什么不走?”湛明澜说,“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认清事实?!”
“你要我认了自己输给言敬禹的事实?”他悲哀地笑了一下。
“你是输给了你自己。”湛明澜心痛道,“湛博俊,你再这样,我也不想当你是弟弟了。”
湛明澜带湛博俊回家,殷虹早等在那里了,见到小儿子憔悴不堪的样子,眼睛一酸,上去搂住他。
“妈,我没事。”湛博俊轻笑了一下。
“先吃点东西,再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其他的都别想了。”殷虹柔声道。
湛明澜也很累,回房后直接倒向柔软的床,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接起一听。
“你弟弟的事情怎么样了?”封慎问。
这十天,她奔波于医院,公安局,封慎打来电话,她将一堆乱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他问得很直接,需要帮忙吗?她婉拒了。
“已经处理好了。”湛明澜翻了个身,踢掉了拖鞋,晃了晃腿,“他人没事,是不幸中的万幸。”
“好好休息一下,过几天我带你去游乐场。”
“游乐场?”
“你不是想坐摩天轮吗?”封慎的声音醇醇,显得很好听。
她想起来了:“哦,对,摩天轮,其实我只是说说,你如果觉得勉强,不用配合。”
“不勉强。”
“那好。”
“澜澜,我不知道别人恋爱是怎么样的。”封慎顿了顿后说,“男人会准备什么惊喜,安排什么行程,我也不了解,在这方面我的确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