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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是很欣赏雾都天地一色灰蒙蒙的情调。
才走到掇政街附近,就听见有人叫她:“慕容,慕容!”脚步声直追上来。
元之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人生何处不相逢,在异地也会遇到熟人。
她只得转过身子来。
唤她的人是个英俊高大的年轻人,“慕容,我知道我不会看错。”
元之僵硬地答:“你的确看错了,我不姓林。”
“慕容,慕容。”
“我不认识你。”这句是真话。
年轻人叹口气,“那么好,让我提醒你,我叫吕一光。”
元之向他点点头。
他一径说:“看到你我放心了,原来传言不是真的。”
“什么传言?”
吕一光凝视她标致的脸:“我一直说你不化妆时最好看。”
“什么流言?”
“不要去听那些风言风语。”
元之直问:“可是有人说我已经故世?”
年轻人笑,“你还说你不是林慕容”
元之词穷,明明要开始新生活,一上来就碰到旧相识,不知如何是好。
可见去旧立新是多么困难。
“我已再世为人。”
年轻人一定是林小姐其中一名追求者,态度非常迁就,“好好好,你爱怎么说都可以。”
元之定定神,然后说:“我已不是林慕容。”
年轻人好奇,他问:“那么,现在你是谁?”
元之据实答:“我叫关元之。”
年轻人笑,“无论叫什么,站在这街角都会变成冰棍儿,去渴碗热汤吧。”
元之笑了。
吕一光从头再打量她,“你是好像有点不一样,走路为何驼着背?一个人跑来伦敦,又是干什么?还有,如影附形的李公子王公子等人呢?”
这些问题,元之都不懂回答。
吕一光感慨,“有时候我也想做另外一个人,什么都从头开始,说不定另有奇遇,但一想到身分证、护照、电费表、电话……上的名字统统都要更换,不如省省,做新不如做旧。”
元之发觉他是那样有趣的一个人。
吕一光又说:“追着你跑的人实在太多了,我考虑过多次,一挤到那个队伍去,就永不超生,变成芸芸众生中的一名,所以,慕容,我情愿做你的好兄弟,你有什么话,尽管对我讲。”
元之有点感动,不过不得不一再指出;“我不是慕容,”她停一停,“不过,你可否告诉我,你听到什么谣言?”
吕一光答:“只要你安好,我才不管人家说什么。”
“你会在雾都久留?”
“我将在这里工作一年,不像李公子王公子张公子,我们这些普通人要一份职业。”他把卡片交给元之。
元之与他道别,回到酒店房间,原医生的电话便到了。
“觉得如何?”
“太美太高太出名了,不习惯,而且,林慕容亦十分寂寞。”
原医生笑,“生命原本寂寥。”
“不一定,你听过珊瑚树申诉寂寞没有?”
“这个问题可以讨论六个小时,元之,凡事不要想太多。”
“七十二小时不够以了解一个人。”
“我们不能给你七十二年。”
“我会尽快做出决定。”
“祝你快乐。”原氏挂了线。
电话铃再响,来人说:“我找关元之。”
元之一听就知道这是她的老同学梁云。
“梁云——,”她吹呼,“你好,我们可否立刻见面?”
梁云对这个陌生的声音有疑问:“你是谁?”
“我是元之,关元之。”
梁云沉默一会儿,“你的声音不像。”
何止声音,连容貌也不一样了。
“梁云,说来话长——”
“向我证明你的确是元之。”
“好,有一日,你来医院看我,我身上插满管子,你揶揄道:‘这可不成为提线木偶了’,下一句是——”
梁云接上去:“我们都是命运的傀儡。”
是,她是关元之,一点没错。
“明天早上,我来看你。”
元之舒出一口气。
淋浴时她看看此刻拥有的健美身躯,不知如何运用它才好。
林慕容本人大概也不晓得该怎么做,否则,她到此刻都应该活着。
这样漂亮的躯壳,竞成为负累,始料未及。
元之没有睡,着人送了一包香烟到房间来,坐在床沿点着一支。
这不是关元之的习惯,一定是林慕容的烟瘾影响了她,再加上江香贞的酒癖,不得了不得了。
元之打一个呵欠,混身麻痒痒,说不出难过,胸口也作闷。
电光石火间她明白了,麻醉剂!
林慕容吸食麻醉剂。
元之难过得说不出话来,看样子她的小宇宙永远找不到理想的身躯寄生,因为自爱的人统统还健存在世界上。
她一宵不寐,天将蒙蒙亮的时候,元之已决定舍弃林慕容的身躯。
元之用冷水洗一把脸,出外散步。
大都会繁忙的一天已经开始,车站挤满了人,车子喇叭哗哗响,小贩摆卖热狗咖啡……
元之不由得大声喊出来:“我只想做芸芸众生其中一分子,是否太苛求呢?”
她身分太过奇突,她注定不是一个普通人。
元之气馁,不知如何向老同学梁云交待她身分的转变。
元之所不知道的是,梁云一早已经站在她酒店旁门口,一直敲门,没有人应。梁云喃喃自语:
“这么早,去了何处?”
身后有个声音说:“大约是出去溜达了。”
梁云一转身,见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阁下是谁?”
“我叫吕一光。”
吕一光也打量梁云,只见她大衣围巾,头发毛毛,分明是一个学生,手还拎着书包,不禁有三分好感。
他问:“你找谁?”
梁云说:“我找关元之,你又找谁?”
吕一光怔住,关元之,真有这个人,昨天,林慕容也说她是关元之。
“关元之是你的什么人?”
吕一光声音中有极大的关注,梁云因而不介意他的质询。
她答:“元之是我的老同学。”
吕一光问:“你可带着她的照片?”
“有。”梁云即刻翻查那百宝箱似的书包。
她终于取出一帧小照,递给吕一光。
吕一光一看照片中那瘦削的少女,立刻说:“我也有一张剪报要给你过目。”
他摊开一张旧中文报。
报上红字标题是那么惊心夺目,连带站在走廊转弯角落的关元之都看到了。
她散步返回酒店,发觉房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她朝思暮想的梁云,咦,老同学怎么会认识吕一光?
且听听他说什么。
讲了没两句话,就看见吕一光亮出旧报纸。
元之读到了头条。
“著名模特儿林慕容香闺神秘死亡”。
元之如堕冰窖,难以动弹。
只听得梁云问:“这同关元之有什么关系?”
吕一光答:“我昨天见过林慕容,她自称关元之。”
“什么?”
“这是一个难以用言语解释的怪现象,”吕一光说,“只有见到了她,你才会明白。”
元之站在角落,看着这一对年轻男女,忽然产生奇突的第六感。
吕一光与梁云的气质是那么接近,谈话间又显得如此投契,他们不难成为一对。
本来人海茫茫,他俩碰头的机会率接近零,可是此刻因为元之/林慕容的关系,这一男一女同时在酒店房门外邂逅。
缘分,来的时候,推都推不掉。
元之继而想到,也许,也许她在伦敦出现惟一的目的,就是要成全吕一光与梁云这一对。
冥冥中的安排太奇妙了,元之此刻不禁释然,也许她也会有奇遇。
这时,吕一光与梁云两人同时喊出来:“关元之/林慕容,到什么地方去了。”
元之不得不慢慢现身,并且咳嗽一声,“我在此地。”
该死的原医生,一而再,再而三的作弄她。
见了面,非同他算帐不可。
吕一光大喜:“慕容,好极了,请过来。”
梁云震惊,“元之,这是你?”
元之清清喉咙,“让我们边喝咖啡边谈。”
吕一光忘了上班,梁云也暂停上学一天,一行三人,找个幽静地方坐下。
梁云直摇头,“一定有人开我们玩笑。”
当然有,那是曼勒研究所的原医生。
元之幽幽说:“我的确是关元之。”
梁云直摇头,“你比元之高一个头,再说,皮肤容貌没一丝相像,我肯定你是林慕容。”
吕一光说:“慢着,她谈吐思想态度没有一处似慕容,我肯定她是关元之。”
元之呻吟。
梁云怔怔地看着元之,忽尔落下泪来,“元之,你已经不在了,是不是?”
元之不知如何回答她,怔怔地落下泪来。
梁云问:“你到底是谁?”
吕一光按住梁云的手,“给她一点时间,这不是件简单的事。”
梁云非常困惑,用手托住头,看牢林慕容/关元之。
元之半晌问:“我希望你俩可以接受我。”
吕一光立刻说:“这不是问题,我与慕容一向是好朋友,只不过,”他无奈地说,“忠言逆耳,她日渐与我疏远,嫌我比她妈还噜嗦。”
梁云听了这话,愁眉百结中还笑出来。
“不,”元之抬头,“不,一光,我一见你,便有股异常的亲切感,我想林慕容是对你另眼相看的,你才真正对她好。”
梁云这时说:“不知怎地,我越看你越似元之。”
元之有讲话前先皱眉的习惯,此刻活灵活现的在林慕容脸上露出来。
元之苦笑,她的确是元之,不过此刻,她有更要紧的话要说:“两位,我需要朋友,假使有什么意外,我再变成另外一个人,请照旧当我是朋友。”
梁云错愕地看着元之,“我不晓得你说什么?”
吕一光思索一会儿,微微笑,“你的意思是,元之,你也许会再次借用另一人的身体。”
元之感激得说不出话来,“一光,你真是明白人。”
一光也很高兴。
“一光,”元之灵机一触,不禁问,“你在大学里,到底读的是什么?”
一光笑意更浓,“说来凑巧;我选的科目是灵魂学。”
梁云低呼:“难怪你明白的事我全然不懂。”
“不要紧,”一光安慰她,“我慢慢讲给你听。”
元之也笑了,至少她玉成了这一对年轻人,她还来得及做这件好事。
一光又说:“慢着,元之,日后我们如何相认?”
元之笑,“问得好。”
梁云不置信地接上去:“襟上别一朵玫瑰花,手上拿本文艺小说?”
元之答:“不,我们的暗号是小宇宙。”
“好,”一光答,“无论是否托生在一只猫身上,只要你讲出小宇宙三个字,你即是关元之。”
梁云叹口气,“天呵,到底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光对梁云说:“我们给元之时间处理私事,来,我送你去上学,顺带给你解释灵魂与肉体的关系。”
“元之,我不舍得你。”
梁云与老同学紧紧拥抱。
“保重。”
梁云依依不舍,“下次我们见面会在几时?”
元之看着他俩,忽然用了原医生的语录:“也许明天,也许明年,也许下一生。”
他们终于道别。
元之独自在风景怡人的河畔散步,从前,货仓林立的一带此刻都是新建的公寓大厦。
海鸥不知物是人非,仍然飞来觅食。
元之轻轻叹口气,这条河不知见过几许风流人物。
游览船缓缓驶过,甲板上的游客朝元之挥手,元之亦与他们招呼。
她在河畔踯躅,不愿离去,似有所盼望。
忽然之间,有人叫她:“元之。”
元之这一惊非同小可,远远比有人叫她慕容还要意外。
谁,会是谁?
她双脚钉在地上,一时移动不了。
左眼忽然跳动,那颗泪痣,更似将堕未堕的一颗眼泪。
“元之,假如这真是你,请你说出我们之间的暗号。”
元之终于凝聚力气,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个红头发绿眼睛满脸雀斑的年轻男子。
元之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只听得他很温柔的说:“假使你是关元之,你一定知道我们间的暗号。”
元之忽然间知道他是谁了。
既惊且喜,但是又觉得突兀,元之捧腹大笑,笑到流下眼泪来。
红发青年却固执地问:“暗号是什么?”
“我们两人一起说。”
于是两人异口同声:“小——宇——宙。”
大家紧紧拥抱。
“元之!”
“香贞!”
列位看官,是,这红发青年正是江香贞。
呵,江香贞终于如愿以偿,转为男身,她俩又再一次相会。
只不过此刻两人都惜用着别人的身体,情况十分诡秘。
“去喝一杯。”
元之按住她问:“你怎么会找到我?”
“我此刻是一个苏格兰人,我姓麦克阿瑟,而你在英格兰,经过三号指示,自然轻而易举找到了你。”
“没想到曼勒这么快达成了你的愿望。”
“事有凑巧,机缘巧合。”
对她们来说,不过是两个女孩子聚旧,在旁人眼中,却全然不是那回事。
只见一男一女难舍难分在情话绵绵。
男的一头烈火似红发,女的肌肤似雪,两人都一般高大,煞是好看。
“太好了,香贞,你可以从头开始。”
“元之,相信我,做男人舒服得多,也许你也应该试一试。”
这样的好介绍元之如何担当得起,连忙骇笑摇手,“不不不,我情愿做女性。”
“做女子辛苦呢。”
“做生不如做熟。”
香贞,不,麦克阿瑟君笑道:“可见人各有志。”
元之不由得问:“苏格兰人好做吗?”
“有时需穿裙子,”香贞答,“不过穿裙子对我来说真是驾轻就熟。”
元之笑得打跌。
香贞上下打量她,“元之,此刻的你十分迷人。”
元之举起手,“一家不知一家事,我担不起这个身体,我明天就打算回曼勒去。”
“元之,别太挑剔。”
“我自有我的苦衷。”
香贞说:“来,到红狮酒馆来,我介绍一个人给你。”
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元之就走。
红狮酒馆里坐着一个俏丽的金发女,看样子已等了奇+shu网收集整理好久,一见元之,立刻杏眼圆睁,双手叉在腰上质问:“你是谁?”
元之马上投降,“我先走一步,我们后会有期。”
立刻转身逃离是非之地。
可是麦克阿瑟追上来:“元之,元之。”
元之微笑,“记住暗号,我若需要朋友,你要随时奉召。”
“得令。”他向元之敬礼。
元之与他握手,“祝你幸运。”
“我的确幸运得无以复加。”
“我先走一步。”
“元之,我可否劝你一句话?”
“请讲。”
“不要计较躯壳是否十全十美,每个人都有优点有待发掘,看你如何利用矣。”
元之只觉委屈,但终于点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
“你现在的身分是什么?”
“我是一名上进的年轻律师。”
元之笑,“怪不得你的英语纯正,没有乡音。”
香贞神采飞扬,踌躇满志,显然高兴到极点,一看就知道她太喜欢做麦克阿瑟。
元之由衷地为香贞高兴。
她与他在酒馆外道别。
呵,每个人都找到伴侣,只余关元之孑然一人。
元之慢慢踱步回酒店去。
原医生随即找到她,曼勒对她的行踪真正了如指掌。
“见到江香贞了?”
元之正想问这个问题:“香贞并无读过法律,如何做律师?”
第4章
怎么难得倒原医生,他对答如流,“我们在麦克阿瑟的记忆系统做过手脚。”
元之悚然动容:无所不能的曼勒研究所!
在他们那里,人人可以求仁得仁。
原医生关注地问:“元之,你为何抑郁?”
元之要过一刻才能回答:“听上去我好似很不感恩,但是,但是,我竟向往做回旧时的我,在医院到处溜达,同寂寞的老人玩牌戏度日。”
原医生提醒她:“你的身体早已不行了。”
元之遗憾,“是的,你讲得对,我没有回头路。”
“现在有什么困难?”
“原先生,你没同我提及,林慕容是这样的一个人。”
元之几乎可以看到原先生慧黠的双目闪烁,他竟如此答:“人人都有过去。”
元之仍然说:“她的身体不适合我。”
“元之,当心千拣万拣,拣着一个烂灯盏。”
“我不是还有一次机会吗?”
“元之,既来之,则安之。”
“记住,原先生,”元之悻悻然,“我是曼勒符持有人。”又不得不侍候她。
原氏为之气结,“元之,请详细说出你的要求。”
元之诚恳地说:“我希望做一个普通的女子,过正常愉快的家庭生活。”
“请记住这是你最后一个机会。”
元之吞一口涎沫,“是,我知道。”
“那么,元之,回来吧。”
就这样决定了。
晚上,元之独坐咖啡厅,正想好好吃一顿,狂蜂浪蝶却不放过她。
首先是一位中东男士走到她对面礼貌周到地问:“小姐,请问这张椅子有无人坐?”
元之抬起头,那人更明显地惊艳,元之却告诉他:“许多台子都空着,那些椅子都没人坐。”
中东来的男士尴尬地咳嗽一声,“小姐,呃,容我介绍自己,我是鸭都拉王子。”
元之笑,“我是清朝芙蓉蛋公主。”
中东男子气馁,只得退下去。
跟着是一位亚裔男子,用英语同元之攀谈:“小姐,你很脸熟。”
元之猜他是日本人。
“我这次来伦敦,是收购这间酒店。”他跺跺脚。
元之放下食物,轻叹一声,买买买,买买买,奇怪的是,居然那么多人愿意卖卖卖,卖卖卖。
元之轻轻说:“西敏寺在左边,白金汉宫在右边,买下那两座之后,我们再商量吧。”
元之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桌子往外走。
可以想象林慕容,就是在异性追追逐逐中度过了短暂的一生。
长得美,扔又扔不掉,渐渐沉迷,更加致力发展美态,完全疏忽其他优点。
谁知道呢,加以栽培,林慕容可能会成为一个成功的艺术家或是科学家,但是她从来没有用过功,也没有必要这样做,渐渐除了美,林慕容一无所有。
她只有美色,故此,如果要其它的东西,就得拿美色去换。
绝对不是一门容易的营生。
走到大堂,又有人搭讪,“小姐,你掉了东西。”
元之发觉她下意识地微微垂下头,眼儿媚媚地斜飞出去,看那是谁。
她随即吃一惊,这种姿势是谁教她的?关元之哪里懂得这一套,这明明是林慕容的伎俩!
再不走,恐怕美元之就快要变成林慕容。
那个男子得到这样的鼓舞和激励,哪有不做进一步表示之理,立刻拾起元之掉下的外套,趋向前来,替元之搭在肩膀上。
可是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