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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数落起来。
施浩男站在一旁,连连点头,一脸自责和虚心听教的意思。
等到医生好不容易说完,他又问:“真的没希望了吗?这个孩子对妈妈很重要,拜托你了,医生。”
“重要会这样?”医生不以为然,又叹息了一声,“再重要也没用,保不了了。”
“知道了……”
好久,才传来施浩男苦涩的回答。
洛晚桐躺在那儿。
脆弱的睫『毛』忍不住颤抖。
泪,不断的往外涌,一瞬间就打湿了枕巾。
一双温暖的手,伸过来,温柔的替她揩干眼角的泪。
她的泪,忍不住,越流越多……
他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
“乖,别哭了。现在身体本就很脆弱……”他暗哑着嗓音哄她。
“宝宝……没了?”她的声音,气若游丝,苍白的唇瓣,颤抖了好几下。
施浩男握紧了她的手,只轻轻的点头,接到她死灰一样的眼神,他赶紧安慰,“没关系,孩子没有了,下次还可以再要,不是吗?”
下次……
下次……
已经没有下次了……不是吗?
“好了,准备手术,不能再拖延了。”医生和一干护士推门进来,指挥着将她挪到了担架上。
她闭了闭眼,止住了眼泪。
一下子,变得格外冷静,冷静得失常……
“麻烦医生了。”她淡淡的开口。
施浩男似乎比她还急,跟着担架跑,“晚桐,你别紧张,我问过医生了,不会痛……”
他,比她还紧张。
她苦笑,“没关系,我不怕疼……”
再疼,也比不过胸口上的痛……
那是真真实实,被人狠狠的砍了无数刀啊!
“医生,麻烦你们小心点儿,轻点儿……”他还在唠唠叨叨的叮嘱,像个管家婆,最后连医生都不耐烦了。
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抬上担架,看着她被送进手术室,看着施浩男焦急的守在她身旁……
他都不曾出现。
只那样远远的,远远的望着……
等到人影消失,脚步声消失,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只剩下他独身一人……
站在走廊上,头疲惫的往后仰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血管里,都在泛着痛……
是这样了,妒忌从来都是伤人伤己,谁也占卜了便宜。
他残忍的说了那些深深伤害她的话,可是现在这样,就是他想得到的结果吗?
心尖上仿佛有根有锋利又细小的铁丝,一圈一圈的盘绕着,在某一刻,倏然收紧,勒得他痛不欲生。
施浩男见到了角落里独身的刑语天。
他收了收情绪,走过去,和他一样,靠在墙壁上。
“你来晚了。”
刑语天没抬头,还是那样靠着,回答:“无所谓。”
是无所谓。
不管他什么时候出现,孩子……都保不住……
“她为什么会跑到路上去淋雨?”施浩男尽量压抑住心底翻涌的涩然。
一想到,之前在路上遇到她那触目惊心的画面,他心里依旧觉得不寒而栗。
刑语天胸口狠狠揪痛了下,缠在心尖上的那根铁丝,又收紧了几分,痛得让他喘息起来。
见他这样,施浩男眉心蹙起来,“你们吵架了?”
刑语天闭了闭眼,在医院略有些幽暗的长廊,将那抹情绪深深敛藏住。
他幽幽的开口:“我让她拿掉孩子。”
他的话,一下子刺激到了施浩男,他脸『色』一变,陡然暴跳如雷,瞪大眼望着刑语天,“你疯了!你疯了,是不是?那孩子是你的!”
刑语天紧闭眼皮颤抖了下,唇角略微苍白。
“她的孩子,我不能要。”语气,苍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
“你知道,不是吗?”刑语天这才抬起眼来看着施浩男,“小念是你的孩子吧?”
“什么?你说什么?我的孩子?”施浩男万分惊讶的反问道。
“难道不是你的吗?”刑语天面无表情,凝视着施浩男。
“呵呵,你就为了这个吗?我倒真希望小念是我的孩子,可是……晚桐爱着的却是你!”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略微暗哑。
“爱?”刑语天自嘲一笑,“爱算什么?难道她以前就没有爱过你吗?女人很天真,为了爱可以粉身碎骨,可以飞蛾扑火不顾一切……可是,我们男人是理智的动物。你真觉得只要她爱我,我就必须爱她吗?”
这个答案,他不确定,他也不曾去认真思考过。
和洛晚桐在一起时,确实有很多时候,他会发自内心的微笑,会觉得他们彼此是最相爱不过了。
可是……
那又怎么样?他早知道,这个世界上,爱情不是万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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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答案,他不确定,他也不曾去认真思考过。
和洛晚桐在一起时,确实有很多时候,他会发自内心的微笑,会觉得他们彼此是最相爱不过了。
可是……
那又怎么样?他早知道,这个世界上,爱情不是万能的!
“是,女人确实天真,就好比洛晚桐!她那样天真的爱着你,那样傻傻的被你骗!我提醒过她的,提醒过她,你也许会算计她,可是她偏只信你!那样干净不掺杂一丁点儿杂质的信任,到头来却换来了什么?换来了让她喘不过气的伤而已!”施浩男失控的大吼,握在身侧的拳头隐隐颤抖,他气刑语天对洛晚桐的伤害,也气刑语天对自己的放不开。
“爱没办法让你相信她,那么,伤害她就能让你得到快乐吗?你扪心自问,这样伤害了她,你真的有快感吗?哪怕是一点点!”施浩男不忍心,不忍心洛晚桐那样绝望的躺在病床上。
妒忌,猜忌,不过是让他们两败俱伤而已。
施浩男的一番话,仿佛一记闷捶,狠狠敲在刑语天胸口上。
是!
伤害洛晚桐后,他是半丝半毫的快感都没有,反而……愧疚,甚至,痛得几乎想要死去。
“谁是洛晚桐的家属?咦,刚刚还在这儿的那位先生呢?”手术室外,突然传来医生的传唤声。
站在角落里的两个男人都听到了。
刑语天心一顿,几乎是下意识要过去,施浩男却比他反应更快,奔了过去。
“医生,出什么事了?情况怎么样?”紧张兮兮的抓着女医生的手。
“没事没事,你别紧张。”医生拉下口罩,随口安慰,“手术已经完了,病人一会儿就推出来。”
“哦,好,谢谢医生。”施浩男长松了口气。
这才想到什么,往之前的角落看去时,刑语天竟然已经不在。
他愣了好一会儿,心头一阵哀伤。
爱恨情仇,真的是如此折磨人的事吗?
咕噜咕噜声传来,是病床被推了出来,施浩男及时回过神,趴在床边俯下身看洛晚桐。
只见她眉心紧紧皱着,额头有些苍白,渗着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紧咬着牙关,辛苦的承受着痛苦。
“不是说不痛的吗?”她的样子,让施浩男有些慌,大手不断的替她擦着额头的冷汗,还有些颤抖。
洛晚桐忍了很久的泪,因为他充满怜惜的动作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所有的委屈,也齐齐涌出来,抑都抑不住。
施浩男手足无措,连话都不敢多说了,手忙脚『乱』,时而擦汗,时而擦泪。
小护士在一旁羡慕的语气和洛晚桐说:“你老公真疼你。”
那一刻,洛晚桐只觉得自己心脏嘶啦啦的疼,像被放在火上煎熬了几天几夜似的。
让她这么痛的是刑语天,可是此刻,他又在哪里?
********************
回到病房,施浩男跑进跑出,替她拿检测报告。
大冷的冬天,他跑出了一声汗。
洛晚桐躺在那儿,看着那抹身影,除了感谢的话以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等到一切都忙完了,她安静的躺在那,血管上『插』着针头。
此刻的她,已经是心力憔悴。
她什么都不想去想,此刻只想到小念。
小念……现在还在刑语天家里……
她突然有些恶寒。
刑语天既然处心积虑的这样伤害自己,那么,那些恨意会不会波及到小念身上?
以前,她从不会有这种担心,可是,现在不一样……
现在才猛然醒悟,自己其实对刑语天一点都不了解……
这个男人,对于她来说,是陌生的!
“浩男哥,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她唇瓣干涩的请求。
施浩男自然有应必求的点头。
她请求的看着施浩男,“能麻烦你去浪琴湾接小念出来吗?我担心刑语天伤害他。”
施浩男怔了下。
刑语天……
看看你将自己推到了什么样的位置,洪水猛兽,也不过如此……
“你一个人能行吗?”
“没关系。一会儿有朋友过来。”
“那好吧。你先睡会儿,我去接他。”
施浩男叮嘱一句,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洛晚桐闭了闭眼,没多久,病房的门就被推开,秦秘书捧着一个大的水果篮心急如焚的进来。
“晚桐,已经没事了吧?怎么这么不小心,上午才陪你来做了检查。”秦秘书握紧她的手,关切的絮絮叨叨,又皱眉,“手这么冷,我替你去灌个热水袋。”
她说着,拿着放在床头的水袋去饮水机旁边灌热水。
很温暖的人,洛晚桐冰冷的心,此刻却暖不起来……
被欺骗的感觉,这辈子,大概她都不会忘记吧!
实在……太痛……
“小秦,这次回去我准备辞职了。”压抑鼻头的酸楚,她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秦秘书将热水袋小心翼翼的放进洛晚桐手心,她惊诧不已的说:“为什么?不是做得好好的吗?”
好好的?
她也以为好好的,可是,事实却不是……
“只是有些累,想休息一段时间。”她幽幽的回答。
秦秘书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好久都没有开口。
其实,洛晚桐什么都不说,她大概也猜到了为什么她突然会有这样的决定。
那天洛晚桐哭着从九十九楼下来,公司里早就传开了。
秦秘书原本以为是谣传,却没想到会看到那则新闻……
“这个决定,和语天总裁说过了吗?”她小心翼翼的问,果然……
提到“语天总裁”三个字,洛晚桐的脸『色』更苍白了。
她闭了闭眼,似在努力压抑什么痛楚情绪,“不用和他谈,他一定会应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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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语天总裁”三个字,洛晚桐的脸『色』更苍白了。
她闭了闭眼,似在努力压抑什么痛楚情绪,“不用和他谈,他一定会应允的。”
现在的他,已经让她遍体鳞伤,只怕……巴不得她赶紧离开……
彻底的,离开他的视线……
*******************
施浩男在车内坐了好一会儿,才拉开车门出去。
按响门铃。
“老头儿,你回来啦!”门才刚打开一条小缝,稚嫩而雀跃的童音就蹦了出来。
施浩男心微微紧了紧。
天真的小东西,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显然很喜欢刑语天……
可是,大人之间的那些恩怨,大概也会将他这份喜欢给抹杀掉吧!
“小念,是我!”施浩男单手就将他抱了起来。
“耶?干爹?你怎么来了?”见到他,小家伙同样很开心。
大眼扑闪扑闪,一脸的惊喜。
施浩男很想挤出一丝笑来面对小家伙,但是……他不想用那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吓到他。
“我过来接你。”他宠溺的点了点小家伙的小鼻头。
“接我?干爹要接小念去哪儿?”
施浩男顿了顿,才涩然的开口:“医院。”
“医院?!”小家伙大大的眼,一下子瞪的圆圆的,小脑袋直摇,“小念不要去医院,小念的病早好了,才不需要去医院!”
施浩男轻轻叹了口气,边将他抱出来,边解释,“去医院,是去找你妈。”
“妈咪?”小家伙猛然一顿,不折腾了,稚气的眼里一下子写满的担忧,“妈咪怎么了?妈咪进医院了?”
“嗯,我们到医院再说。”施浩男抱着他往车上走。
才转身,却见刑语天孤身立在车边。
见施浩男抱着孩子出来,刑语天明显一怔。
那双深瞳暗如黑夜,沉沉的隐匿在昏暗的暮『色』里,他的视线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去哪儿?”刑语天率先发问,语气很淡,淡得有些失常。
施浩男刚要说话,小念已经开口:“老头儿,妈咪生病了,你陪小念一起去医院,好不好?”
孩子天真的大眼,写满了稚气和依赖。
是的,是依赖……
相处这么久,小念早已经把他当做了一座可以倚靠的山。
童稚的嗓音,让刑语天心一窒。
他就呆坐在那儿,许久,视线才终于挪动了下,落在小家伙稚气的脸上。
又沉,又暗。
……
老头儿,小念饿了……
老头儿,来修理遥控车啦……
老头儿,小念有铜锣烧哦,你要不要吃?
老头儿,不能惹妈咪生气哦!
……
小家伙稚气的话一遍遍响在耳边,此刻,听起来却已经那么遥远。
冷风吹来,全都破碎在了空气里。
“和你干爹去吧,我有其他事要做。”仿佛费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心仿佛被铁锤狠狠砸了一锤,痛到嗓音都变了调。
他太清楚,小念这一走,也许……就再也不会回来……
“叔叔,我以后再不叫你老头儿了……”小家伙过去,拉他的衣袖,小嘴巴扁着,尽是祈求。
换作是以前,他一定毫不犹豫答应的。
他不忍心,让小东西失望……
可是,现在早不如从前。
他疼惜的,宠溺的,来回抚着小念柔软的发丝。
那样深沉的动作,仿佛在镌刻什么……
小家伙的发丝很暖,稀稀松松,和他妈妈的太相似,相似到让他心痛……
“浩男,你带他走吧。”他没有抬头,只是那样深沉的看着小念。
小念黑葡萄一般的大眼,闪过一丝黯然。
果然……很失望……
施浩男过来,蹲在他身边,“小念,叔叔有工作要做,干爹先带你过去。”
小念虽然有点儿失望,但还是懂事的点头,又雀跃起来,“叔叔要努力赚钱,给小念买好多好多巧克力,给小念养好多好多小白白。”
刑语天深切的感觉到自己强撑的心在那一刹那,砰的一下被击碎了。
巧克力……
小白白……
以后,还需要他买吗?
不敢再去承接孩子那天真的眼神,他几乎像逃亡死的,狼狈的走进了家门。
按密码,一连错了好几次。
输指纹时,苍白的手指都在颤抖……
进门……
房子,又大又空……
明明是恒温,他却冷得发憷。
没有开灯,黑沉沉的气息,压得他几乎喘不了气。
偌大的房子里,再也没有了那稚嫩的嗓音,更没有那柔软的气息……
一下子,恍然间连心都空了。
他的世界,又只独独剩下他一个人而已……
他强撑着自己,挪到沙发上,疲惫的瘫软在沙发里。
身旁,是柔软的靠枕。
他顺手『摸』过去,手指僵硬得不可思议。
下一秒……
收回了手。
那里,依旧留着她的气息,让他痛不可遏的气息。
记得,也是在沙发上,他狠狠要过她……
记得,在厨房里,他用力吻过她……
记得,喝酒时,他和她说爱她……
……
原来,这一幕幕,他竟然还记得这么清晰。
胸口又是一阵难以承受的剧痛,此时电话却在空洞的夜里,乍然响起。
突兀而刺耳……
他怔了好久好久,才回神,
“二哥,有哥们回来了,兄弟们都聚在一起呢,你也过来吧。”是刑言的声音,电话那端显得尤其吵。
他很累。
但,害怕现在他身边的安静和孤单……
“过来接我。”
他挂了电话,一直还瘫在沙发上,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刑言直接进来了。
毫无预警的拧开灯,见到沙发上的他,刑言吓了一跳。
刑语天坐在那儿一动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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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预警的拧开灯,见到沙发上的他,刑言吓了一跳。
刑语天坐在那儿一动没动。
没有睡着,只是枯坐在沙发里,那双眼落在窗外,沉得如死灰一般。
手指间,夹着烟。
似乎是发呆了很久的缘故,烟灰已经积了好长一截,散落在沙发上,昂贵的沙发被烫出一个黑『色』的洞。
“二哥,你『乱』发什么呆!家里烧起来了,你都不会知道。”刑言大叫。
刑语天眉心动了动。
他徐徐转过脸来,视线好一会儿才聚焦,见到刑言,他这才动手把手上的烟熄灭。
“你来了?”语气还是那样淡,仿佛没事人一般。
只有那双眼,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
刑言眉心皱着,语气微微有些沉重,“因为晚桐的事?”
“关她什么事?”他自嘲一笑,想要站起身,久坐使他的腿部又胀又麻,让他跌进了沙发里。
刑语天故作轻松,语气里却是散不开的落寞。
刑言走过去扶他,将他扶上车。
他一脸的疲惫,闭着眼靠在副驾驶上。
车外,昏昏暗暗的路灯,将他俊朗的脸,衬得灰暗而颓丧。
刑言从没见过这样子的他。
“二哥,你到底怎么回事?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边发动车子,边问他。
刑语天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抿着唇,保持缄默。
车厢里,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