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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霄九重春意妩-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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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过花飘零,归于尘,归于土,总比被人践到污泥中强。
  几个牛高马大的宫女上前,揪了我宽衣卸带,仅着了一层贴身的小衣,将我紧紧捆缚于条椅上,然后……
  棍杖重重地拍落,结结实实地落于身体上,脆而沉闷,一下,又一下,又一下……
  以老手的特有技巧,每一下都像敲在心窝般疼痛。
  咬紧牙关,我没有求饶,没有落泪,甚至没有惨叫,只是随着棍杖的起落抽搐着身体。
  这么多年,我什么都没学会,只学会了忍受。
  忍受相思,忍受孤独,忍受在黑夜里一个人哭泣,忍受心被剜了去还得漠然而笑的尴尬……
  骨头似乎被一寸一寸敲得散了,肿胀起的肌肉又被以更激烈的力道拍打,我甚至感觉得出杖上黏腻的鲜血,被风吹得冷了,又被淋漓的热血渍得温热,呼啸着凌厉的风声狠狠地抽落。
  捆缚在条椅上的手脚,半裸的肌肤因疼痛而绷紧着,勒出了深深的血印;而身上挂下的血迹,便沿着条椅滑上手臂,又顺着绳索滴下,一滴一滴,渐渐汪汇成浅浅的血泊。
  许久,老宫女也许是想起了皇后痛打我的托辞,也许是好奇我的沉默,走过来托起我的下颔,竖着眉眼追问:“说,谁是你同党?谁指使你谋害皇上?”
  轻微地动弹了一下被紧紧捆缚的躯体,我张嘴说话,却先吐出了一口血沫。
  咸腥的味道,似乎从内腑中传出,而不仅仅是口中打伤了。
  努力扬起唇,我喘息着,咳了几声,终于能发出虚弱的轻笑,“若姑姑尚存一份仁慈之心,送我一个痛快,九泉之下,宁清妩也会心怀感激!至于青红皂白,没那么重要吧?”
  老宫女眼睛眯成狭窄的一道,浑浊的眼球里有什么跳了两跳。她弯下腰,笑弧在嘴角弯得像满身褶皱的老树皮,几乎附到了我的耳边问道:“你……一心求死?是想保护你身后的主使人?这样为着他人给活活打死,不觉得委屈么?”
  “委屈?”我轻笑,“历朝历代,哪个皇宫中没有屈死的冤魂?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何必觉得委屈?”
  “呵,昭仪小小年纪,倒也看得开啊!”
  深宫三年,高蹈于世,我始终冷眼旁观着这皇宫重地的人情世故。金碧辉煌的背后,阴谋与权势之下,到底有着多少的血与泪,已经没有人能说得清。
  不管是南楚的皇宫,还是大周的皇宫,这天地,总是冰冷的,等不到真正春暖花开的日子。
  我垂下眸子,低声道:“拜托了,姑姑。”
  老宫女凝视着我,沉默了足有半柱香工夫,才低声一叹:“宁昭仪,你若觉得委屈,死后也不用找奴婢算帐。怪只怪,你自己生得太好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昭仪聪明人,自然心里明白。”
  无非是告诉我,想致我于死地的,并不是她一个区区宫婢而已。
  惨然地一笑,我轻声道:“谢谢!”

  相思天涯,魂散梦亦凉(四)

  她转身退开,向着行刑的内侍重重一挥手,才飞快地向我瞥了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那最后瞥我的一眼,不知算是暴戾,还是怜悯,但我确信,从今以后,我再不用夜夜睡不安枕,努力逼去所有的噩梦和欢笑,睁着眼睛等待天明。
  沉重的棍杖再次落下时,已不仅是打在杖刑该落下的部位。
  腰,背,甚至内腑,如被重锤击落,未必是那种皮开肉绽的刺痛,却能将所有的呼吸都生生地打回腹中,甚至打破我忍耐的极限,终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惨叫,眼前已昏黑一片,连下一杖再落下时都已无力再发出声音。
  痛苦,可已经是最后的痛苦了吧?
  钿誓钗盟,莲心依依,终究还是云边孤雁,水上浮萍的惨淡收场。
  庄碧岚,这是我的命运么?这是我们青梅竹马相恋一场的命运么?
  我白等了你三年,白受了三年相思之痛,终于可以了结了。
  恨只恨,临死之际,还拖累了南雅意,误嫁中山恶狼,不知如何收拾。
  仿佛又着了两下,我却已没什么知觉,仿佛整个人都已坠入某种深杳的黑暗中,仿佛幼时安然睡去时沉沉的黑甜梦香。
  梦里很温暖,仿佛只一步之遥,便到达了梦幻中的另一个空间。
  酷暑之中,一对八九岁的男童女童正卧在莲池畔的柳荫下憩息。
  女童眼神清澈,像一眼可以看得到底的黑水晶,通透美丽,笑得也天真无邪。
  她腻在男童身畔,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碧岚哥哥,我要吃莲藕。我要吃嫩嫩的脆脆的莲藕。”
  “莲藕啊……”男童便为难,倚着那笔挺的大柳树,望着满池的碧叶红花叹气,“这时候还没长莲藕呢!这样,我去取些莲子给你吃好不好?”
  “哎,那很苦的……”
  “莲子尝着苦,是因为莲心苦。把莲心剥了,做一碗冰糖莲子羹,哪里会苦?”
  “真的吗?”
  “妩儿信不信哥哥?”
  “信……”
  信,我信庄碧岚。
  从他送来那碗冰糖莲子羹,我就相信他。
  没有莲心的莲子,果然不苦,芳香甜糯,就像我们从童年到少年时的美好流光,连些微的苦涩都是一闪而逝。纵然遭遇母亲病逝,父亲殉国这样的磨难,我依然相信我们颠扑不破的幸福未来。
  门第相当,通家之好,年貌相若,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还有在我们稚龄时两家长辈便早早订下的婚约。
  即便父母双双故去,我被我的姨母、南楚杜太后接入宫中抚育,我都没有怀疑过我们完美无瑕的未来,以及一生一世的相知相守。
  可我没想到红颜祸水这四个字终究竟与我联系在一起。
  父母之命煤妁之言的婚书,在南楚末帝李明昌的眼中,不过是废纸一张。当他认定我这个表妹让他六宫粉黛失了颜色时,也就是两家灾劫来临之日。
  杜太后的爱怜和维护,并没能阻止儿子的野心勃勃,——如果他能把这份野心用在国事政局上,南楚也不致会落到那样的田地!
  当我躲避在德寿宫中寸步不敢离开时,他居然将他被权势膨胀了的欲望,延伸到了母后的宫中。
  那个夏日的午后,如果不是庄碧岚思念我,乔装成内侍恰恰在那时候来探望我,后来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纵然我一生被毁,庄碧岚一家还会做着南楚高官,毕竟他父亲庄遥是难得一见的大将之材,声名远播。也许时日久了,庄碧岚也会忘了曾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慢慢放开心怀,去接受另一个贤惠的女子,平静安宁地度完下半生。
  可在庄碧岚为了未婚妻将一国之主打晕在地时,庄家的赫赫威名成了比南疆外患更可怕的内患。
  杜太后维护我,却不愿维护敢把自己皇儿打晕的庄碧岚,并且多次表示是自己看错了人,“这个庄家的孩子,看起来倒是文静秀气,怎么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庄碧岚当场被擒,关入天牢;庄家满门被拘,听候发落;同时,李明昌急召庄遥回京,并在京畿布下圈套,将他也擒了。
  定的是谋逆大罪,满门抄斩,诛连九族。
  唯一庆幸的是,临刑前一晚,部分庄氏的忠实部将,暗中策划营救,硬是将庄家父子救了出去。
  那一晚,刑部大牢血流成河,更坐实了庄氏谋反的罪名。
  第二天,庄家血流成河,一家老小,无分男女,一律斩首弃市。
  宁家、庄家这些武将中的中坚力量被毁后,南楚的军事防御一落千丈,才给了北方大周可乘之机,在短短两三年内惨遭覆灭命运。
  庄碧岚被擒后,杜太后禁不住我苦苦哀求,允许我前去探望一次。
  身处幽暗肮脏的大牢,重铐加身,他的背影依旧挺拔俊逸,萧肃清朗。
  隔着栅栏,背对着我,他轻轻地说:“既已无从挽回,你也不用为我难受。如果……还有机会另觅佳婿,过得开心些。”
  我忽然便记起了民间那对因家人不允而投湖自尽的小儿女,吸着鼻子,忍着泪冲他一笑,“天若许,白头生死鸳鸯浦;天若不许,还有一池清莲并蒂香。碧岚,我们……总不会都这样孤单着。”
  可我们比那对小儿女更加可怜可悲。他们相拥投湖,骨骸至死不分,终究还能生不同衾死同穴,终究还有老天见怜,用莲花并蒂来表达惋叹之意;而我们枉自相恋多少年,生不能同衾,死不能合葬,身后也不会有什么文人骚客赞叹吟咏,庄家甚至不得不背负悖逆不忠的千古骂名。
  只不知,人死后是否真的有灵魂的存在,让我们能彼此找到,在另一个世界相扶相依?
  庄碧岚没有回答我的话,甚至没有转过身,只是略低了头,略显凌乱的发丝垂落下来,将本来依稀可见的侧脸也掩住了,看不出半分悲喜。
  我有些失望,从怀中掏出随身戴的一只桃木小梳,低低唤他:“碧岚,你走近些好么?我给你梳下头。”
  他微微侧头,又迅速转了过去,低低地叹息:“妩儿,你走吧,这里脏,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不是我该来的地方,难道是他该来的地方?
  喉中的哽咽堵得心里发慌,我蹲下身将桃木小梳放到地上,憋住满怀的难过,压着嗓子说道:“我走了。记得……一定回来找我。我很怕一个人……孤零零的。”
  生也罢,死也罢,都请记得回来找我。
  你自然清楚,从小到大,不论欢喜悲伤,我总是希望依靠在你的身畔。如果在另一个世界,我一时找不到你,以你的聪慧睿智,自然知道怎样找到我。
  话未完,泪水忽然汹涌,忙别过脸,匆匆步向牢外。
  “妩儿!”
  这时,他却忽然转过身,低低唤我。
  我顿下身,不敢看他,生怕让他发现自己满面泪水。
  空气凝滞了片刻,只听他轻轻说道:“妩儿,不许有轻生之念。我没有放弃,早已有所安排。你……等着我。”

  相思天涯,魂散梦亦凉(五)

  我始终没弄清,他那句早有安排,是怕我轻生故意编来安慰我,还是真的早有了营救计划。可我至少猜得到,如果真是场刻意的谋反,他的父亲庄遥庄大将军,绝对不会回瑞都自投罗网。
  直到他离京,直到他满门抄斩,直到他父子占据西南交州自立门户,我再也没见过他一面,甚至无法得到一星半点确切的音讯。
  宫闱深深,江山万重,阻隔不住相思最苦。
  莲子去了心就不苦,人去了心或许也不苦了。
  等得无奈,我也成了无心之人,忘了什么叫相思,什么叫爱恋了。
  曾经的过去,是一场梨花满树的洁净的梦。
  春尽了,花谢了,一地的零落,早已践入尘埃,再怎么哀悼,也换不回那场梨花如雪,春深似海。
  相思树,流年度,无端又被西风误。
  到底我还是不甘接受一生一世唯一一次爱恋这样无声无息悄然结束,在我临死之际,还是忍不住回忆起他来么?
  那眉,那眼,那温文含情的微笑……
  我伸出手,如愿地握到了他的手,很温暖,骨节分明,有点粗糙,不若以前那般修长,拂起琴弦来连轻灵跳跃的手指看来都那么赏心悦目。
  “碧岚……”我低低地唤,仿佛发出了声音,又仿佛没有。
  冰凉的指尖颤抖地摩挲着,仿佛又看到了那时候池中摇曳的莲花,池畔明净的少年。
  后背被人小心翼翼地托起,有人用极轻柔的声音在耳边低问:“你说什么?你要什么?我没听清……”
  很耳熟,却绝不是庄碧岚的声音。那温柔清朗的声线,别说隔了三年,就是隔了三十年,我也不会忘怀分毫。
  可我怎么也记不起,这是谁的声音。
  努力地想睁开眼,看清这人是谁,可眼睑重逾千钧,好容易迷蒙地睁开一线,眼前白茫茫一片,像铺满了弥天大雾,却又在有刺目的光线自雾中透出,扎疼着眼睛,让我看不清前方的情景。
  “谁,是谁……”
  我喃喃地低问,声音细弱得连我自己都听不清。
  难道我还没有死么?我感觉得到自己沉沉坠下的躯体,虽已虚软到无法动弹,但钻心的疼痛依然阵阵袭来,连微微抬手这样的细小动作,都能给激出满头的冷汗来。
  那样含糊不清的声音,对方居然听见了,低着嗓音在耳边道:“唐天重,我是唐天重。宁清妩,你听到没有?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唐天重,唐天重……
  无凭无据,我没法大声向人说出,真正下毒害唐天霄的人是他。但我清楚,他应该更清楚,唐天霄之事,我是被他所牵累。
  努力地想支起身,和他说句话,但终究归于徒劳,反牵动了内腑的伤势,猛地腹部一抽搐,一道腥甜飞快涌上,喷出。
  “宁清妩!”
  这一次,唐天重的声音急促而高昂,说不出的惊慌和凌乱,叫我想不出,这个冷锐得像一柄无鞘宝剑的男子,此刻是怎样的激动和焦急。
  而我的双肩,似被人环得更紧,陌生的温暖无声地靠近过来。
  或许,他真的喜欢我吧?
  很多男人可能会对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念念不忘,只为这一面之后,伊人经过他自己内心的美化,已多了一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奇妙光影,成为独立于伊人本身而存在的美好幻象。
  美人如花隔云端,只为与美人隔了云端,遥遥相对,唯见其身姿曼妙,气韵出尘,才会魂牵梦萦。
  眼前的茫茫大雾,在那口腥甜喷出后忽然便变成了红色,颜色越来越深,快要弥漫作夜一般的墨黑。
  迷离的眼睛拼力地睁大,却越发地找不着焦点,倒是扬起的手掌,攥住了谁的衣襟。
  “唐……唐天重,我救过你,在……两年前……”我努力地吐字,尽力让人能听清我的发音。
  “是,我知道。从……那晚见到你,我就认出了你。可恨……”
  他没有说出他恨什么,只是有咬紧牙关的格格声传来。
  我惨淡一笑,重重地喘了口气,不顾手心是从哪里沾上的黏腻鲜血,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衫,哑着嗓子低喊出声:“你若……有一分念我相救之情,请……将我带出宫,归葬……宁家祖坟。”
  “宁清妩!”他失声惊叫,嗓音嘶哑得像钝刀砍斫着揉搓过的老树皮。
  我将心事交待完毕,便松了口气,转动着眼珠,尽力望向闪着些微光明的方向,仿佛看到了辽阔无垠的蔚蓝天空,清澈得像庄碧岚的明净瞳仁。
  “这宫墙,困了我三年……我不想,不想……”
  我早不想呆着,我早就想离去。
  可我开始被看管着走不了,宫破后虽有机会离开却已无处可去。
  兵荒马乱,我怎样才能走到天涯彼端的他的身畔?家破人亡后,他又怎样接受曾经的青梅竹马变成了误他一生的红颜祸水?
  所有的话语,终于被堵在嗓子口,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双眼无力闭上时,滚烫的泪水蓦地倾下。
  碧岚,我等不下去了。
  请让我,换一个你能轻易找到我的地方,静静地,永远地,等候着吧!

  冷剑霜刀,寂寞芳菲度(一)

  梦很长,却无限萧索。
  仿若笙歌吹尽,游人散去,只余了狼藉残红,零落成泥,挽成另一支无人哀悼的暮春曲调。
  但若只是梦,总有清醒的时候。
  身边似有很多人穿梭而过,但所有人都屏声静气,并不曾发出声息;而床边似乎总有同一个人在守护着,沉重的呼吸伴随着我整个的梦境,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
  终于从梦境中清醒过来时,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并没有死。
  不管多艰难,我还是活了下来。
  我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名侍女满脸惊喜的脸,然后是便见她退了两步,急急去推伏案而睡的男子,“侯爷,侯爷快看,宁姑娘醒了!宁姑娘醒了!”
  那男子迅速抬起头来,待与我四目相对,眼底朦胧的睡意顿时一扫而空,唇边泛出轻淡的笑意,起身便走向来,俯下身察看着我的脸色,问道:“清妩,觉得怎样?”
  正是唐天重。
  原来一切都不是梦,包括他救我。
  放眼整个皇宫,也的确只有他愿意并有能耐从皇后手中将我带走。
  张了张嘴,我才觉唇边干裂得难受,舌尖转动一下,立刻有腥甜的气味传来,而嗓口依旧干得咳都咳不出来,低低喘息着半晌说不出话。
  一旁的侍女早捧了一盏羹汤来,笑道:“姑娘,喝着润一润吧!”
  小匙送到唇边,甜丝丝的,带了熟悉的温软清香。
  定一定神,才发现竟是一碗冰糖莲子羹。
  唐天重见我迟疑,皱眉道:“不喜欢喝么?”
  不待我回答,他便已扬一扬手,“换一碗别的来,问下太医,要软软的,易消化的。”
  莲子羹即刻撤下,我才有时间转动思绪,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陈设得很简洁,桌椅箱柜俱是红木所制,有棱有角,帏幔帐幕以深色为主,得体大方中蕴着不容忽视的威凛气息。
  低头看自己,一身洁净小衣俯卧于床,身后的疮伤被包得结结实实,虽然还隐隐痛楚着,却已不再尖锐得难以忍受。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将散落到前襟的长长黑发捉住,温柔地捻了一捻,才帮我拂到脑后。
  “还疼么?别怕,太医说了,内腑瘀血已清,好好调理,自然会平复过来。”
  他低着头凝望我,微凹的眼睛幽黑深沉,依稀可见素常的骄矜冷肃,但此刻却的确正柔和温软着。他的手为我拂过长发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时搭于我肩头,轻轻地抚摩。
  掌心的温暖,陌生而遥远,让我禁不住只想退缩。
  “多谢侯爷搭救!待皇上痊愈,必会感谢侯爷今日相救之恩!”我用手腕支起身,一边向后挪了挪身,一边恭身向他道谢。
  “你说什么?”唐天重的眸子蓦地收缩,大手如愿地从我肩头抽回。
  我转动着目光,望向窗外明亮耀眼的阳光,微笑道:“我一定也睡了好久吧?有那么长的时间,皇上龙体也该痊愈了!”
  唐天重站起身,冷冷地盯着我,嗤笑:“宁清妩,你到这时候,还记挂着你的好皇上么?你怎不想想,他若真能护着你,又怎会让你落到这步田地?若非本侯得报,及时赶入熹庆宫中,你在三天前就被扔到乱葬岗了!”
  可就是被扔入乱葬岗,还不是拜你所赐?难道还要我心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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