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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志被无穷无尽的黄昏吞没，化为黄昏的一部分之前，他最后的愿望大约就是能死在自己创造的大地里面。
那眼中有蛇的造型便像是一颗种子。其本体正巧和整个星界一般大。
如果能将所有生命全部肃清的话，祂就能将自己的本体塞入星界之中，抽取整个世界的力量，从大地中重新孕育自己的新生命。
没错——那眼中有蛇的造型，不过是一个尚未成型的胚胎而已。
只有曾经掌握至高的权柄的存在才拥有成为黄昏种的可能。毕竟，黄昏是比奥姆更高的存在，以无尽世界的混沌统合所有万千世界统治者的意志和力量，将其作为共同储备容纳在一处，究极的捕食者。
所有优秀者的智慧和力量都会被黄昏吞噬并消化，资源和历史也被一并吞噬。
事实上，如果不同时将所有的黄昏同时杀死就毫无意义。被杀死的黄昏种个体只会增加其他黄昏种的力量，它们甚至可以互相借取力量和生命。
如果将世界的总和视为无限的话，那么黄昏的力量毋庸置疑也是无限的。
仅仅单一的世界，面对黄昏的话没有丝毫的胜算可言。那就像是一只蚂蚁妄言要毁灭地球一样，是根本不存在可能性的事件。
就连法恩斯的真神奥姆，也不过就是这个世界中最后一个被毁灭的文明中的最后一个幸存者。法恩斯的存在使命，就是将这个世界的火种保存，然后带着整个避难所跳跃到下一个没有被黄昏污染的世界。
只要法恩斯真的掌握了这种技术，那么就算黄昏再度来袭，他们也可以继续跳跃到下一个世界。如果世界的总和当真是无限的话，法恩斯早晚会找到真正能毁灭黄昏的可能性的。
那绝不是痴人说梦。
只要有一个绝对性的，被所有人永久尊崇的信仰作为指引，人类的意志就不会动摇。哪怕还有无数次的尝试，只要信仰没有崩塌，法恩斯人的精神就永远不会毁灭——
在罗兰走到了凯尔莫拉背后之后，他便背对着凯尔莫拉，向着无数跪在街上的信徒们高声念道：“你们当听！”
伴随着罗兰的高声呼喊，雷霆般隆隆的声音在空中滚动着。
“你们当听我的诫言，因我要说极美的话！我张嘴要论正直的事——”
仿佛在迎合罗兰的祷告一般，在他身后无数的黑色乌鸦同时开口，高声鸣叫。
与此同时，正巧圣城内其他人一起高呼道：“赞美罗兰！”
“正是！正是！你们当赞美！”
罗兰大笑着，高呼着。
爆裂的飓风从他的长袍之下流淌而出，呼啸着拍打着，让凯尔莫拉一个踉跄，有些站不稳。
他刚刚抬头，却发现那些死死的告死鸦盯着自己。那冰冷的银灰色的瞳孔中让他感到一种则无声的谴责。
大约数十年没有过的尴尬感充斥在他心中。
就像是误入他人的舞台一样，那种所有人都在凝视着自己，但自己并非主角的尴尬感让他背后发毛。
但他的心智却并没有像自己的外表一样一同变得年轻。凯尔莫拉若无其事的从罗兰身边尝试性的退开。
他发现，在自己离罗兰五十米之后，那些乌鸦盯着自己的目光便同时撤走，转投向罗兰
顿时，一种错位的怪诞的心情充斥在凯尔莫拉心中。他想要却又笑不出来。
……难不成，这些怪鸟居然还真的有智慧不成？
但就在此时，凯尔莫拉突然感到自己舌尖发麻，心跳猛然加速。
仿佛感到了有什么伟大的存在将目光聚焦过来一般，凯尔莫拉感到自己的意志似乎正被缓缓抽离，脑壳中有无法描述的某种东西渐渐沸腾。
就像站立在云端一样，大脑不断提醒着凯尔莫拉刚刚感受到的强烈漂浮感，有种醉酒的奇异幻觉。
凯尔莫拉心中奇异的预感愈发强烈。
自己，似乎又能见证到某种奇迹了。
“赞美罗兰——”
在脑海鼓动着的某种冲动的驱使之下，凯尔莫拉毫不犹豫的张大嘴巴，以万分虔诚高声赞颂：“我以我的肉身、精神和灵魂三倍的赞美罗兰！”
伴随着凯尔莫拉的赞美，越发浓烈的圣火便从罗兰脚下的阴影中涌出。
那是浓缩到液体的神恩。是罗兰刚刚被全世界人拜祭时得到的巨额的神恩。
罗兰的影子根本无法储存这么多的神恩，他能忍耐到现在再让它们涌出已然是极限了。
虽然神恩本身是一种驳杂至极的能量，但这些神恩被奥姆之血冲刷过一次，此时已经变得无比洁净，其中的意念被完全洗净。
这是被炼金术师们渴求千年的，所谓人类意志的结晶——若是将其全数吞入的话，即使是凡人也能瞬间成神。
而事实上，罗兰正是这么做的——
灼烈滚烫的银白色的圣火盘旋着在罗兰脚下升起，卷起荒狂的暴风。
自下而上的涌起的飓风将罗兰的漆黑的哑光长袍瞬间灌满了风，立时如同打开的伞面般撑起，猎猎作响！
浓郁的圣火从罗兰的瞳孔中溢出，转化为更加灼烈的圣光。
“我将给你们大神迹！我将赦免你们的罪孽和过犯，并给你们丰盛的慈爱，直到七世！”
在罗兰每一句祷告的后面，人们都会高声欢呼。
“你们便赞美吧！我将让土地肥沃，十倍吐出粮食和蔬果。”
“我将让这大地吐出宝石，让岩石孕育黄金，让河底流淌白银。”
“我指着我的永生起誓，我将让这地自此而彼皆被荣光充满——”
“赞美罗兰！赞美罗兰！赞美罗兰！”
人们狂热的欢呼着，尖叫着，亲吻刚被光雨浇灌的温热的地面，如同亲吻罗兰的靴子般虔诚。
罗兰的目光淡漠而坚毅，看着不远处的泰尔的旧圣象，缓缓伸出右手，向前虚虚一按——
大地仿佛也得到了罗兰的赐福，流动起来，翻涌着向两边分开，露出其中的灿烂的白银。
那是液态的白银，会唱歌的白银。
随着它们的流淌，模糊的圣歌在天边流淌。
就在罗兰的祷告声中，它们缓缓的流动着，攀附在泰尔的圣象上，一层一层的将其覆盖。
这白银仿佛无比灼热——随着它们攀附而上，泰尔的圣象也一并融化开来，流动着形成其中的小球，无穷的神恩从罗兰身上涌出，化作一道温暖却不刺目的火焰，波动着涌出到圣象中。
“我赐福这大地——你们当把我的名字冠在王座上，把我的荣光刻在地上！你们当崇信我的荣光！”
“我便是，这大地之王！”
罗兰的声音沿着云和风流淌着，一路传入了班萨的王都。
顿时，班萨就沸腾了。
他们听出来了，那正是之前的天音！
即使就在女王的脚下，狂热的信徒们也高声歌颂罗兰之名。
“赞美罗兰！赞美罗兰！赞美罗兰！”
而此时，年轻的班萨女王嘴角微微扯动，深深的叹着气，无力的将身体的重量向后倾倒，瘫在自己的王座里。
她已经意识到了。她的王座没有任何保住的希望，只能希望罗兰能赐给她一个大公的位置。
这些狂热的人们已经疯了。他们根本无法阻止。
或者说，这个世界根本阻止不了罗兰。
光是听到声音就会疯狂的崇拜他，罗兰简直够做所有邪神的导师了。
如今，她的王国已然被罗兰分崩离析。这在身边的神迹的感染力实在太过强烈。
若是除了自己，所有人都喝了发疯的泉水——那么究竟谁是疯子？
也许曾经是她，也许未来也是她。
“赞美，罗兰……吗？”
女王再次叹息，喃喃着，放弃了心灵的抵抗。
于是，她的眼中，银灰色的火焰的倒影渐渐亮起。
而罗兰的声音仍然在空中滚动着。
对此，他高呼着——
“正是！正是！”
“你们当呼喊！我听得见你们的呼喊！我听得见你们的祷告！你们要向我祷告，向我呼喊——因为我与你们同在！”
在罗兰高亢的祷告声中，他身后的鸦群扑打着翅膀飞起，围绕着罗兰的盘旋飞舞，暗沉的阴影将罗兰笼罩，缠绕着圣火的黑水晶般的羽毛缓缓飘落。
罗兰高呼道：“我以我的永生起誓，我将于三天内缔造七大神迹——”
“其一为起死回生之神迹；”
“其二为返老还童之神迹；”
“其三为弑神之神迹；”
“其四为初生的神迹；”
“其五为恩赐的神迹；”
“其六为平等之神迹；”
“最后为永生之神迹。”
“你们便赞颂吧！高歌吧！你们要赞颂我的名，以肉身、精神和灵魂三倍的赞美我，因为我是三倍伟大的罗兰——我说如此，便世世代代皆是如此！”
“你们若认同此义理，便祷告吧！欢呼吧！”
“因为，我便要在这里宣言——”
罗兰的声音微微一滞。
下一刻，他的身后便有沙尘般昏黄色的什么东西聚拢起来，轰鸣着形成了数千米高、直达天际的巨大人形。
那个有些抽象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像是一个被缝住嘴的苦修者。祂的手被绳子捆缚在胸前做出祈祷状，沙尘一般的长发向四周舞动着。
仿佛世界创生般绚烂的光芒从那个巨大的人像身上绽放出来，刺入天空，如同巨人将银白色的光质枪投射而出，将穹顶狠狠贯穿！
而罗兰的祷言也到此结束：“神的世代结束了！你们是世代来临了！”
“你们自由了！你们的灵魂自由了！你们的信仰，你们的生命一并自由了！”
“我解放你们的自由！直至大海枯竭、天空崩裂，绿洲化为沙漠，直至最后的黄昏降临，太阳永不升起——”
“——这世代，众生平等！”（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君权神授
太阳初升，玫瑰般芬芳的清晨洒在班萨的首都。
翡鸽城，这座足有千年历史的古城，如今却显得热闹而庄重。
这并不是因为这里有要举办什么巨大的祭祀仪式。
不如说，如今还坚持举办那些古老陈旧祭祀仪式的人，反倒会被人大声嘲讽，投以鄙夷的目光。
因为就在三天前，他们三倍伟大的圣罗兰陛下已经在圣城法兰克福进行了最高祷告。
罗兰宣称，这世代，众生平等。
直至大海枯竭、天空崩裂，绿洲化为沙漠，直至最后的黄昏降临，太阳永不升起为止，世俗的权利始终要低于神权。
罗兰宣称，旧世代所有世俗帝王的权柄已然废除，新的世代一切都将从头开始。
这世界上，唯有罗兰一人拥有给帝王加冕的权利。而那些帝王也不过是罗兰的权柄的代行者。
也就是说，罗兰是导师的代行者，而世俗的统治者又是罗兰的代行者。
当然，他们仅需向罗兰表示的臣服，如果所有人一样平等的谨守导师的诸多诫命，允许罗兰和他的门徒在他们的国度内传教。如他们如此做了，罗兰便将被赐福的地给予他们，将他们的国家重新赐还给他们，赐给他们世俗的权利。
但相反，若他们拒绝和罗兰站在一起，那么他们的国度就有大罪患了。
每个人都相信，若真到了那时，圣罗兰定要让瘟疫和诅咒流淌在他们的国度里。他们的山将崩裂、岭将塌陷，江河倒流，田里颗粒无收。
罗兰所行的七大神迹让所有人对此坚信不疑。
要知道，那可是三倍伟大的圣罗兰——是正义和真理的代行者，是大地之王，万物的赐福者。
他所行的大神迹俯拾皆是，凡人怎能抵抗他的意志？
在神迹当日，班萨的女王就公开声明，要将国家献给罗兰为信礼，希望他能引她入圣教；而在次日，苏泽女皇和法拉若的山民之王也陆续宣布接受罗兰的统治和支配。而卡拉尔更不用说，在罗兰神迹三日的前一天，她就表明了自己作为罗兰门徒的身份。
在那时，还有很多人对她的行为表示无法理解。卡拉尔大公当即宣布赫尔加罪大恶极，号召国民在多领域抵制这个“欺骗众人的窃国者”，甚至派出了军队对她进行围剿。
但这样的日子一共只过去了两天，在神迹三日的第二日，罗兰在清晨进行的覆盖世界的大神迹让所有人都听到了罗兰的声音。
并且在那之后，在大约是圣城的方向出现的大异状更让人们清晰的意识到罗兰的伟力——
那时，一个昏黄色的、直达天际的巨大人形凭空浮现在了天空之中。
那个有些抽象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像是一个昂着脸的苦修者。祂那沙尘一般的长发被无形的飓风吹拂着，向四周猎猎的舞动着。
即使远隔万里，人们依旧同时感到狂暴的飓风从天边呼啸而过。冰冷的空气流淌着，拍在自己脸上。
在那种程度的威压之中，就连天空都为之塌陷。昏黄色的巨人上空，奥姆之墙浮现出一层层淡淡的、模模糊糊的灰色色块，上面的彩色的符文都被色块所遮蔽，一连串的符文都失去了光芒。
那巨人仿佛顶着即将塌陷的天空，昂着脸，双手合拢在胸前，如同冲着天空咆哮着什么。
在那之后，仿佛世界创生般绚烂的光芒从那个巨大的人像身上绽放出来，刺入天空，如同巨人将银白色的光质枪投射而出，将穹顶狠狠贯穿！
那是将神的世代终结的一击。
那是众神之下的黄昏，终结神明历史的一击！
在那时，罗兰的祷言便也伴着风传来。
他高呼着，高声呐喊。
那声音说——
“神的世代结束了！你们的世代来临了！”
在那之后，世界一夜之间就变了。
人们不光是对屈服的帝王没有半分指责，并且卡拉尔的大公和缇坦皇帝反而受到了人们的指责，承受了无比巨大的压力。
他们简直是错愕的。
从古至今，从没有任何人敢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所有的人以生命向他们的帝王做抗争，甚至将此举作为一种神圣的使命，一种伟大的牺牲。
大公在当天就被人们控制起来，捆绑着交给了赫尔加。卡拉尔公国的贵族有三分之二毫不犹豫的向赫尔加投诚，而赫尔加全数接纳了他们。
之后，赫尔加当着卡拉尔的民众和贵族的面，将大公及其族人全数处以了绞刑。
从那时起，卡拉尔公国短暂的百年传承于此宣告终结。
立于卡拉尔的废墟之上建立起的，是依旧附属于班萨的萨亚公国。
而在缇坦，人们同样迎来了狂欢。
那种走在街上，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是亲切的兄弟姐妹的感觉让他们迷醉。
昔日里那些甚至不敢抬头直视骑士的平民，纷纷昂首挺胸来到皇帝的寝宫前，高声咒骂他的愚蠢和顽固。
而宫廷卫士也不再听从大贵族和皇帝的命令。除了极少数的死士之外，一夜之间整个国家都背叛了他。
短短三天，原本就衰老不堪，终日缠绵病榻的老皇帝已经气得昏过去了五次。他的神色每天都变得更加糟糕，而人们便将这种征兆视作罗兰对其的惩罚，每日都发出更加高亢的欢呼。
在那天淋到光雨的所有人都仿佛开启了重新进化的按钮，短短三天之内，原本卡在黑铁阶和青铜阶的人们无一例外的全部进阶到了青铜阶，而青铜阶的人有三分之一都进阶到了白银阶，白银阶的人也有三分之一进阶到了黄金阶。
一夜之间，天就变了。
所有淋到光雨的人，无一例外的都将信仰托付给了罗兰。唯有那些极少数的没有淋到光雨的死士，才保有几分对皇族的忠诚。
但那可怜的数量和停滞不前的实力，在得到了巨大进步的缇坦民众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
那些大贵族和皇族的死士掌握的地盘一点点的收缩，在第三天的时候，他们的活动范围甚至直接被压缩在了皇帝的寝宫里面。甚至包括老皇帝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哪怕一丝的翻盘的希望。
——等到大神迹的第三天，他们掌控的地盘，便唯有这最后的一座宫殿了。甚至所有人都相信，这只不过是给老皇帝，给这个国家昔日的统治者留的最后一点面子。
这最后的十七个人，再加上一个即将衰老而亡的皇帝，便是这个千年帝国最后的国民了。
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等待着老皇帝咽气。甚至有人满脸期待的低声祷告，希望罗兰收走他的灵魂。
因为他们已经得到了平等。而且是在神的监督下的平等。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是平等，平等能给他们带来些什么——但他们却知道，这意味着他们从此就拥有了作为人，而不是牲口存活在世界上的权利。
根据那些如同一阵风一样出现在城市里的戴着鸟嘴面具的黑袍人的说法，平等意味着他们从此拥有和贵族老爷们讲道理的权利，意味着任何人杀死他们也要付法律责任，意味着哪怕是领主也不能夺走他们的劳动所得……
如此如此，那些黑袍人说了很多。很多人对此表示讶异和极端的不支持。他们认为这样的话，就等于失去了自古流传的传统，社会没了秩序，一切都会乱套的。
不过那些黑袍人仅用一句话就堵住了他们的嘴。
“秩序？传统？别开玩笑了，你们只要有罗兰陛下所定的律法就够了。”
顿时，他们就说不出话来了。
想想也是。如今不再有战争，人们不会饿死，也不再有肆意妄为的贵族和领主，所有人的行为都被约束在罗兰的律法之中——那哪里没了秩序？那是创造了新秩序才对。
如今，在人们的高呼和赞美声中，班萨年轻的女王伊凡娜沐浴更衣完毕，着一身朴素而洁净的白衣，里面严密的套着她作为女王的装束，缓缓从外走向原本属于自己的圣殿。
在她的面前，地上有花瓣散落。圣火的蜡烛一排一排的在两边燃起，人们欢呼着，赞美着。
这哪里是投降？就连大胜也没有这样的威风——
伊凡娜叹息着，却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