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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庸风雅录 作者:阿堵-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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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鑫垚一愣:“出发?他去哪里?”
  刘得灿只当他忙糊涂了:“一个国际学术会议,方少说您知道。”
  洪鑫垚立刻拿出手机:“小赵,我哥在哪儿?”
  “刚上飞机。”
  洪鑫垚脸色发青:“去哪儿的飞机?”
  “布鲁格啊。不是去布鲁格参加那个,什么国际古文字年会?”
  洪鑫垚猛地掐断电话,开始拨另一个号码,话筒里呆板的女声一遍遍重复:“您拨打的号码无法接通。”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才垂手放弃,脸上的表情愤怒又委屈,凶狠又茫然。
  刘得灿小心翼翼问:“洪少,怎么回事?”
  “刘哥……”在这知根知底忠心下属面前,洪大少忽然显出一丝罕见的脆弱,“布鲁格的会开一星期,他明明说好只参加最后一天,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这样过,从来没有……”
  刘得灿安慰道:“问问小赵方少留了什么话,许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也没准。”
  回家路上,洪鑫垚一言不发。长贵婶见了他,一面端茶送饭一面絮叨:“少爷您这两天不在家,方老师格外没精神,临到出门,都没笑过。”
  小赵回来,立刻被抓去问话,却没问出任何实质性内容。
  望着老板几乎要抓狂的样子,小赵瞥了好几眼,才试探道:“洪少,您真不知道方少为什么不高兴?”
  “老子要是知道,还跟你在这磨叽!什么事不能敞开了说,要抽冷子玩出走?他不高兴,怎么着不能随他?到高兴了为止!这算什么?”一种无法言喻的慌张在心中扩散,洪鑫垚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这算什么?这他妈算什么……”
  小赵同情地看向自家老板:“洪少,您回忆回忆,星期五晚上,您从蓝星出来,是个什么情形。”
  洪鑫垚不解:“什么情形?姓路的醉死了,拽都拽不动,我生怕他出什么毛病,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小赵眼中的同情之色更浓:“当时有只小妖精正黏在您身上,方少被撇在后头。您大概着急拽那姓路的,没注意……那情形,我瞧着心里都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您想想,方少瞧着是什么滋味?今儿送他去机场,照我看,可不光是不高兴那么简单……”
  有如晴天霹雳当头轰下,洪大少彻底焦了。
   
 
    
    尾声五

  “啪!”
  墨汁淋漓的加健狼毫大斗笔正砸在额头上,疼还在其次,难受的是墨汁顺着鼻梁往下淌,转眼就到了嘴边。洪鑫垚不敢揉也不敢擦,下意识舔了舔,味道可真不怎么样。神经居然还能忙里偷闲想起他什么时候提过谁谁谁吃墨块的事儿。
  书案上一幅大字刚写了一半。方笃之横眉竖眼,指着洪鑫垚,厉声道:“我怎么跟你讲的?要么你有本事根本用不着搞这套,要么就压根别让他看见!凑巧?别跟我狡辩!你自己问问自己,当真上了心,哪来的凑巧?”
  洪鑫垚低下头。老丈人这最后一句,真正杀人不见血,将得他悔恨莫及,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现在才来找我想办法,中间那两天干什么去了?嗯,你有事,你忙,你脱不开身……小思是什么样人?但凡你有一丁点做到位了,他会一声不吭出去待着?我看你仗着他好脾气,什么都由着你,纵得快要忘了自个儿姓甚名谁了!混账东西!!”
  方笃之越说越来气,伸手去抓桌上巴掌大的端砚。
  “爸,是我的错,是我混账。您要打要骂……”洪鑫垚抬起头,眼眶通红,“都等我把哥接回来,成不?”
  方笃之手摁在端砚上,瞪了他一阵,才没好气道:“小思去开这个会,三个月前来的邀请,上个月办好的手续,他打电话改改航班,抬腿就能走。布鲁格的签证出了名的慢,商务加急也要一星期,等你过去,他都回来了,瞎折腾!”
  洪鑫垚一脸哀求:“所以才求您来了,不能让他一个人回来,我得去接他回来。”
  方笃之哼一声,开始打电话。最后道:“马上把申请资料交给诚实,最快三天,你定周五的票。”
  洪大少可怜巴巴的:“周四晚上不行吗?”
  “不行。你最后一天去,等他会开完了再见面。你是去接他回来,不是去干扰他办正事。”翁婿二人彼此了解甚深,方笃之很知道洪鑫垚去早了可能会是什么结果。
  “我只想早点看见他,不会干扰他办正事……”瞧见泰山大人的脸色,洪大少模样愈发可怜,弯腰捡起地上的斗笔,双手捧着呈上去,“那……会没开完我保证不跟他见面,我……我就在他附近悄悄待着……” 
  方笃之接过斗笔,在青花笔洗里涮半天,低头看那半幅大字:“反正都是你们自己的事,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不管。”
  布鲁格位于西洋大陆北部,是一个风光如画的美丽小城,也是欣赏冬景、滑雪玩乐的胜地。因其文明程度颇高,许多国际学术机构都在这里设有分部。然而在此刻的洪鑫垚眼里,这地方山不长毛鸟不拉屎,方圆百里找不到一个夏国餐厅,气温跟青丘白水的冬季有一拼,既担心方思慎吃不好,又怕他没带够衣服挨冻,端的是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他在家中翻找出会议日程表,适逢旅游旺季,费了不少功夫才定上同一家酒店。星期四拿到签证就出发,到达时当地时间还是下午。在房间里憋了半小时,哪里坐得住,索性从头到脚伪装一番,跑到旁边大学校园,守在会场外等着。
  方思慎才出来,他就看见了。与会人员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走到半路,绝大部分都抽空玩乐去了,方思慎身边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了一个棕色头发的洋鬼子。两人在酒店咖啡厅坐半天,又偕同一起往餐厅吃饭。一边吃一边说话,还在桌上点点画画。声音不大,气氛却热烈得很。洪鑫垚坐在角落里,借着一株盆栽挡住自己身形,眼神不停透过枝叶往那边扫视。一盘子食物下肚,也不知到底吃了些什么。
  因为有当年卫德礼的前车之鉴,洪大少对于老外警惕性格外高。他的位置在方思慎背后,正好能看见洋鬼子的脸。果然,过不多久,那洋鬼子表情就变了,眉眼都抻不开,一脸肉麻兮兮,指着方思慎盘子里的东西,大概说他吃太少。洪鑫垚咬牙切齿坐着,等那两人起身出门,才快步跟上。路过方思慎的位子瞟一眼,有限的两样食物,几乎没动。心里头抽了抽,发现前边人没影了,赶紧追出去。那老外正跟方思慎热切地说着什么,还伸出手去拉他胳膊。恰好电梯到了,就见方思慎勉强笑着说句话,闪身进了电梯,跟他招手再见,那洋鬼子到底没好意思追进去。
  消失在电梯门里的背影单薄孤寂,好似不过几天就瘦了一大圈。洪鑫垚捏了捏拳头,默默走回自己房间。
  第二天周五,也是会议最后一天。方思慎宣读了自己的论文,又参加了两个小组的讨论活动。闭幕式结束后,某些性急的学者直接从会场去机场,不着急的则成群结队溜冰滑雪喝酒泡吧。方思慎婉拒了同行邀请,一个人回到酒店,在咖啡厅要杯饮料,坐在窗边发呆。
  酒店位置极佳,从窗户望出去,就是雪白晶莹的山尖,那里有整个西洋大陆最好的滑雪场。眼前有点模糊,头也有点发沉。自从第一天下飞机,就一直是这样,不严重,也不见好。方思慎把它当作水土不服的轻微症状,没放在心上。这时候闲下来,刻意忽略的不适忽然变得明显,手掌撑着额头,脑袋才不致趴下去。
  “嘿,方,就知道你在这里!他们说要去施威茨公园看雪雕,我想你也许感兴趣,怎么样,一起去吧?”
  方思慎抬头,望着对方热情的笑脸,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身后有人道:“抱歉,他约好了跟我一起去。”
  老外很吃惊,但马上又笑着继续邀请:“你是方的朋友?一起去怎么样?人多有意思!”
  “对不起,我不是他的朋友。”洪鑫垚拉开方思慎身边的椅子坐下,抓住他的手,气势比站着反而更具压迫感。
  “我不是他的朋友——我是他爱人,来接他回家。”淡淡一笑,“我们好几天没见面了,你一定能理解。”
  老外震惊不已,把两人看了又看,终于打个招呼走了。
  方思慎转过头,神情有点儿呆:“你……怎么来了?”寻常一问,听不出悲喜。最初的郁闷情绪沉淀到现在,既发泄不出来,也洗刷不下去,化作粘稠一片,蒙在心上。
  洪鑫垚亲他一下:“来接你回家。”
  方思慎似乎想躲,终究还是没躲。那一点犹疑闪烁,清晰地落在洪鑫垚眼里,整个人瞬间变得强硬,搂着他肩膀站起来:“我们回房间。”
  他抓得太紧,方思慎觉得那手指钢筋一般,肩胛骨仿佛都能穿透。
  “你松开……我的房间不是这边。”
  “我知道。”
  手上力道丝毫不减,步子越迈越快。方思慎被他带着往前走,脚下跟得费力,头一阵阵发晕,周遭的空气好像要沸腾一般,蒸得人神志不清。心里有些慌张,又莫名其妙觉得踏实,甚至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大概唯有叫人慌张的都发生了,才好真正踏实下来。
  被糊里糊涂带进房间,又被糊里糊涂压在门板上。后背冷硬的触感激得浑身一颤,听见他在耳边说:“有点发烧。”
  下意识回答:“怎么会……”毕竟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生病的经历了。
  他的声音恶狠狠的:“休想我会放过你!”
  “啊?”方思慎眼神茫然,好似根本没听懂。
  洪鑫垚低下头,在那浅淡的唇上咬出鲜红的血色,表情狠厉,声音暗哑,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间蹦出来:“我说,休想我会放过你。”
  “嗯。”听懂了,还配合着点了下头。更晕了,于是闭上眼睛,轻轻皱了皱眉。
  洪鑫垚猛地抱紧他疯狂亲吻,吞噬一般啃咬唇舌、耳朵和脖颈。衣裳在大力的撕扯下迅速剥落,眨眼间寸丝不留。把方思慎放到床上,盯着他绯红的脸颊和白皙的身体,然后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大概被他弄得头晕目眩,这样毫无遮挡地坦露全部,方思慎也没顾上害羞,只是躺在那里喘息,胳膊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不定,浑然不觉某人的眼神就像带着火头的利箭,在自己身上射出无数窟窿,燃起一片血色烈焰。半晌,他微微缩了缩双腿:“阿尧……冷。”
  洪鑫垚光溜溜站在床边,许久没动。听见这句,立刻整个扑上去,把他覆在身下:“马上。马上就不冷了。”
  他箍住怀里的人,用身躯挤压揉按,用双手搓捏抚摸,用唇齿啃噬舔舐,很快感觉到烧灼皮肤的异常高温。身体因为过分的忍耐撑得发麻发痛,心中却如同窗外无垠积雪般柔软而宁静。他无比清楚自己渴望做什么,应该做什么。慢慢低下头去,用最温柔最狠绝的动作,送给他极致的快乐与折磨。
  方思慎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冷还是热,是痛快还是痛苦。然而毋需任何思考,凭着本能就知道从哪里可以得到纾解和拯救。他不由自主抬起颤抖的腰身,竭尽全力向着某个能量源泉靠拢。在昏沉与清醒交替之中,最后一次睁开眼睛,看见初升的太阳攀上窗棂,纱帘后的日光渐渐亮过了雪光。终于,一切都化作无边的温暖,与禁锢自己的怀抱融为一体。
  直到第三次醒来,方思慎才认出身处环境根本不是酒店。望着电子壁炉里暗红色的仿真火焰,闻着家具散发出的清淡松香,不由得有些恍惚。
  “这是哪里?”嗓子还没有消肿,吐字十分艰难。
  洪鑫垚捧了药汁过来,慢慢喂给他喝。
  “迟晏朋友的房子,原本就空着,借过来住住。”
  方思慎模模糊糊记得挂过点滴,稍微抬起胳膊,果然看见没消退的针眼。浑身都是高烧过后的疲乏倦怠,更兼酸痛难言,这滋味真是久违了。忽然反应过来,也不知过去了几天,脑中竟然完全没有了时间概念。
  “今天几号?”
  洪鑫垚答非所问:“我打电话给爸爸,让他替你请了一个月病假,正好跟寒假连上。反正是三个月的签证,歇够了再回去。就找你最喜欢的那个学生代课,这总不用操心了吧。”伸出手指揩去他嘴角的药渍,揩了一下,觉得还差点儿,又低头用舌尖舔了舔。
  方思慎正要说话,被他这一下弄得分了神,没说出来。
  “挂了三天点滴才退烧,我给老头儿打电话要方子,挨了一顿好训。他说必须等养好了再挪动,先别急着回去。他还骂我……骂我不管你的死活。”
  洪鑫垚直勾勾地望住方思慎:“哥,我是故意的。”
  方思慎也看着他,神情渐渐宁定,轻声回答:“我知道。”
  一次次被抛向巨浪的边缘,又一次次被拉回漩涡的中心,方思慎不知道那一夜自己经历了多少回破碎之后的重组,崩溃之后的复生。直到此刻,流失殆尽的力气都没能回到体内,仿佛彻底清空的容器,等待着重新被充满。
  洪鑫垚让他躺平,收拾了药碗,自己也过来陪着躺下。
  许久许久,才低低地说了一句:“哥,你不能不相信我。”最后一个字,委屈得哽咽起来。
  方思慎慢慢道:“阿尧,我没有不相信你。”
  那一个睁大眼睛:“真的?”
  “真的。没有不相信你。”方思慎停了停,又补一句,“从来没有。”
  他忽然觉得哀伤。他很清楚这感触从何而来,却不确定该往何而去。
  “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不舒服,这么……不舒服。甚至有一点……打击到了对未来的信心。阿尧,对不起,那时候我没法控制自己的脾气,也拒绝去考虑你的想法,听说你是安全的,忽然就想走开,想……一个人待一待。”
  “哥,你别说了。”洪鑫垚伸手抱住他。似乎说什么都是空洞的,却只能用空洞的承诺表达心意:“我明白,是我犯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
  方思慎没有接话,轻轻叹了口气。
  洪鑫垚有点慌。他知道这时候语言起不了作用。他深知彼此的信任是如何建立起来的,那么,所谓“对未来的信心”,必然要靠同样的方式。于是不再说话,只把他搂在怀里,一下一下温柔地亲吻。亲到后来,变成两个人缠在一块儿,睡了个酣畅淋漓的好觉。
  此后便是二人小日子。房屋位于布鲁格郊外,第一次看见洪鑫垚端出饭菜汤药,方思慎便知道有专人往这里送东西帮忙,只是从未露过面,倒好像从头到尾都在过二人世界。洪鑫垚事事周到,简直比当年穷追苦恋还要殷勤。方思慎权当病中福利,颐指气使,尽情消受。这些年忙忙碌碌,如此这般纯粹地彼此陪伴,还当真没有过。往往在某个时刻,看着对方的笑脸或者背影,方思慎会冷不丁被触动,恍惚间觉得,世上再没有什么更重要。
  两个星期后,旧话重提,气氛大不相同。
  洪大少扒拉着碗中的干果,挑了颗榛仁送到方思慎嘴里:“哥,你不能不相信我。你明知道的,我根本受不了戴套子,除了你,还能跟谁做去?别说做了,光想想都硌应得慌,对吧……哎!” 
  上蹿下跳着躲避砸过来的大核桃,嚎叫:“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说实话怎么了我,你不就爱听实话……”
  核桃冰雹似的砸过来,应接不暇。洪大少破釜沉舟,以攻为守,冒着枪林弹雨箭步上前,直接把罪魁祸首拿住。
  方思慎不肯就范,奈何实力悬殊,一时不知该恼羞成怒,还是该忍俊不禁,脸色绯红,靠着他喘气。
  “别闹了,闹出汗容易感冒。”洪鑫垚语气像哄小孩。
  “谁跟你闹……”
  “咱们说正事,下个月过年,我爸我妈叫我带你回去。”
  方思慎愣住,好半天才想起问:“那我爸怎么办?”
  “说好了,一起去。”
  “他怎么会同意?”
  洪大少眉毛一挑,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同意?河津计划进行城市转型,下一步重点开发历史文化资源,打造文化旅游名城。河津政务府专门请他老人家去当顾问,他已经答应了。然后嘛,正好顺便看看亲家……”
  
    尾声六

  似水流年,繁华依旧。
  共和七十五年。与十年前相比,大夏神州没有太大变化。特别是对方思慎来说,生活中唯二的两个重心:家庭与事业,都处于平稳上升状态,实在没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至于天灾人祸,国计民生,朝堂上你方唱罢我登场,江湖中各凭能耐运道显神通。离得远的无暇顾及,离得近的想不知道也难。
  先是方敏之一家移民去了海外,方思慎猜想大概为了近几年叔叔搞出来的某些小动作,却没料到竟至待不下去的地步。等再次辗转见面,已经是异国他乡。方敏之把新出的诗集给侄儿看,只字不提为何临到晚年去国离乡。好在他原本就十分国际化,在洋人的国度里也生活得颇为自在。
  另一桩没料到的却是妹妹一家三口,低调而迅速地迁往花旗国,除去至亲密友,基本无人知晓。胡以心和欧平祥均属高级技术工种,走起来并不难。他们的独生女儿也十岁了,两口子对外的说法,移民主要为孩子成长教育考虑,但方思慎知道并不仅仅如此。妹妹一家走后不到半年,胡家第二代就被牵连进了一桩贪污大案,紧接着第三代又爆出劣迹无数,原本大树一般的军政权贵家族,在风雨的打击下转眼败落。
  很多人走了。很多人正在谋划离开。洪家三小姐洪玉莲早已正式成为花旗国公民,长孙洪文龙和洪鑫垚自己,也预备着双重身份。方思慎的同事与学生中,去往他国的比例逐年增长。但与此同时,也有更多的海外夏人在不断返回,更多的外国人在不断涌入,带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和企图,在这块土地上腾挪跳转。 
  方思慎如今除了在人文学院任职,还是凉州玉门书院的客座教授,每年固定去待个把月。除此之外,他还在包括普瑞斯在内的几所外国大学东方研究院挂了名,隔上一段时间,总要去尽尽义务。然而他从来没有想过真正离开夏国,尽管不断有熟人在这个问题上交浅言深,委婉试探。说到底,方思慎是一个追求踏实的人,精神上无所依托的生活,在他看来,根本不可想象。年岁越大,这种深入骨髓的立地扎根的感觉就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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