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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思慎说明来意,那校警问:“人事处的证明有吗?”
方思慎傻眼了:“外事办老师让我们来的,没说要人事处证明……”
校警看他明显菜鸟,挥手:“算了算了,明天补一个送过来,护照拿来我看看。”
再三谢过,临走,方思慎总算学乖了,多问一句:“不知道人事处的证明,是院办人事处,还是学校人事处?”
“先去你们院办外事办开个介绍信,主管人签字盖章,然后去院办人事处开证明,再到学校人事处盖章,最后送这儿来。明天一定送到啊!现在上头抓得紧,手续不全不单罚个人,学校也挨罚……”
卫德礼经过这番折腾,简直站都站不稳。方思慎把手上大堆文件理一理,重新拿好。上下几张因为捏得紧,都捏出了几个带着汗渍的手指印。满校园饭菜飘香,于是问:“你饿不?”
卫德礼忙着抹汗喘气,使劲儿点头。
“炒饭行吗?”
“好、好极了。”
食堂人多,方思慎在外卖窗口要了两份火腿鸡蛋炒饭。点完才想起没问卫德礼有无忌口,又想卫先生既信东方圣教,大约除了割不正不食,应该没太多禁忌。双手捧好文件,右手食指勾着盛炒饭的塑料袋,快走到留学生公寓楼门口,卫德礼才恍然大悟般将炒饭接过去,连声道歉。
经过这番同甘共苦,二人俨然已成战友,直接在地板上铺张报纸便开吃。方思慎一面吃,一面详细说明缘由,交代第二天务必办妥的各项事务。卫德礼熟练地使着筷子,狼吞虎咽,一口气扒拉下去半盒炒饭,才道:“虽然在机场没有穿绿军装的军人搜身,不过我现在真的感觉自己是到了夏国了。”
接下来的几天,卫德礼一边痛苦地倒时差,一边跟着方思慎上蹿下跳东奔西跑,到周五终于办妥各项手续,只等周一上课。几番操练下来,卫先生也明白遇事先问“怎么办”,私底下再问方思慎“为什么”,尽管这“为什么”得到的回答通常也只有两句:“因为你是外国人,因为这里是大夏国”。
他想周末请吃饭,表达谢意,却因为方思慎实在太忙,只得暂且作罢。
方思慎这星期被卫德礼的事搞得焦头烂额,不得已周五晚上熬夜备课。挫败之余免不了自嘲一把:书生纸上谈兵,一遇实际事务就择不开,手忙脚乱。
周六下课,看见梁若谷向讲台走来,猛然想起忘了给他回信。
自从梁才子做了琼林书院的志愿者,每星期都会给方老师发封电子邮件,问候一番,再请教几个问题。
“对不起,梁若谷同学。你的信我看了,当时觉得有些地方需要斟酌,没及时回复,后来因为忙别的事,结果给忘了,抱歉。你现在方便的话,我说说初步看法,回头邮件里再详细讲。”
梁若谷摇摇头:“方老师,是我给您添麻烦了。”又一笑,“我还以为,这次的问题太浅薄,您要么不屑回答,要么不好意思给我指出来呢。”
书面交流比口头交流更容易拉近距离,仗着邮件往来日益熟悉,梁若谷跟方思慎顺口开起了玩笑。
洪鑫垚斜靠在椅背上,望着讲台上那人认真解答的样子,心说他怎么这么笨哪,简直就是个睁眼瞎,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梁若谷那是什么角色?一肚子坏水笑里藏刀,用方书呆自己提过的词形容,整个一斯文败类,保证半点不冤枉他。虽然梁若谷丝毫不露口风,洪鑫垚却断定他必是利用金帛工程八卦敲诈过方思慎。何况眼前这种戏码,根本不用有前科,脑子稍微清醒点都能看出来,谁在利用谁。
洪大少当然不可能叫梁若谷别欺负老实人,大家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彼此彼此,说出来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寻思着怎么点醒一下方书呆,别这么傻不楞登地被人利用。
梁若谷问完问题,着急上工,匆匆告辞。其他学生早已离开,洪鑫垚跟着方思慎走出教室,问:“梁子是不是老发邮件骚扰你?”
方思慎以为他要问正事,却原来是打听八卦,看他一眼,道:“一个星期一次,也还好。”
“那是因为他一个星期去上一次工。你知道他上工为了什么吧?”
有了前车之鉴,方思慎当然猜得出梁若谷如此着紧这份义工目的何在,然而许多话却不能说,淡淡道:“算是公益活动吧,又是兴趣所在,挺有意义的。”
洪大少啐一声:“我呸!公个屁的益啊,一个小孩学费上万你知不知道?他倒是给人白干,怎么不去问他们书院这个大师那个先生?白贴劳力还不给指导,你说梁子他图什么?”
“他既愿意,总有他的理由。你想知道,直接问他不是更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出了校门,路上照例挤得一塌糊涂,洪鑫垚跟得十分费劲。跺脚:“哎——你说你,听不听得懂人话啊?!”他块头大,反不如方思慎穿梭自如,索性踩着横在面前的三轮翻过去,双手提起挡道的小孩挪到身后,也不管人家奶奶在旁边咒骂,追上前面那人:“你怎么这么爱当滥好人?他又不是真没人问,你信不信他从你这问明白了不定怎么显摆呢?”
不知不觉已到地铁口。方思慎停下脚步,转过头:“谢谢你,我不介意。”
洪鑫垚愣住,等反应过来,方思慎已经进站。总觉得话没说完,掏出学生卡就跟进去:“嘿!你倒真大方。”直跟进车厢,“怎么不见你对我也这么大方?问个事推三阻四,训起人来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看你对谁都比对我客气!”
“哪有这回事。”
“怎么没有?就说上次,你说我那啥,啥窃来着?”
方思慎忍住笑:“剽窃。”
“对,你说我剽窃史同的劳动成果,明明是他自愿让给我的,拿来参考一下怎么了?还有上上次,嫌我作业写得不好,敷,敷——”
方思慎替他补足:“敷衍塞责。”
“我哪里敷衍塞责了?那本破书老子整整看了两个星期,两个星期啊你知不知道?!”
方思慎忽然拍拍他胳膊,又指指下面。
洪鑫垚这才发现旁边几个小孩都抬着头,圆溜溜的眼睛盯住自己看。大窘,哼一声,住口。
方思慎本以为他回家顺路,才上了同一趟地铁,谁知自己下车,洪大少也跟着下了车。
“你不回家?”
洪鑫垚眼珠一转,谄笑道:“我有问题向您请教,您给额外指导指导呗。”
方思慎知他存心捣乱,不禁头痛,转身便走。拐进西门小吃街,欲买葱花饼充饥。他轻车熟路,几步便去远了。反观洪鑫垚,刚进胡同口,就被一群推销碟片的女人围住:“小伙子,毛片要吗?”“原装进口,高清画面!”“纯种东洋无码,不看后悔终身!”
好不容易从女人堆里脱身,找着方思慎的背影,紧跑几步,眼看就要追上。一群脏兮兮的小孩迎面猛冲过来,吓得他侧里一让,左脚恰好陷进路面水坑,一个趔趄差点扭伤。落在最后的小孩好死不死,飞跑着从他右脚面上踩过去。疼倒在其次,关键是窝火,洪大少眼疾手快,回身揪住衣领提溜起来,巴掌还没伸出去,那小孩已经吓得“哇”一声嚎啕大哭。
这种事胡同里每天不知上演几遍,不到没法收拾根本没人管。洪大少本不是好惹的主,又正在气头上,那巴掌眼看就要落下去。
胳膊被人抓住了,抬眼一看,方书呆疾言厉色:“洪鑫垚,干什么呢?”
“我教训教训他。”说着,把脚上的白球鞋亮给方思慎看。一只被泥坑污水染成了黑色,另一只被小孩鞋底印上了花。
方思慎却指着那小孩脚上破洞的帆布鞋,道:“你几岁,他几岁?你穿什么鞋,他穿什么鞋?谁教你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你一个高中生,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洪鑫垚心底很有些英雄主义情结,听见以大欺小,恃强凌弱这种评语,只好把小孩放下。孩子滑溜得很,脚沾地立马一溜烟跑了。瞧见白色校服袖子被揪得全是黑手印,洪鑫垚更加郁闷,冲方思慎嚷道:“你看!这种没教养的顽皮鬼,怎么不该训!”
方思慎点头:“这些孩子是没教养,但这不是他们的错。你要教训别人,总得比他们多些教养。”
洪大少没话说了。这时早过了饭点,肚子忽然一阵叽哩咕噜,怒道:“我饿了!”
方思慎递给他一个葱花饼:“吃吧,买了你的份。”
第〇二三章
晋州本以面食为主,那葱花饼又做得相当地道,洪大少闻着香味儿口水就下来了,伸出右手往饼上抓去。
方思慎却把胳膊一缩:“换左手,干净点儿。”
洪鑫垚这才想起刚抓过那小孩黑油油的衣领。在屁股上蹭蹭,大咧咧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一手一个大嚼起来。
三代出一个贵族,这一细节充分暴露了洪大少暴发户本质。但在此情此景下,却又异常地和谐自然。
方思慎不再说什么,一边吃一边往前走。路过瘸腿乞丐,照例弯腰,把零钱放进易拉罐里。
“这饼味道真不错,简直赶上我妈的手艺了,好久没吃过这么地道的葱花饼了……”看见方思慎施舍乞丐,洪大少瞪眼:“你嫌钱多啊,全他妈是骗子知不知道?信不信他一个叫花子收工回去吃香的喝辣的,准保比你个大博士过得还滋润……”一面说,一面又从方思慎拎着的塑料袋里掏出去两块饼。
“骗的就是你这种傻冒,有这闲钱,还不如给我呢!”
方思慎一直没理他,听见这句,忽道:“你要肯把自己弄成那副样子坐那儿,我就给。”
“咳!咳!”洪大少噎着了。明明觉得这话不对劲,偏又驳不出啥来。嘟囔,“谁没事把自己弄成叫花子,有病呢是吧……”
葱花饼一共八块,洪鑫垚吃完四块,不好意思再伸手。方思慎道:“饱了吗?我有三块就够了,还有一块是你的。”
两人这时已经走进校园宿舍区。洪鑫垚还没来得及拿起最后那块饼,就见一个衣着诡异的老外疾步走来,脸上惊喜交加:“方!”叽哩咕噜一通鸟语,除了那个方字,半句也没听懂。
不等方思慎回答对方,他先抢着问:“洋鬼子说啥?”
卫德礼却听懂了“洋鬼子”三个字,正色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如此侮之,岂非无礼?”
洪鑫垚吃惊:“原来你会说夏语!”转头却问方思慎,“他说什么?”
“他说你叫他洋鬼子很没礼貌。”
“然也。没礼貌,很没礼貌。”卫德礼捡了方思慎的牙慧,仿佛练习口语般重复道。
知道对方听得懂夏语,洪大少也觉得当面管人家叫鬼子有点不合适,再打量一番那身不伦不类的长袍,抽抽嘴角,不说话了。
“方,你下午有没有时间?”
“我下午要批改学生的作业。你有什么事?”
卫德礼却忽然缩缩鼻子,指着方思慎手里仅剩的一个葱花饼问:“这是什么?好香。”
“嗯,一种北方民间点心,油煎葱香派。”方思慎口里解释着,把饼递给国际友人,“不介意的话,尝尝吧。”
卫德礼道声谢,一点客气推辞的意思都没有,接过去就咬:“唔,好,好吃!”三口两口吃完,连手指都舔了一轮,才道,“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找你问点儿生活信息,聊聊天。”
他正在努力练习白话口语,几天工夫,已有明显进步。只不过仍有许多词不会表达,还须西语代替。洪鑫垚连蒙带猜听出七八成,忙插嘴道:“方老师,我还有作业上的问题要问您呢!”说着,愤恨又鄙夷地瞅了瞅抢走最后一个葱花饼并且馋到舔手指的洋鬼子。
“一、一起好了,你问你的问题,我问我的问题。我可以问你问题,你也可以问我问题。”国际友人胸襟开阔,非常乐意多一个口语陪练对象。
方思慎正愁不知如何打发洪鑫垚,闻言道:“也行。今天天气不错,就在校园里找个地方说话挺好。”
卫德礼恪守礼仪,不涉隐私,当下表示过一个小时在公寓前花园等候。洪大少却跟着方思慎大摇大摆走进楼门,路过值班室,冲看门大婶灿烂一笑,指指前面那人:“阿姨好,我来找我哥。”理所当然登堂入室,直跟进宿舍。
“啧啧……”洪鑫垚也参观过住宿同学的蜗居,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拥挤又整洁的男生宿舍。右面靠墙一张单人床,墙上悬空支着木架子,各种书本纸张从床板顺着墙壁一直往上堆,码得整整齐齐。窗前一张书桌,桌子一头挨着床,另一头立着书架。左面墙上钉着好几块长条木板,当简易书架用,同样垒得满满当当,整整齐齐。洪鑫垚顿时想起听说过的一个词:书城。
就在这密实厚重的书城之中,两扇窗户正对着门口,窗外阳光明媚,照得满室洞然,窗台上两盆植物绿意盈盈,渲染出无限活泼生机。
正东张西望呢,方思慎抄起抹布送到他面前:“出门左拐,去水房擦擦。”
“擦啥?”
“擦擦你的黑鞋。”
洪鑫垚低头一看,可不,鞋子上的水迹干得差不多了,污渍斑驳,越发显脏。宿舍虽是水泥地面,却打扫得一尘不染,身后一串明显的黑脚印。
“毛病真多……”嘴里发着牢骚,还是把抹布接过去。刚要转身,摸摸肚子:“那啥……我还没吃饱呢……你干嘛把我的葱花饼给那洋鬼子,叫他自己去买不就好了?”
方思慎哭笑不得。他一向不存零食,想想,道:“阳春面吃不吃?”
清汤挂面冠以阳春美名,本是江南的说法。洪大少眼睛一亮:“啥叫阳春面?”
“就是光头面。”
“噢……好吧。”他眼尖,指着书架底层,“那不还有鸡蛋嘛!”转身去水房擦鞋,大声宣布,“荷包蛋,来俩!”
方思慎也到水房洗了手,回屋煮面。洪鑫垚擦完鞋回来,水已经烧开,方大厨正往锅里下面条。下完面条,当真打了两个鸡蛋进去,一边搅和一边咧嘴乐。
“你笑什么?”
“没什么,想起一句老话。”
“啥?”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切,两个鸡蛋就吃穷你了?说吧,要多少钱,少爷我有的是!”洪鑫垚印象里,方书呆肯定不富裕,没准吃他两个鸡蛋真挺心疼。
方思慎乐得更厉害,强忍着笑,道:“葱花饼阳春面能有几块钱?你上次请我吃饭,这顿算我回请。”
洪鑫垚盯着他,猛然醒悟,大叫:“你!占老子便宜!你居然占老子便宜!”这可是阴沟里翻船,要不怎么说老实人蔫儿坏呢。宿舍拥挤,他坐在床沿,气得使劲儿拍床板,直把靠墙的书堆震得簌簌发抖。
“别拍了,弄乱了你给我收拾?”方思慎说罢,倾身掐了几根小葱,去水房冲洗。他向来不会跟人刻意应酬玩笑,却不知为何,这洪大少爷总是把现成的笑话送到跟前,一路扬着嘴角眯着眼,步履轻松。
回到屋里,洪鑫垚正凑在窗台上:“你种的居然是小葱大蒜,这也太……太……”没“太”出来,“我还以为是洋水仙,不留神瞧着真像!”
方思慎拿起架上的剪子,喀嚓几下,碎葱末儿直接落在汤里,再顺手一拨断了电源,抄起香油瓶子点几滴,立时色香俱全,葱油味儿满屋飘荡。
洪鑫垚平生头一回看见人这么切葱花,乐道:“真逗,再来点儿蒜。”伸手掐两根蒜叶,抄起剪子喀嚓喀嚓往锅里下。
“先洗洗。”
“不用,你又不打药。——醋有没有?”
“没有。”
“油辣子有没有?”
“也没有。”方思慎看他一眼,“将就吃吧。”在桌上铺块抹布,电锅内胆端出来放上去,“就这么吃行吗?省事。”
洪鑫垚坐过来,一个劲儿咽口水:“筷子呢?”
“鸡蛋旁边,自己拿。”
低头刚要开动,停下:“你不吃?”
“嗯,我不饿。”
“那我多不好意思……”话音还没落,已经夹起荷包蛋塞进嘴里,“那我可开吃了,你别眼馋。”
“不眼馋。”方思慎随口应着,起身整理被他拍床板震歪了的书本,又从包里掏出上课用的参考书,放回书架相应位置,坐下来看学生交的论文提纲。
洪鑫垚唏哩呼噜地吃着,见方思慎不理自己,道:“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问你什么意见?——别含着东西说话。”
洪大少抻着脖子咽下一大口面条:“问我好不好吃啊!老太婆每顿饭都问一遍,要换了我妈,至少问三遍不止。”
方思慎笑了:“好不好吃?”
“还行吧。”洪鑫垚撇嘴,“其实挺一般的。阳春面是吧?名字比东西好,闻着比看着好,看着比吃着好。”
北方真正面食讲究的地方,吃面条根本瞧不上挂面。晋州出名的哨子面、油泼面、削面、扯面、焖面……无不现擀现煮,吃的是韧劲嚼头,兼配料齐全,色浓味重。清汤寡水软绵绵的阳春面,确实不怎么对胃口。
“我这只有这个——你不是饿了?饿了吃什么都好吃。”
洪鑫垚捧起锅喝汤。四个葱花饼是真没吃饱,阳春面淡归淡,吃到后来也挺香,特别是面汤清爽,不齁嗓子不腻人。喝到直打饱嗝,心满意足放下筷子,赖在椅子上懒得动弹。
方思慎见他半天没动静,忍不住道:“去把锅和筷子洗了。”
“你不是招待我嘛,哪有叫客人洗碗的。”
“自己的事自己做。”
“我不会。”
“不会更要做,做做就会了。”
洪大少直起腰,筷子在内胆边上敲敲:“瞧你这破锅,磨得糙成这样,早该淘汰了。我直接替你扔垃圾堆,买个新的赔你不结了,洗什么洗。”二世祖德行暴露无余。
方思慎站起身:“你走吧。我没有请你来,更没有授权给你处理我的物品。”
“耶?我洗,我洗还不成吗?”洪鑫垚端起锅,边往外走边偷觑方思慎表情,腹诽:“什么嘛,小气鬼!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当啷”一声把内胆扔到水槽里,放开龙头哗啦一阵猛冲。水花反溅,洪大少跳开几步,叉着手欣赏锅自己在那儿凉快,被迅猛的水流激得滴溜溜打旋儿。
方思慎知道他那句“不会”多半属实,后脚就跟了过来。这时上前把水调到合适大小,仿佛示范似的,挤了两滴洗洁精,里里外外冲刷干净,又把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