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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致远露出了满意的笑意。
第九章 负面影响(1)
当石明哲在众警官面前表现出如同尊重姜青松一样的尊重白天云的态度后,众警官全都感到惊讶不已。他们还发现,石明哲的这种尊重,不是勉强,不含虚假,而是实实在在的服气。石明哲在昨日汪少甫宣布任命后的那种气愤、沮丧和颓废,全都一扫而光,代之的是神清气爽,心定气闲,好象他没当上局长是种巨大收获似的。
短短一夜之间,石明哲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一定有某种极特殊的原因,或发生了某种极特殊的事,但白天云和石明哲不说,其他人就只能展开想象去胡猜乱想。
石明哲态度的变化,对确立白天云在警局的地位,有着灵丹妙药般的作用。他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本身就透着一种微妙的神秘,那些对白天云不服的资深警官的心神,都因此受到了莫明的震慑,只好老老实实认命。
白天云上任后的第一个举措,就在整个警局引起了震动,不管是支持拥护他的,还是反对不服气他的,都因此困惑不解。
姜青松从他原军队调来支援的经过战场血与火洗礼的铁血卫士,加上带队的姚少华和李炜,共有三十二人,其中四人在姜青松遇刺当天,以身殉职,还剩下二十八人。警局谁都看得出,这批人因姜青松的遗命,绝对效忠白天云,可说是白天云确保其权威的基石和确保他安全的卫士。未宣布他为局长前,警局的俩次内部冲突,他都靠着这批人的强力支持而化解。但是,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要礼送他们回去,除姚少华因是擅自离开军队而再也回不去,只能继续留在警局外,他让李炜带着剩下的二十六名卫士全部撤回。经姚少华和李炜极力劝说,他最后才同意留下两名已换上警服的卫士作为他的贴身保卫。
这个举措,连石明哲、项冲和苏婉都不理解。
“有他们在,你在警局的权威就有了保障。”项冲说。
“有老石和你们的支持,我在警局履行职责已经没有问题,政令一定会畅通无阻,经过老石做工作,警官们的心情不畅,已经有了好转。靠威压的权威并不牢靠,权威必须建筑在心服口服的基础上,我会用事实去争取。”白天云说。
“但对你的安全也会多几分保障。”苏婉说。
“仅靠防范,永远都防不胜防,而且我相信,起码在一段时间内,还没人想要我的命。”白天云说。“他们是军人,他们的发展在军队,我不能把他们留在这里误了他们的前程。姜局长把他们调来,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征求过他们的意见,他们都说,还是喜欢军旅生活。”
石明哲被庄致远彻底说服之后,又恢复了老持沉稳的常态,虽感到白天云的解释有几分勉强,但他对白天云庄致远这俩个比他小了二十岁的年轻人已经服气,相信白天云这样,必定有他更深层次的用意,所以没多嘴。
项冲最初得知这个消息时,还主动去劝说李炜,希望他能留下,但李炜对他说:“没能保护好老师长,他已没脸面留在上海。”
苏婉也去找叶雪冰,希望她出面劝阻白天云,但叶雪冰说:“白局长既然这样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青松在时,我不过问警局的事务,青松不在了,我更没资格过问。”
消息传到华金亭耳里,他立即陷入了沉思。
“这是一支谁都不敢轻视的力量,他是聪明还是愚蠢,让人难以思量。”刘文昌困惑地说。令他困惑的,还有石明哲,那晚安排两个小姐陪石明哲,满以为从此之后,石明哲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将对他惟命是从。但第二天就得知,两小姐被一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赶走,石明哲不但没堕落,反而恢复了常态,像服从姜青松一样服从了白天云。
“一介书生,他懂个球!”胡九龙轻蔑道。
“他绝对是个聪明人,他是在表态,他没有与华会长对抗的意思。”朱宝堂说,但心里隐隐感到一丝遗憾,认为庄致远已算阵营的人,白天云是庄致远的兄弟,一个强势的警察局长,会对华金亭造成无形压力,对自己的百利而无一害。
得知白天云当局长后,他就立即宴请了庄致远表示祝贺,庄致远向他表示,待白天云局长位子坐稳后,替他们牵线搭桥。庄致远向他保证,白天云一定会把他当着朋友。
华金亭赞同朱宝堂的话,点了点头说:“继续对峙下去,不管结果如何,都是俩败俱伤,和解,才能共生;和平,才能共处。但愿我们没看错他。”
送走李炜和二十四名卫士后,白天云在石明哲的支持下,选了一批朝气蓬勃的年轻警员提为警官,替换下那些虽无劣迹但也无朝气的警官,茅风的侦缉队长,他仍然保留着,但把姚少华安排去当了副队长。
接着,他又制定了提高警察队伍素质的培训计划,要用一年时间把所有警官警员分期分批轮训一遍,并责成苏婉负责筹建培训基地。
警局的工作似乎按部就班在进行,但细心的人都能发现,姜青松当局长时经常挂在嘴边的禁毒扫黑,很难在白天云处听到,包括抓到杀害姜青松的凶手,为姜青松报仇雪恨,他也很少提起,似乎他只忙着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忽视了这些至关重要的问题。
因为白天云的这种态度,姜青松被刺身亡在上海滩形成的紧张空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消除了。姜青松查封鸦片馆在社会造成的兴奋和期待,也逐渐淡去。除了警局内部在悄悄发生变化外,上海滩又似乎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对白天云充满着巨大期待的陈白轩首先感到了莫大的失望,白天云从米佳妮嘴中得知后,决定去登门拜访。
令陈白轩等文化界人士感到失望的另一个原因,是庄致远的表现。
自己的铁杆兄弟白天云当上了手握重权的警察局长,庄致远一反过去低调含蓄的风格,以一付踌躇满志的姿态出现在各种场所,俨然一个爆发新贵样子,显得特别嚣张和浅薄,还把楼定山从山庄调回上海,作他的贴身保镖。
从庄致远的身上,就折射出了白天云的心态,因此,陈白轩不但失望不满,还感到痛心。姜青松当局长,虽然观念陈旧,机变不足,但毕竟无私无畏,与黑恶势力毫不妥协,保持着高压态势,使黑恶势力不敢轻举妄动。白天云连这也没有,仅忙着巩固权力,尽玩些没有实际效果的花活。
而这一切,则使华金亭感到大为满意。
刘文昌却因此产生了一种担忧。在上海滩三大商业巨头中,华金亭无论财力和权势,都无人可比,他和朱宝堂加起来,也斗不过华金亭,因此他心甘情愿奉华金亭为老大,惟华金亭马首是瞻。他和朱宝堂,无论哪方面,都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自从华金亭放话,再过几年,他将让出商会长,告老回乡。朱宝堂就暗中开始招收商会会员扩充实力,他也没闲着。
谁当上了商会长,掌握了上海滩经济活动的支配权,谁就将是上海滩的新老大。
庄致远是朱宝堂招收进商会的,自然算是朱宝堂的人。从庄致远的经济实力看,不足为道,但因他的兄弟白天云当上了警察局长,身价立即倍增。商会会员中已出现了巴结庄致远的势头。朱宝堂也因此自我感觉良好,隐隐流露出没把刘文昌放在眼里的意思。
确实,有了白天云的支持,刘文昌与朱宝堂之间的平衡就打破,继续发展下去,朱宝堂的实力很快就会超过刘文昌,因此他有些急了。
过去,他和朱宝堂之间有默契,在华金亭面前共进共退,这样有俩个好处,一是防止华金亭吞并他们,他们联手,虽不足以真正抗衡华金亭的势力,但至少让华金亭有所顾虑,不至于太无视他们的存在;二是防止其中一人得到华金亭的重点扶持。但现在他急了,朱宝堂的实力已超过了他,他必须得到华金亭的支持,才能保持与朱宝堂平起平坐的地位。而且,他希望华金亭能出面制衡。所以没通知朱宝堂,单独来见华金亭。
“按照庄致远这样发展下去,我感到很危险。他仗着白天云是警察局长,目空一切,连华老你也好象没放在眼里。恐怕不能对他掉以轻心。”刘文昌忧心忡忡地说。“这种小人,一旦得志,是很可怕的事。他会没有个底。”
“你是看着他与朱老板走得太近了吧?”华金这一语道破刘文昌的担心。对刘文昌和朱宝堂的心态,他早就摸得透透彻彻。“你放心,上海滩还有我华某人,没有人能翻得起大浪。”
“看着庄致远那种小人得志样子,我心里就不舒服。”刘文昌讪讪道。
“哈哈——”华金亭舒畅大笑,庄致远越这样,他心里就越放心,说明白天云和庄致远并不是什么可怕人物。如果白天云当上局长,庄致远更加低调,更加谨小慎微,他反而会感到害怕,因为这样就表明白天云和庄致远的图谋必大,心机必深。庄致远现在的这种嚣张,在他看来,实在是太浅薄,不足为害。“刘老板,你也太杞人忧天了,凭庄致远现在的实力,即使有白天云给他撑腰,再给他十年,他也超不过你,你怕什么?”
“我是怕有人势力澎涨,野心也跟着澎涨。”刘文昌咕咕地说。
“有我华某人坐镇,你和宝堂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会对你们一视同仁,利益均沾。如果庄致远太嚣张,就先让他嚣张几天。上海滩的水很深,不是他一个毛头小子摸得透的,等他碰碰壁壁,他自然会收敛。你也算上位者了,让他这种下位者得意几天,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完全没必要那么紧张。”
这些天,华金亭一直密切关注着白天云和庄致远的动态,白天云在警局的做法,到底是什么用意,他还没猜透,主要是白天云巩固了他的在警局的权力后,还会干些什么,他无法判断。但庄致远的表现,则让他放下了悬着的心。庄致远如此浅薄,白天云也强不了多少,所以他放心不少,接下来该向白天云摊牌了。
第九章 负面影响(2)
刘文昌离去后,另一个对白天云和庄致远的表现大惑不解的人又来到华金亭的客厅。
依松下代子的直觉,白天云和庄致远都是支那人中不世出的人杰。姜青松无法与白天云相比,刘文昌、朱宝堂也无法与庄致远相比。在她在上海滩接触过的支那人中,除了一个华金亭外,还没有第二个人令她感到看不透。叶宗元和姜青松想干什么,她清清楚楚,至于汪少甫,她更没把他放在眼里。凡是能被她姿色诱惑的男人,都不是可怕的男人。她之所以感到华金亭捉摸不透,其主要原因就是华金亭被她诱惑之后,很快就恢复了清醒,果断地找借口斩断了与她的情欲交往。
对白天云和庄致远,她感到自己倾倒众生的姿态色在他们面前,根本没有丝毫优势。白天云也许欣赏她的美色,但她能感觉得到,他并没因此产生欲念。对男人是否对她有欲念,她早已非常敏感,只需接触一俩次,就能作出判断。更可怕的是庄致远,似乎对她的姿色根本就视而不见。好色是男人天生的本性,如果连色也不好,这个男人绝对是个可怕的男人。她已把他们列入需要特别关注的对象。
但是,白天云和庄致远的表现,却令她大失所望,困惑不解。白天云当上警察局长,叶宗元和死去的姜青松起了至关重要作用,他上任后必须要做的是,竭尽一切努力,查出姜青松被谋杀的真象,抓到凶手为姜青松报仇雪恨,但白天云却不但把姜青松留下的卫队礼送走,还把主要精力放在什么培训之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所谓培训,无非是确立他权威的一种手段。由此看来,华金亭确有眼力,对白天云看得很准。
庄致远的表现她就更不敢恭维,与她的想象简直大相庭违。中秋夜在华府后花园,面对胡九龙的恶意挑衅,显然不是她所感受到的无故加之而不怒,骤然临之而不惊的大智大勇,而真如他所说,是吓得不知所措。一个有如此智勇的人,是不可能因兄弟当上警察局长就表现出如此浅薄的嚣张。他主动到茶道艺伎馆,并不是他对她的姿色不感兴趣,而是装模作样,装着无动于衷而已。
有了这些分析判断,松下代子感到把那票鸦片走私进来的机会来了,因此来找华金亭商量具体进口日期和货款的支付。
“你的看法都很正确,但为了小心起见,我觉得还得看一段时间。”华金亭说。“不管怎么说,白天云毕竟是叶宗元看中的人。我认识叶宗元,算起来已十多年了,他不具备一个上位者所必备的雄才大略,没有天下大势舍我其谁的气势,但他在他们那帮人中,历来就有识千里马的伯乐眼力而著称。他为什么会这么看中白天云,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是我看走了眼,还是他看走了眼。这不是个小问题。如果是我看走了眼,这个白天云就是个绝顶可怕的人,我们就可能掉入他的陷阱,陷入灭顶之灾。”
“他如果真是个绝顶可怕的人,就不会让他的大哥庄致远打着他的旗号如此嚣张。”松下代子说,那票货不尽快脱手,她已经感到危机迫在眉睫。如果组织真派人来上海把她取而代之,她的结局将会很惨。得知自己同父异母背叛了组织的弟弟松下介雄将潜来上海,她已到了夜不能寐的程度。因此,她必须用事实向组织证明,在上海滩她是不可取代的。如果不是有这个特殊原因使她乱了方寸,她的智慧一点也不比华金亭差。
“话虽然这样说,但我不想冒险。我不理解,和松下小姐合作几年来,松下小姐都沉稳多智,为何突然如此急躁?”华金亭说出了自己的疑虑。从松下代子提出干掉姜青松以来,他就已经发现了松下代子的变化,也一直在思考是什么原因促使她变得如此不稳重。
“华老,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组织为采购这票货,动用了大量资金,这票货积压在手中多一天,压力就增加一分。没有资金支持,其它活动就只好暂停。这就是我着急的原因。”松下代子说。“华爷如能帮助解决这一问题,代子永远会铭记在心。”
“松下小姐心急,我也心急。这票货早就同江浙皖朋友说好。姜青松死后,他们已来人来函催问过几次。不早点让货进来,我也无法向他们交待。但是,我不能大意。”华金亭根本不相信她的解释,资金积压不至于使她这样失态。
“你不是对白天云一直有把握吗?”
“只是一种感觉,还需要证实。”
“你需要多长时间证实?”
“十天半月总会要吧。”
“那好,我等你半月。”
松下代子走后,华金亭又自问,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她这么急呢?
其实,对庄致远的举动,最感到不安的,是汪少甫。
白天云的工作思路,在俩人共进晚餐的那次,白天云已详尽向他作了汇报。白天云认为因姜青松被刺,华金亭等人一定处于高度警戒,不会留下把柄让警察借题发挥,所以现在还不是与华金亭决战的时机,必须先想法缓和目前这种紧张气氛,让对方得意忘形,放松了警惕,才有可能露出破绽。汪少甫刚接手市政权力,千头万绪,有很多事要做,其中最主要的是对政府系统进行一次彻底洗牌,把自己信得过的人安插到各个重要岗位,先建立起自己的权力体系后,再支持白天云解决华金亭问题,也不希望这种紧张对峙的气氛持续下去,因此对白天云的策略表示了赞同。
白天云惟一令汪少甫不解的是把李炜和二十四名卫士礼送回军队,这事白天云事先没向他汇报,就擅自处理,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这支卫队显然是姜青松留给白天云的重要力量,汪少甫认为白天云完全没有必要送走。
再联系到庄致远异乎寻常的嚣张,汪少甫就感到了某种不安。那天与庄致远的一席深谈,他认为庄致远是个胸有大志腹有良谋的奇才,他敢送出空白支票,更表明了他的胆识。但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市侩这么浅薄了呢?
难道他是个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白天云和庄致远都是叶宗元所推崇的人,因此,他在傍晚带着疑团去了医院。
白天云当上警察局长后,来探视过叶宗元一次,得到了叶宗元的认可。而庄致远则几乎每天都要来俩次,早上来一次,晚上再来一次,每次时间都不长,最多十来分钟。问问叶宗元的病情,再同叶雪冰说几句话,然后就匆匆离去。
讲了自己的忧虑后,汪少甫说:“庄致远的表现太让我失望了。他不象叶市长你所说的智者,反到象个热衷于声名地位金钱的市侩小人。照这样下去,他借着白天云的警察局长的权势,为名为利恐怕会干出一些无法无天的事出来。”
“他这是在有意塑造一种形象。”叶宗元沉思片刻后说。“大智如愚,大忠似奸,我分析他在配合白天云创造机会。”
“他在创造机会?”汪少甫一时没听明白。
“这仅是我的一种推测。他该来了,是不是还得听他如何说。”
庄致远早晚俩次来医院都准点准时,这也是他为赢得叶雪冰芳心的一种策略。一个守时守信的人,才是值得信任的人。
古人讲,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
为了保证准时准点,他都会提前赶到医院,等到时间才进去。
汪少甫来医院时,他已等在外面,看见汪少甫进去了,他一阵欣喜,知道今天有机会与叶雪冰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了,立即跟在后面进了医院。
汪少甫与叶宗元说话,叶雪冰通常都会主动回避。
果然,叶雪冰站在特级病房走廊的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
庄致远看着她们的背影,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好象只要窗一开,她就会乘风归去,化成云彩,飘游在寂寥的太空。
他轻轻走到她身后,正想开口,她已经转身面对着他。
“你今天早到了。”叶雪冰轻声说。
“是吗?”庄致远欣喜若狂,自己的策略已见成效,自己比平常早到了没多少时间,她就能有感觉,说明自己已经开始走进了她的生活,走进了她的心中。
“汪市长在同爸说话。”
“我陪你到花园走走吧。整天守在病房,你也该到外面透透气。”
叶雪冰轻微点了下头,于是,俩人来到花园。
深秋的夜,寒意已很浓,花园冷清寂静。
“爸的病情基本稳定,他想在这一俩天内出院。”
“叶市长需要静养,真要治愈,还得到国外去。我和天云正在努力,争取早日把他老人家心中之患解决了,让老人家心境轻松地去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