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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少恭道：“等等。”
“长老有何吩咐？”
“你在青玉坛内可打探到武肃进来有何打算？”
元勿压低声音道：“弟子问过几人，探出消息说是武肃长老要去重塑玉横。”
欧阳少恭皱眉。
他身上的玉横碎片在他昏着时就被人搜去，但尚有一块在百里屠苏身上，百里屠苏在翻云寨山贼身上翻找到的，那片玉横碎片一直由百里屠苏自己拿着。玉横碎片尚未收集齐全，武肃就想重塑？
自己之前曾“不小心”透露给武肃，秦始皇陵内有一宝物，名曰明月珠，有重塑之能。武肃敢打碎玉横，又想重塑玉横，怕也是因为明月珠。
那武肃想做什么，就显而易见了。
炼制丹药是个很枯燥的事情，等待炼丹炉内丹药炼成的时候，欧阳少恭就时常叫来元勿，与他对弈解闷。
……
元勿近日很可疑。
欧阳少恭落下黑子，看元勿忽然愤怒忽然失落的表情，轻声道：“元勿。”
“嗯……长老。”元勿回神，有些尴尬地落子，“弟子一时走神了。”
“……”走神。欧阳少恭看到元勿脸上不自在的神情，心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毫不客气地设计堵住元勿去势，欧阳少恭道：“元勿可有见过寂桐？”
“按此时时辰来看，寂桐现在应正在屋里休息。弟子曾去看过，武肃长老颇为优待寂桐，起居都有弟子服侍。不过，她也被武肃长老派人看守。”
“武肃想拿她留住我。”欧阳少恭淡然道：“他定是觉得我会为了寂桐，乖乖留在青玉坛。”
元勿道：“可要弟子暗中看护寂桐？”
“不必，武肃既然肯这么对她，定是不想寂桐在他手上出事。我只要你去办一件事。”
“弟子谨遵长老吩咐。”
“照武肃行事来看，不用多久，便会去秦始皇陵内重塑玉横，那时你就在寂桐周围，护着她。”
元勿惊讶道：“那长老怎么办？”
欧阳少恭盯着黑白交错的棋盘，冷淡道：“元勿在武肃长老处磨练多年，走到今天这份上，想必辛苦非常。”
元勿翻身后退，在欧阳少恭面前几步半跪下来：“弟子不敢，弟子对长老一片忠心，绝无二意！昔日若非长老相救，元勿早已不在人世，长老恩德，弟子终身铭记，绝不会背叛长老！”
欧阳少恭道：“起来说话。”
“……是。”
“到了秦始皇陵，变数颇多，武肃一去，怕是再不会来了。”
“长老意思是……？”
“他要去重塑玉横，我必定也会随他一起，到时青玉坛留守的弟子不知秦始皇陵内情况如何，你暂时留在青玉坛，若武肃没有回来……你也知道该如何做吧？”
“……是，弟子知道。”
无意拈着手中的棋子翻转捻弄，欧阳少恭忽然泄气，有些烦躁地将棋子往棋盒里以扔。
棋子打在棋盒内，在安静的丹阁内砸出啪啦一声轻响。
与欧阳少恭所料不差，武肃一早来到丹阁，就告知欧阳少恭要去秦始皇陵。
时间在一个时辰之后。武肃表示，他过来只是告知欧阳少恭这回事，并给欧阳少恭一刻钟整理要带的丹药。
武肃想带他一起，还把寂桐给带上了。元勿不知该怎么做，欧阳少恭以眼神示意他留下，元勿点头，就去禀告武肃，自请留在青玉坛内看守留下的众弟子。
武肃不疑有他，挥手就让元勿退下。
依武肃计划，早已派弟子去秦始皇陵布置，还去周围村落去掳来数名童男童女，在玉横重塑之时，以新鲜魂魄灌入，让玉横拥有更为强悍力量。
欧阳少恭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倒是武肃在无意间提及的一件事，让欧阳少恭很是惊疑不定。
武肃说，在欧阳少恭昏迷一直到呆丹阁里炼丹的这段时间，一直有人在青玉坛外想潜入青玉坛，亏武肃对欧阳少恭看管够严，几次将来人打退，才没让来人得逞。
武肃语气很是鄙夷，欧阳少恭老实被武肃鄙视一番后，沉默不语。
武肃原是想探探欧阳少恭是不是和这个对潜入青玉坛的人认识，弟子来报，说来人一身黑衣，每次迅速潜入，被发现后又快速逃离，随时间的推移，来人偷袭的次数渐渐增多，简直可说是锲而不舍了。
欧阳少恭什么反应都没有，武肃看不出什么，甩袖子走了。
面上是波澜不惊，心底却是惊涛巨浪。
武肃说的那人，八成是百里屠苏。欧阳少恭自问自己所交好的人中，能这么赶着来的人除去百里屠苏，没其他人选。
但是……百里屠苏怎知青玉坛所在？普通人不知青玉坛所处，无人告知，想来也不是轻易之事。
……百里屠苏怎么来的？
23秦始皇陵
武肃对这次行动似乎抱了极大的必胜心，就算听了弟子来报，说有人阻拦这次行动，武肃还是没怎么把弟子口中所谓的来人放在心上。
跟着武肃身后，欧阳少恭直接进入秦始皇陵内一间大殿内，殿内有一高台，上面放置了一方形祭坛，武肃先在他身边设下禁制后，才回头去派各弟子准备仪式。
寂桐也被武肃带了过来，此刻就站在欧阳少恭身后。
欧阳少恭看武肃安排完事宜后，道：“少恭已是阶下之囚，掌门又何必费心至此。”
武肃头也不回：“少恭真是谦虚，上回我便是不费心，让你逃出青玉坛，这回可不得不费心了。”
“……”
弟子在下方布置，欧阳少恭站在原地，周身因有法术桎梏，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寂桐，淡然道：“寂桐。”
寂桐神色悲戚，佝偻着身子，偏头不看欧阳少恭。
欧阳少恭轻声道：“我只想知道，为何你会背叛于我？”
寂桐：“……”
武肃哼了声，甩袖走下台阶。
寂桐顿了许久，“我……我只想少爷……不要再做那些事了……”
欧阳少恭：“你现在说，不觉得太晚了？”
早些时候，寂桐就知道他在做的事情，欧阳少恭手上沾满血腥，寂桐也跟着随他做下许多事，现在才要他住手，太晚了。
寂桐没再说话，只哀声叹息。
一切准备就绪，弟子们带上找来的童男童女，站列在台阶下，手中长剑闪着冰冷锋芒。武肃走上台阶，站在台阶上，一派意气风发：“如此多的魂魄……哈哈，还要多谢丹芷长老告知明月珠有重塑之能，青玉坛霸业将成，丹芷长老功不可没！”
停了停，武肃冷厉道：“动手！”
众弟子：“是！”
“住手！”
时间掐的刚刚好。欧阳少恭看了眼走进殿中的各人，为首之人赫然便是百里屠苏。
不知道是不是离太远眼睛散光的原因，欧阳少恭怎么看怎么觉得百里屠苏俩眼好像……有点……黑……呢……
百里屠苏持剑站立，一副作战的姿态，就算脸上有两个黑眼圈，周身散发的凌人气息丝毫不减。方兰生蹬蹬几步跑了上来，惊讶道：“少恭？还有桐姨……你们没事吧？”
风晴雪大声喊道：“少恭你没事吧，等等我们来救你~”
欧阳少恭微微讶异：“你们竟寻来此处？”都来了？
方兰生拍拍胸脯：“少恭在这儿就好，我们还准备先救了小孩就去救你，现在就不用跑啦。少恭你就待那儿别动，等我们解决完这些人再来带你一起离开。”
精心准备的仪式被一群人闯进来打断，武肃满脸不爽，嘲弄道：“不过一群跳梁小丑，还想毁我大业？！”
台阶下的弟子自发站成一队，全部持剑面对百里屠苏几人，只等掌门下令，立即动手。
武肃微微不屑，沉声道：“辛合、柳牟、乌己听令！”
“弟子在！”
“取其魂魄，献祭玉横！”
“是！”
百里屠苏几人迅速拿出武器迎战，未想几个弟子先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吞下，然后就见几个弟子变身一般，身形迅速涨大，撑破衣服，面容如怪物一般可怖，口中发出喝呀嘶吼，朝百里屠苏几人进攻。
一人扛着重剑，反手一抹鼻头，戏言道：“嗯？大变活人？”
欧阳少恭不由得多看了那人一眼，这一看，心下一顿，觉得此人有点熟悉。
倒不是觉得面容有些熟悉，而是那身形……有点像一个人。
想了半天，欧阳少恭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移开目光。
那人言行流里流气，方兰生苦于弟子服下丹药后实力突变，正是应付不过来的时候，那人嘻嘻哈哈地说了句“这怪物还挺难打的。”被方兰生听了进去，一走神，就被一名弟子一拳打中，还好闪得快，只打中肩膀。
方兰生不擅进攻，那人一剑拍开一狂化弟子，将方兰生拦在身后：“我说，你行不行啊？”
“你才不行！”方兰生一拳一脚将名青玉坛弟子踢到在地，没想那名弟子像是不知疼痛，又站了起来，满腔哀怨憋在心头，转头对远观的欧阳少恭道：“少恭，你炼的是什么药啊？真是太厉害啦啊啊啊——”
风晴雪手腕一动，巨镰在半空划出一道银色光圈，一砍一勾，将方兰生背后突袭的弟子勾开，顺手拉过襄铃护在身后。
底下混乱一片，武肃冷哼道：“这些人是少恭的朋友？一群小丑。”
欧阳少恭老神在在道：“掌门期望，少恭担当不起。”
襄铃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风晴雪身后对着几名弟子发出攻击，嘴里嘟嚷道：“这几个人好丑啊。”
“丑？”风晴雪一下落空，地面被巨镰划出一道深口子，刺耳声响过后，风晴雪喘气道：“毛球先别说话……呼呼，好累。”
底下弟子说眼前这群人实在难对付，武肃瞪眼看着百里屠苏，抬手服下一颗丹药，化作怪物参与进战斗中。
先前只打狂化的弟子，虽说比较麻烦，但不算难打，加了一个武肃后，战局就变了。
第一局，百里屠苏等人全部躺平。
欧阳少恭看着都觉得心绞痛，转头不看百里屠苏那张囧脸。
红玉觉得眼前这些人很是难以对付，尤其是武肃，恰好武肃正嘲讽欧阳少恭，说要欧阳少恭赶紧叫这群人滚蛋。红玉转头对百里屠苏道：“百里公子……”
百里屠苏捏紧手中的剑：“不。”
方兰生怒道：“没救少恭，我们绝不走！”
欧阳少恭注意到百里屠苏脸色坚毅，心中忽然一动。
不再多话，众人再度迎战。武肃带着几个弟子与几人混战，整个殿中，只欧阳少恭与寂桐站一边观战。
欧阳少恭忽然道：“寂桐，我在琴川租下一处院子，回去后你便住在琴川吧。”
“少爷？”寂桐有些疑惑，又有些伤心：“我只想少爷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欧阳少恭道：“寂桐好意，我心领了。”
“可是……我们怎么可能会离开这儿。”寂桐想了想，忽然有些惊异：“少爷你……？”
欧阳少恭笑道：“寂桐随我多年，怎会不知我的脾性？”
他早在继任丹芷长老之位时，便在青玉坛内多处点熏香。名面上是熏香提神，实际上，那熏香能调理气息，使人吞食烈药而不伤。
战局陡然一变，武肃身边两名弟子忽然满脸痛苦地哀号，一会儿的功夫，便已自爆而亡。
此时离了青玉坛，武肃等人服下的烈药没了熏香的调理，因而自爆身亡。
接下来，就是武肃。
殿内回响着武肃愤怒声，面对武肃质疑，欧阳少恭淡然道：“掌门为何非要追究根底？须知凡事有舍有得，想单凭丹药就获得无上法力，岂不可笑？”
武肃此时全身法力尽数消去，只余口气勉强支撑，抬头直直看向欧阳少恭微微带着嘲讽的眼神，怒道：“你竟然下此狠手！欧阳少恭！你真是好手段！”
武肃现在法术尽失，欧阳少恭周身禁制解开，走到台阶上，欧阳少恭淡淡道：“掌门看高在下了，洗髓丹药性烈，能让人一夕之间获得高深法术，也能让人一夕之间……命数尽断。掌门又想获得高深法力，又想寿数长久，少恭不过一介凡人，无法达成掌门所愿。”
“我要你回答我，药为何有毒……明明药方无误，还有人反复试药，为何在青玉坛内没有半点失漏，偏偏此时会……会……”
欧阳少恭漠然道：“掌门自己去想吧。”
此中因果，他可不想让旁边围观的一堆人听见。
地上，武肃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就为了……少恭真是机关算尽……”武肃喘口气，看了眼欧阳少恭，“可惜，你再怎么算计，也不会知道……哈哈……”
欧阳少恭皱眉：“你说什么？”
武肃仰头怒吼：“除我以外，天下间再无人知道你心心念念的那人下落！她没有死！可惜，我就要……要……”
武肃头往地上一磕，没动静了。
欧阳少恭心里纷乱，内心觉得武肃此时所言不可信，又觉得武肃或许说的是真的。
寂桐走了过来，低声道：“少爷保重，寂桐要走了。”
“你真决意离开？”
“……”寂桐低头道：“少爷保重。”
摇摇头，寂桐慢慢走出大殿。看着寂桐背影，欧阳少恭心里忽的有些惶然。
若是武肃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呢？
武肃知道他想的那个人，还知道他要去做什么。
回想起来，他没见过巽芳遗体，蓬莱国废墟连片，他在蓬莱国找了许久，许多人的尸身不全，还有的人连尸身也未找寻得到。
他当时就没有找到巽芳的尸身。
若是巽芳没有死呢……
欧阳少恭走下台阶，百里屠苏走上前，和他说了些话，欧阳少恭漫不经心地应答，脑海中却一直想着武肃临死前说的话。
临走瞥了眼武肃的尸身，武肃已经变得怪物般，头磕在地上，双眼圆瞪，死不瞑目。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武肃等人刚死，玉横中突然窜出一只女鬼，青面獠牙，张着血红手指上来就要掐死方兰生。
又是好一阵闹腾，方兰生上一刻还在说桐姨怎么就走了，下一刻猴急地解释他不认识晋磊这个人。
女鬼阴森一笑：“晋磊，你害我全家，还想置身度外？”
方兰生摇头：“我真不是你说的晋磊，姑娘，你认错人了吧？”
“哈哈……我死也不会认错你！就是你……杀了我、杀了叶家满门！”
欧阳少恭静默站在一边，看着眼前一幕。
那女鬼回忆了与她口中的晋磊过往，晋磊是女鬼丈夫，可惜，也是女鬼的仇人。
在女鬼活着的时候，晋磊通过比武，成为女鬼丈夫，可惜不过短短几年光景，女鬼便被晋磊杀了满门，这才知道，早在比武招亲前，晋磊师父一家全被女鬼的父亲杀了，晋磊借比武接近自己，布下计划，报复回来了。
方兰生就是晋磊，晋磊就是方兰生。也可说，晋磊是方兰生的前世。
女鬼心中满怀怨怼，仇怨已深入内心，脑子里除了报仇，其他全然不顾，脸上一片疯狂。
方兰生性格软，向女鬼赔罪后，无视掉女鬼的咒骂，合掌念起往生咒，想将女鬼超度。
往生咒念完，女鬼从青面獠牙的形态化作武林家族的侠女形象。片刻的茫然过后，就是悲凉。
其他不过女儿家的情爱话，欧阳少恭没怎么注意，倒是女鬼说方兰生魂魄原本不全，还是方兰生的前世晋磊的师妹抽出自身一魂一魄，助方兰生转世。
其中细节那女鬼也不知道，是晋磊的师妹弄出来的。女鬼看了眼方兰生身上的青玉司南佩，道：“你带着的那块玉佩，里面就有她的一魂一魄。”
方兰生傻眼，捧着腰间悬挂的青玉司南佩道：“你的意思是我魂魄不全？”
“……嗯。”
“我怎么没感觉？还有，那我那、那没了的一魂一魄去哪里了？”
“……就在你周围……你那一魂一魄一直跟着你……”
这答案太惊悚了。
方兰生差点没在女鬼面前趴下。
女鬼缓缓道：“你娶我后，就喜欢弄些鬼怪之物……我看得见你那魂魄……就在你周围跟着你，或许是这样，你才会……没什么事吧……”
“你师妹……她跟我一样，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若你对她无意……就别去烦她吧……”
直到女鬼消散前，方兰生还扯着问自己的魂魄哪里去了这个问题，泪流满面地跑来欧阳少恭这儿找安慰。
欧阳少恭很是疑惑，方兰生的过往他也就知道一点，其中缘由琢磨不清。
但是……如果能了解到方兰生的魂魄一事由来，或许对他也有帮助？
天地间能使破碎的魂魄依附人的身体生存的办法，他也就知道渡魂这种，不过，知道一种不代表只有一种。
问及这个问题，方兰生也是满头雾水。他自己魂魄有问题还是女鬼告知的，活这么久，方兰生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事，正在发慌中，没法了解更多。
欧阳少恭内心失落，没怎么注意到队伍里多出来的那人，方兰生几人商量要送被绑的小孩回去，欧阳少恭借口说自己有些不适，先回客栈休息去了。
24安陆
欧阳少恭回客栈小睡会儿，听有人在门外敲门，起身换上干净衣袍去开门。
门外站着方兰生，脸上满是疲惫，看见他就小声哼唧道：“少恭……”
欧阳少恭迎他进来，倒杯水给方兰生：“看你脸色不大好，是因为念咒缘故？”
“有点，不过主要的不是这个。”方兰生一口喝掉茶水，清清嗓子，“那女鬼说我的那魂魄一直跟着我周围，这个……你觉得有可能吗？”
“你是说她说你少了一魂一魄的事情？”欧阳少恭道：“我不太了解你前世的事情，听她所言，你是因为另一个女子的一魂一魄才能转世。”
“这有可能么……”方兰生挠头，有点烦躁，“她不说还好，她一说，我老觉着我周围好像有东西一直跟着我，念会佛经就没感觉了，过一会又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臆想出来的。”
“我看小兰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