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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老先生从容微笑说:“在华山我从一只老虎前面经过,我望了望它,它望了望我,它偷偷溜走了。我告诉你们,孩子,我这旅行,一半是游山玩水观赏风景,一半是自我求解脱。这两个目的是不可分的。也许你们不明白。自我解脱的基础在于身体的锻炼,人必须无钱无忧虑,随时死就死。这样你才能像个死而复生的人一样云游四方。你要把每一天,每一刹那都当做苍天赐予的,你必须感谢上苍。你身上不带钱,则盗贼不近身。但是你不能这样子旅行,那就必须把身体锻炼好——你的手,你的脚,最重要是你的胃。必须能够找到什么吃什么,或者能挨饿,不吃东西。必须室内室外都可以睡觉,不管什么天气都能忍受。你若没有这么一个身体,就不能旅行。”
大家问:“到哪儿找东西吃呢?”
“我在路上向人家乞讨,村里的人对老人很慈善。我能躺在硬石头上过夜。到了庙里,人家总是给我饭食住处,因为我身上带有五台山正式盖有印章的法牒。我随身带着药,到庙里就送给庙里一部分。在四川的树林子里,我看见长在老树桩子上的银耳,我们药铺卖银耳赚了好多钱,就是那种东西。”
老爷回来的消息全家都知道了。仆人们,旧的,新的,都来看这位长者。宝芬的父母也来看他,恭维他是“高僧转世”。他的脸上皱纹很深,面如风吹雨打中的红铜色。他虽然是七十二岁,但是步履轻快,声音洪亮而微带柔和,目光则神彩照人,一如往昔。他说曾经在黑暗中锻炼目光,所以在夜间走山路,毫无困难。
那天晚上虽然是银屏的忌辰,全家宴饭欢乐,为前所未有。姚老先生仍然身着道袍,坐在席上吃鱼吃鸡,仿佛并没有出家。
宝芬的父亲说:“您到底是不是已经得道了?”姚老先生回答说:“不是。我一路之上,只是一个乞丐。有时连青菜也没得吃。那时候儿有人给我鸡吃,我就得吃鸡。
这有什么关系?“
等老方丈进来,他认得出姚老先生,他说:“大哥,我不知道您就是王府花园的主人哪!十天之前您不是在我们西山的庙里住过吗?”
姚老先生说:“不错,是啊,多谢您的厚待。我听说他们请您来做佛事,所以我一直等到今天。”大家这才明白为什么他正好在这个时候儿回来。冯舅爷想把茶叶和药材生意的情形告诉他,但是他不愿听生意方面的事,又转身去看他的孙子。
宝芬的五岁小女孩儿,又聪明又淘气,指着屋里姚老先生的像片儿说:“你不是我爷爷,那个人才是我爷爷。你是个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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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芬忙解释说:“你爷爷十年前出外去了,现在才回来。”
他们告诉了立夫的被捕监禁和释放,以及他怎么样才搬到南方去的经过,也是为了安全的缘故。他们提起立夫被控告的理由,一件就是他在山顶上把他妹妹嫁给陈三的事,姚老先生说他喜欢这件婚事。
木兰给莫愁打电报,第二天收到了回电,说她和丈夫不久就返回北平看父亲。木兰和荪亚正计划搬到杭州去。他们的东西有的已经装了箱子,现在正住在花园里一个较为破旧的院子里。木兰现在又遇到问题,就是老父刚回来,她不久就要南迁,简直犹如生离死别一样。她对父亲又敬又爱,现在实不忍心离去。倘若父亲愿意,她很高兴在父亲晚年能够伺候父亲。所以她去见父亲长谈。她说:“爸爸,我们要到杭州去住。您记得我丢了的时候儿妈做的梦吗?我是扶着您老年过桥的人。您需要一个安静的家,那也正是我们的心愿。这儿太乱。并且,杭州是您的老家。杭州也有好庙。您若愿意,咱们可以在灵隐寺附近买栋房子。在那儿过一段安静隐居的生活,是再好没有的了。”
父亲当然愿意和儿子一起住。但是木兰说:“莫愁妹妹也在南方。古语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两个女婿不就是一个儿子吗?“
阿非当然不愿意父亲到南方去。父亲问他:“你为什么也不到南方去呢?”
但是阿非说不能去,因为宝芬的父母和他住在一起,除去店铺的事情之外,他还在帮助岳父在禁毒协会的公务。
姚老先生答应和木兰到南方去,但是说在南方的房子弄妥当之前,他先住在北平静宜国家中。他打电报给莫愁,让她在南方等着,因为他不久就到南方去看她。但是莫愁要一个人从南方回北平来,因为她急于要见父亲,木兰等着莫愁一齐南返。
莫愁一个礼拜之后到的。姐妹俩分别了将近三年,见面非常欢喜,姚老先生问了好多关于立夫的事。但是木兰只问了一句:“他走道儿还瘸吗?”莫愁简单的回答说:“还有点儿瘸。”
所有亲戚家的女人都很喜欢莫愁,好多人请她吃饭,为她接风,有些家请客有两个用意,一是为莫愁接风,一是为木兰送行。在临走的那天晚上,曼娘最后请他们。阿瑄也在座。他在吃饭时说禁毒的工作不容易,因为走私毒品的人有日本人,也有韩国人,都受日本领事保护。他也提到素云的事,素云在日本租界经营很多的业务,所以有“白面儿皇后”之称。曼娘也痛骂日本人,木兰深感意外。后来才明白。
木兰、曼娘和暗香两个妯娌分手之时,非常难过。然后南迁杭州,重建新家。他们先和莫愁到苏州。木兰快乐而激动,因为她梦想已久的简单淳朴田园式的生活,就快实现了,而且她向都市生活的奢侈和富有的社会,也永远告别了。她却不知道这个田园生活的美梦却含有她前所未经的辛酸。
在苏州,他们停下来到莫愁家探视。立夫和孩子们到火车站迎接。荪亚和立夫很亲热。立夫虽走起路来还有点儿瘸,一定要帮着荪亚把行李提到马车上去。木兰看见立夫比在北京时面色苍白,立夫看见木兰和以前一样活泼愉快,只是在苏州人眼里看来,穿着打扮得太讲究了。立夫只穿着一件布大褂儿,布鞋,戴着眼镜,看来就像个学者。他说自从来到苏州,他一直没穿过西服。
他们雇了一条船,可以轻松自如的到城西莫愁的家。在河上乘舟而行,木兰和孩子都感到新奇,十分高兴。过了好多半圆形的桥,河面展宽,岸上越发显出田园风光,莫愁的家就在这一带的岸上。
立夫的母亲和妹妹在后门儿等着他们呢。环儿现在回来和母亲住,丈夫陈三在军队里做上尉军官。荪亚和木兰把行李一直托运到杭州,只带了几件小口袋,打算住一夜。
木兰极想看看立夫的书房,还没有吃面,就要到书房去看。苏州的房子里院子很多,因此立夫用一整个院子做书房。屋里陈设稀疏,光线很好。在靠墙的长案上有一尊两尺高的西藏佛像。在书架上,还是他生物学的旧书,好多中国旧书,都有很好的布套。封底的书名,都是陈三工楷写的,有的字不够工整,那是性急的人写的,当然是立夫自己。他从事古文字学研究,自然与金石学发生了关联。荪亚看到几本书,书名是《西清古鉴》,《金石录》,另有一堆古物的拓片儿。在一个有抽屉的书橱里,有立夫自己搜集到的甲骨。在西藏佛爷的一旁,放着一块巨大的骨头,上面刻着字,显然是巨兽的肩甲骨。靠近北窗,那窗子正对着他妻子的庭院,有一块未经油漆的旧木板,就是他的书桌,桌子前头有一把棕色光亮的藤椅子。
木兰问:“你就坐在这儿做事?”
立夫点头儿说:“是。”
她认出来一个粗脖子的玻璃瓶子,里头放着烟头儿烟灰,那是在北京立夫实验室里的旧东西,因为这个烟缸子可以由外面清清楚楚看到里头烟灰堆积的情形,令人心里很畅快,也因为在这样烟缸子里烟灰不会乱飞,莫愁很喜爱。立夫有一次说这个想法很别致,而且不费一文钱。
木兰问:“你的稿子呢?我没看见。”
立夫回答说:“都放在抽屉里了。”
现在莫愁来叫他俩去吃面。而今正是春天,面是春鸡肉白面。木兰把汤里的白肉蘸了点儿酱油吃下去,立刻就觉得苏州生活满合乎自己的习惯。
立夫很得意的说:“吃鸡,苏州第一;做鸡汤,我母亲第一。”
莫愁说:“男人在家吃得好,宠着,惯着,立夫第一。”
他们又接着谈论立夫的治学,何时可以把书写好。立夫说:“这本书很大,印起来,也不得了,而且,除去我太太之外,真不知道有谁会看。出版之后,恐怕三年也卖不了两百部。”
木兰问:“就因为这个你才慢下来吗?”
立夫说:“也不是。还有几点我不很清楚,还要研究。就是最难最有兴趣的那些字之中,还有几个问题。你知道这会推翻经书上的文句的。在大学上,有‘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根据甲骨文,应当是:”兄名新,祖名新,父名新。‘孔子的弟子把甲骨文念错了。这一定是他们老师教错的。在孔夫子的时候儿,甲骨文已经一千多年了。“环儿开玩笑说:”你的著作里若有好多这种说法,人家要说你是共产党了。“
立夫用很挖苦的口吻说:“应当有一种共产党语言学,另一种民主语言学,法西斯语言学。”那时候儿,民主主义,法西斯主义,共产主义,在读书人嘴上渐渐成为口头禅了。
环儿,可以说思想本来左倾,现在有点儿厌恶那种激进思想,往往出语讽刺挖苦。国民革命把军阀政府推翻之后,国共分裂,国民政府开始剿共,国民党成了右派,青年人成了左派,共产思想则转入地下活动。木兰听说在政府剿共期间,黛云一度坐监,后来被释出狱,现在藏在上海公共租界,没有举行结婚典礼,和一个叫罗曼的男人志同道合,二人同居。那时左派作家中有不少人起的名字,好像是从欧洲人名译成的中文,好像这样才够革命。罗曼、巴金就是此类。
那天晚上,他们雇了苏州河上一个有房间的大船,在月光之下,大家宴叙。这些船以前是官人用的,或是举子往北京去赶考时在运粮河上用的,现在主要往太湖游玩时才乘坐,有时也充做水上饭馆之用,因为船上的厨师多以精于烹调出名。这种船使木兰和荪亚想起了逃拳乱时的那段日子。月亮升起得很早,船划行出去,不是往繁华的万年桥,而是往乡间去,河道渐宽,岸上陆地宽阔,在月光之下,一片恬静。一个船娘会吹箫。饭后,木兰只想要月光,令人把一切灯光完全灭去。然后由船内移到船头上坐,女人坐着,立夫躺在光亮的甲板上,两只脚高高放在栏杆上。木兰因为是生平第一次欣赏到江南之美,深信举家南迁之得策。苏州周围地区没有一点儿北平的富丽堂皇之美。但是空气湿润,乡间的风光有诱人的温柔,苏州的女人之美,据说与当地的水软气润大有关系。苏州方言的水汪汪儿的柔弱的味道,也正跟当地的河渠纵横水稻盈野相符合。这种吴侬软语出诸青春的苏州船娘之口,使木兰听了简直着迷。莫愁的孩子,尤其是最幼小的,也学会了苏州话。在这几个孩子之中,木兰很喜爱的是最大的那一个,就是肖夫。肖夫今年十四岁,立夫说他已经能认八千个字,因为父亲是用一种新方法教他的,用的是合乎科学的偏旁分类法。
夜渐深,人真正浸润在朦胧的月色和柔美的语音中。木兰渐渐轻松下来,先是用一个肘斜支着身子躺着,最后平躺在甲板上,身旁是她的孩子,孩子再过去躺的是立夫。不过莫愁因为荪亚在,为一个礼字,还仍然坐着。
萤火虫自岸上飞来,落在他们身上。一个在木兰伸出的胳膊上爬。莫愁伸手打下去。木兰喊说:“你一定打死它了。
你打得那么重!“
木兰坐起来,看看那个受伤的萤火虫,已经滚在甲板上。
转眼之间,那光亮消失了。
木兰很难过地喊:“你打死它了!”
莫愁回答说:“那有什么关系?只是个萤火虫儿罢了。”
木兰说:“但是多么美呀!”
立夫说:“她常那么弄死昆虫。”
莫愁不服说:“一个虫子又有什么关系?”
木兰很伤心的说:“妹妹,你的确不应当。它也是一条生命。”
这件小事算过去了,但是木兰还难过了几分钟,没再躺下去。立夫开始说飞萤和火萤的分别,还有那种光的神秘,那种没有热的光,科学家还不能制造。由萤火虫他又说到电鳗,电鳗能发电电死敌对的动物,孩子们坐着听得出神。他们大约十一点才回到家里,小孩子已经睡着。第二天,荪亚和木兰向立夫家告别,往杭州进发。
第四十章 老实人偏拈花惹草 贤父女知釜底抽薪
杭州是南宋的国都,马可波罗曾有一篇生动的描写。他把杭州写做一个巨大的商业中心,有隔海而来的印度人和波斯人的特别居住区,在错综交叉的河道上有九百座桥。他说杭州是个湖滨都市,王公贵人及其贵妇猎罢归来后,在湖中洗浴。他说杭州居民有文化教养,态度斯文。他说那个民族文质彬彬不长于战争,而受制于蒙古人。直到今天,杭州的居民还保持古时淳朴的遗风。来杭州游玩的人很多,尤其新婚夫妇,多来此地度蜜月。
木兰和荪亚在城隍山上物色了一栋房子,因为那一带极其幽静,离开湖滨那些新式的别墅有一段距离,但是离街道也很近。由山上走一百码,即已到了城中心地区。但是木兰选这个所在主要还是为了居高临下,可见美景。杭州城市如一条宽带子,西湖在其前,钱塘江在其后。在高山上,在一边可以望见西湖的一大半,并可以看见垂柳长堤,在另一边,可以看见钱塘江上风帆隐显,汽船上下。一边为静,一边为动。木兰爱看远处的帆船。他们的附近别的房子,只是疏疏朗朗几家人。那栋房子已经多年,前后空地很多,铺卵石的街巷弯弯曲曲,高低不平。再往西到山上,一望都是有孔洞的岩石,拔地而起,巍然耸立。这些岩石上有海浪的痕迹,在史前时期一定浸沉在海下,形成那种奇形怪状,画家都喜欢描绘。
木兰的房子有几个院子,因山坡高低而分为数层,顶上一层院子里有一栋两层的楼房,还有一个观望风景的高阁。那栋房子,像大部分南方的房子一样,是用砖盖好,外面涂上白石灰,在墙上露出红漆的柱子椽子。那栋房子的右边,有一栋房子,左面后面则竹树交荫。观景高阁的后部,与一些树木枝柯相摩。木兰刚一迁入,觉得以前的住户很不仔细。墙壁表面损伤,上高阁楼梯叽嘎有声,墙壁之内也有老鼠跑的声音。高阁显然是一直没用。她雇工匠修理楼梯,粉刷墙壁。小石门内是一个铺砖的庭院。楼顶的横匾上写的是“衣山带水”。门旁的柱子上是四言的对联,荪亚和木兰都很喜爱。那对联是:山光水色
鸟语花香
木兰看到山的光亮和水的颜色,自朝至暮,确是变化不同,而鸟的鸣声和花的香味,也因春秋季节的运行而有变化,实在感到诧异。西湖和环湖的山,也因天气不同而形状有别。
烟雾濛濛或急雨骤降之日,尤为美妙。
在大厅里,木兰悬挂了齐白石的画和古人的对联。齐白石为她画的像,则悬挂在卧室里。卧室所在的那个庭院,还高一层,位置也在后面。她的卧室面对一带竹林,竹子的绿荫映入屋中。她在北方还没见过那样的竹子,她很喜爱那竹枝的娇秀苗条。那竹叶特别的形状和竹竿的纤弱细长,总是使她联想到一个少女,婀娜多姿,面带微笑,而且前额上还飘动着一绺秀发。她常想那竹竿棕黄带绿的表面,正象征一位潇洒的君子;挺直的线条,象征中立不倚;身子的中空,象征虚怀若谷;坚硬的竹节,象征坚贞正直。
荪亚想出一副对联,由一家文具店转托一位书法家写好。
文句是:
地处幽隐 主人清逸
古木稀疏 枝影横斜
这副对联挂在上面庭院的客厅。
现在木兰来到杭州,为的是实现田园生活的梦想,那是自从她和荪亚结婚第一个月就常谈论的。主要的是,她希望安静,小家庭的安静。往大处看,这也可以说是一种逃避。但是过了不久,另一种变化却几乎毁灭了木兰如此苦心筹划的家庭安静。那种变化似乎含有一种讽刺的味道。后来,木兰才深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谚语。
依照原定计划,木兰采取了一个全新的生活方式。她只带来锦儿,锦儿的丈夫曹忠,他俩的儿子,这个孩子和阿通同岁。这个儿子叫丙儿,这是依照天干纪年起的,和“饼儿”是一个音,有人开玩笑说他也可以叫“包子”。丙儿这个孩子很有趣,爱吃东西爱说话。木兰和荪亚商量好,不再增加别的仆人,因为有他们三个人已经够了,因为他们生活主要是图个清静。锦儿帮着做饭做衣裳,曹忠做沉重的事情,那个孩子就打杂儿。木兰自己做饭缝衣裳,照顾最小的孩子,九岁的阿眉。跟前有阿通阿眉,木兰尽量想忘记阿满,要以现状为满足。
木兰自己换上一般人的衣裳。现在只穿布,不再穿绸缎,不过布旗袍还是时兴的式样,不再戴|乳罩及其他装饰品,那些东西在北平的大宅门儿的生活里适宜,在杭州就不相当了。做家里和厨房的事,高跟鞋也就不能穿。她把头发往后直梳,在后面结起来,不再卷曲。对能欣赏她的美的人,她的样子还是依然动人。但是邻居却不知道这位穿着朴素的女人,当年在北京过的却是奢侈豪华的日子。
荪亚每天早晨到铺子里去,因为姚家在杭州的生意,除去当铺之外,全都归木兰所有了,所以荪亚有好多业务要照顾。阿通已经上学,晚上木兰帮着他准备功课,下午有空闲时,也自己教阿眉。她知道自己是真正快乐了。
只有一点小事情使她思念北平,那就是北平的西洋糕饼点心,杭州的西点太差。还有,过去她很喜欢早晨喝咖啡。在北平的时候儿,她跟别人说,她一闻到咖啡味道,她才起床。荪亚始终不太喜爱咖啡,而今在杭州过简单平凡的日子,他讽刺她还爱喝洋咖啡这种习惯,显然是自己矛盾。木兰觉得要忠于自己的理想,于是放弃喝咖啡,以喝粥代替,不久也就习惯了。
对生活的态度,荪亚始终没有和她抱同一个看法。因为是富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