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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后青元继续带着吴志远上路，先前吴志远走在前面，两人的速度比较慢，这次青元走在了前面，将吴志远反捆在身后的双手捆到了身前，并伸出一根长绳牵引着他。
两人清晨动身，不到午时便来到了蚕山顶峰，栖霞派的蚕仙观就坐落在这蚕山之巅。吴志远昂头远望，顿时被这道观的恢弘气势震慑住，这道观内殿宇宏丽，景色也极为清雅，无形之中透露着一股仙气。吴志远由此联想到茅山派的道观，心中暗想肯定比这蚕仙观更为雄伟。
青元带着吴志远刚入山门，便早有弟子前去禀报，不一会儿那道士便回返而来，指引青元带着吴志远前往灵芝殿。
吴志远在青元的牵引下来到了一处偏殿门口，青元恭敬施礼道：“师父，您要找的人我已经带到了。”
“让他进来。”里面响起一个人的声音，吴志远但从这嗓音中便听出说话之人正是那晚在董宅遇到的那个道士。
青元没有给吴志远解开麻绳，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进殿。
吴志远略一迟疑便伸出被捆住的双手推开殿门走了进去，一进门便发现大殿正北位置摆着一张八仙茶几，茶几两旁各有一把太师椅，椅上分别端坐着两个人，右侧坐着的人身穿灰布道袍，吴志远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前些时日在董宅撞见的那个道士，再向左侧看去，吴志远不仅大吃一惊！
左侧坐着的人一身灰布短衫，衣服上打着几个补丁，但整身衣服既合身又干净利落，此时那人正端起茶杯以杯盖撇去茶水中漂浮的茶沫，不经意间抬眼看到吴志远，也是一脸愕然。
“志远，怎么是你？”左侧坐着的人正是张择方，他看到吴志远站在台下，猛然站起身来。
“师父，我……”吴志远一时语塞，他最不想见到的场景今天终于见到了，原以为办完事尽快离开栖霞县城，跟这栖霞派道士的恩怨也就不了了之，没想到最后还是难逃一劫。
“你们……是师徒关系？”右侧那道士也站起身来，一脸错愕的看看吴志远，又转头看看张择方。
“于兄，实在对不住，这是我前些日子才收的徒弟，管教无方，给你带来麻烦了。”张择方连忙向那道士作揖道歉，张择方也是道士，不过两人各属不同的道派，所以各自的道门规矩截然不同，与那道士相比，张择方无论在随身打扮还是言行举止上都更为随意，到了清朝末年，茅山派对这些细枝末节并不刻意强求。茅山派以捉鬼除妖造福黎民为己任，于此不相关的繁文缛节反而对修习茅山道术有害无利。
“哈哈……”那道士愕然片刻过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朗声说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说着，便上前将吴志远手腕间的麻绳解了下来。
“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我有心自己下山去寻找这位小道友，不过当时约好张老弟你今天来，所以无暇分身，便派徒弟下山去请，没想到我那刚收的徒弟不明白这个中的因由，把你当成坏人绑了回来，实在是失礼了。”那道士把吴志远扶到下首的座位上坐下，命令道童去沏茶。
吴志远听到这道士话中有一句仿佛是指青元，那道姑青元果然刚入栖霞派不久，而月影抚仙也是在前些日子坠崖掉进了白狼谷，而后尸首不见，这两者之间实在太巧合了。
就在吴志远沉思之际，只听张择方迎笑道：“哪里哪里，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就皆大欢喜了。志远，你向清虚道长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说着，张择方转向吴志远问道。
吴志远闻言道了声“是”，便将董倩与吴家村的恩怨简要说明，然后再从吴氏先祖两兄弟托梦说起，及至后来到了栖霞县城，偶遇神秘老妪，以及后来如何发现清虚道士的踪迹并悄悄跟踪，自己对这清虚道士是如何想法等等，毫不隐瞒的一一详述。
等吴志远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全部说完，也已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直听得张择方和清虚目瞪口呆，啧啧称奇。
“三年过去了，没想到孙仙姑还活在世上，算起来，她该有八十五岁高寿了。”清虚感叹道，吴志远已约摸猜到他口中所说的孙仙姑就是那个神秘的老妪。
“清虚道长，那个神秘的老奶奶外号叫孙仙姑？”吴志远想知道更多关于那神秘老妪的事情，毕竟她对董宅的了解更多。
“不错，这个老妇人一生未嫁，传说她会走阴差，唤阴魂，对占卜之术尤为精通。”清虚微微点头道，语气中略有赞叹之意。
“是啊，她以折损自身阳寿为代价替人逢凶化吉，帮助过许多好人免受血光之灾，几十年来名声大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没想到后来从江湖上销声匿迹，谁也寻不到她的踪影，原来是隐居在栖霞县城。”张择方也不无感叹的说道。
“可是，你们怎么确定我说的就是你们口中那个孙仙姑？何况我说的这个神秘的老奶奶她已经去世了，我亲眼看到她家里放着一口棺材。”吴志远提出质疑。
第一百三十六章 逼鬼现身
“根据你说的体貌特征以及行事的风格，此人就是孙仙姑无疑了，只是想不到她在不日前已经终老。”清虚听到吴志远的话不由得感慨几声。
“上天总算对她不薄，能度过一个安静的晚年。”张择方也长叹一声说道。
吴志远闻言不好再说什么，董宅真相的线索既然已经断了一条，眼前不是还有清虚道长这条线索吗？于是整理思路恭敬的向清虚问道：“道长，你是怎么知道董宅有古怪的？”
清虚眯眼回想片刻，长吁一口气道：“我闭关三年潜心静修，前些日子刚刚出关，刚一出关门下弟子便向我汇报了山下县城发生的变故，原来在我闭关的这三年里，县城里出现了挖坟掘尸的恶劣事件，我经过多方勘察，发现这些事件绝非挖坟掘尸那么简单，因为这所有的事件中都有一个共同点。”
清虚说到这里，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茶，见吴志远和张择方都在看着他，便继续说道：“我发现所有的坟墓被掘之后，尸体都有被啃噬的痕迹，更有刚入土的新尸，啃噬的更为严重，血肉无存，只剩下惨惨白骨。”
“我也看到了，并且也听说过一些传言，说是妖怪所为。”吴志远紧接话头说道。
清虚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皱眉道：“传言并无真凭实据，我也没有亲眼抓到这毁尸的元凶，所以暂时还不能肯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祟，不过依我的经验，同时查阅各种典籍，大概猜测到了它的身份。”
“于兄说的，莫非是……食尸鬼？”张择方以揣测的语气试探道。
“不错，这啃噬尸体的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食尸鬼。”清虚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焦虑，他紧接着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当日我进入董宅，并未发现有食尸鬼的踪影，反而意外的发现董宅里住着阴魂。就在我要收服她的时候……”清虚说到这里，眼神向吴志远的方向看了看。
吴志远明白清虚的未言之意，那意思是就在他要收服女鬼的时候，吴志远一个花盆从他的背后砸了过去。
“道长，关于董宅的其他细节你还知道多少？”吴志远清了清嗓子，补充道，“我既然答应将董倩的尸骨送回家乡安葬，理应对她老家的情况有必需的了解。”
“嗯。”清虚闻言点头赞叹，开口说道，“这董宅闹鬼的传闻已有几十年了，虽然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但从未人真正见过，也没有被董宅的阴魂害过，否则栖霞县城就在我蚕山仙地之下，我岂能容她肆意妄为而坐视不管？”
吴志远听到这番话陷入思索，看来董家已经在几十年前就家破人亡了，只是不知道自己见到的那个中年女鬼生前在董家是何身份。吴志远清楚地记得董倩曾说过自己幼年丧母，是父亲和奶妈将她拉扯大，难道那中年女鬼就是董倩的奶妈？
“既然是这样，董倩一事我就算是全部做完了，现在董宅的女鬼与我不相干，不过我有个请求，如果那女鬼并无害人之心，道长能不能放她一马？”吴志远想到那女鬼必定是董倩的亲人，留她在董宅，也可以与董倩作伴。
清虚闻言点头称赞道：“你虽然调皮了点，不过心底倒是纯良，我栖霞派以修真悟道为主，捉鬼除妖并不是我派的专长，所以我栖霞派门下弟子多不过问世外之事，除非恶事昭昭，害人不浅，我等方才会下山解救苦难。你要是想求情，还是求你师父吧。”清虚说完，爽朗的大笑起来。
栖霞派修真悟道，茅山派捉鬼除妖，虽同属道门，但侧重不同，修炼的角度也大相径庭，清虚话中的言外之意，自然是说你们茅山派最擅长捉鬼除妖，如果你们都不管，我更不管了。
张择方单手扶额，接话道：“志远啊，这人鬼神各分三界，各行其道，如是留她在这阳世，恐怕对世人有害无益。”
吴志远知道张择方的想法是无法改变的，既然他有心要除掉董宅的女鬼，自己根本无法阻止，于是只能“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就在此时，张择方和清虚两人看向吴志远的眼神陡然一变，两人面露疑惑的对视一眼，分别轻轻点了点头，这一系列的动作，吴志远自然没有看到。
清虚一边盯着吴志远，一边缓缓端起身旁茶几上的茶杯，刚将茶杯送到嘴边，一不小心，杯盖从手中滑落，那杯盖像是长了眼睛，直接掉在台阶下的地毯上，滚落到吴志远的脚下。
“哎呀。”清虚略显夸张的发出一声惊呼，眼睛同时看向吴志远脚下的杯盖。
吴志远也看到了杯盖滚落在自己的脚下，他不以为意的弯腰就去捡拾杯盖，还未直起腰来，两个人影突然欺身而近，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清虚和张择方。
清虚猛然出手，右掌轻轻拍在了吴志远的天灵盖上，张择方同时右掌击出，一掌打在了吴志远的背后上，而他的掌心中暗藏着一枚铜钱。
吴志远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胸前一道虚影一晃，等他回过神来，看见董倩居然站在自己面前！
“孽障，道门圣地，你也敢来此撒野！”清虚火气极大，鼠眼一瞪，撩起拂尘就向董倩袭来。
董倩见状慌忙躲到吴志远身旁，吴志远连忙挡住冲过来的清虚，求情道：“道长且慢，先听我说。”
“志远，你可知道她是鬼？”张择方在一旁责怪道。
“道长，师父，她就是董倩，我知道她是鬼，不过她并非恶鬼，虽然她毁了吴家村祖坟和祠堂，但那是因为祖辈的恩怨，后来她已经改过自新，还曾救过我和师公的命，求你们饶恕她吧。”吴志远眼神诚恳的乞求道。
“原来你就是董倩，我们曾打过交道，不过当时没有看到你的真实面目。”张择方顿时恍然，他当然记得之前在龙山脚下为吴志远招魂时曾与董倩交过手。张泽凡话锋一转，厉声道，“志远刚进门的时候我就发现你附在他身上的某样东西上，你自己说，你跟着志远究竟想干什么？”
“两位道长请饶命，小女子被困在龙山脚下百余年，错过了去阴间报到的时间，所以才滞留在阳世，躲在儿时留下的锦盒里，后来吴志远答应将我的尸骨带回家乡安葬，便将锦盒收好带在身边，于是我便一直跟着他，实属逼不得已。请两位道长开恩。”董倩作揖央求道。
“是啊师父，董倩并没有害过人，你们就饶了她吧。”吴志远也附和着求情。
张择方微微点头，转向清虚说道：“于兄，你怎么看？”
“并不是我们非要收了你，而是人鬼殊途，你是阴间鬼，他是阳世人，你这样跟着他，时间久了会害了他。”清虚脸上的怒火渐消，他发火是误以为这女鬼不把这蚕仙观修道之地放在眼里，所以才会怒火中烧，等他知道了真实原因，便退去了火气。
吴志远闻言看了看清虚，又看了看张择方，最后转身看了看身后的董倩，如此说来，这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董倩从吴志远的身后转出，再次作揖，柔声说道：“小女子这次能来到仙府，也想趁此机会请求两位仙长相助，小女子自觉阳世缘分未尽，所以想请求两位道长替小女子想想办法。”
“想想办法？这有什么办法可想？”清虚有点愠怒的回答。
“阳世缘分未尽？难道你想还阳？”张择方抓住董倩话中之意，追问了一句，还未等董倩回答，便继续说道，“唯一的办法只有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吴志远和清虚异口同声的问道，吴志远虽已是茅山派弟子，但对茅山派的御魂之术却并未学过，而清虚虽然也是道门中人，却并不精通御魂之法，所以在此方面也是门外汉。
“不错，借尸还魂有违天道，不过也可量力而为，要想实现，可谓非常之难。”张择方叹气说道，他的言外之意，是借尸还魂几乎不可能。
“都有哪些困难？”吴志远闻言急忙追问，既然有这条路子，就肯定有方法，只要把困难解决了，自然就能成功。
“首先要有与她出生时辰相同的人，并且在三日内去世，其次要有高人指引，因为还魂之时对时机最为重要，最佳时机只有几秒，错过了时机，便失败了。至于如何还魂，我茅山派术法即可实现。”张择方陈述道。
“现在唯一缺的就是找这样一个女子，还有这样一位高人。”张择方见吴志远、清虚和董倩均沉默不语，于是继续解释道。
“高人倒是有一个，可惜……”清虚扼腕叹息道。
“可惜什么？”吴志远和董倩齐声问道。
“可惜她已经去世了。”清虚叹了口气，说道。
“去世了？”吴志远惊愕的问道。
“不错，她就是你说的那个神秘的老妪，也就是擅长占卜之术、会走阴差、唤阴魂的孙仙姑。”清虚淡淡回答。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副空棺
吴志远听到清虚道长的话顿时愕然叹息，心想孙仙姑前日去世，如果自己早来这蚕仙观几天，董倩或许还阳有望，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刻意安排。
三人一鬼陷入沉默，董倩的心里更多的是忧伤。
良久过后，张择方突然发声打破沉寂，他像是回想起什么，疑惑的向吴志远问道：“对了志远，你在孙仙姑的家中看到那副棺材时，你有没有上前打开棺材看一下？”
吴志远略一回想，回答道：“我本来想打开棺盖，但是又想到死者为大，私自开棺是对那老奶奶的不敬，所以就没有打开过。”
“这么说，那孙仙姑很有可能还活着。”张择方拳掌相击，同时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急切的问道，“那孙仙姑的住处你还能找得到吗？”
“能！”吴志远不假思索的回答，“只要我能回到栖霞县城，一定可以再找到那条胡同。”
“好，我们马上就去看看。”张择方向吴志远一挥手，同时转向董倩道，“外面日光正盛，你还是回到你说的那个锦盒里吧。”
董倩闻言道了声“是”，身形一转，便从三人面前消失了。
“张兄，我刚出关不久，还有门内的事务要处理，就不陪你们前去了，就让我的徒弟青元送你们下山吧。”清虚起身向张择方行礼道。
“于兄不必客气，我们这就告辞了。”张择方还礼，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吴志远跟在张择方的身后，突然想起还有那个青元道姑的情况没有来得及向清虚探听，但张择方走得比较急，便只好跟着走出了殿门外。一出殿门，吴志远便看见青元正站在门口，两人双目不经意间对视，吴志远看到青元的眼神有些慌乱，虽然她在刻意掩饰，但仍被吴志远捕捉到。
“张兄。”清虚追出殿门外，喊住张择方，后者闻言转身回望，清虚快走几步，走到张择方跟前，面露愧色道，“愚弟无知，给茅山派带来了不少麻烦，还望原谅，哪天让我遇见他，一定好好管教他。我这厢先赔不是了。”说着，长身一躬。
“于兄说的哪里话，你我皆是修道之人，一粟又是我的师弟，我们也就是一家人，如今他逃离师门四处招摇撞骗，我们茅山派也有责任，这件事等以后我们再好好商议吧。”张择方向清虚还礼道。
二人一番礼让后，张择方便带着吴志远下山去了，青元则在前面引路。
山下是一条马路，顺着马路往东便能走到栖霞县城，到了山下，青元向两人微微施礼，转身向山上而去。
“志远，你看什么？”张择方见吴志远紧盯着青元的背影，轻拍他的肩膀问道。
“啊，没……没什么。”吴志远顿时回过神来，略显尴尬的脸色一红。
“那位盛晚香姑娘呢？”张择方一边走一边向吴志远问道。
“她在家里，我办完事情再回去找她。”吴志远回答。
“嗯，虽然你师公破例收了你入门，也允许你婚嫁，但你小子可不要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看得出那个盛姑娘对你可是一片真心，你别辜负了人家。”张择方正色告诫吴志远。
吴志远闻言点了点头，但心里却极为复杂，感情的事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很多事情张择方只看到了表面，刻骨铭心的东西他根本就不知道。
张择方走路速度极快，他既有元气修为，又有茅山神行步法相佐，要走到栖霞县城也不消盏茶时分，但吴志远一直隐藏自己的元气修为，所以走得比较慢，拖了张择方的后腿。
“对了师父。”吴志远追上张择方问道，“刚才下山的时候你跟那个清虚道长的谈话我听到了，听你话里的意思，那个于一粟师叔是清虚道长的亲弟弟？”
“不错，你居然还记得你师叔，也难怪，他还去过你家里，还骗光了你爹妈的积蓄。”张择方扶额苦笑道。
吴志远这才恍然大悟，心想难怪这清虚道长的相貌与于一粟十分相像，原来是亲兄弟。
“于师叔和清虚道长是孪生兄弟？”吴志远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追问道。
“嗯，是孪生兄弟。”张择方点头道，“不过这孪生兄弟的品行可是截然不同，一个招摇撞骗，花天酒地，一个精心修道，造福苍生。”说着，张择方叹气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