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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玉门-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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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流西有点意外,她一屈指,把那块不顶事的小石块弹出老远:“那找我干嘛?”

    肥唐耷拉着脑袋,蔫蔫说了句:“不想死,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变强,也来不及了。”

    叶流西说:“怎么会,就三步。”

    昌东检好车子,过来招呼两人上车,恰听到这番对答,不由停下,想听听怎么个三步法。

    叶流西像个洗脑的,说:“首先,心理上要觉得自己很强。”

    “管你是不是弱鸡,你都要认为自己很强,不管别人怎么看。”

    昌东觉得,叶流西从心理上,一定觉得自己很有钱。

    “其次,装。哪怕你不强,你也要装出气势来。虽然你不能打,真得逼上梁山,抱着头等人打吗?你也要吼、撕、掐、抓、踹,两军对阵为什么要比擂鼓,声势可以吓走人,懂吗?再说了,真打不过,抓他一脸血道道也好。”

    “第三,真强,就三步。”她拍拍肥唐的肩膀,“你至少能速成两步,强不到一百,也能强六十呢。”

    她提着刀往回走,一抬头看见昌东:“干嘛?”

    昌东说:“没什么……我挺服气的。”

    ***

    再次开车出发,昌东目的很明确,尽量往红柳、骆驼刺多的地方走。

    沙漠里断水的旅人,有个找水的秘诀,就是从红柳根处往下挖,往往能挖出水来,这就说明底下有暗河,而暗河,都是由明的水道而来。

    一路行进,倒还顺利,中途路过一小片胡杨林,昌东打着手电下车去看,胡杨树枝桠虽然光秃,但是树底下积了不少黄叶,一算时间,关内关外如果季节相同,现在也的确是胡杨落叶的时候。

    这些树有水供养,是活的,看来大方向没错。

    又开了了一段,叶流西忽然指向远处:“看!”

    黑qq的一片,高低错落不平,虽然辨不清是什么,但一定不是树。

    再往前些,昌东几乎可以笃定,那是个村子。

    能看到屋子的轮廓,都是矮小的平顶,这是戈壁地区屋子的特点:无须排雨,还可以在屋顶晾晒东西。

    车子渐近,这村子不大,地势高低不平,平地、坡上,都建有麦秸拌泥黄土夯墙的破屋,统共只十来间,有的门户大开,有些已然半塌,车光扫过黑洞洞的村道、墙根丛生的兔儿条、还有村口一棵六七米高的沙枣树。

    昌东把车子停到村口处,为了听察动静,暂时熄火。

    车子没了声响,周围反而安静得近乎可怕,这个村子,像是被人遗弃,鸡狗都没剩下一只。

    丁柳低声喃喃了句:“荒村啊。”

    高深想开车门,昌东说:“先别,不正常。”

    高深愣了一下:“怎么说?”

    昌东指那棵沙枣树,还有其它的灌木:“能长这些,说明这周围自成生态,已经是个绿洲了。戈壁沙漠里,绿洲太珍贵了,你想找活的东西,人也好,动物也好,只能在这。”

    但是,这里安静得……太异样了。

    丁柳忽然想到什么:“那刚刚那个怪东西,算活的吗?它会不会……也奔这儿来?”

    肥唐看一座座黑漆漆的屋子,头皮发跳:“又说不定……已经藏在屋里了呢?”

    昌东说:“那东西,好像没这个智商,有这种智商的话,就不会往行驶的车上扑了。”

    他观察了一下村子,指了指半坡上一间看起来大而齐整的:“我们得先找地方歇脚,定下来再说。”

    他把车子开上半坡,在门口不远处停下,下了车之后,先不急着进,让高深捡了几根木棍来,自己拿剪刀剪了件棉t的后幅,扯成布条,浸了汽油之后绑到棍头上,拿打火机小心地点燃。

    火焰腾起,一时间空气烫热呛人,丁柳奇怪:“不是有手电吗?”

    昌东说:“有些东西,怕火,但不怕手电。”

    丁柳心头咯噔一声,赶紧接了过来。

    昌东和叶流西先进,肥唐和丁柳在中间,高深殿后。

    院子里七零八落,水缸倒翻,柴火乱堆,凳子、积灰的锅碗扔得到处都是,丁柳松了口气,正想说什么,忽然看到靠墙堆的柴火后头好像有什么动了一下,吓地大叫:“那有东西!”

    话音未落,那堆柴火忽然四下散跌开,尽数朝几人身上砸落,混乱中,只看到有条人影窜出,几乎是与此同时,水缸口的破盖被踹倒,一团黑影直扑昌东,屋顶也有异动,盖草掀起,捆扎的秸秆往下乱扔,烟尘四起,一时间乱作一团。

    叶流西想都不想,几步跨上缸沿,借势扒住屋顶上攀,眼见那人影就要跳下去,一个扫腿将那人扫翻,就势拿膝盖顶住,伸手摁住头时,下意识叫了句:“这是人!”

    昌东这里也把人放倒了,火把映过来一看,居然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穿着老土的运动衣,一脸锅灶灰,惊恐万状。

    然后……

    院子里只余肥唐的怒吼声。

    所有的火把一起照过去。

    肥唐正与人扭打成一团,真是状若拼命,又踢又掐又踹,那个和他打成一团的人,辫发散乱,居然是个20出头的姑娘,脖子上被抓了几道血道子,看那个架势,已经快哭了。

45、第④⑤章

    火光下,肥唐看清和自己厮打的居然是个女孩家,愣了一下。

    那姑娘趁势一巴掌扇了过来,肥唐大怒,一声吼——

    没下文了,昌东过来,几乎是把他揪开的,那姑娘趁胜追击,又爬起来踹了他一脚,直到丁柳火把往中间一插,冷着眉眼问:“还有完没完啊?”

    那姑娘不说话了,嘴角肿起,衣领也被肥唐扯歪了,饶是如此,还是能看出长得白净秀气,穿毛衣、牛仔裤,裤边已经散了线,毛毛絮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时尚款。

    昌东抬头看,屋顶上,叶流西也揪着那人站起来了,那一个,是头发花白的老头。

    这真是……老弱妇孺。

    昌东皱着眉头看那姑娘:“你们这……什么意思啊?”

    那姑娘眼皮都没抬,说话很冲:“没什么意思,都说开铁皮车的不是好人,我们怕还不行啊?”

    又斜眼瞥燃得正旺的火把:“把那玩意儿灭了行吗?把人架子招来,大家都别活了。”

    昌东心里一动。

    能说出“铁皮车”、“人架子”这样的话,看来是关内人,他没心理准备这么快两相遭遇,看长相没什么差别,穿着虽过时,倒也不隔代跨代,一时把不准问话的尺度,又不想暴露自己是从关外来的……

    他看了一眼叶流西,沟通这事,估计要交给她了。

    ***

    火头都踩灭了,余烬的细烟飘不出墙,到半空就被风吹散了。

    那姑娘一声不吭,自顾自拿手梳头发,重新编辫子,打圈盘起,拿卡子别在头上,乍一看,像菩萨编的盘塔辫子。

    身边一左一右,坐老头和小男孩,表情都是木的,一脸的任人宰割。

    叶流西过来,一脚踢正一个倒翻的板凳,拍掉灰坐上去,刀往身侧一插:“你们三个,推举个代表出来,放心,就聊几句,然后各走各路,谁也不为难谁。”

    没人吭声,过了会,那个姑娘抬眼看她:“真的?”

    叶流西说:“你们老的老小的小,都不够我一个人打的,想为难你们,早动手了。现在和和气气跟你们说话,这叫诚意,懂吗?我一般都先拿诚意换诚意,换不来,才动刀。”

    那姑娘咬了咬嘴唇,顿了顿说:“我叫阿禾。”

    她指那小男孩:“这是薯条。”

    又指那老头:“他是算命的,叫老签。”

    叶流西问她:“大半夜的,你们不睡觉,在破屋里躲着干什么?”

    阿禾说:“谁不睡觉了?我们是听到动静,出来看,谁知道你们直奔着来了,我们就躲……”

    叶流西不动声色:“原来是在睡觉啊……在哪睡啊?”

    阿禾察觉到说漏了嘴,立马不吭气了。

    昌东心里约略有了数,他走过来,拔起插着的刀,递回给叶流西:“行了,别吓到人家。”

    又看阿禾:“一场误会,你们走吧。”

    阿禾一愣:“这就让我们走吗?”

    昌东笑了笑:“是啊,我们又不是坏人。”

    阿禾迟疑着拉薯条起来,试探性地往外迈步,昌东侧身让路,丝毫没有要拦的意思。

    阿禾赶紧招呼老签:“算命的,发什么愣啊,走啊。”

    三个人,连走带跑,很快出了门。

    肥唐看傻了眼:“东哥,这就让她们走啦?她们关……关内人哎,你倒是多套点话啊。”

    昌东说:“这个阿禾没心机,不是坏人。既然原本在睡觉,这个村子这么丁点大,她能睡哪?又能走哪去?我们点个火把,她都怕招来什么人架子,等着吧,不到五分钟还回来的。”

    说到这,忽然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看肥唐:“你看你能耐的,把人小姑娘打成什么样了。”

    肥唐耳根发红,拼命给自己找面子:“那……那我紧张,我胆又没你大,黑咕隆咚的,忽然窜出来,是人是鬼都不知道,谁还分男女啊。”

    都是道理,昌东不好说什么。

    院里有好几间屋,他吩咐高深守着院门,其它人打着手电,四处都检查一遍。

    除了荒废和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昌东看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灶房口。

    灶房已经半塌,好大的锅台,上头压满土坯块、茅盖、破草席,正站着,叶流西也过来了,手电光和他照着的位置合在了一处。

    她想过去,昌东拉住她:“再等等。”

    果不其然,过了会,院门处传来高深的声音:“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

    阿禾牵着薯条进来,后头跟着老签。

    她一抬头,先看到肥唐,狠狠剜他一眼,目光要是能撕人,肥唐估计已经在碎纸机里过一遍了。

    然后走到昌东面前,问:“你真的是好人哦?”

    昌东觉得她可爱里冒点傻气,点头说:“真是。”

    阿禾犹豫了一下,顿了顿叹了口气,松开薯条的手,走到灶台边跪伏下身子,把灶口处挡着的破烂家什给移开。

    薯条着急,叫了声:“禾姐!”

    阿禾一旦有了主意,还挺执拗的,她身子探下去,声音飘出来:“算了,人家连铁皮车都有了,还贪我们这点东西吗?”

    ***

    灶台口有条地道往下,居然联通着一个地窖,规模有一间教室那么大,估计在高处隐蔽的地方开了通风口,所以下头可以燃煤油灯。

    地窖里收拾得挺有条理,靠墙边都是地铺,细数,住的应该不止阿禾这三个人,简陋的橱柜里放缺齿的碗碟,边上有袋装的米面,地上散堆着萝卜辣椒,墙上钉挂着风干的牛羊肉。

    昌东注意到,橱柜上搁了本书,纸页泛黄,封面是光映照下的老树虬枝,过去一看,居然是金庸的《书剑恩仇录》上册。

    再一翻,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的,1985年版。

    阿禾说:“我爹的书,我也爱看,就是找不到下册。市集上书少。现在世道不好……”

    她掰手指头:“最俏的是吃的、喝的,还有刀啊这种厉害家伙,你们懂的。”

    说着从橱柜底下抽出一摞蒲草编的垫子,依次分给大家:“没凳子,将就着坐吧……你们打哪来啊,胆儿真大,敢走夜路。”

    肥唐伸手去接,接了个空,阿禾谁都给了,明目张胆地不给他。

    不给拉倒,肥唐鼻子里嗤一声:老子蹲着。

    昌东示意了一下那本书:“你知道作者是谁吗?”

    “知道啊,封面上写着呢。”

    “见过他吗?”

    阿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怎么可能,关外人呢。”

    昌东的心跳得有点厉害:她们也说关内关外。

    他指向那几个多出的空地铺:“还住了别人?”

    “几个叔伯,去市集了,好几天了都……”

    她有点担心。

    昌东尽量问得不经意:“你们村,就这么点人?”

    阿禾说:“什么我们村啊,这一带,十几年前闹了眼冢,灭门绝户,早荒了。我们是躲灾的,现在世道不好,太乱,我爹说,闹过眼冢的地方,也不是不能待,虽然会有人架子……一路上,喏,大家结了伴……”

    她指薯条还有老签:“一共七八个人吧,到这儿,发现是个绿洲,现成的房子,有水有树的,就住下了,不敢住地上,半夜人架子会出窝,那东西可凶了,嗅着人味就发疯,我见过半米厚的墙,都被它们刨出洞的……”

    叶流西问她:“人架子,是不是皮包骨头,跟个骷髅架似的,能跑能跳,牙齿尖利?”

    阿禾连连点头:“是,我没见过,听我爹讲的,说是动作很快,身上黏嗒嗒的,皮肤惨白,因为老不见光,吸人血可狠了,那种凶的,把人撕吃了都可能……我爹说,跟人架子遭遇上,要么被弄死,要么必须弄死它——它要是活着,绝对不放过你的。”

    丁柳听入了神:“要是我们早跑远了,它们还怎么‘不放过’啊?”

    阿禾答不上来,转身去看老签:“算命的,怎么说来着?”

    老签不紧不慢的:“我是听说,这玩意儿鼻子灵,嗅到你的味儿就能跟。还有啊,别让它那粘液碰到,据说那东西有味道,几天几夜都不散,人鼻子闻不见,但是人架子能闻见,它要是在你这吃了亏,会纠结同伴,一起来报复……”

    叶流西心里咯噔一声,转头看昌东:“我们车上……那东西洗了吗?”

    她记得,人架子爬车的时候,一路都留下了黏液拖痕。

    昌东摇头:“不知道是什么成分,没敢碰。”

    阿禾听出点端倪,顿时紧张起来,说话都有点口吃:“你们……车……车上,你们遇到了?”

    高深问了句:“现在出去洗,来得及吗?或者找点东西盖盖味。”

    丁柳赶紧翻包:“我有香水,可以喷。”

    阿禾头皮发麻,耳朵边乱嗡嗡的,语无伦次:“别,万一出……出去,正遇上呢,反正现在在地下,等……等天亮吧,算命的,天亮前,人架子一定会回尸堆雅丹的,是不是?”

    老签还没来得及回答,昌东忽然问了句:“什么叫尸堆雅丹?”

    他语气有点怪,和平时不同,叶流西蓦地想到什么,心里一沉。

    阿禾说:“人架子,起先都是人啊,就像蜘蛛吃食似的,先被缚在网上——人架子起先,都是被嵌在尸堆雅丹上的,慢慢的血被吸干,人也被裹进去,跟埋了没差别,但十个当中有一个,会重新……钻出来。”

46、第④⑥章

    昌东脑子有点乱。

    看阿禾时,居然看不真切她的脸,只能看到一张嘴,开开合合,好像没停的时候。

    “哪还能认得人,就认得血和肉了,也不知道疼……我爹说,它们刨屋,手指头都磨秃了,也不会停。”

    “不知道能不能杀绝了……人家可以生吧……”

    “为什么不能生?人架子有男女啊,也会发情……”

    昌东说:“地下太闷了,我出去透口气。”

    阿禾好像劝了,高深也说话了,都在说外头不安全,自己答了什么,昌东不记得了,就记得推开灶口的隔挡,呼吸到外头的空气,那空气凉到发冷。

    他在院子里站着,高处树影婆娑,进戈壁以来,植物都低矮,空气中没有水,只能巴巴往地上凑——所以看到高大的树木,总觉得亲切,回民街上就有好多树,戏场的后院也有,绿荫如伞,遮攀住屋檐,树隙里漏下熙来攘往的人声,那时候总嫌吵……

    身后有脚步声,他知道来的是叶流西。

    昌东指了指树影:“早上早点起的话,不知道有没有鸟,应该会有……”

    叶流西说:“如果正面遭遇,你下不了手的话,要我帮忙吗?”

    昌东沉默了一会,说:“不用,我自己会解决。”

    “那如果,我在你之前遇到了她,你是希望我带她来给你呢,还是我自己处理了,事后抽个机会告诉你一声就好?”

    昌东回头看她。

    叶流西笑笑:“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如果是我的话,情愿男朋友最后记得的,是我漂亮时的样子,我可不想他以后对我的回忆里,总跳出一张人架子的脸。”

    昌东说:“还没想好。”

    “那你自己考虑,想把事情托付给我,就说一声……我去给你的车子盖盖味。”

    她晃晃手里的香水瓶,径直往外走,门外黑洞洞的,昌东怕她出事,紧走了几步跟过去。

    伴随着嘶嘶的喷压声,空气里已经弥散开甜香,像蜜桃味,是丁柳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喜欢的味道。

    叶流西问他:“香吗?”

    她喷得毫不吝啬,喷漆式的大开大合,每次都摁到底。

    昌东从前陪孔央买过香水,那些妆容精致的推销员,手法熟练,举着香水瓶,只往半空喷一点点,然后拿一张小巧的试香卡,在空气里兜住若有若无的味道,递过来说:“闻闻看,香吗。”

    昌东觉得,自己的嗅觉大概是被大漠风沙磨得粗砺了,每次也闻不出什么,尤其孔央偏爱味道很淡的香水,说是喜欢似有还无的感觉。

    似有还无,这太强求他的鼻子了,但孔央很耐心,提醒说:“我抹在颈后啊,这里有脉搏跳动,叫挥发点……”

    昌东有时,特意蹭磨吻她颈后,情动时,真的觉得鼻端有暗香浮动。

    那么务求精致的女孩子,在他面前美得一丝不苟,他看不到的时候,就美给自己看:颜色的搭配、上下衣裳的搭配、甚至香水味的搭配……

    忽然之间,变成了深夜里狰狞惨白的人架子,身上渗着粘液,齿缝里残留血肉……

    昌东说:“流西,如果孔央真的出事,而你在我之前遇到……我想托付给你。”

    香水瓶快空了,叶流西正喷出最后一下,雾化的液滴在夜色里泛了很短时间的白,然后往下落得不见。

    她一口答应,说:“好啊。”

    ***

    回到地窖,底下已经在准备就寝了,阿禾把空铺位让出来,让几个人自行安排,又捻着煤油灯侧的小齿轮,慢慢把棉芯调低,只留那么一丁点不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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