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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玉门-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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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芝她们,还真是很沉得住气。

    他掀开帐门。

    流光先进,慢慢爬上帐布,爬向帐顶,最后簇拥成团,像顶上结出的小灯泡,一点点照亮帐篷的每一处。

    帐篷里,没有人。

    ***

    叶流西出了火线罩网之后,一直往尸堆雅丹深处奔跑,用力过猛,腿上的箭伤处隐隐作痛。

    跑了一阵之后,她觑准一座高大的雅丹土台,猱身攀上,几下窜至台顶,极目四下去望。

    肥唐他们开车,不会跑远的,按照约好的,会车灯大亮,不断在附近绕圈,以便她能迅速定位、挨近、尽快上车,上车之后,马上放出小咬,一路紧跟——羽林卫有车跟着也不怕,飚车速的话,关内应该没有车能赶得上昌东的越野,更何况,只有她开的车能突破关口。

    看到了,两辆车,正在不远处绕进绕出,风沙把车声打得极散,连车光都朦胧,叶流西松了口气,正要翻下土台,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叶流西。”

    这声音起得突然,叶流西心下一震,迅速回头。

    这台顶狭长,纵向约莫有十来米,有条人影正立在尽头的台缘处,穿带兜帽的长披风,披风被鼓荡得飞起,可以看到披风下的身形纤瘦,显然是个女人。

    夜色浓重,风沙遮眼,除了身形,也看不到太多,叶流西伸手按住腰间刀柄,狐疑地向前走了两步:“你是谁?”

    话音刚落,那人左右两侧升起地火,风太大,赤红色的火焰像是被拽拉撕扯,下一刻就会连根拔起。

    青芝,不对,是龙芝。

    叶流西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刚出口,就知道自己问得多余:龙芝会出现,而且是在这样的时间地点,显然是计划败露了。

    龙芝笑起来:“昌东的脑子是很好使,但再周密的计划,也抵不过自己人中间有内鬼啊。”

    内鬼?

    阿禾吗?还是李金鳌?

    叶流西的心跳得厉害,这两个人,她可都留在昌东身边了。

    “谁?”

    龙芝食指竖到唇边,轻嘘了一声,目光转向不远处那两辆没头苍蝇般乱绕的车:“自己看。”

    ***

    这已经是肥唐第三次把车大掉头了。

    后头那辆车上的羽林卫忍无可忍,车子擦身时,有人探头出来吼:“你这是瞎找,这都走了多少回头路了!”

    肥唐吼回去:“我这么找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们跟着就是!”

    吼完了,心里别提多爽了,脚下猛踩油门,转头看到丁柳眼泪还没停:“小柳儿,你不是吧,还哭?”

    丁柳说:“你懂个毛线,我这叫入戏太深,停不下来,哎呦我去,这眼泪流的,我鼻涕都要出来了……”

    手边没找着面巾纸,丁柳只能不住吸鼻子,又伸手把眼泪抹了满掌,忽然想到什么:“哎,肥唐,车子开慢点,我去后头看看高深,东哥说在他身上放了本册子,要我拿给西姐看呢。”

    肥唐油门略松:“赶紧去看看老高,可别闷死了。”

    丁柳啐了他一口,摇摇晃晃起身,半走半爬翻进后车厢:人架子作乱的时候,她和东哥他们,抱头抱脚,把高深送进了车子,肥唐杞人忧天,怕有人搜车,还拿毯子把高深遮了个严严实实,丁柳心里不知道念叨了多少声“阿弥陀佛”,生怕这又挪又动的,把高深整出个三长两短来。

    她揭开毯子,车里空间有限,高深又是手长腿长,为了将就凑合,胳膊腿这种没受伤的部位,都是能叠就叠能蜷就蜷——她把高深交叠在胸口的手臂拿开,在他身上翻找了一回,纳闷地不行:“没有啊。”

    肥唐说:“兜里什么的再翻翻,是不是漏了哪?”

    丁柳没好气:“你是不是傻啊,那是册子,又大又硬的,藏身上多明显啊,又不是字条,我会漏?”

    实在找不到,她只好又嘟嚷着爬回副驾:“我东哥是不是老了,记性不好啊,明明就没有嘛,咦,我这手上什么东西?”

    她把手掌抬起来,凑近车里的灯看。

    红红的一抹,挺淡,颜色像梅花,估计是蹭到的颜色,闻了闻,有微咸的味道,这不奇怪,她刚抹了满手的眼泪呢……

    她蹭哪了?她不就掀了毯子,拿手抓了高深的手臂,又去翻他身上……

    丁柳心里突然猛跳了一下。

    她记得,高深的手臂上,纹了丛瘦伶伶的梅花,梅瓣的颜色,跟她手上蹭到的颜色是一模一样的,但高深那纹身,都纹了很多年了,没理由掉色啊,难道……

    丁柳的嘴唇瞬间没了血色,声音都变了调:“肥……肥唐?”

    肥唐正忙着瞎绕路:“哈?”

    丁柳头皮发炸,不敢惊动车后,声音低得像耳语:“这个高……高深,是假,假的……”

    外头的风从破了的车窗里灌进来,把车里灌得闹哄哄的,肥唐听不见,扯着嗓子吼:“你说什么?”

    丁柳凑近他,正要开口,忽然尖叫起来。

    她看到,车后座蓦地伸出两只大手,狠狠掐住了肥唐的脖颈往上提,一只手臂上,赫然是被抹花了的纹身!

    肥唐猝不及防,挣扎着上下踢腾,车子骤然失了控制,急向侧边的土台撞过去……

    ***

    叶流西眼睁睁看着越野车突然撞向土台,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掀了天灵盖,风沙正往里猛灌,森森的阴冷一路灌到胸腔。

    她死死盯住龙芝。

    龙芝咯咯笑:“你们几个人,互相都很熟,混个假的进去,三两句话、几个动作,就会露破绽。但是重伤昏迷的人就不同了,外形面貌特征做得像就可以,躺着就行,不用睁眼,不用说话,但该听到的一样也不漏,这样的内鬼,是不是很让人惊艳啊?”

112、第①①②章

    叶流西冷眼看龙芝得意。

    自鸣得意的人,像上台的谐星抖了个包袱,最爱看观众一惊一乍——龙芝大概想看她惊慌失措或者恼羞成怒,她偏不。

    叶流西说:“笑完了没有?还有话说吗?没有我就走了,我忙得很。”

    龙芝微笑:“那走啊,我拦你了吗?形势不如人,又不是嘴巴厉害就能翻盘的。”

    这倒是真的,叶流西忍住气:“高深在哪?”

    “我手里啊……怎么不问问他活着还是死了?”

    叶流西冷笑:“我猜你舍不得他死吧,毕竟,如果昌东不愿意杀我,你还可以想办法培养一下高深。”

    龙芝大笑:“叶流西,你这个人还真是有点天真,对昌东杀你这件事,我本来也没报太大希望,有些人不吃威逼利诱,你强喂也喂不下去。”

    “那搞这么多事,大费周折,是为了什么?”

    龙芝说:“我想请你自杀啊。”

    叶流西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龙芝说“我想请你自杀”时的语气,随意得像在说请她吃饭、喝茶、兜个风。

    半晌,叶流西才笑起来:“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这个人,从来不嫌命长。找我就是聊这个?那我真走了,下次,记得找个我感兴趣的话题。”

    她转身要走,龙芝忽然说了句:“叶流西,你知道昌东要死了吗?”

    叶流西心里一凛。

    她想起临别时昌东的那一抱,是有点蹊跷,他向来都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

    龙芝从披风下取出一本册子,随意翻了翻:“遗书都写好了,对你还真是用心良苦,说实在的,昌东这辈子,算是被你给毁了,实打实的家破人亡啊,能不怨恨你,我也是挺佩服他的。”

    说着一抬手,把那本册子扔了过来,有心不让她接住,故意失了准头,又减了力道。

    册子跌落在叶流西身前不远,恰好摊开,大风哗啦啦翻扫册页,偶尔有沙粒击打页面,发出噗噗的细碎声响。

    叶流西上前一步,俯身把册子给捡起来。

    是昌东的册子没错,开头几页是进罗布泊的手绘图和行程记录,后头撕了几页,那是被柳七旁敲侧击之后,撕掉了几张不便外道的手记,再然后就是写给她的了,密密麻麻,打头三个字,就是“给流西”。

    “流西,你拿到这本册子的时候,应该已经带着肥唐他们出了玉门关,每个人都有权利知道真相,我不会代你去做任何决定,我只希望你能在最安全的地方了解一切……”

    叶流西脸色渐转煞白。

    龙芝悠闲地拿指尖拨挑地火,焰头随着她手势而动,忽而结出一朵待放的花,忽而又奔出一头巴掌大的小马,抬手一抹,尽皆消去。

    昌东把事情写出来,最好不过了,省得她又要口干舌燥地说一次:这里风大沙大,连口茶都没得喝。

    过了会,叶流西抬头看她。

    龙芝说:“别看我啊,我也不想他死,哦,不对,说错了,他早就死了,两年前,他就死在你手里了,而我,才是救他命的恩人。”

    “我跟他说得很清楚,他愿意杀你,我就给他续命——机会我给过了,他自己不要的。”

    “再说了,他有这决定,你也脱不了干系啊,他未婚妻和队友,多少都是因你而死的,他能不怪你已经很好了,还要他继续全心全意去爱你,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啊?他又不愿意因为这个事让你多心,我猜知道真相以来,他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对你说过吧。”

    “这世上,没有两头如意的事,他又想对死去的人有交代,又不想辜负你,夹在中间,好难做人啊,相比之下,去死还更轻松点。”

    “叶流西,为什么不跟他换一换,让他活着,你自己去死呢?你已经拿过他的命了,还他一条,很合理啊。”

    叶流西咬牙:“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谁都没见过心弦,更加看不到心脏里是不是埋了一根,当然随便你说了。”

    龙芝啧啧:“你这个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样吧,你先回去和昌东见一面,见了之后我们再聊,丁柳和肥唐你先不用担心,他们死了是尸体,活着是我手里的筹码,我不蠢,筹码比尸体管用,不会让他们死的。”

    叶流西攥紧手中的册子。

    她是要和昌东见一面,反正计划已经败露了,他用不着去牺牲,于情于理,他也不该是被牺牲的那一个。

    ***

    昌东越等越是觉得不对劲。

    已经过了快一刻钟了,还是没有人来,而且,这帐篷里的布置很一般,如果真是为龙芝或者赵观寿那种级别的人准备,怎么样也得稍微上点档次吧?

    他仔细回忆:那两辆车进入火线罩网时,车帘拉得严严实实,人一下车又很快进帐,他根本也没看到来者的模样,只是先入为主,加上字条上有个龙头金戳,于是下意识觉得是龙芝她们到了……

    会不会,他们其实没有进营地呢?

    昌东忍不住掀帘出来,找到那个羽林卫头目:“晚上来的两辆车,车上是什么人?”

    羽林卫头目看了他一眼:“还能有什么人,我们羽林卫的人呗。”

    “赵观寿和龙芝呢?”

    居然直呼名讳,羽林卫头目吓了一跳:“赵老爷子和龙大小姐,当然有重要的事做,有时会派人过来送手令,通个消息。他们想在哪就在哪,我们哪有权利去过问……”

    正说着,远处传来车声,循向看去,有辆车正疾驰而来,很快穿过火线罩网,停在近前。

    好像是羽林卫开出去搜寻人架子的那辆车,单车回来,难道是肥唐他们已经成功出关了?

    昌东心头一喜,但紧接着,看清车里的人,脑子忽然就懵了。

    副驾上是叶流西,开车的,居然是龙芝!

    这两个人怎么会到了一起?册子呢,流西没看吗?龙芝又怎么会和她一起出现?

    一定是出事了。

    叶流西推开车门下车,昌东大步迎上去,才刚走到她面前,眼角余光忽然瞥到龙芝。

    她坐着没动,正抬手拨上一根银亮的长弦。

    昌东脑子一炸。

    来不及了,胸口突然如同被电钻旋绞,痛得眼前充血,整个人仰翻开去,耳膜处震如擂鼓,鼻腔口腔,瞬间盈满血腥味,身子像遭了电击,蜷到扭曲,又突然痉挛,几乎失去意识,觉得叶流西的声音,远得像是从天边飘来。

    她声嘶力竭地大叫:“住手,你住手!”

    ……

    龙芝收弦入链,慢慢下车。

    叶流西没看她,只死死盯住昌东,想碰他,又不敢,她哪怕只轻轻碰他,他都痛得发抖,意识早就涣散,两只手死死抠进砂土里,干裂的嘴唇一翕一合,好像低低呢喃着什么。

    她跪下身,凑过去听,很久,听见他说了声:“流西,好疼啊。”

    叶流西泪如雨下。

    好疼啊。

    昌东说好疼啊。

    龙芝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像雨,四面八方,团团飘裹,躲也躲不过。

    “叶流西,我说的没错吧,你这个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讲给你听,远不如让你亲眼看见来得刺激。”

    “昌东的命在我手上,关内关外,天涯海角,我想让他疼,想让他死,都是顷刻之间。”

    “还有,你可能不知道,江斩也没死,他沉入金池,想借水道逃生,我派人在出口等着,抓他,容易得像捕鱼捞虾,毕竟他没了一条胳膊,已经是个废人了。”

    “眼冢屠村,你在这个世上早没亲人了,说到朋友,能进金蝎会的,都算是筚路蓝缕、跟你打天下的至交,不过,胡杨城一战,他们都被吊死了。你曾经有只金蝎,救你性命,和你形影不离,可惜,为了帮你杀死眼冢,死在尸堆雅丹,你不记得了吧?你亲手埋的,陪葬品都装了几大箱。”

    “你睁开眼睛看看情势,我等的就是这一刻:黑石城是我的,羽林卫和方士听命于我,连蝎眼也是我的,我一声令下,你在关内就是过街老鼠。爱你的人、你爱的人,命都攥在我手里,还有你从关外带进来那三个小伙伴,我想他们死,他们也活不成。看到没有,老天都帮我,这么多筹码,我怎么会不赢呢。”

    叶流西抬手擦了把眼泪,无意间抬头,这才发现羽林卫早围拢过来。

    好精彩的一出戏啊,够他们津津乐道一段时间了吧,居然还看到了镇山河,杂在人群中,眼神里露着同情诧异,大概又在看热闹了……

    她低下头,自嘲地笑,不想哭了,凭白让这种人看笑话。

    昌东不动了,探手到他鼻下,还有微弱的呼吸,叶流西放下心来,把他身子抱进怀里,俯身护住,风向是乱的,四面八方,扯乱她的头发,但再乱都没关系,她可以帮他把风挡住。

    龙芝叹气:“想想看,什么都没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你的刀很快,只需要往喉咙上那么一撩,不疼的,什么都结束了。”

    叶流西终于抬头看她,声音沙哑:“交换条件呢?”

    龙芝笑起来:“很合算,你仔细听好,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大度的人了。”

    “我给你提供一辆车,你可以开车送昌东、肥唐、丁柳三个人出关,出去了之后,你再进关,当着我的面,做个自我了断。”

    “作为回报,我会帮昌东续命,也会好好照顾江斩,让他从此衣食无忧,至于高深嘛,我也不会为难他,你死后还骨皮影人,我试试看,能不能让皮影人把他带出关,所谓出关一步血流干,是约束我们这些关内人的,他是关外人,应该不受影响。”

    “怎么样,是不是面面俱到,所有人都有着落了?”

    叶流西盯着她看:“万一你不遵守承诺呢?”

    龙芝笑笑:“你不用把我想得太坏,说白了,我和你之间,没有对错,那些小电影上,普通人被占了田宅、抢了女人,都要拼尽全力报仇雪恨,何况你是图谋我的城池、威胁到我的亲族呢?”

    “你的朋友,我跟他们无怨无仇,你死了,威胁就没了,我心情不知道多舒畅,还跟他们计较什么呢?当然是乐得做点善事了。”

    “你考虑考虑吧,不过要快,刚刚有人跟我说,那个肥唐,虽然撞得头破血流,醒得倒是很快。但是你那个小柳儿妹妹,一直昏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上插过刀啊,要送医院的话,还是抓紧时间的好……”

    叶流西低下头,脸颊轻轻蹭过昌东的下巴,他这两天一定又犯懒没刮胡子,胡茬又冒头了,有点硬,扎她的脸。

    良久,她才低声说了句:“好吧。”

    不远处的帐篷背后,阿禾看向这头,眼圈通红,李金鳌腋下挟着镇四海,伸手拉她:“阿禾,昌东说了,让我们趁乱走,你看现在这形势,你去拼命都没用,咱们还是先逃出去,再想办法吧……”

    阿禾终于松动,李金鳌拽着她小心地往外走,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屁股朝着这边的镇山河:妈的,就知道看热闹,留给羽林卫炖汤算了,不要它了!

    ……

    ***

    引路车在前方不远处摇摇晃晃,像个硕大的、行动笨拙的甲虫。

    风沙越来越大,叶流西的心里反而渐渐平静,她看了一眼满头是血的肥唐,伸手抽了张纸巾给他:“擦擦吧。”

    肥唐说:“西姐,那个高深,小柳儿,还有我东哥……”

    叶流西说:“我都知道了,别说了。”

    肥唐看左近的羽林卫车列,虽然叶流西什么都没跟他说,但他再蠢也知道逃亡的计划失败了:“西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叶流西说:“别问了。”

    ……

    又开了一段,前方光亮大盛,无数地火平地窜起,有夯土高墙,顶端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看不出有多高,也看不出有多长。

    叶流西看到装了车顶射灯的越野,那是赵观寿的专车,赵观寿拄着镔铁的鹰隼拐杖,脸色阴沉地站在车旁,四周是全副武装的猛禽卫,少说也有数百人之多。

    这儿,应该就是进出玉门关的关口了。

    叶流西想笑,就算计划顺利,成功跟着小咬到达这里又能怎么样呢,人家早布好天罗地网了。

    她探出头,向着赵观寿笑了笑,赵观寿嘴唇紧抿,面上的皱纹根根如刀刻斧凿。

    这么大年纪了,还费这么多心思,真想上去拍拍他肩膀,说一声:辛苦了。

    叶流西踩下刹车,忽然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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