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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会不会有点不高兴？
以前和“飞过去”聊天的时候，她曾经提起过这个话题。
她说：其实我父亲和母亲当年是因为有了我，才被迫很早休学，然后大概才导致后来父亲找工作一直不顺利吧。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母亲才会更喜欢妹妹。我不是想抱怨什么东西，我有时候只是会觉得，是不是因为我才拖累了他们。
拖累这个话题，经常会让心思比较细腻和敏感的人耿耿于怀。
其实若不是太过确定了小暮葵的身份，忍足往往会很怀疑小暮葵和“飞过去”会不会其实并不是一个人。“飞过去”在网络上聊天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会脱口而出，显出一种很健谈，并且其实很开朗的感觉。而小暮葵本人则是沉默寡言，连表情都基本一个调调。
但是谁又说得定呢，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嘛，谁也不知道电脑那边坐的是人还是狗。
……咳，不太恰当的比喻。忍足立刻在心里道歉，然后换了一个说法：可能每个人都会有几重隐藏的人格，现实生活中表现出来的也许只是生活所迫，而网络聊天，互相都不知道身份，反而能够放得开。
反正，通常情况下谁也不知道谁是谁。
但是现在似乎不是通常的情况。
忍足推了推眼镜，没有再理那边的四个人，扶着她慢慢走，斟酌着开口道：“长谷川和我姐就是那样子，从小一见面就会吵起来，完全将周围的人视若无睹。”
——也许这样说，她就会知道，长谷川话里的意思只针对忍足明美了。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沉默许久，他问：“或者我们休息一会儿再走？”
“没事，”她终于开口，说，“不是很痛。”
“嗯——”
“啊啊啊啊啊有狗！！！”
“岳人——岳人！”
“快跑小甜！”
“汪汪汪！！！”
两人一抬头便看到向日岳人单手扯着文君小甜就朝这边狂奔而来，后面跟着一条半人高的狼狗一路愤怒咆哮着跟奔而来……
你们对那条狗到底做了什么……忍足顿时疑问。
一路狂奔过来的向日岳人只来得及看到前方站着两个人，来不及多想，大叫着“快躲”便扯着文君小甜一阵风似的刮过去了。
刮过去了……
过去了……
过去……
了……
……
…
。
“太郎！回来！”不远处有人在呼唤，那条大狼狗猛的顿住脚步，依依不舍望远去的向日和文君一眼，断然转身又朝主人奔回去了。
来不及顾上身后的向日已经扯着文君跑得不见人影了。
……不，这些都不重要。
忍足侑士下意识抱住被向日一把推到了自己怀里的小暮葵，第一时间只想到了一句话：岳人，你真的很喜欢把女人往我怀里推。
他扶着小暮葵再次站好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看到小暮葵脸上不太自然的表情——这仿佛就像是在桦地脸上看到不自然的表情一样……咳，这个比喻似乎还是不太恰当。
手冢吧，青学的手冢国光（喂）。
这样想着，却见她脚下又是一崴，他赶紧搀住她的手臂：“小暮！”
“没事。”她的眉毛只有一瞬间的皱起，很快又恢复原状，摇摇头。
他这次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反而笑道：“其实不用这么强忍住的。”
她一怔，抬头望他。
她有一个同龄的网友，叫做“茶绿色章鱼烧”，她感觉和他很谈得来，除了性格的原因之外，她想，大概是因为彼此都不认识，即便见面也不认识，所以很多事情说起来都不会有太多的顾忌。
所以曾经把自己心里的那些想法、一些似乎永远都不可能从小暮葵嘴里说出来的想法、一些似乎不应该属于小暮葵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告诉他，和他交流彼此生活中所遇到的小问题和小想法。
而“茶绿色章鱼烧”也曾经对她这么说过：你其实不必凡事都强忍的。
略一恍神，她已经回过神来，沉默着没有答话。
“如果痛的话，就说出来。你该相信我，我是运动员，姐姐又是保健室的老师，对脚扭伤这种事情很了解。”忍足笑了笑，拦腰将她抱起来，道，“抱歉，是我唐突了。但是如果再放任你继续撑下去，可能会导致很严重的后果也说不定。”
她一时手脚无措，原本下意识低呼一声，抬手抱住他脖子，下一秒便感觉这种姿势太暧昧，赶紧松手。
他注意到，笑道：“啊咧，咱俩都会一起摔下山去的。”
她犹豫着，没有反抗，可是依旧手脚无措，依旧低着头微微皱眉。
“其实有些话不说出来，别人是猜不中你心思的。”他的声音有种难以形容的尾音，带着很浓厚的关西腔，却好像一切都是顺其自然一样，听起来完全没有违和感，“而且在很多情况下，有些话说出来反而能很好解决，如果一直不说，可能结果会更糟糕。”
第15章 第 15 章
就这样被他抱下了山，一路沉默。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也许，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因为一直都不肯把话说出来——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可是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什么用也没有。父亲是那样，母亲是那样，妹妹也是那样……
这样的，那样的，那样的，这样的……
似乎是永无止境的生活。
困顿、争吵、不上进、无法融入和相互理解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人与人之间最痛苦与纠结的事情并不在于观点不同，而在于你拼命想要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可是对方也不肯放弃的拼命要求你接受他的观点。
就像是永远都不会放弃的，一直持续的一种战争。
小暮葵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表达出来自己的想法，因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沉默。太习惯说话被家人无视，以至于讲到最后，连自己都厌烦了再去说，干脆不再说。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为了家人好，可是为什么他们永远不接受。
明明是好心，却要被嫌弃，这种感觉想来实在令人挫败。
“我……”她张张嘴，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其实和忍足并不熟悉，只是觉得似乎他很可靠，下意识想要说出来自己的困惑和想法，却依旧还是被困在了某个看不见得圈圈和氛围里面，努力想要突破和挣扎。
忍足抱着她慢慢沿着山上的公路往下走，也不催问她，只是自己慢慢说着话。
“因为父亲工作调动的原因，我从很小的时候就会经常搬家。”
小暮葵略微有些诧异，抬眼望着他。她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说这个。在他怀里望上去，他的下巴略微显得有点尖，细看来皮肤是很健康的小麦色，而且……等等，眼镜的镜片这样看起来，似乎是平的……可是不会有人戴着没度数的眼镜吧？
并不知道她的走神，他继续说着：“……也许是因为这个的原因，也不算自夸，但我比同龄人会更容易更快的脱离一个环境，再融入到另一个新的环境里。前两次和朋友告别的时候，觉得似乎天崩地裂，很舍不得，可是后来就习惯了。人总是都在那里，来来去去的，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时刻都能再发信息或者打电话联络，视频见面也不难。实在想了，周末的时候坐新干线约个地方喝喝茶，逛逛街都是不错的选择。”
他的声音十分好听，带着优雅的从容不迫之感，关西口音里混杂了一丝丝东京人习惯的说话方式和语气，意外的十分和谐。听他说话的时候，心里无论如何焦急，似乎都可以暂且缓和平复下来。
“偶尔想一想，这人世间的事情都是塞翁失马。也许在这里掉了一颗纽扣，回头就被人赠予了一束鲜花。”
……这算是什么比喻？小暮葵有些想笑，微微侧下头，勾了勾嘴角。
“所以，小暮桑要记得，”忍足笑着道，“Be happy。”
Be happy。
很简单的两个单词拼凑在一起，非常难做到的一件事情。
人大多难以满足，无论是这方面的，还是那方面的，总有自己无法满足的欲望和执着。无论是谁，无论是天纵骄子的迹部景吾，还是骄纵泼辣的长谷川蝶子，抑或沉默寡言的小暮葵。其实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欲望，有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和地位，可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轻易得到，甚至很多时候，大家耗费了很多心机和努力，都是得不到的。
可惜吗？很可惜。
不甘心吗？很不甘心。
但是又能怎么样？
已经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了，得不到的依旧得不到。
“人啊，就是喜欢追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所以总是得不到满足，也总是不开心。”忍足的嘴角有着优雅而温柔的笑容弧度，“其实放轻松一点，总会遇到好运气的。”
沉默半晌，她问：“也许有些不礼貌……忍足君的眼镜看起来有些奇怪。”
他一怔，没料到她会说到这个话题，又温和的笑了笑，说：“嗯，是没有度数的。”这种问题回答也没什么，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
“为什么要……”她迟疑一下，问，“戴没有度数的眼镜？”其实是想问：为什么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忍足小小的沉默和迟疑了一下，沉吟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这个问题。她敏锐的察觉到，忙道：“是我冒昧了，如果不方便回答的话，请不要回答我。”
“不不……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答案。”忍足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说，“小时候和堂弟一起玩医生游戏，被迫戴上了眼镜，结果发现这样挺帅的。”顿了顿，他轻咳一声，“咳……听起来确实不像是个好理由。”
要承认自己有意耍帅，这一点……即便是自己也不能有这种厚脸皮啊。忍足有种想扶额的冲动。
“……噗。”
忍足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似乎是怀里的人笑了起来，他低头望到她微笑勾起的嘴角。
学生们都结伴登山，老师们和司机们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休息和观光约会，忍足将小暮葵抱到校医的专属大巴上，将她放到座位上做好，找出药箱再次帮她做了比较完善的伤势处理。
“这样的话应该没有大碍了。”他将东西收拾好，把药箱放回原位。
小暮葵恳切的道：“实在是麻烦你了，忍足君，给你添麻烦了。”
“不用道谢，是我该感谢你才对。”忍足笑笑，“本来一个人爬山也挺无趣的。”说着他坐到她身旁，摘下自己的眼镜递给她，“……如果好奇的话，可以看一看没关系的。”
原来他察觉到了自己有意无意好奇盯着他眼镜看来着……小暮葵颇为内敛的在心里羞涩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接过眼镜：“不好意思。”果然是平面镜。
她转头将眼镜还给他：“谢谢……”
他正好转头看她：“嗯？”
虽然并不是太在意这种事情，但是如果要否认掉忍足很帅的事实，倒也没有这种必要。小暮葵的审美观并不独特，颇跟大众潮流，所以也觉得忍足十分帅气没错。刚才也有想到，如果他戴眼镜只是为了扮帅的话，那么摘下眼镜，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忍足君……”她轻声叫他。
他微微挑眉：“嗯？什么事情？”
“你还是，”她顿了顿，有些艰难地道，“……戴上眼镜吧。”
“……”
忍足的少男心默默的破碎掉了。
第16章 第 16 章
虽然确实也承认自己戴眼镜是为了扮帅，可是，小暮桑你也不要这么直接吧？摘下眼镜是有多不好看？
小暮葵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看到的他的样子。
戴着眼镜的忍足确实平添更多帅气，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更加优雅和神秘，仿佛是不动声色间就能从镜片后看透一切世事的感觉。而摘下眼镜之后的他……意外的，有点像小孩子。
……也许这么说并不太好。可是没有戴眼镜的忍足，眼神意外的过分清澈。深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能折射出一片天空。整体感觉并没有那么成熟和狡黠，也不再是过分的斯文了，眉眼间本来一目可及的精明和若有若无的凌厉似乎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感觉很可爱的……像是弟弟一样的……很可爱的……小男孩的感觉……
虽然小暮葵也知道自己似乎有时候会不经意就说出一些不讨人喜欢的话，可是现如今她还是知道的，如果自己把那种感觉真实说出来了，面前的忍足君应该是不会太高兴的吧……
看着忍足重新戴上眼镜，她下意识的舒了一口气，另一句话脱口而出：“可是忍足君这样就会happy吗？”
他一怔，望着她：“……嗯？”
“同学间称呼忍足君为天才。”她叙述着事实。
他微微扬眉，又回到了戴上眼镜之后的状态，既不谦虚着否认，也不张扬着承认，采取了属于他的默认态度。
“忍足君说对世事不要强求，是因为身为天才的自信吗？”她问。
他突然发现一件事情，小暮葵看着闷声不吭的，往往说起话来十分尖锐，几乎算是一针见血。他相信她的本意不是这样，也许是因为，她并不擅长说话，所以不懂得掩藏锋芒，是按照内心所想的就说出来。这样的人不能算是坏心，也不能算作是笨，可委实会十分吃亏。
和人交往的过程中，太过于实话实话，偶尔也会令人下不了台，实在也会造成困扰和不受欢迎的。
但他并不是太在意这种事情，或者说习惯将其转换过来。
于是他微笑着答道：“这世上，总有努力也做不成的事情啊。”无关自信或者不自信，最多算是一种自知之明罢了。
“做不成的话，不会不甘心吗？”
“小暮桑呢？”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小暮桑有没有什么不甘心的事情？”
有些没料到他会这样反问，她沉默了一下，低下头。
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回答，准备扯开话题的时候，她说话了：“……非常不甘心。”
她的声音很轻，而且语速很快，如果没有注意的话，就不会听到了。而他听到了。
虽然已经接受了现实，转学到冰帝，给喜怒无常的大小姐当陪读，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可是，依旧有所不甘心。也许她也有叛逆的心，只是隐藏得比较深罢了，隐隐的在内心深处挣扎着。
并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也不想接受这样的日子。
但内心深处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反抗，不要违逆父母，要懂事，要听话。
“……有些事情，我并不想做，可是被生活所迫，必须要去做。偶尔会很羡慕别人，但要注意控制这份羡慕之心，害怕会因此成为对自己的引诱力。父亲、母亲和妹妹经常会说我太过于意志坚定和不听劝教，但我总觉得我的精神力十分薄弱。生活对我来说，像是一个很大的牢笼，我站在里面，看着外面的人，十分羡慕，但找不到出去笼子的办法。”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仔细听的话还有微微的颤抖，似乎并不太习惯在别人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她轻轻地说，他安静地听。
时光混杂着阳光的味道，化作了微风慢慢吹过，只坐着两个人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的静谧和令人安心。
终了，她一怔：“……抱歉，让忍足君听我发了这么久的牢骚。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那些以为不会说出来的话，居然就这么轻易和一个并不熟悉的男同学说了出来，想一想又有些不安。
……又或者是因为，以前并没有碰到过愿意听自己说话的人吧。
忍足推了推眼镜，忽然笑了，嘴角流泻出温柔的幅度，像静静淌过的音符之河。
他说：“也许是因为，我们早就在哪里见过吧。”
“……嗯？”她不解看他。
“我的意思是，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的数量都是暂且固定的。意即在某一个片刻，其实我们都是固定在某一个方位，被注定了以相对静止的位置圈留在一个相对宇宙来说，算是小小的范围之内。”忍足耐心地解释道，“换句话言之，也许新相识的两个人，其实早就十年前就在街头擦肩而过了也说不一定。”
小暮葵细细咀嚼着他所说的这段话：“……是指缘分吗？”
他点点头。
同学，你电影看多了吧？
小暮葵不置可否的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多想。
她所剩不多的爱好之一就是看电影，可是一直将电影视作“现实里不可能达成的事情”，电影里男女主角无论如何都会相遇的好运气和浪漫的故事，在现实中并不那么容易遇到。
见她似乎并未理解到自己话语中的暗示，忍足也不急着马上揭示答案。
山上的同学们渐渐往山下走了，热闹的人群声渐渐由远及近，大了起来。他们俩不知道是谁赢了这次的比赛，可是无论如何，从学生们的脸上笑容来看，那种莫名其妙比赛的结果根本不重要。
享受了过程，就能够很开心了。
也不好一直待在老师的车上，趁着学生们还没过来，忍足想要扶她下车去她自己班上的大巴，被她拒绝了：“没关系的，我能够自己走。”
他亦不强求，默默支持她的倔强。一边去开车门，一边随意的说道：“上次你对我说过的《小饰和洋子》，我看完了。与其说对洋子的遭遇心怀同情，我比较相信，她是有意逃避，并且甘愿的逆来顺受。从结局可以看出来，她是非常聪明的女孩子，如果可以更有勇气，也许不用是那样的结尾。”
她下意识反驳：“但是，她从来没有过机会，母亲和小饰令她已经害怕了去争取公平的待遇，谁知道——”
她突然停住了。
忍足站在车门下，回头望着她，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阳光从他身后照到车上，一片光明，微风吹过他深蓝色的发梢。
她只对【茶绿色章鱼烧】推荐过这个故事。
“我始终相信，无论有多宽的海在面前，只要有勇气，都可以飞过去。”他笑着这样说。
据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不到1。35％的人，可以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推动，而与梦里或者虚拟网络上出现过的人真切而偶然的相遇和相识。
这就是缘分。
第17章 第 17 章
忍足侑士，时年二十三岁，日本医学界备受瞩目的新兴力量之一。生活总是按部就班，不至于太过乏味，也似乎从不会脱离轨道。从中学起就和不同的女孩子约会，类型多样，但比较偏好成熟型。不属于滥交行为，只是分手比较快而已，加之外型过于风流倜傥，往往会被人认作是花花公子。这一点让他颇为无奈，私下里偶有抱怨：“哪里像了？”
堂弟忍足谦也瞥他一眼，没有说话，但足以说明一切的目光让忍足侑士脆弱的文艺青年小心肝再次受到重创。
他想：谦也啊，几遍全世界的人都那么认为我都可以，你怎么也可以用这种伤人的目光呢？
唉……
家中长辈们的意思是，他将来注定要继承一家医院做院长，可现如今毕竟年龄小，资历浅，先在下面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