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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刘彻一干人来到坐落在雍城西北的养马场。说是马场,实际上是在汧河与渭河之间方圆百里的开阔草地。春夏季,马匹都是放养在草原上的。只有在草木凋落的冬季,马才回到马房里,由马倌饲养。
张敺此前已派遣警跸快马通报,因此橐泉宫总管和马监早早地在马厩门口迎接皇上的到来。刘彻下车步行,到各个马房走了一圈,果然数万匹战马被调养得膘肥体壮。它们看见来人,一个个竖耳奋蹄,啾啾嘶鸣。
刘彻一时兴起,遂要马倌牵出一匹战马试骑。大臣们熟知皇上的性格,在这样的时候,最好不要扫了他的兴致。不一刻,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就来到了刘彻面前。
张敺上前接过马缰,送到刘彻手上道:“请皇上上马。”
刘彻一跃上马,那马前蹄腾空,一声长鸣,似乎要把刘彻摔将下来,众人都替他捏着一把汗。但刘彻勒着马缰,在原地转了两圈后,一鞭下去,战马就如一团火焰,“嗖”的驰向远方。
张敺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忙策马追去,很快就在人们面前消失了。约半个时辰后,才从遥远的天地连接处滚来两团黄尘。说时迟,那时快,在儒生们搭在额头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放下的时候,刘彻与张敺已经风驰电掣般地回到了马房。
刘彻翻身下马,伸手捋了捋深红色的马鬃,连道:“好马!好马!”
橐泉宫总管携着马监急忙上前道:“皇上骑术甚精,臣等佩服得五体投地。”
刘彻脸上掠过舒心的笑意:“朕虽未马上取天下,然则何不能骑马杀敌?朕不想只做个批阅奏章的皇帝!”
刘彻接着问了场中马匹的总数,脚力状况及奔跑的速度。马监一一作了回答后,还特意道:“这些马都是关中马与匈奴马杂交而生,既有匈奴马的神速,又有关中马的耐力,是上好的战马。”
刘彻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遂对身旁的张敺道:“回京后,速要周坚前来挑选万匹良马,配备给期门军,交卫青管制。他们现今的战力已不在匈奴军之下,所缺的就是战马了。”
他的思路一下子拉得很远:“这汧渭之汇,原本地广草肥。当年嬴秦先祖大费于此养马,奉之周室,得以封赏,终成大业。朕今于此,再辟马场,重振大汉雄风,天时地利已今非昔比了。”
贤良们今天算是大开了眼界。皇上胸中激荡的不仅是独尊儒术的人文氤氲,也澎湃着周秦天下臣服的历史潮声。他们在这个冬日被皇上的思维带出了子曰诗云、引经据典的单纯,进入了一个更加旷远的境界。
时光已经过了未时,但刘彻仍然兴致勃勃,包桑在一旁提醒道:“皇上,已过了午膳时间,还是回宫去吧!”
“好!起驾回宫。”
用过午膳,刘彻第一件事就是到云华殿看卫子夫。
“夫人怎么样了?”刘彻问伺候在一旁的春香。
“启奏皇上,夫人刚刚服了药,睡着了。”
“太医如何说?”
“太医说,妇人脉象平稳,只是身体劳累了些。”
“你先退下,朕在此坐坐。”
望着卫子夫睡梦中的娇姿,聆听她均匀的呼吸,刘彻心头就漫过无以诉说的甜蜜。唉!你说这女人到底是水做的还是玉雕的呢?光洁的额头下,一双微闭的眼睛如月季花瓣上的露珠一样地颤颤巍巍;鼻翼间吐纳的芬芳给娇艳的红唇染上饱满的湿润。也许是内室比较温暖,卫子夫的两颊红扑扑地不再苍白。
哦!她笑了,她的笑是含蓄的,又是舒心的,从嘴角轻轻地漫出,翘成一弯新月。头微微侧向一边,整个睡态美极了。他多么想俯下身体,在她的额头,在她的丹唇上印下一个吻痕。但是他忍住了,他不愿意打扰了她五彩斑斓的梦,而愿意就这样默默地坐着,痴痴地望着,宁静地守着。
卫子夫睁开眼睛,就看见刘彻坐在自己面前,忙欠身要起来。
“臣妾不知皇上驾到,臣妾这就起来,陪皇上说话。”
刘彻扶着卫子夫的肩膀道:“快躺下,朕就是喜欢夫人躺着与朕说话。”
皇上的关切,让卫子夫十分感动,想想自己入宫这么多年,一直受着皇上的宠幸,却没有为皇上怀上一个龙种,心里顿时酸酸的,眼角也潮湿了。
刘彻发现了卫子夫表情微妙的变化,疑惑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流泪了?”
“没有!”卫子夫赧然地笑了笑道,“臣妾是看见皇上,高兴的……”
“夫人有话就说么?”
“这次回去,皇上该到椒房殿住些日子了。”
“你怎么又提起这个?朕不是反复叮嘱,不让再提了么?”
“皇上!”
卫子夫还要说话,被刘彻挥手制止了:“你不要说了,朕不愿意听这些话。”
就在这时候,包桑在殿外禀奏道:“皇上,丞相从京城赶来了,现在正在勤政殿候旨呢?”
刘彻的脸色顿时呈现出不悦,走出帷帐道:“丞相这时候匆匆来此,有要事么?”
“丞相说,他带了一位皇上很希望见到的人。”
“知道了!来人!”早在外边听命的春香,立即带着宫娥们出现在刘彻面前。刘彻吩咐春香好生伺候夫人,就出了云华殿,直朝勤政殿走去。刘彻根本没有想到,在他驾幸橐泉宫的日子里,一件意外的事情正在等待着他。
在等待皇上的时间里,田汀男氖庆话驳模薹ㄔち匣噬隙运泳┏歉系秸饫锘崾且恢质裁囱奶取�
但是,他一想起在朝会上汲黯蔑视的目光,就感到这次面圣的非同寻常。
死了一个韩嫣,又来了个汲黯。这是田汀蛲蛎挥邢氲降摹�
第五十章 慕名蓬莱寻仙丹
比起韩嫣,这个汲黯更加不好对付,连皇上也敢于犯颜直谏,但皇上却不以为意,反而更加敬重他。他听包桑说,皇上在宣室殿单独接见朝臣时,往往衣着随便,有时候踞厕而视,有时候甚至连皇冠也忘了戴。但是对汲黯,皇上向来是不冠不见的。有一次,皇上习武之后,正坐在帐中读《孙子兵法》,未及整冠,就远远地瞧见汲黯过来了。皇上不免有些尴尬,急忙躲入帐中,说已经准了他的奏章。
皇上如此敬重一位主爵都尉,这是自大汉一统天下以来所没有过的。若是有一天,皇上忽然心血来潮,让他去查处“限民名田”落实情况,那不等于把刀架在了他田汀牟弊由狭嗣矗�
他曾想让太后提醒皇上注意君臣的尊卑有序,不要过于纵容臣下的行为。然而,从太后口中得知,因为韩嫣的风波,他们母子有过很长一段日子没有在一起用膳了。皇上虽然还是遵循着祖制,每隔五日就到长信殿去例行问安,可太后明显地感觉到,他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了。隐藏在礼仪背后的那种淡漠和疏远,使得每一次见面都带着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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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最担心的是,那一天藉福从窦府归来后,就愤愤不平地告诉他,说窦婴不仅对他的要求表示了拒绝,而且在场的灌夫还大骂丞相上不忠于君,不恤公道通义,朋党环主,以图私为务,是地道的篡臣,还说窦婴声言要将他的作为禀奏皇上。他现在迫切需要知道的是,皇上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而就在皇上驾幸橐泉宫的日子,方士李少君找上门来了。
这李少君鹤发童颜,仙风道骨,银髯飘飘,自诩曾经做过太祖高皇帝功臣深泽侯赵将夕的舍人。深泽侯去世后,他居无定所,游说诸侯,传说能够起死回生,颇受郡国青睐,每到一处,馈赠甚厚,倒也悠哉。
有这样一个奇人登门,田汀允窍渤鐾猓阶约旱奶镒惺⒀缈畲⑶胱腥献髋恪>浦涟牒ǎ抢钌倬硌勖杀€地看着席间一位九十岁老者说道:“足下的祖父可曾是太祖高皇帝年间的骑郎?”
那老者点点头。
李少君又道:“某年某月足下的祖父与吾,曾经在代地之‘小峪沟’狩猎。足下当时还只是个少年,跟随祖父习猎。足下因射熊不中,而险遭厄运,若非你祖父利箭穿了那熊的咽喉,恐无今日的宴上相欢了。”
那老者虽已年届九旬,儿时的记忆却仍然十分清晰,闻言不禁大惊。若非他当年亲临猎场,何以能绘声绘色地描述出当初的情景?
这亦真亦幻的故事让满座的人无不称奇,让李少君越发地神秘莫测。他捋着银须道:“这都是因为在下服了蓬莱仙人的金丹,可以知往世,知来生。”
当大家还在云山雾罩的时候,李少君又说话了,声称自己能将丹砂炼为黄金丹,服之可长生不老,延年益寿。田汀胖笙玻南耄喝羰腔噬系昧舜朔ǎ允枪δ笱伞S谑茄缁嵋唤崾痛掖业厍蹈系介胰戳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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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急忙上前迎接,刘彻的目光越过田汀⑾至斯蛟谝慌缘睦钌倬K⑾执巳怂湟律莱戮桑从谒仄又型赋黾阜制龋绕涫且凰劬Γ已ㄓ墓龋畈匦庖鹆醭古ê竦男巳ぃ煳实溃骸罢馕幌壬恰�
李少君忙道:“方士李少君参见陛下。”
“哦!”刘彻沉吟一声,进了大殿。
“丞相不在京城,急急忙忙到这里来,有何要事要禀奏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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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田汀馁髯啵醭剐闹械牟辉媒ソサ氐ィ成弦菜婧投嗔耍锿‘紧张的情绪终于在“赐座”的声中松弛了些。
刘彻把目光转向李少君,问道:“先生果真能使朕延年益寿么?”
李少君拢拢垂到胸前的乱发,那双狡黠的眼睛顷刻间写满了真诚。
“皇上,祠竈则致物,致物而丹砂可化为黄金。皇上若是服了这黄金,则寿可益,蓬莱之仙可见。”
“真有如此奇效么?”
李少君身体朝前挪了挪道:“皇上只要看看臣,就可知这仙丹的妙用。”
刘彻仔细地端详了李少君,虽说白发缕缕,但脸上却光洁润泽,竟然没有一丝的皱纹。刘彻遂问他春秋几何,李少君神秘地笑笑说道:“臣在太祖高皇帝年间,曾做过深泽侯的舍人。”刘彻屈指算了算,少说也过了百岁。
“臣服了黄金后,曾游于海上,见到了仙人安期生,赐予臣枣而食,彼非普通枣果,其大如瓜,世所未见。臣食后,先是浑身发热,继之是神清气爽,再后来就是身轻如燕,竟然踩着东海滔滔巨浪,到了蓬莱、瀛洲、方丈三座仙山,但见云气如虹,凤鸟翔集。安期生告臣说,先生于此之后,乃仙人也。然臣言于安期生,臣不恋仙山琼阁,惟愿皇上万寿无疆。安期生为臣的忠诚感动,从凤鸟身上取一羽毛,化而为舟,投入海中,送臣到京都来了。”
“从琅琊之到长安,遥遥数千里,不知卿需几日路程?”
“臣亦不知,被那羽毛载着,只觉耳边风声嗖嗖,等到臣睁眼一看,已降落在长安城外了。现在想想,还如在梦中一般。”
刘彻目光灿灿,身体前倾惊道:“世上竟有这等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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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的膝盖不觉间朝前移动,敬道:“先生真神人也。”
李少君趁机道:“皇上若是服了黄金,何止万岁?”
“果如先生所言,朕若是服了黄金,也可以见到安期生了?”
李少君咽了口唾液,喉结颤动着道:“这安期生通蓬莱之道,合则见人,不合则隐。贵在一个诚字,心诚则灵!”
刘彻的心被李少君神秘传奇的故事搅得不能平静了。从十六岁登基,日月如梭,恍惚七年已去,一种人生苦短的惆怅常常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地爬上他的心头。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要做的事情何其之多,而上苍给予他的时间又何其之少。多少次他对着沉沉夜色,遥想当年秦皇求长生不老药的故事。现在,这方士仿佛一颗耀眼的星辰,降落在自己的面前。
至此,刘彻的心绪完全沉浸在李少君描绘的灿烂图景中了,他对田汀难岫褚蛭肜钌倬南嘤鲇值チ诵矶啵挤缮璧赜肜钌倬锘呕鼐┖笏倨痨舾^炼丹的举措,然后朝殿外喊道:“来人!”
“奴才在!”包桑应声进来。
“传朕旨意,赐方士李少君金百斤。”
未及李少君拜谢,刘彻又说话了:“朕不日即返回京城,派先生前往蓬莱,寻访安期生。如能一见,乃天幸也。”
“谢皇上隆恩,臣一定不负圣命。”
刘彻又对包桑说道:“安排先生歇息,明日与朕同驾回京。”
李少君走后,刘彻见田汀⒚挥辛⒓蠢肴サ囊馑迹婕次实溃骸柏┫嗷褂惺旅矗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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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臣听说汲黯不能容人,和己者善待之,不合己者弗能忍见,同僚大都跟他说不到一起。”
“丞相所闻乃一面之词。朕也听说,汲黯好游侠,任气节,行修洁。丞相岂不闻古之官吏其责人也易,责己也难。汲黯慎微其行,实属难能可贵。丞相的意思朕明白,不就是因为他当面指责了丞相侵占民田,与民争水么?此事咎在丞相,不在汲黯。有道是上有所好,下必效之。丞相乃百官之首,朕之佐辅,本当率先拥戴‘限民名田’,聚民心于汉室,谋久安于社稷。孰料丞相求无度,不说朕看不过去,就是太后也痛心。既然丞相提起此事,朕也就不妨直说,还望丞相多有检点,切勿激起民怨,危及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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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刘彻的话语也缓和了:“朕念及丞相是舅父,许多事情都以宽怀为要,丞相要多体会朕的用心才是。”
“皇上的良苦用心臣明白,臣一定不负皇上厚望。不过……”
“不过什么?”
“臣有一事始终不明白,当初卫绾任丞相时,曾建议皇上凡有治申、韩非、苏秦、张仪之言者,皆属异端邪说,尽可罢黜。然汲黯学黄老之言,这个……”
刘彻听罢,哈哈大笑道:“丞相的意思朕听出来了,你是说朕用汲黯,有违于尊儒国策,对吧?朕之尊儒,乃是就整个朝廷纲纪而言,并非要把朝中非儒的臣僚都排斥在外。朕之用人,不仅听其言,更要观其行。韩安国不也是治申韩之术么?但他忠心竭诚,誉满朝野,当今官吏中,有几人可比?朕委他们以重任,非但不妨碍尊儒,反而大益于朝廷。”
说到这里,刘彻觉得是该结束这场谈话了,他多么希望今天的谈话能使田汀兴∥颉�
“天色不早了,朕也有些累了,丞相一路辛劳,也该早些歇息了。”
望着田汀隽说蠲牛醭沟男牟⒚挥衅骄蚕吕矗乃悸坊乖诶钌倬杌娴纳衿婧桶旅钪信腔玻裤阶庞幸惶炷芄徊茸哦5牟ㄌ蔚脚罾车荷嫌胂扇嗣窍嗷帷�
他想上苍倘若真的赐予他长生不老之药,那么他将该如何在这漫长的生命中书写自己的波峰浪谷,诗云歌雨,奇章妙曲呢?他甚至畅想到了那时候,他的妃嫔有多少?儿女又将有多少?是否会与日月同光,与天地共在,与大汉江山共寿呢?
他觉得浑身发热,有一种莫名的张力自内向外地散发,以致在冬日的午后身上也渗出了微汗,他需要到室外去释放一下这种奇怪的炽热。
但是,当他步出大殿的时候,一声“咕啊咕啊”的雁鸣打断了他的思绪。冬日的蓝天下,一队雁阵横空而过,朝南飞去。刘彻的目光在蓝天白云处凝固了,他的心一下子飞到了遥远的塞外。
“张骞,你现在怎么样了?六年了,你在哪里?”
第五十一章 余吾水荡情爱曲
雁阵缓缓地融入天际之间,终于在张骞的视线内消失了。这也许是今冬最后一批离开草原的大雁了。
他的心空落落的,像是被人带走了最珍贵的东西一样,如果不是远处穹庐传来“汪汪”的犬吠、战马的嘶鸣和咩咩的羊叫声,他也许会在这里一直站着。
“啾啾……”红鬃马向着南方长啸,悠长嘶哑的声音在空旷的余吾河边留下良久的余音。张骞的眼睛湿润了,马也懂得思乡,何况人呢?他放下手中的羊皮桶,走到战马身旁,轻轻地拉了拉缰绳,他们就紧紧地贴在一起了。
张骞拿着篦子,细细地梳理着它火红的鬃毛,浅浅的印痕,一道一道地在马身上延伸,而此刻张骞的心底却弥散着漫漫的思绪和不绝的追忆。
六年了,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回望流逝的春秋,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了这匹马的陪伴,他不知该怎样打发那难耐的时光,怎样支撑这艰难的坚守。
他怎能忘记,当年被休屠王押解到单于庭时,右骨都侯耶律孤涂劝降的情景。他先是诱之以利,许诺只要张骞归顺匈奴,就可以封他为北顺王,分给他奴隶和广阔的草场。
张骞当时就笑耶律孤涂太异想天开:“我乃堂堂大汉使节,岂可辱国格而贪小利。不要说草场和奴隶,就是整个匈奴都给了本使,也抵不住本使手中的汉节和战马的分量。”
耶律孤涂听不懂汉朝使节的话,道:“我匈奴地域辽阔,还独缺区区一匹战马么?”
张骞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轻蔑,肃然道:“阁下之言谬矣!此乃汉皇坐骑,本使西行时皇上赐予的。区区匈奴之马,岂能与此马相提并论?”
耶律孤涂被张骞一阵奚落,眼看着怒气上了眉宇:“使君之言太过了,不怕本侯一怒之下将使君与战马一同杀了吗?”
张骞大笑道:“本使已料到大人会如此说,难怪先贤说‘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也。’大人身居匈奴相位,竟然对大汉使者动辄以死相威胁,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好!使君既然如此说,那就休怪本侯无理了。来人,拖出去!”
风吹醒张骞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羊圈里,浑身被绳索捆住,血已凝固成绛紫色。仰面望去,灰色的云层间,一只苍鹰在盘旋,大概是把自己当成猎物了吧。
他想动一下,每一块骨头似乎都像碎了一样,钻心地疼。当他艰难地侧过头时,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