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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尔边听辛迪讲下去,边感到她已接近爆发点。他完全可以想象她现在的模样:脚上穿着最高的高跟鞋,把自己扯到五英尺六英寸高;亮晶晶的蓝眼睛一眨一眨;头上的金发刚刚做过,头朝后一斜,在她娇嗔薄怒的时候,样子够迷人的。梅尔觉得这是他们结婚初期他妻子脾气发作时很少使他惊慌的一个原因。似乎她越是生气,模样儿越惹人爱。在这种时刻,他总是不慌不忙地对着她上下打量一番,先从她的脚踝看起——因为辛迪的脚踝和大腿长得特别好看,比梅尔所认识的别的女人都来得好看——然后对她的全身上下饱览无遗,她整个的身子长得既匀称又动人。
过去,在他的一双眼睛饱餐秀色之后,彼此在肉体上的某种默契就会油然而生,促使两人同时张开双臂,又是搂抱,又是抚弄,兴之所至,如饥似渴,其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两人被淹没在情欲之中,总是把辛迪生气的起因忘得一干二净了。辛迪生就一种容易兴奋发狂的野性,最后两个人都筋疲力尽,再也没有心思,没有精力重新卷进争吵的旋涡。
当然,这并没有解决问题,只是把矛盾暂时搁在一边而已,而梅尔早就感到这些矛盾是主要的。随着岁月的消逝和情欲的衰减,积聚起来的矛盾就变得更加尖锐突出。
他们终于不能用性爱来解决矛盾。一年来,任何形式的肌肤之亲越来越少了。事实是,不管他们之间的精神状态如何,辛迪的生理要求一直需要得到满足;可是近几个月来,她看来变得毫不在乎了。梅尔对此曾发生怀疑。
他妻子是否另有所欢?这是可能的,梅尔觉得他应该过问。可悲的是,不去管它,看来反而觉得好过一些似的。
但是,辛迪耍脾气时的神态或声音有时仍然会挑动他,重新燃起往昔的欲念。现在听着辛迪在电话中的叫骂声,他就有那种感觉。
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插话的机会。“我并不喜欢破坏你的安排,我常常是顺从你的心意的,尽管我认为我们去参加的活动不都那么重要。我喜欢的是晚上大家在家里有更多的时间同孩子们在一起。”
“废话,”辛迪说,“你知道这是废话。”
他觉得自己紧张起来,把听筒捏得很紧。他承认:也许最后这句话在一定程度上是真的。今晚早些时候,他几次想起完全可以回家,可是他仍躲在空港——仅仅是因为他想避免同辛迪吵架。他觉得,当夫妻生活不愉快时,一吵起来就顾不得孩子了,顾不得罗伯特和利比了。他真不该提到她们,提也没用。
不过,除此之外,今晚有所不同。他应该留在空港,至少呆到弄清被堵的跑道的情况。
“这样吧!”梅尔说,“让我们把这个问题说清楚。我以前没有同你讲过这件事,但去年我做了些统计。你要我参加五十七次慈善活动,我去了四十五次,比我乐意参加的多得多。这个比分不算差吧!”
“你混蛋。我又不是球赛,要你记分。我是你老婆。”
梅尔厉声说:“冷静些!”他自己也开始发火了。“让我提醒你,也许你自己不觉得,你的嗓门越来越高了。你想让周围那些有教养的人知道你对你的丈夫有多横吗?”
“人家知道又怎么样?”她说是这样说,声音却放低了。
“我知道你是我的老婆,正因为这样,我才争取尽快到你那儿去。”梅尔心里在想,如果他现在可以伸出手去摸摸辛迪,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效果?
那原来的法宝是否还管用?他看大概是不管用了。“请给我留个位子,告诉侍者把我的汤温着。另外,请代我表示歉意,并解释一下我为什么要迟到。
我想你们那儿有些人是知道有航空港这么个名堂的。”他又想起一件事。“顺便问一下,今天晚上是什么活动?”
“我上星期已经讲过了。”
“再讲一遍我听听。”
“是个宣传晚会——有鸡尾酒和晚餐——下个月要举行化装舞会,为阿奇多纳儿童救济基金募捐,这次是作准备。新闻记者们已经来了。他们准备拍些照片。”
梅尔这才明白辛迪为什么要他赶紧去。如果他去了,她被摄入镜头的可能就大为增加——照片准登在明天报纸的社交活动栏里。
“其他委员的丈夫大多已经来了,”辛迪又逼了一句。“没全来吧?”
“我说的是大多数。”
“你刚才讲的是阿奇多纳救济基金吗?”
“是的。”
“哪个阿奇多纳?我知道有两个。一个在厄瓜多尔,还有一个在西班牙。”念大学时,梅尔对地图和地理着了迷,而且他的记性很好。
辛迪不禁犹豫了一下。接着她暴躁地说,“这有什么关系,现在不是提无聊的问题的时候。”
梅尔想放声大笑。辛迪并不知道哪个阿奇多纳。同往常一样,她搞慈善活动是看有谁参加,至于内容是什么,她是不管的。
他恶毒地问,“这次你想搞到几封信?”
“我不明白你指什么。”“噢,你明白得很哩!”
为了名列《社会名流录》,一个新的人入选需要有八封推荐信。写信的人是已经上了名册的。梅尔听说辛迪上次算过已经弄到了四封。
“天哪!梅尔,如果你今天晚上或其他时候讲这个……”“这些信是免费的吗?是不是象另外两封那样得给钱的?”他知道自己现在占了上风。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辛迪愤愤不平地说,“这是污蔑。根本不可能买通……”
“别假正经了,”梅尔说。“我接到了我们合开的银行户头的支付通知单。
还记得吗?”
过了一会,辛迪低声而又狠狠地说,“你听着!你今天晚上最好还是来一趟,快来。要是不来,或者来了,再讲刚才这样的话,要我的好看,那就一刀两断。听明白了吗?”“我说不准是不是听明白了,”梅尔平静地说。
本能提醒他,这对他们俩都是个关键时刻。“你还是直截了当地说明白吧!”
辛迪顶了回去,“你自己去想想吧!”
她把电话挂了。
从停车场到他办公室途中,梅尔怒火中烧,越烧越旺。他的火气总不象辛迪那样来得快,属于慢发作的一号人,但现在他正在火头上了。
他说不上他这肚子火是冲着谁发的。多半是冲着辛迪的,但还有旁的原因:他自己觉得,工作上没能为航空的新纪元有效地作好准备;看起来无法再把自己的信念灌输给别人;雄心大志无法实现。不过,梅尔觉得,所有这些原因当中,他的私生活和事业已成为他无能的双重证明。他的婚姻要垮台,或者说眼看快要垮了。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他也对不起他的孩子。与此同时,每天数以千计的人进出空港,放心地把一切托付给他,而他所作的一切努力和所费的口舌却未能阻止情况的恶化。他在空港一直致力建立的高标准正日益下降。
在去行政机构所在的夹层楼面的路上,他没碰到一个他认识的人。这样也好。如果有人跟他讲话,不管提什么问题,他准会连吼带嚷地回答。回到他的办公室,他剥下室外穿的厚大衣,把它扔在地板上,然后点燃一支香烟。
烟味呛人,他又把烟掐了。朝办公桌走去时,他感到他的脚痛又发作了,而且越来越痛。
曾经有一个时期——似乎很久以前——每当碰上这样的夜晚,要是伤脚作痛,他就回家,辛迪一定要他休息。他总是先洗个热水澡,然后,扒在床上,辛迪就用她凉快有力的手指按摩他的背部和颈部,直到疼痛消退为止。
当然,不可想象辛迪会再做这些事;即使她做的话,他不相信再会有什么效果。除了不讲话外,两人间还在其他方面失却了联系。
梅尔坐在办公桌前,两手托着头。
他象早先在机场上那样哆嗦起来。办公室静悄悄的,突然电话铃响了。
他先是不接,铃又响了,他发现是办公桌旁一个架子上的红色报警电话在响。
他赶紧向前迈了两步,拿起话筒。
“我是贝克斯费尔德。”
他听见卡卡嚓嚓的声音,和其他人回话的声音。
“我是空中交通指挥塔,”值班主任说,“现在发生了一起第三类空中紧急事态。”
9
梅尔的弟弟基思·贝克斯费尔德在空中交通控制中心的雷达室里值班,八个小时的监视工作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
在雷达控制方面,今天晚上的风雪正在产生一种深刻的影响,虽然它不直接影响人的肌体。基思是这样想的:有的人并不懂得这一大堆雷达镜所能说明的事物的复杂性;对这样一个作壁上观的人来说,这场风雪虽然就在外面肆虐,却好象是远在千里以外似的。
雷达室就设在这指挥塔里面,位于四壁全是玻璃的顶层的下面一层。空中交通管制台就在那顶层——指挥塔舱——对飞机在地面的移动和就近空中的飞行进行指挥。这个雷达部门的管辖范围超出了空港的范围,它的管制人员一直管到空港之外,起到填补当地的调度和最近的空中交通控制地区中心之间的空隙这一作用。地区中心和任何一个空港一般总是相隔好多英里之遥,负责控制主要的空中航道以及进入或飞离这些航道的飞机。
雷达室里没有窗户,这和塔顶部分刚好相反。这间屋子一直是半明不暗的,在这里林肯国际,日日夜夜,有十个雷达管制人和管理人员在微弱的月色也似的光线下面工作。他们处在挤得满满的各种设备之中,这里面有雷达镜、有控制仪器、有无线电通讯板,四壁都是。为了保护这些精致灵巧的电子装置,无论冬夏室温总是保持在华氏七十度,稳定不变,所以工作人员总是穿着衬衫工作。
雷达室内总是保持着平静的气氛。可是任何时候,在这个平静的气氛后面,神经总是处于紧张状态之中。今天晚上,这场风雪增加了这份紧张,而在过去的几分钟之内,这种紧张状态又更加剧。其效果就象是在拉开一个个已经绷得很紧的弹簧。
造成这份额外紧张的原因是雷达镜上出现了一个信号,这个信号旋即在控制室里触发了一个红色的闪光灯和一阵阵嗡嗡的警报声。这嗡嗡声现在已被切断,停了下来,可是那雷达镜上的信号依然存在,清晰可见。人们把这样的信号称之为并蒂花,它在那半明不暗的屏幕上开花,就象是一朵微微抖动的绿色康乃馨,它意味着有架飞机出了问题。在目前的情况下,出问题的是美国空军的一架KC…135型飞机,它处在空港高空的风雪之中,寻求马上紧急着陆。基思·贝克斯费尔德一直在出现这个紧急信号的扁平的雷达镜旁工作,一个管理人员从信号出现那个时候开始,也已参加进来和他并肩工作。
两人目前正在发出紧急、迅速的决定——用内部通话机通知邻近岗位上的管制人,用无线电通告其他的飞机。
就在上面一层的指挥塔值班主任已经及时地收到关于这个求救信号的通知。他旋即宣布进入第三类紧急情况,要求空港的地面设施进行警戒。
这个目前受人瞩目的扁平的镜屏是一块平放着的玻璃圆片,大小象自行车轮胎,嵌在一个落地支架的台面上。它的表面呈暗绿色,上面有许多发亮的绿色光点,展示半径四十英里之内上空的飞机。飞机在上空移动,这些光点也跟着移动。在每个光点的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塑料标记以资识别。这些标记俗称“虾船”。工作人员随着飞机的行进和它们在屏幕上的位置变化,用手挪动这些标记。在更多的飞机出现的时候,就通过无线电呼叫来识别它们,挂上类似的标签。新的雷达系统不再使用虾船,而是使用字母数字组成的识别电码(包括飞机的高度),直接呈现在雷达屏上。不过这个比较新颖的方法还没有被普遍使用,它和一切新的系统一样,还有需加解决的缺陷。
今晚屏幕上的飞机数目特别多,有人在早些时候说过,这些越来越多的绿色点点象是繁殖力很强的蚂蚁。
基思坐在最最靠近这个扁平面的地方,他那颀长瘦细的个子坐在一张灰色钢椅上面,弯身向前。他的身躯直挺挺的,两腿盘在椅子下面,和椅子一样的硬绷绷。他全神贯注,形容憔悴,这已有好几个月了。在镜屏上的绿色反光下,他眼睛下面陷得很深的黑圈圈更为明显怕人。任何熟识基思而又有一年左右没有见过他的人,看到他的这副样子和举止的变化准会大吃一惊。
他本来是个热情洋溢、从容不迫、随和的人;现在已经完全变了样。基思比他哥哥梅尔小六岁,可是现在看上去比梅尔老得多。
同事们都注意到基思·贝克斯费尔德的变化,其中有些人今天晚上也在雷达室的其他控制岗位上工作。他们也非常清楚这一变化的原因,真心地同情他。不过这些人都是注重实际的人,干的是一点也马虎不得的工作。由于这个缘故,雷达主管人韦恩·德维斯目前正在暗中注意着基思,对他愈来愈紧张的神情已经留心多时了。德维斯,细长个子,是个讲起话来慢条斯理的得克萨斯州人。他坐在雷达室的正中一张高脚凳上,这样他可以从操作人员的肩膀上面往下探视那几台为特种功用服务的雷达镜。德维斯曾亲手在高脚凳下面配上几个小轱辘,不时象骑马似的坐在上面,谁需要他的时候,他就用他那双手工做的得克萨斯皮靴猛踢那些轱辘,推动凳子前进。
在过去一个小时内,韦恩·德维斯一直没有远离基思。原因是他随时准备在必要时把基思从雷达观察的岗位上调下来。他的直觉告诉他随时都有可能作出这样一个决定。
尽管这位雷达主管人稍微有点装模作样,他却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对他可能不得不采取的行动有点担心,他知道这样做会严重地影响基思的情绪。不过,如果迫不得已的话,他是会这样做的。
德维斯两眼盯在基思的扁平镜面上,慢吞吞地开腔了:“基思,小老弟,那架勃拉尼夫的班机正在向东航的飞机靠近。你如果让勃拉尼夫向右转弯,东航就可以保持原来的航道。”基思自己应该已经看到这一点,但是他没有看到。
现在的问题是要为空军的KC…135让出一条道来,雷达室内大部分工作人员正在紧张地设法解决这个问题。这架飞机已经从一万英尺高空开始下降,准备用仪表进行着陆。麻烦的是,在这架巨型空军喷气机下面,还有五架民航班机,在上下一千英尺的间隔分层盘旋,在有限的空域里绕来绕去。它们都在等着挨次着陆。在几英里外的两侧,另外还有好几路飞机,同样在分层盘旋,在更低层,还有三架飞机已在着陆进近。在这些飞机之间,又全是些繁忙的飞离空港的空中走廊。不管怎样,这架下降的军用机必须穿过这些分层盘旋的民航机群,而又不能发生碰撞的事故。这样一项任务,在正常的情况下,对神经最最健全的人也会是一个考验。而现在的情况却又进一步复杂化了,因为这架KC…135的无线电失灵了。因此无法同那个空军驾驶员取得通话联系。
基思·贝克斯费尔德按了一下他的话筒。“勃拉尼夫821,马上右转弯,面向○一九一○。”在这种时刻,即使压力已经高到无以复加,话声仍然应该保持冷静。而基思的话音却高而尖,这就暴露了他的紧张心情。他看到韦恩·德维斯在警惕地看着他。但是勃拉尼夫的机长执行了指示,雷达屏上原来近得令人难受的尖头信号开始分开了。在现在这样的时刻,空中交通的管制员是会感谢上帝的——不管他信的是哪一个上帝,——因为航空公司的驾驶员敏捷地、机灵地作出了反应。这样做,驾驶员可能会抱怨,事后多半是要抱怨的,因为要求他突然改变航道,他必须来一个难度较大的急转弯,把乘客晃得前仰后合。但是当一个管制员发出命令说是“马上”,驾驶员总是立即照办,过后再争。
大约一分钟后,勃拉尼夫的班机还必须再转弯,东航的也要转弯,两架飞机是在同一的高度上面。在这之前,还需要给一些飞机提供新的航道。其中有两架环航的——一架稍高一些,一架稍低一些,——加上一架中央湖的康伐尔,一架加航的先锋型机,还有一架刚在屏幕上出现的瑞士航空公司的客机。在那架KC…135脱险之前,必须让这些飞机以及另外一些飞机走之字形的航道,但是又只能是短距离的,因为不能让它们中间任何一架误入邻近的空域。这倒有点象是一次错综复杂的棋赛。不同的是,所有的棋子是在不同的高度上面,而且在以每小时几百英里的速度移动着。同样,作为这场棋赛的一部分,这些棋子还在移动着的时候,必须要它们升高或降低,而又不许任何一架在横里和另一架靠近到三英里之内,在上下垂直的距离靠近到一千英尺之内,不许任何一架越出棋盘的边缘。而就在这一切情况发生的时候,数千名乘客在焦急地希望结束他们的旅程,但是又不得不坐在他们悬空的座位上等着。
基思偶尔也还能偷闲寻思,那个空军驾驶员要在困难之中穿过风雪和拥挤不堪的空域下降,不知道他目前作何感想。大概感到很孤独吧。就象基思自己这样的孤独,就象人生总都是孤独的那样,哪怕其他一些人的身体就紧挨着你。那个驾驶员一定还有一个副驾驶员和其他机组人员和他在一起,一如基思也有其他工作人员和他在一起那样,这些人眼前就近在咫尺,伸手就碰得着。但是这样的接近实在算不了什么。当你独自一人躲在你心田的底里、没有什么人能进得来的地方,当你与世隔绝、形单影只,生活在心里有数、回忆往事、良心责备和恐惧之中的时候,这样一种人与人的接近也算不了什么。从你出生的那个时候开始,直到你老死的那个时候为止,生活就是孤独的。总是而且永远是孤独的。
基思·贝克斯费尔德懂得一个人能有多么的孤独。
基思挨次为瑞士航空公司的飞机、两架环航中的一架、中央湖和东航的客机提供了新的航道。他听到韦恩·德维斯在他身后设法和空军的KC…135恢复通话联系。仍然没有反应,只有那KC…135驾驶员造成的求救雷达尖头信号依然在仪表屏上出现。信号的位置表明他做得对头,是在正确执行无线电出毛病之前发给他的指示。他在这样做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