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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狱里的灵魂-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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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吉达娜,西班牙人对波希米亚姑娘的称呼。
  我真怀疑嘉尔曼小姐不是纯血统波希米亚人,她美丽无比,至少我遇见的所有波希米亚女人都望尘莫及。西班牙人说,一个女人要具备三十个条件才称得上美人,或者不妨说,得用十个形容词才能形容她,而每个形容词要适合她身体的三个部位。比方说,她必须有三黑:黑眼睛,黑眼睑,黑眉毛;三嫩:手指嫩,嘴唇嫩,头发嫩,如此等等。其他条件,请看布朗托姆①的大作。我的波希米亚女郎不能指望达到十全十美。她的皮肤光亮纯洁,颜色近似黄铜。她的眼睛虽然有点斜视,却大得可爱;她的双唇稍显丰厚,但鲜艳如画,露出一口白牙,比开壳的杏仁更为洁净。她的头发,也许有点粗,但又长,又亮,像乌鸦的翅膀泛着蓝色的光泽。不必过于精雕细刻加以描写,以免使您不堪享受,我不妨一言以蔽之:她身上的每个缺点,几乎兼备着一个优点,两相对照,优点比缺点也许更加突出。这是一种奇异的美,野性的美,她的脸乍一看令人吃惊,但叫你难以忘怀。尤其是她那双眼睛,有一种既勾魂又凶野的神色,在任何别人的眼神里是无法找到的。波希米亚人的眼是狼眼,西班牙的这句谚语观察之高妙堪称画龙点睛。倘若您无暇到植物园②去研究狼的眼色,那您不妨仔细观察您家的猫捕捉麻雀时的神态。
  ①布朗托姆(一五四○——一六一四),法国贵族作家,著有《名媛录》,所谓西班牙美女标准,其典即出于此书。
  ②巴黎的植物园兼容动物,故有此说。
  在咖啡馆里让人算命,岂不叫人笑话。因此,我请求漂亮的巫婆允许我陪伴她回家;她毫不为难就同意了,但她还想知道已是什么时刻了,并请求我再一次按响报时表。
  “它真是金的吗?”她说,并仔细地观赏着。
  我们又开始散步,此时夜色锁笼,多数店铺已经关门,大街小巷空空荡荡。我们穿过瓜达尔基维尔大桥,走到市区边上,在一幢其貌不扬的房屋前停下脚步。一个小孩给我们开门。波希米亚女郎对他说了几句话,可我全然听不懂,后来才知道这是波希米亚土语,叫罗马尼或希贝?加里。小孩立刻不见了,留下我们俩待在一间颇为宽敞的房间里,屋里只有一张小桌,两张凳子和一只箱子。我不该忘记还有一个水罐,一堆橘子和一把洋葱。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她,波希米亚女郎从箱子里取出一副似乎已经用旧了的纸牌,还有一块磁石,一只干瘪的四脚蛇,以及另外几件必备的算命术品。尔后,她叫我用一个钱币在我的左手画十字,巫术仪式就这样开始了。
  没有必要在这里向您陈述她作种种预言的细枝末节,至于她算命的那套本事,显然可以看出,她可不是半路出家的女巫。
  可惜我们不久就受到打扰。房门猛然打开,一个男人闯进屋子,只见他披着斗篷,只露出两个眼睛,不客气地斥责了波希米亚姑娘一顿。我听不懂他说什么,但从他的口气里,知道他正大发脾气。吉达娜看见他既不惊奇,也不生气,反而跑着迎上去。她用刚才当着我的面用过的土语,叽里哇喇地对他说了几句。只有她反复说的“佩依罗”一词,我算听明白了。我知道波希米亚人都这么称呼外族人。假设指的是我,解释起来就麻烦了,我已抓起一只板凳腿,暗自盘算,看准适当时机就朝那个入侵者头上砸去。那家伙粗暴地推开波希米亚女郎,朝我逼来;可是,他突然后退一步。
  “啊!先生,”他说,“原来是您!”
  我也瞧了瞧他,认出我的朋友唐何塞。此时此刻,我真有点后悔,当初没有让人把他绞死。
  “哟!原来是您,老朋友!”我笑着喊起来,尽量不露出勉强的痕迹:“您打断了小姐的话,她正在给我算命,可有意思了。”
  “又来这一套!早晚要完蛋,”他咬牙切齿地说,狠狠地瞪着她。
  然而,波希米亚女郎继续用土语跟他说话。她越说越激动。她眼睛充血,变得十分可怕,脸上肌肉抽搐,不停地跺脚。看样子,她是在逼他干什么事,而他却显得犹豫不决。到底是什么事,我已心中有数了,因为老看到她用小手在脖子上快速抹来抹去。我料想事关割一个人的脖子,而且我有几分疑心,可能就是指我的脖子。
  对她波涛滚滚的长篇大论,唐何塞只斩钉截铁地回答三言两语。波希米亚女郎无奈,只好深恶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盘腿而坐,拣了一个橘子,剥了皮,吃了起来。
  唐何塞抓住我的胳膊,开了门,把我带到街上。我们都一声不吭,大约走了二百步路。
  后来,他伸手一指说:
  “一直往前走,您就上大桥了。”
  他转身就走,匆匆离我而去。我回到客店,有点狼狈,心情的确很坏。
  最糟糕的是,脱衣服时,发现我的手表不翼而飞。经过再三考虑,我既不想第二天就去讨还原物,也不打算请求市长派人找回失表。我结束了对多明尼各会珍藏手稿的研究工作,就动身去塞维利亚。
  在安达卢西亚来回忙乎了几个月之后,我想回马德里,中途必经科尔多瓦。但我已无心在那里久留,因为我对这座美丽的城市和瓜达尔基维尔河的浴女们已经产生了反感。但还有几个朋友要去看望,还有几件事要办,在这个穆斯林亲王们的古都①至少再呆三、四天。
  ①科尔多瓦于八世纪被摩尔人征服,曾经连续四个世纪为穆斯林王国在西班牙的首都。
  我回到多明尼各会修道院,一位神父对我研究古门达遗址一向关心备至,他一看见我就张开双臂欢迎,高兴地叫嚷起来:
  “感谢天主!欢迎欢迎,我亲爱的朋友。我们都以为您死了呢,而我呢,我对您说吧,为了拯救您的灵魂,我念了多少《天主经》和《圣母经》,可我并不后悔。您居然没有被人谋杀,但您遭到抢劫,这个我们是知道的。”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道,颇为惊讶。
  “是的,您晓得,就是您那只漂亮的报时表嘛,在图书馆里,每当我们叫您去听唱诗时,您就按表报时间。太好啦!它已经找到了,人家会还给您的。”
  “这就是说,”我打断了他的话,有点难堪,“我不知丢在什么地方了? 。”
  “那坏蛋已经蹲大牢了,谁都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为了抢一个小钱,竟敢向一个基督徒开枪,所以我们担心得要命,生怕他把您给杀了。我同您一起去见市长,我们会让人把漂亮的表送还给您。到那时,可不能说,西班牙司法机关不知干什么的!”
  “我老实告诉您吧,”我对他说,“我宁可丢掉表,也不愿出庭作证去吊死一个穷鬼,尤其因为? 。因为? 。”
  “噢!您大可不必担心;早已挂上号了,不能吊死两次呀。我说吊死,还错了呢。您那土匪是一个小贵族;后天他就要受绞刑①,严惩不贷。您看吧,多一件和少一件赃物丝毫改变不了对他的定案。如果他只偷东西倒要感谢天主了!可他血债累累,一件比一件更吓人。”
  ①一八三○年,贵族仍享有此项特权。今天宪政时代,绞刑才适用于平民百姓。——原注。
  ②典出莫里哀喜剧《德?普尔索尼克先生》,是一个瑞士士兵说的蹩脚法语。
  “他叫什么名字?”
  “这地方大家都知道他叫何塞?纳瓦罗;但他还有一个巴斯克名字,这是您我都念不上来的。我说,此人值得一看,您最喜欢了解当地的奇闻逸事,您不该错过机会去见识一下,在西班牙,坏蛋们是怎样离开这个世界的。他关在小教堂里,马丁内斯神父会带您去。”
  我那多明尼各会神父一再劝我去看看“乔丽的小绞刑”②的准备情况,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带着一盒雪茄去看望案犯,但愿他能因此原谅我的冒昧。
  有人把我带到唐何塞身边,他正在吃饭。他冷淡地对我点点头,礼貌地感谢我给他带去礼物。我把那盒雪茄放在他双手里,他清点完数目后,从中挑选出几支,把其余的还给我,说再多了也没用。
  我问他,是不是花点钱,或者靠我的朋友们的情面,我也许可以有所作为以减轻对他的刑罚。他先是苦笑着耸耸肩;不一会儿他却改变了主意,请求我做一台弥撒拯救他的灵魂。
  “请您,”他怯生生地接着说,“请您再做一台弥撒,祝福一个曾经得罪过您的人,行不行?”
  “当然可以,老朋友,”我对他说,“但据我所知,这里没有人得罪过我呀。”
  他抓着我的手,紧紧地握着,神情严肃。沉默了一阵子,他又说:
  “我还可以请您帮个忙吗?? 。您回国时,或许要路过纳瓦罗?至少,您必须经过维多利亚,离纳瓦罗不很运。”
  “是的,”我对他说,“我肯定要经过维多利亚;而且,绕一圈到潘普洛纳①也不是不可能的,为了您,我愿意兜这个圈子。”
  ①潘普洛纳和维多利亚都是西班牙北部城市,前者在后者的东面。
  “太好啦!要是您到潘普洛纳,您会看到不少使您感兴趣的东西? 。那是一个美丽的城市? 。我把这个圣牌交给您(他给我看挂在他脖子上的一枚小银牌),您用纸把它包好? 。”他停顿了一下以控制内心的激动? 。“请您交给,或者托人交给一个老大娘,我会把她的地址告诉您。——您就说我死了,您不要说我怎么死的。”
  我答应为他办事。第二天我又去看他,同他消磨了大半天时间。下面请大家阅读的悲惨故事,就是他亲口对我说的。
  三
  我生在埃利松多①,巴斯坦河流域。我叫唐何塞?利萨拉本戈亚,您相当熟悉西班牙,先生,一听到我的姓名就知道我是巴斯克人,世代都是基督徒。如果说我的姓氏带有“唐”字②,这是因为我有这个权利,要是我在埃利松多,我就让您看我的家谱,记载在羊皮纸上。家里人希望我当教士,让我读书,但我长进不大。我太喜欢玩网球了,正是这玩意儿坑害了我一生。
  我们纳瓦罗人打起网球来,便忘了一切。有一天我打赢了,一个阿拉瓦的小伙子找我吵架;我们动了“马基拉”③,我又占了上风;但这下使我不得不背井离乡。路上我遇见了龙骑兵,就参加了阿尔曼萨骑兵团④。我们山里人习武打仗一学就会。不久我就升为下士,人家还许诺提拔我当中士,恰恰在这个时候,活该我倒霉,人家把我派往塞维利亚烟厂当警卫。
  ①埃利松多,纳瓦罗省的一个城市,离潘普洛纳四十五公里。
  ②西班牙姓氏前冠以“唐”(或译作“堂”)字,犹如法国人冠以“德”
  字,为贵族姓氏的标志。
  ③马基拉,巴斯克人用的铁套棍子。——原注。
  ④阿尔曼萨,西班牙城市,一七○七年争夺西班牙战争期间,该城附近曾打过一次著名战役,阿尔曼萨骑兵团因此命名。
  如果您到塞维利亚去,您就看得到那座大厂房,在城墙外边,靠近瓜达尔基维尔河。我好像又看见工厂的大门和门边的警卫室。西班牙人值班时好打牌,要不就睡觉;可我呢,一个老实巴交的纳瓦罗人,我总是忙个不停。
  我正在用一根黄铜丝制作一条小链子,用来拴火枪的通针。突然间,同伴们叫了起来:“钟响了;姑娘们快回来上工了。”您晓得吧,先生,有四、五百女工在这个烟厂工作。她们在一间大厅里卷雪茄烟,如果没有二十四号许可证①,任何男人都不能擅自进入,因为她们穿衣随便,尤其是年轻女工,特别天热的时候。
  女工们饭后回厂时刻,许多小伙子特意来看她们走过,挑逗方式五花八门。送上一条丝绸头巾,很少有姑娘会拒绝的;好色之徒钓这种鱼俯拾皆是。别人都在那儿东张西望。我呢,老老实实坐在板凳上,靠着门。那时,我还年轻;我老想家,我不相信有不穿蓝裙子、不扎垂肩辫子的漂亮姑娘②。
  何况,安达卢西亚的女人叫我害怕;我还没有习惯她们那一套。老爱开玩笑,没有一句正经话。当时我闷头修我的链条,忽然听见一些庸俗之徒嚷嚷道:
  “吉达娜来啦!”我抬起眼睛,看见她了。那是一个星期五,我永远忘不了。
  我看见了这个嘉尔曼,您认识她的,几个月前,就是在她家里,我碰见了您。
  ①主管警察局和行政部门的市政府官员。——原注。
  ②纳瓦罗和巴斯克各省乡下女子的日常打扮。
  她穿着一条红裙子,很短,露出她的白丝袜,袜子上的破洞不止一个呢,脚上穿着一双小巧玲珑的摩洛哥红皮鞋,系着火红的鞋带。她故意撩开披肩,裸露出两片肩膀和衬衫上的金合欢花,还有一朵花衔在口角,只见她扭动着腰肢向前走着,活像一匹科尔多瓦小母马。
  在我们老家,这样打扮的女人非气得大家划十字不可。然而,在塞维利亚,每个人对她的姿色都要恭维一番;她有话必答,挤眉弄眼,握拳叉腰,厚颜无耻好像她是地地道道的波希米亚女郎。开始,我并不喜欢她,我又埋头干活;可是,女人就像猫一样,叫她们吧,她们不来,不叫她们吧,她们偏偏来,她在我面前停下,竟然对我说话了:“伙计,”她用安达卢西亚的口气跟我说,“把你的链条送给我吧,我好挂保险箱钥匙,好吗?”
  “我是用来拴我的通针的。”
  “你的通针!”她嚷起来,哈哈大笑。“啊,先生原来做花边呀,难怪需要用针呢①!”
  ①嘉尔曼利用两种针名音形近似构成谐音逗人玩笑。
  所有在场的人都大笑起来,可我却感到脸红,找不出一句话来回答她。
  “行吧,我的心肝,”她又说,“替我挑七尺黑花边做头巾,我心爱的制针郎。”
  她取下嘴角衔的那朵金合欢,用拇指一弹,正中我的眉心。先生,这种效果,简直像被子弹打中一样? 。我无地自容,呆若木鸡。她走进了工厂,我才看见那朵金合欢掉在地上,在我的双脚中间;我不知怎么心血来潮,竟然偷偷地将花拣起来,没有被伙伴们发现,便当做宝贝一样藏到上衣里面。
  第一次干蠢事呀。
  过了两三个小时,我还想着这件事,突然一个看门人气喘吁吁跑来警卫室,大惊失色。
  他告诉我们说,在卷烟大厅里,有一个女工被人杀了,要派一个警卫进去。中士叫我带两个人去看看。我带着人上了楼。可想而知,先生,刚进大厅,我先看到三百个穿衬衣或类似衬衣的女工,大叫大嚷,指手画脚,闹得沸反盈天,就是天上打雷恐怕也听不见。一边,一个女工四肢朝天躺着,浑身是血,脸上刚被人划了两刀,伤口成“X”形。几个好心女工正忙着抢救,在受伤者的对面,我看见嘉尔曼被五六个姐妹揪着。只听见受伤女工叫喊着:
  “忏悔!忏悔!我死啦!”嘉尔曼一声不吭,咬紧牙关,像四脚蛇一样骨碌骨碌转动着眼睛。
  “怎么回事?”我问。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清事件的来龙去脉,因为女工们七嘴八舌同时对我讲话。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受伤女工夸口说,她口袋里有钱,足够到特里亚纳集市买一头毛驴。“嘿,”饶舌的嘉尔曼说,“你有一把扫帚还不够吗?”①对方受到讽刺挖苦,很可能感到一针见血,便反唇相讥说,她与扫帚无缘,因为她没有福气做波希米亚女人,也没有荣幸当撒旦的门徒,倒是嘉尔曼小姐很快就要同她的毛驴会面,因为市长先生要带她出去游街,后面跟着两个听差为她赶苍蝇②。“那好吧!看我的,”嘉尔曼说,“我先在你脸上挖几道水槽让苍蝇喝水③,我还要把你的脸漆成船哩④。”说着,就劈里啪啦干起来了,用切雪茄的刀子在对方脸上划几个圣安德烈的十字架⑤。
  ①欧洲神话传说巫婆可以骑扫帚夜间飞行。
  ②古西班牙,人们用骑驴游街的办法来羞辱巫婆和淫荡女人,后面跟着两个卫兵,不断用鞭子抽打,动作犹如“赶苍蝇”。
  ③苍蝇喝水槽,暗示长而且宽的伤口。
  ④古西班牙三桅船船体通常漆成红白相间方格图案,此处暗示血染成的花脸。
  ⑤圣安德烈,耶稣门徒,在土耳其传教时,被当地人钉在十字架上,因为十字架的横木是倾斜的,故构成“X”形。
  案情一清二楚;我抓住嘉尔曼的胳膊,很有礼貌地对她说:“姐妹,你得跟我走一趟。”她瞟了我一眼,仿佛认出了我;但她无可奈何地说:“走就走。我的头巾哪里去了?”她用围巾蒙住头,只露出一只大眼睛,跟在我的两个警卫人员后面,温驯得像一只绵羊。来到警卫室,中士说情节严重,应当把她送进监狱。到头来还得由我负责押送。我要她走在两个龙骑兵中间,我走在后面,凡是遇到类似情况,班长总是应该殿后。我们上路进城。开始,波希米亚女郎保持沉默,但一到蛇街,——您知道这条街,曲里拐弯的,真是名副其实,——一到蛇街,她就开始扯落头巾披在肩膀上,故意让我看见她那副迷人的小脸蛋,并尽其可能扭身向着我说:
  “长官,您带我上哪儿去?”
  “到监狱去,我可怜的孩子,”我回答她说,口气尽可能和蔼,就像好兵优待女俘,特别是优待女俘那样。
  “完蛋啦!我在那鬼地方会成什么样子?官老爷,可怜可怜我吧。您这样年轻,这样可爱? 。”接着放低声音对我说:“让我逃走吧,”她说,“我送给您一块巴尔拉奇,它会使所有女人都爱您。”
  所谓巴尔拉奇,先生,实际上就是一块磁石,掌握使用的秘诀,波希米亚人就可以用它兴魔作法。比如,用它研成粉末,放进一杯白葡萄酒里,让一个女人喝下去,她就不再拒绝了。
  我呢,我尽可能一本正经地回答她说:
  “这里不是我们说废话的地方;必须去监狱,这是命令,没有别的办法。”
  我们巴斯克人有一种口音,一出口就很容易让西班牙人辨认出我们来;反过来,没有一个西班牙人能学会说“巴伊,乔纳。”①嘉尔曼一听我的口音就不难猜测我是外省人,您知道,先生,波希米亚人没有国土,到处流浪,什么话都会说,他们大都分布在葡萄牙、法国、外省、加泰罗尼亚,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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