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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段时间,你跟吴老二交情不浅呐,”龚爷微歪着头睨着她,
高主任笑,挺赖,“喝过几次酒,”
“这跑一次腿儿,他给你多少?”小六问,
高主任三个指头一竖。她跟别人比“三”不一样,一般人比“三”是拇指食指一蜷,后面三个指头一竖。她呢,像个小孩子,拇指压住小指头,中间三个指头一竖。
“多少?”同志们当然不会用“千”来计量,但是“万”——未免太多了吧——
果然,高主任挺腐败的,“三万。”大咧咧一说。
也不知道她这是生活的“太有钱”,还是真不知道跑这行的行情,连白鹤筱同志都挑了挑眉头,这孩子不管她,会赚钱呐!
都笑起来了,气氛一度轻松到叫高主任以为大伙儿挺认同她的“价值”,有点得意忘形起来,
“当时谈的还要高,他们给了我十万,是我讲信用,说跑几次才拿这么多,我这才一次,三万才仗义。我信用好,那袋子我从来不翻——”
高主任正得意洋洋,冷不丁,胡来插了一句,“三万,十年;十万,三十年。”
高主任还没会过来,龚少“耐心”为她解释,“祖宗奶奶,这事儿要否出来了,您这性质,三万,就是判十年,十万,三十年呐——”
高主任当即就傻了眼!!
“我,我,我钱都没花,我,我,全给吴笔了!!”
“那吴笔也得抓起来,共犯。”
“不是不是,我一个人做的,——”突然,高主任转过弯儿来,眯起眼,“你们寻我开心吧!”
男人们都笑起来了,连韩帅、小少眼底都是愉悦。
“真是个二犰,你说怎么得让你有事儿,这钱,咱收着就收着了,有机会,那剩下来七万也给你要回来,怎么不该拿?咱给他跑过退,看得起他了———”龚少霸气地说。咳,龚少从不虚言,这七万,他记下了。
正说着,突然沙发边的座机电话响了,小六接起,“喂——”
一听,
小六本笑颜的,眉一挑,戏谑气更重了,
电话听筒递向高犰,
“喏,小佛来电话,陈牧有信儿了吧。”
第五十章
电话里高犰也不好跟初一细说什么,只听得初一说“犰犰,别担心,陈牧我们把他带到北湖他家老宅子这边了,你过来看看吧。”犰犰“嗯”了一声,这些也没多问,就是微蹙起眉头还是关心了一句,“太爷爷那边——”初一温和地答道,“我已经帮你尽过孝了,头磕了,话也带到了,都在吉时里。”犰犰这才放心,又“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高犰就是这个样子,事情的“轻重缓急”有她自己的一套,比如此刻,陈牧,她是担心,可她更关心沈绍行那边她的礼数做到位没有。初一到底是她最贴心的人,什么都为她想到做到了,她更安心。
北湖?
确实挺意外,怎么绕那儿去了,不过,犰犰要过去,肯定都得过去看看。
犰犰坐在沙发上,郑井蹲她跟前给她穿鞋,小六禁不住还是问出了口,
“嗯,这次,你那肚子里,有数儿么,”
井少可爱哩,声音不大,问完了,眼睛看着她那肚子,有点小不自然。其实,井少贼的厉害,算日子,也就他们在廊坊基地前后那时候有的,上半夜下半夜可历历在目呢,自己怎么会没有机会?
犰犰个粗神经,一开始还没会过来,有什么数儿,不三个吗,他们刚才都看到了啊,——可再一细看小六的表情,犰婆娘贼劲儿缓了过来,他是问都是谁的呢,——当着他们的面儿,犰婆娘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咬着嘴巴微低着头不说话。
她半天矫情着,可有人着急,却正主儿没一个催,龚爷豁达地捅破了窟窿纸。要说晓跃着实真性情一男儿啊,日子都会算,这肚子里绝没他的份儿,可是,——晓跃也注意到胡来的神情了,——胡来不会像郑井那样问出口的,但是眉宇间注视着犰犰的那份柔情,以及郑井问出口后,他的———晓跃推了推犰犰的肩头,“说啊,傻子,哪个男人当爸爸了不想知道。”
龚爷这话问的不心酸,因为龚爷知道自己本就“加入队伍”晚,他等得起。可这话,着实能引起男人们内心里的共鸣啊,就算小少已然当爹,但,此刻一想起当初得知消息后竟然那样恍惚间去了机场———心中还是软的不成名堂。
这话儿,也柔软了犰犰的心,是啊,他们不仅是她最亲的人,也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们。犰犰不怕丑,她想过给他们每个人留后儿,就不该避讳这个话题。
就见犰犰依旧低着头,温柔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里面有三个毛毛哩,还有个小女儿,————”犰犰的一缕发丝落在颊边,显得格外柔美,“如果还能像吉祥如意那样就好了,你们一人一个,胡来,郑井,应钦——”说着,犰犰没有回避他们的眼,眼睛里甚至埋藏执着,抬头真挚地看向她的男人们,“你们对我都这么好,这是我的幸福,我想给你们生孩子,你们都应该有后儿,你们也有家有儿,也应该幸福。”她又扭头看向晓跃,抬起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晓跃,我们以后也会有孩子,你当爸爸了也会知道。”
犰犰的眼神多么干净,
这样诚恳,就算听起来直白、荒唐、不容于俗又怎样,这是她的心里话,这是一颗真心。
怎会不感动,
晓跃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郑井半跪着抱住了她的腰身,
韩帅和胡来虽然没有拢去,却,已然眼睛有些许湿润————
韩应钦,半生戎马生涯,没想过成家,没想过有这么一个女人走进自己的生命,
现在,她给了自己“有家有后”——
郑井与胡来,
遇见她,纠葛最久,其实骨头里都是执着的人,专一长情,认准了,那就是一辈子不得放手,
有家有后,有家有后,
多么美好,
一种“得偿所愿”般的心暖神宁——
白鹤筱远远立在门口,
看着她,
想,
有谁能承受这么多浓烈的情,
又有谁能如一滩泥又如一汪水舒曼调和这些冲撞着的情,
她能做到——
这些男人本质其实都是一样的,外在表现的或浓或淡,但是,追求的只不过就是一份“心之所适,心之所爱”。无论是刚强洒脱的韩应钦,还是乖张戾毒的沈迦离,潇洒如郑井,仙子如胡来,荒魅如龚晓跃,还有自家的毒物魏小白,就算自己,哪个不是宁愿一生孤寂也绝不将就陷俗度日。高犰切合了他们的“心之所适”,于是,成为了“心之所爱”。唯独一个高犰,只有一个高犰。每个人把她当做唯一,也就不会觉得什么叫委屈,比起原本以为注定的“孤寂一生”“陷俗度日”,她实在带给他们太多太多———
也许,陈牧,也是这一类人。
白鹤筱由心看高犰,此女收魂极有分寸,性格不到极致,她拢不过去,也收不进怀。
所以,当一行人报着刚才高犰一番真言内心感动柔肠地到达北湖,——
没有看见陈牧,
只看见他家老宅那片已经拆除的废墟上,魏小白和沈迦离站在可能是原来老宅堂屋的镇宅兽旁。月影抹黑下,只初一打着一只煤油灯,不显恐怖,倒有几分凄凉。
高犰被扶着走过去,
“人呢?”
初一指了指歪倒的镇宅兽后,煤油灯往那边一照,众人皆惊!里面竟然是一个洞口,顺着灯光以及月光望进去,一道暗道曲曲往下——
同志们似乎都有所悟,眼中兴味又戏谑,
“里面,不少宝贝?”龚晓跃问,
“不少。”初一答的并不亲热。
犰犰也像有所悟,有些不可置信地指了指里面,“脏物?”
一直不说话的魏小白这时候走过来揽住犰犰的腰,一手接过初一的煤油灯,小声跟她说着悄悄话儿般扶着她往里走去,
“人在里面,他说他只欠你的,有什么话只对你说。你去看看吧,有啥事儿你就叫,我们就在门口守着。”
犰犰点头,又不无担心地握紧小白的手腕,“他的手,你们没毁了吧!”
“毁不了。”走到台阶旁,小白把煤油灯递给她,“小心下去。”
犰犰接过来,没有犹豫,慢慢一手摸着墙,走了下去———
不知怎的,犰犰的心是苦的,
陈牧这一辈子算完了,多大的罪名啊,
他是该死,
可是,犰犰,不想他死。
第五十一章
走在这样的甬道里,特别是一手执灯,两脚摸索,是一种小情调。
高犰满脑子这样的画面:灼灼月光下的土坯围墙开着颓败的棉花,一个似门非门的入口,一声锁的涩响,两段门的呜咽之后,油灯亮了。巨大的阴影里一个洞,火光照进去,洞壁被小铲削得很规整。
此刻,她就深入这洞的内心,小高跟下,也许蝼蛄和蜈蚣也在路过此地,它们仰起脖子很绅士地礼让着对方,然后又一起起动,挡住对方的去路。它们习惯在龌龊的地方表现自己的风度,并跳上一圈垃圾桶一样的华尔兹,优雅又猥琐。犰犰感到莫名的兴奋。
摸索着总有尽头,就像她和陈牧总有这样坦诚相对的一天,她走进他的府邸,他献出他的私密。
光更金媚了,洞变宽了,豁然开朗,高犰看到了陈牧,以及他的世界。
银锭、白螺、青玉盘,比不得他身边斜倚着的一把剑,
如一把骨杖,泛着贵重的金黄,高犰看得有些贪婪。
陈牧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微笑,“这是明渊沉香剑。”
“鬼扯。”高犰有点小急切般提哩着煤油灯就走了过去,蹲下来,油灯照着仔细看这剑,“又不是拍武侠电影,还有名儿——”剑柄上的宝石如猫的眼,灵性十足。
陈牧扭头看她,他和她的脸,近在咫尺,
“那年他们在青海一个蒙古将军的坟里面挖出来的,蒙古语翻译过来是这么叫,我没鬼扯。”
犰犰看向他,整个人气质相当沉静,眼睛里,贼光大气而质感,“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贪成这样,值得吗。”
陈牧笑,“我觉得值。”
这话儿,她真不爱听!犰犰刚要发作,陈牧好手这边朝她抬了抬。犰犰看到他那只坏手了,铜钉的锁已经取下,链子断开,不过铜钉还嵌在腕骨里,未见腥红,却依旧如针刺般叫犰犰心疼。
“犰犰,我们做一次吧。”他突然说,
犰犰怔怔地望着他,
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他要死了,再也见不着了,———
犰犰蹲着的,像个小老鼠,咬着嘴巴突然往后退,“不做!”挺固执,好像,永远不做,他就永远也走得不安心,
哪知,一退,不稳,犰犰坐在了地上,陈牧向她倾来,犰犰双手撑在身后,头往后仰,已经翘气地撅起嘴巴,“不做!”
陈牧撤回去,跪在她身前,仿若了无生气,
犰犰看得心酸,突然起身过去抱住他,恨铁不成钢地摇啊,“值什么值!死罪能逃,活罪呢!你牢底坐穿吧!我坚决不救你!你活该!!”鼻头的酸终于变成了眼眶的湿红,犰犰的手揪着他的肩头,捶打,又变成揪紧,——怎么这么放不开啊——
他的头靠在她的肩头,“救什么救,这罪,该我受的。不过,我怎么就遇见了你呢,——你说,‘听见了吧,你多幸运,如果在山上你把我弄死了,你就跟她一样,想哭都没地方哭去。不过,我比较善良,我会原谅你,毕竟我也念人好,你对我好。我想,那个推古其实也会原谅她吧,不说她和我一样都是念人好的么,而且又这么仗义,咳,谁说我们神经病一无是处,我们要仗义起来,义薄云天着呢———’”
喃喃着,这是她的话,一字不差,一句不漏。
犰犰揪着他的肩头,分开一些,“说这些干什么?”眼睛里还含着泪呢,不过,疑惑。
陈牧任她打,任她扳开,只固执的眼睛,犰犰没见过他如此执着的模样,他一直清淡的无欲无想,此刻,像个孩子。
“做着说。”非要吃糖的孩子。
犰犰含着泪的,脸庞却突然似火烧!从来鬼混的事儿,怎么就被他搞得要这样生离死别般!
犰犰发脾气了,终于烦躁地哭出来,“是不是真就不见了!是不是一做完,你就去死,——”话儿,被他全吞进了嘴巴里,
他们没有亲过,一次舌头都没有接触过,
他亲过她的额头,她亲过他的眼睛,
他的唇峰从来没有贴过她的唇峰,即使在山上,在家里,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却,真如生离死别,
犰犰的心猛地紧缩,那种濒临撕心裂肺的虐感叫这个吻尤其激情,
他们见过、摸过彼此最私密的地方,却始终无法坦露自己的舌头,那里的纠缠,好像,才是开始——
犰犰紧紧抱住他的头,好像要把他吸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坏手环着她,好手解开她的裤腰,再解开自己的裤扣,
她怀着孕,小腹已经突出,丝毫不敢压着她,她缠在他的腰间,她上他下,
他用好手的指腹摸着她的前面,又后面,做最后的探量,
“前面还是后面,你怀着孕。”
犰犰揉磨着他唇的嘴突然离开,一手向后下固执地捂住自己的屁股,不想,却碰到他的命根,犰犰的手背就挨着它,手掌依旧捂着自己的两处艳洞,“不做不做,是不是做了你就去死!”犰犰眼睛通红,哭得伤心,
陈牧看着她,
最终,叹了口气,
“如果早知道变成这样,我就该避开你——”犰犰听了刚要哭得更难过,他唇峰再次贴在了她的唇峰上,无声地,唇蠕动,———犰犰哭着松了手,他掰开她的屁股,进入的,还是前面,这是传统的最亲密。他说,“不死,不离,不弃。”
此时,黑黢台阶上坐着的小佛站起了身,转身,向上走去。
出了洞口,
另一盏煤油灯挂在镇宅兽的耳朵上。还有星星点点的亮光,这是男人们的烟头。
“做了?”小六问,
初一点头。还是不亲热。
“咳,这个,她有感情了。半年呐,已经断不了了。”小六不无感慨地弹了弹烟灰。
龚晓跃突然笑了下,“我要是陈牧今晚也必须做,接下来几十年的牢狱,就只有她这点念想了。”
胡来淡笑着摇摇头,“这也是陈牧的心思。死了,她终有会忘了他的一天,犰犰不记死人。一直受罪,她才会一直记着。牢底坐穿又怎样,犰犰喜欢这份虐感,牢里相会,探监,她还觉得是情趣,是永远的一份不舍。”
这时候,魏小白看向胡来,这也是魏小白第一次真正由心看向胡来。懂犰犰这份变态情质的,胡来一针见血!
是啊,陈牧如果量刑,不至于死,除非他自己不想活。
如果没有高犰,他永远败露不了,东西埋在地下几十米,多得是没开封的,说明他有些看都没看一眼,也奇怪,他就这么放着,不用不赏,好像在做陪葬品。
好,就算有高犰,只要他不动感情,事情即使败露了,陈牧会想到死。死,可以封存许多事情,不拖累他人,让复杂的一切全变成苍白。而且,生无所恋了,心结已解,尘归尘,土归土吧——
可他动感情了,
而且,飞蛾扑火般想要守住这份感情了,
坐牢,反而成了“两全其美”。
既满足犰犰对他的恨,又牵起了犰犰对他的怜,妙吉祥就差受难的一面了,陈牧成全了——
男人们都懂这一点,
所以明知陈牧如果坐牢只会叫犰犰更过不得他,可以让他这份“两全其美”破灭,清楚一点说吧,陈牧过得越好,犰犰反而会越淡忘他。———但是,阻止不了。因为,犰犰不会同意。国法跟前,高犰一是一,二是二,就算他们能把陈牧的“罪孽”洗的干干净净,高犰也会亲自把他送进监狱,犰犰对陈牧毕竟有一种很扭曲的虐感,她有些迷恋他对她的“赎罪”。
陈牧也是看透了这点吧,败露一切,反而成为了一个崭新的开始!
第五十二章
两个人抱在一起,浑身上下散漫着令人心悸的气息。最隐秘的地方以一种最亲密的姿态联系在一起,不激烈,却情深。
“我真不明白日子怎么非要这样过,你拿别人的越多,总要还的不知道么!”犰犰紧紧地抱着他,真是恨啊,又无以言说的疼,
陈牧的呼吸就在她的耳朵旁,山上那会儿夜凉的时候耳旁也能听到他的呼吸,可是,没有这样近。
“是要还的,不过,过日子真还是自己选的,选定了,就后不得悔。我妈妈身世坎坷,遭过最大的罪就是湘西参军那会儿被人轮jina,精神就失常了。她和你还不同,她的性格太硬,好的时候要强,疯的时候软弱的像孩子——”陈牧有些失神,犰犰却已然吃惊地稍分开看着他,
“我不知道谁是我父亲,来到这个世上就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她也只有我,一个家人。这样一个女人独活在世上肯定艰难,没有人的帮衬,过得下去么。陈推古很重情,只要是真心对她好的,她掏心掏肺地要还。有两家人,那恩情,她没齿难忘。
一家就是吴红光,送她去参军、把她调回城里,她命运的转折无论好歹吧,是吴红光给了她生存的机会。从小她就跟我说,这家的情,咱丢了命的都得还。我确实丢了命的在还———那年陇西大地震,部队开去救援,吴俣在我的连队,搜救到一个乡村小学时,墙体突然垮塌,我推开了吴俣,重物压在了我的腿上,我们在下面困了将近两天,我身上的干粮、水,一滴未沾,全给了昏迷的吴俣。
一家是宁凡香,陈推古在湘西生活大半靠这个善良的女人接济,她回到武汉后,把宁凡香和她的弟弟也接了过来,又担负起他们姐弟大半的生活,这是一种‘还’,可是,真让她为此丢了命———我心里难过。”陈牧的眼睛此时有点红,他又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