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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2月-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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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有有睡了。印小青从床头柜里找出两个大本子,在上面写了字,把其中一个递给江拥军说,这一本你来负责。江拥军放下报纸接过来说,什么呀?又要记什么?印小青说,你那本是励志剪报,把看见的关于那些自强不息的身残志坚的报道剪下来,贴起来,给儿子看。这一本我来负责,给儿子写成长日记,顺便写我们做父母的心得体会和人生感悟,等儿子长大的时候,有了困惑的时候看。江拥军说,好!印小青说,最近这两天你和儿子的言行让我感触很深。我第一篇就写这个。江拥军笑着说,第一次看见印博士这么谦虚,说说看,我们爷俩怎么让你感触很深了?印小青叹口气说,我不是玩笑,这两天我想了很多,原来的我整个人就是个显微镜,光盯着病菌看,围着病害这两个字思考。搞得自己紧张、抑郁,周围的人也紧张……我还总认为自己是对的,是最有社会责任感的,一味地指责,抱怨……从儿子身上我才明白有缺陷的也是可爱的,不足的地方也是可以弥补的!我要把这些都写下来,告诉儿子将来正确地对待自身的和社会的不足,告诉他别像妈妈五十岁才明白这个理儿,太晚。
  江拥军咬咬下嘴唇,揽过印小青的肩膀说,不晚。
  印小青把头靠在江拥军的肩膀上,眯上眼睛,享受丢失了好多年的恩爱。她突然想起那个帮助她找回幸福的人,高辛辛。她充满感激和爱怜地说,咱哪天请高辛辛一家吃饭吧,我要把这种体会告诉高辛辛,她太像我了,活得紧张,累,害得点点那么点小孩也跟着她紧张,再说也该谢谢她。
  谢谢她?江拥军不解地问。
  印小青说,有有呀!你没想过有有是谁送来的吗?高辛辛是最大的嫌疑者。
  乱猜,你可千万别再和人家闹矛盾啊,搞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江拥军捋捋印小青额前的头发说。
  印小青笑着说,乱想,闹矛盾是我这个态度吗?
  高辛辛听着电话里印小青的声音,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拿捏着问,你是?
  印小青坐在沙发上脚蹬着有有的童车来回晃动着说,我是印小青呀,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高辛辛的心脏、手指和眼皮一块抖动起来,连连说,听出来了,听出来了,以为听错了,我,我……
  印小青问,还怪我?
  不不不,我,我,我……
  印小青笑着说,伶牙俐齿的辛辛怎么结巴了?我那是对事不对人,你可能不理解,这么和你说吧,就是江拥军那样的话,我也会那样的。我理解,我理解!高辛辛抢过话把儿说,都是我不对,我都后悔死了,最近总动不动就想起第一天报到时你对我说的话,你告诉我大夫的行为是不能有星点儿虚假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人命……唉,自己平日里那么痛恨虚假,害怕虚假,不想在一点名利面前就……我,我没有脸请求您原谅呢……高辛辛的声音一下子潜入水底。话筒里满是水泡骤然窜出的动静。
  印小青说,好了,认识到就好,我给你打电话是想请你一家子吃个饭,咱们两家聚聚,聊聊天。我可是有很多话要和你说,江拥军也憋着劲要跟你家侯锐交流养儿子的经验呢!
  说哪里话,要请也是我们请呀!高辛辛的声音清脆、疾速起来,她说孩子的事我听说了,也不知是什么人缺德,送个残疾孩子给你,干这种事就不怕遭天打雷劈?!你就这样认了?这对你该有多难呀?
  印小青听出高辛辛没有说假,心里面不觉有了失落感,她捂住话筒俯身亲了亲有有的大额头说,宝贝,你不是高辛辛送来的呀?我还指望她能给你的亲人传话让他们放心呢。有有咧开嘴巴朝妈妈笑,四颗大米粒一样的小牙无法拦截他的哈喇子,印小青赶紧伸了手接住。印小青手心托着有有晶莹剔透的口水对高辛辛说,辛辛呀,这人一旦顿悟过来,还真有海阔天空的感觉,具体的见了面再聊,这么跟你说吧,我现在是非常感谢送孩子给我的人,就是再有人抱了健全的孩子来我也不换的,你没见这孩子有多可爱,是他让我真正活明白了,辛辛,咱们今晚好好聊聊,让老爷们儿看孩子怎么样?
  噢——行,啊——行。
  印小青听高辛辛声音拖拖沓沓的,就问怎么了?没有时间吗?
  高辛辛说,不不不,有时间,我就觉得你跟以前太不一样了,跟中了魔咒似的。变化太大了。
  印小青从话筒里送过来一串笑声,高辛辛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
  杨红终于从小胖子的电话里听到了关于有有的消息。有有住院的时候,杨红接到堂嫂的电话,让她赶紧回去,杨红的母亲和女儿都感冒发烧了。杨红只得先回了家。回到家,她隔三差五地给小胖子打电话,和她聊家常,引导她说妇产科的新鲜事。一个月后,小胖子终于说了她渴望已久的话:今天我见着印主任家捡的那个孩子了,叫有有,很好玩呀,印主任抱来打预防针了,别看残疾,印主任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印主任说了,孩子养久了感情上跟亲生的没啥区别,杨红,你说我是不是也抱养一个……杨红泪流满面,她放下电话对堂嫂说,人家待有有好着呢,嫂,咱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了。堂嫂说,好好好,赶紧回去告诉你娘。杨红跑回家对娘说,娘,我刚打了电话,人家对有有好得很,说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名字也没改,还叫有有……杨红娘哆哆嗦嗦地哭起来,边哭边指着门外啊啊啊地叫。杨红明白娘的意思,她说,我这就去跟小军小翠说,让他们放心。杨红拿了烧纸,领着女儿往弟弟弟媳的坟走去。
  两年以后的冬天,周末,暖阳下,小区的花园旁,印小青江拥军和有有站在她和高辛辛轮流负责的黑板报前。有有两只小胳膊抱着粉笔盒,仰脸看着妈妈爸爸在黑板上又写又画。印小青对江拥军说,你画得好,你来画插图。江拥军笑着说,不是我画得好,是我画得多,这显微镜我都画了上百遍了。今天这栏目写啥?印小青说,写家庭结核病人的痰如何处理、餐具如何消毒。她从口袋里掏出纸片递给江拥军。江拥军小声说,还是关于痰的?人家该看烦了。印小青笑着说,我写都没写烦呢。江拥军说,好,咱们一直写,直到没有一个人随地吐痰为止。印小青说,字小一点,把这首外国人的诗抄上。江拥军说,就那首“吐吐吐,中国人每天都在吐 ”?印小青说,对。江拥军说,那是笑话咱中国人的,写它干啥?印小青说,知道自己在外国人眼里的形象才会更加注意的。正说着,突然听到身后有咳嗽的声音,紧接着是痰落地的声音。印小青的肩膀一哆嗦,犹豫着该不该回头看吐痰的人,怕是熟识的人闹个红脸。
  爷爷,随地吐痰不文明!有有的声音。
  吐痰的人疾步往前。
  有有紧跟着跑起来。爷爷,随地吐痰不文明!有害健康!爷爷!有有不依不饶。爷爷记住了吗?
  吐痰的人红着脸停住脚步说,爷爷记住了。
  有有说,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爷爷记住了!
  一滴清清的水珠在印小青笑弯了的眼角处洇散而开,江拥军斜眼看着有有说,这劲头真像他妈!
  责任编辑 程绍武
  想给你的那座花园
  计文君
  一 茶馆
  易红的手机通话记录里,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我的。
  三天后,两个穿便服的警察走进诊所,问我,她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知道他们是警察,我很紧张。清白无辜的好人被警察盘问也会紧张,说不定比心里有鬼的罪犯更紧张。我抽了张纸巾,摘下眼镜,原本是想擦一擦镜片的,可我却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和鼻头。重新又戴上眼镜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小个儿女警察眼睛里闪过一丝嘲笑的光。
  “她说她不来了,那天下午,她本来预约要来……”我开始回忆那天易红在电话里说的话,她的声音跟平常一样,沙沙的却又甜又凉,像她第一次来诊所时,手里拿的那杯赤豆冰,带着酒意……“她对临时取消预约很抱歉,她说了很多抱歉的话……”
  当时我以为那是酒意,最近这段日子,她常会带着醉意给我说一些充满幻想的话。我没多想,只是觉得很失望,我想见她。
  警察显然也有些失望,那个男警察怀疑地看着我,“你们通了四分五十秒的电话,就是取消预约?除了抱歉呢?”
  我出汗了,“真的没有了……她就是说了很多抱歉的话,好像遇到了什么事……不过没说是什么事,其实病人取消预约的事常有,她太客气了。”
  “你们是朋友吗?”那个小个儿女警察轻描淡写地问了一个很阴险的问题,她好像低头在翻自己手里的记录本,但我能感觉到她犀利的目光在我脸上划。
  我结巴了一下,“不……不算是,她是我的病人。”
  我原本没想到易红会成为我的病人。我猛一听易红这个名字,还问哪个易红?还会是哪个易红?当然是开茶馆的易红。
  易红的茶馆在这个不足百万人口的城市里有些名气,生意怎么样不知道,反正外形一家比一家招摇。我也是泡茶馆的,我去的是老茶馆。老茶馆在火车站后面的票房街,清末就有了。这家老茶馆原来叫什么泰什么瑞,据说还入选了不知道哪儿评的“百年老字号”,可一般人早就说不清它的字号了。大家都叫它老茶馆,只要说老茶馆,那说的就是火车站后面的这家茶馆,其他的茶馆才需要名字。就像易红开的那些茶馆,“沁芳小筑”,“听泉阁”,“兰芽馆”,我跟老周说,她起的这些名儿容易让人想到秦楼楚馆上去,到底是茶馆还是妓院啊?她开的馆子正经该叫“红袖招”才对嘛!
  我不认识易红。她在这个城里算个名人,名女人,所以作为无名男人的我,就可以随便损她。她的茶馆我从来没去过,我还是去我的老茶馆。老茶馆门前没招牌,一堆自行车是最醒目的标志,楼上楼下的雕花隔扇“破四旧”时给砸了个稀烂,杂色的木板在上面打出一个个难看的补丁,茶炉上的水汽和客人抽烟时的烟雾终日缭绕在黑黢黢的顶棚下,大漆剥落的桌椅上有永远擦不去的油腻。茶很便宜,五块钱一壶茶梗子老红汤可以泡一天,饭也很便宜,火烧夹豆芽土豆海带丝,一块钱,加牛肉也就三块五块,花生米豆腐干散装白酒,光脚丫子蹬着桌子喝酒的姿势在这里却是平常。要是到了夏天,呼呼狂转的吊扇下面,赤条条的脊背塞满了茶馆,其壮观程度可以和男澡堂媲美。
  我来老茶馆倒不纯是贪图茶饭便宜,我喜欢这里的气氛。还有,我喜欢看人。在这泥塘般的茶馆里,常常藏着变换了的鱼龙,辨认出他们实在是一大乐事。虽然我还一直保留着罕见的从纸上阅读文字的习惯。可我更喜欢看活人。我经常看着这些人想,谁要是能把这里任何一个活人的心思给写囫囵了,那就是大师。
  我的同龄人还在说我们男生你们女生我们男孩子你们女孩子,我却已经按老年人的生活方式过日子了。我算是个医生,精神病院的助理医师,因为学历低情商也不高,职称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院里效益一般,可我基本还满意,上班不忙可以看小说,夜班轮休的白天可以像个无业游民似的到处溜达,泡茶馆下围棋。终于有一天,我的妻子再也不能容忍我这种自我标榜的“诗意地栖居”,朝我吼出了“神经病”三个字。我纠正她,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精神病”,她立刻进入了短暂的精神病发作状态。四十八小时后,我们的婚姻关系得以合法解除。
  扯远了,再说回易红。三年前的一天,上午九点左右,我咬着一套煎饼倮子走进老茶馆,这个钟点人还不多,一楼三四桌麻将打得稀里哗啦,我叫了壶“高碎 ”,八块钱,茉莉花茶的碎片和茶末,美其名曰“高碎”,我喜欢这名字,虽然“碎”得不成形了,但味道还是“高”的,这是我向往的境界。
  其实那天我是有些惆怅的。一路走来,招摇的春气撩拨了我却又抓挠不到,我叫“高碎”,是想结结实实地咽一口滚烫苦涩的芬芳。二楼的木窗子开着,在温软的风里吱嘎作响,我在窗户下的桌子边坐着吃完了煎饼,啜了口茶,一棵老榆树的枝条恰伸到窗前来。嫩绿的榆钱和叶芽密密地攒在那细细的枝上,一嘟噜一串,让人突然生出咀嚼的渴望,那绿色的榆串晃悠悠地勾引着我。我挪开了目光,旁边桌子上两个人在下“彩棋”,一个伙计默默地端着匣子在围观的人堆里收下注钱。执黑的人脸有些生,但从棋路上我能看出他在扮猪吃虎。
  这时候木楼梯上响起了一阵异样的脚步声,笃笃笃笃,像是敲木鱼的声音,又像是戏里的梆子声,不紧不慢,一步一个清楚干脆的“笃”声,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轻盈而果断,我觉得这是个女人的脚步声。
  老茶馆里从没女人进来,谁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了这个惯例,反正本地的女人不进老茶馆,就像不会进男澡堂和男厕所一样。就是有气急败坏的女人来找滞留不归的男人,也只是在门口扯着嗓子叫骂几句。
  楼梯口真的出现了一个女人。朽得掉木屑的楼梯护栏,突然横着开出一枝桃花来。她扶着墨灰色的栏杆静静地看着楼上,迎着那些或是躲闪或是放肆的目光,微微有些笑意,却并没真的形成笑容。没有人说话,远远的火车站播报车次的广播声突然响得有些刺耳。那女人似乎也觉察到了,脸朝开着的窗子一转。她的目光落到我的脸上,我觉得好像被一只溜光的手摸了一下又拧了一把,脸一下子热了起来。
  她不是很漂亮,团团的一张圆脸,五官还算周正,因为脂粉的描补才分明起来。只那双眼睛,薄薄的单眼皮下怎么有那么一颗变幻多端的眸子,闪闪烁烁地会说话……不单是跟你说话,它还会摸你揉你拧你掐你……
  她穿了件长长的宝蓝丝绸开衫,上面暗暗地飞着红色的花瓣,只是些抽象的晕染出的色片,但在我的眼里是花瓣,里面是件紧身低领质地细腻柔软的羊绒短裙,那段起伏有致的身子就被抹上了莹莹的充满新鲜春天汁液的绿,褪尽了鹅黄还没搀进一丝黑或蓝的纯正的绿。下面是双晶亮的漆皮鞋,两条修长的腿上裹着灰蓝色的裤袜,刚到脚踝,雪白的脚背和裸露的脖子热辣辣地彼此呼应着。
  可能她身上的颜色太富戏剧性冲突了,以致我产生了某种幻觉,看她敛容,飞眼,举手,投足,我就隐隐听到了那幽暗侧幕里打出的锣鼓点,哒哒哒忒……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易红。
  易红出现在老茶馆之后不久,我失去了我的乐园。
  老茶馆重新被装修了,破碎的雕花隔扇也被小心地修补起来,据说是按“整旧如旧”的标准修缮的。门口有了红色的灯笼和黑漆的匾,灯笼和匾上都有金色的“瑞和泰”三个大字,进门一扇木雕影壁,上面长长一篇介绍老茶馆历史的文章。这个老茶馆,从清末开始,见证了本市作为京汉铁路上重要商埠的沧桑变幻。墙上挂满放大的黑白老照片,一路看过去,南京城墙重庆街道北京车夫上海娼妓男人的辫子女人的小脚珍妃蔡锷孙中山下乡知青红卫兵……楼梯楼板还是旧的,不过重上了漆,吱嘎声倒像是特意逗引人的怀旧之情。
  我嘲讽而愤恨地四顾,来这里的人衣履齐整多了,男女都有。从二楼窗玻璃望出去,能看到护城河的转弯处,滨河边公园的树下,一些熟悉的身影在那里聚着,他们被易红赶到露天地里去了。
  老茶馆变样后,我还是头一次来。我在茶馆里转了一圈,穿着蓝白印花布裤褂围着装饰性小白围裙的服务员跟在我身后转,我只是转了一圈,并没在那些洁净的黑漆桌椅边坐下,转了一圈又出来了。
  我踱到河边公园去看棋局,下了五块钱的注,输掉了,心里越发悻悻的。这股劲儿到晚上和老周喝闲酒的时候还没下去。
  老周本来是我们院的副院长,还是市里的“拔尖人才”,喜欢摆着张恃才傲物的脸,一直和“老一”别别扭扭的,后来干脆辞职去了一家私营精神病院当业务院长。他在天和步行街有套复式的门面房,自己就又弄了个心理诊所,院里诊所两头忙有些顾不过来,成天叫喊着累。我说活该,让你贪。
  我在院里有个外号叫“二神仙”,后来又被人喊成了“二神经”,我权当是夸我超凡脱俗,怎么喊都答应。老周却对我青眼有加,“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他一句话夸了我也夸了他自己,然后就不断拿银子引诱我去诊所给他干。那天酒至微醺处。老周又拉着我的手,说:“贤弟啊!”
  我拿筷子敲着桌子,“吧喀——呛,叫板,开唱!”
  老周那天唱的还是老词儿,我却凡心偶炽,把持不住,一点头就滚落到万丈红尘里去了。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给他当牛做马了。后来想想,多半是去老茶馆受了刺激的结果。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从老茶馆出来,我竟然有种被人逼得无处安身的感觉。
  给老周干了有一年,从诊所收益的情况来看,我算是称职的。可我一直拿不准自己算不算骗子。我没干过心理医生,院里也是刚开了个心理诊疗中心,没有专职的大夫。考心理咨询师资格证是单位统一报名,还报销报名费,我也没想到竟然成了为数不多一考就中的。那些书倒也有些意思,真的干起来,书上学的那堆儿洋词儿还没我爹妈常唠叨的俗理儿管用。我不过换套新鲜点儿词说出来,严重点儿的就给开“百忧解”之类的药,反正病人高高兴兴地掏钱了。
  形势喜人形势逼人啊!老周满意地拍着我的肩膀说。
  我拿掉他的手,说:“明天你顶一天,我约了人看房子。”
  老周笑眯眯地看着我,“明天不行,易红明天要来,点名要找你哦。”
  “哪个易红?”我倒不是忘了这个无意间改变了我生活的女人,我只是要确认一下。
  “哪个易红,还能有几个易红?就是那个易红,开茶馆的。”
  二 心理诊所
  易红失踪七天了。
  我越来越不安,盯着那个男警察留给我的电话号码,身上呼呼地冒汗。我是不是应该主动向警察坦白一切?
  我又觉得自己是庸人自扰。用现实主义的眼光来认识我在易红生活中的地位,应该是无关宏旨。如果真的需要坦白,我想我也是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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