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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尘续恋
凡尘续恋 by 稚禾
楔子
她原无意管这闲事,若非身边丫环整日嘀咕不停,破军星受十世轮回、苦厄不得善终与她何干?
“主子,这条路应是星君必经之路吧?”
往黄泉路上望去,薄雾缥缈、肃瑟清冷,来往着数不尽之幽魂,却偏不见那抹久待的身影。
亮着昏沉黯淡红光的灯笼高悬于案桌之上,孟婆埋首书册之间,逐一核对亡者,并给予三碗忘情忘爱之孟婆汤。
翠回过头来,想问问向来料事如神的主子等待之人究竟何时才会出现,怎料目光所及之处,竟是满地的甜食碎屑,而她的主子,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人气超旺的小天女、天帝最疼爱之么女——湘水女神“湘君”,居然毫无坐姿地瘫在孟婆的椅子上,更将孟婆汤佐以糖渍梅子,连喝数碗。
翠这么一望,三魂不见了七魄。“天啊,主子您怎么又喝起婆婆的汤来了?”
孟婆汤耶,那可不是她平常煎给主子喝的茶叶,要是连她的主子也把待会儿要办的事忘得一干二净,那还得了。
幸而,她的主子向来异于常人,不,该说异于常仙才是。孟婆的汤对她影响甚小,顶多忘了待会儿该做什么罢了;只是,这破军星君迟了许久都还不到,再不出现,她的主子若将答应了她的事抛诸脑后就全完了!
“婆婆,你这汤怎么熬的?真是滋味鲜美,百年不变,好不好教教我家那笨婢?我让她留在这里向你学手艺,免得天天听她在我耳边哭哭啼啼地道哪边又有人受了委屈。”
湘君将颗吃尽的梅核抛得老远,瞬时一阵焚风吹拂而来,残核落地生根,不消半刻翠绿的芽便攀伸茁壮。待她啜了口孟婆汤时,已是结实累累,果实红透。
几缕孤魂咽下口水,紧盯着梅树上香气弥漫的仙果,但碍于天人在此,无敢造次。
“吃吧!是湘公主特意赏给你们的。”孟婆心疼地瞧着游魂们争先恐后地攀爬梅树摘下果子。
真是可怜啊!上头天灾人祸不断、饥荒四起、征战连年,这批幽魂个个面黄肌瘦,怕都是活活给饿死的吧!难怪湘君会出手,吃饱了,排队投胎也等得舒服点,只因为上到人间,又是个苦痛的开端。
“谁说是特意来着?梅树开花结果哪是我所能控制的?”闲闲无事,她又多啃了几颗梅子,梅核一丢,顿时焚风肆虐,风沙漫天。
“刀子口、豆腐心,您就是那张嘴硬。”打心里,翠还是很尊敬她这主子的。天、地、人三界,有哪位仙长不知湘水女神是最好管闲事……呃,是急公好义、管尽天下不平事才对。
“婆婆!”湘君回眸对孟婆一笑。“要不嫌弃的话,我家笨婢就留在这阴司府第里任你差遣怎样?看是要打杂或跑腿,她都应付得来。”
“主子,翠好歹跟了您千百年悠悠岁月,您别不要翠啊!”翠急得直跳脚,生怕就这么给丢下。
她犹记得百年之前,她只不过为主子的死对头“四海龙王”说了几句好话,不小心得罪了主子,主子便将她丢给女娲娘娘任其差遣。而那女娲娘娘也不怜她只是颗小小玉石,尽管物尽其用,派她与九尾妖狐共事,弄得她整整二十年神经紧绷,生怕哪步一走错,便被那只狐狸给吞下果腹。
现在想起来,她仍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跟了我千百年的也不只你一个。”湘君又啜了口茶。
“可是翠对您一直忠心耿耿呀!”现下翠只希望孟婆汤能赶快发挥它神奇的功效,让她的主子忘了这一切,就当她们没来过地府好了!
“对我忠心耿耿的……”湘君微偏着头思索。“好像也不只你一个……”
“主子,翠知错了,您别不要翠啊!”
咚的一声,只见翠双膝及地,暗骂自己果真很笨,跟主子跟了那么久,还会开罪到她。唉!真是婢女难为,前程茫茫啊!
事已至此,无奈如她,只能紧盯着主子安稳端于手中的茶盏,喃喃念着:“忘了吧!忘了吧!忘了吧……”
先前因几棵梅树而躁动的魂魄惹得一向平静的地府喧嚣不已,湘君美眸中流露出些许笑意,加上翠丫头发楞似地念念有词,成了她穷极无聊下的调剂。
霎时,阴间路上的骚动停止了。
杏眸眯成一条细线,湘君扬起一抹淡笑。
天地间,她绝对是美得令人炫目的,却仍比不上他——一抹连元神都透着月华光辉,魂魄犹如明月般皎洁无瑕,看似清雅,定睛一望却又弥漫着肃杀之气的男子。
“破军星。”几尺之遥,湘君即感受到他身上飕冷的寒意。
“星君!”翠打了个寒颤,拜见过他后,挪着膝盖躲到孟婆身后。
虽然这个破军星命途乖舛、坎坷堪怜,但“魔界修罗”这个封号也不是给假的,光凭他一身气势,就吓得她这个道行低下的玉石散仙慌乱不已。
“婆婆,拿汤来,我要亲自送破军星一程。”湘君仍是唇角上扬,直视眼前的同道。
破军星接起孟婆恭敬呈上的汤汁一饮而尽,继而对湘君道:“我已堕入轮回,玉帝旨意,谁都不得涉入,湘公主莫要多事。”
“玉帝法旨谁敢不从,只是破军星一降世,黎民苍生又不知得受多少苦难。”
“因果轮回自有定数,毋需你来操心。”连饮三杯孟婆汤,破军星错身经过湘君身旁,不再予以理会。
浅笑一声,就在与其擦身而过之际,湘君玉臂一挥,水袖掠过破军星项上百会穴,顿时阴司地府天摇地动,狂风乱舞,风云变色,顷刻间万星俱灭。
翠见着这鬼哭神号的一幕,吓得直发抖。她瞅着同她一般躲得远远的孟婆,直问是怎么回事;孟婆胆子比她还小,就只会摇头,牙齿喀喀喀地直打颤,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抽离你的偏执狂念,毁你十世王者天命,下一生,就安安稳稳地当个普通百姓吧!”淡蓝清烟自破军星百会穴处冒出,最后汇集至湘君摊开的手掌之中,凝聚成为泪珠般大小的湛蓝水滴。
破军星微微一惊,仅仅这样的一个移魂篡命,他便知湘君法力之深厚,放眼天界无人能出其右;但他与她素无相交,仅有几面之缘,她怎敢冒险为他改命?
“你可知一犯天条,玉帝定不会容你?”
“湘君愚昧,只知地藏王菩萨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再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能让你卸下狂佞杀念,受益的何止芸芸众生;更甚者,你前世所结下的痴狂情缘,下一世也会有个了结。”
“了结吗?”
“是仙人,就得无欲无爱,无牵无挂。前世你负尽天下人,来生定得逐一偿清孽债,才得归列仙班。”
“多谢!”破军星莞尔浅笑,到此不再多说。
他向湘君作揖道别,随即步向来世路途。
宛若清风拂面,湘君因破军星难能可贵的笑颜再度轻扬起嘴角。三界众生,有缘见着魔界冷冽修罗由衷展露笑意的,除她之外,大概再也无人。湘君心想这一趟,可算是走得有价值了。
过了许久许久,直到破军星的身影卷入红尘,翠仍无力起身,只能哀怨地仰望着她伟大又法力高深的主子。
“怎么?不是顺你意了吗?瞧你那副不满的模样。”湘君将破军星遗留的水珠子丢给翠,卷起一阵风送她起身。“这是什么?”往清蓝珠子里头看去,竟是流动的湛蓝活水。
“他的眼泪。”
“哇,这么多啊!”翠惊讶地发现,被湘君所封的竟是一个大千世界。
“拿好,摔碎可就白费工夫了!”
“主子,除眼泪之外,没别的了吧?”翠把玩着那泪珠,手心竟传来阵阵温热。
最初,玉帝让星君下凡,命他灭绝一个天命将尽的皇朝。星君照做了,天人们却又说星君杀孽太重,使得生灵涂炭,惹得玉帝大怒将他打落凡尘。
十世轮回,是星君必须承受最初杀孽所结下的孽报。玉帝要他每世重蹈复辙,与同一批人纠葛相缠。被他所杀之人,必会讨债;他所欠的,更得以十倍来补偿。
星君受命灭世时已然痛苦万分,她就是忍受不了星君如此饱受煎熬,才央求主子救他。
其实,救他也对啊!破军星君杀人既是玉帝授旨、天命所归,他何须为这莫须有的罪名痛苦十世?
“我擅自更改破军星命格,自他三魂七魄里抽了点东西出来。将来,他虽会受病受痛,但一生安稳无虑,再也毋需杀掠而终。”
湘君巡视着周围,发觉阴司入口处的牌坊与石碑俱已倾倒,她无奈地耸了耸肩,心忖:有破坏才能有建树。她更打算当阎王找上门时,来个矢口否认。
事已至此,她端起搁置的孟婆汤再猛往嘴里灌。嗯,失忆这个借口也不错……
翠怎么听就是觉得有点不妥,她家主子任意妄为是出了名的,这么做不会有后患吧?
“主子。”翠小心翼翼地问:“魂魄这样乱拼乱抽的,不会有意外吧?少了三魂七魄,会不会变傻啊?”
湘君沉默片刻,而后扯出一抹既勉强又故作神秘的笑容。“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谁知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这事她以前又没尝试过!
01
鸿城,北齐南方边境最为富庶之地。此处离京偏远,但承上天厚赐,城内物产丰饶、人民富足。
鸿城境内水运发达,河川汇集;境外高山环绕,阻绝尘嚣。屏障天成,居民依山傍水而居,自给自足,几乎已成与世隔绝之境。泗水贯穿鸿城而过,将整座城一分为二,河岸遍植碧翠垂柳,春风若吹,绿影轻摇,与河上波光相互辉映,水天一色,美景天成。
泗水之宽,惟天清气朗、视线极好之时才得以望见彼岸;其中水流缓慢无波,一如鸿城居民平实无华、乐天知命的性格。
十年前,一富商旅居鸿城,遥望泗水之际突发奇想。三年后,富丽堂皇之建筑立于泗水中央,号为“撷欢坊”。
撷欢坊占地百亩,腾空架构于泗水河上,两端赖由连接河岸的桥梁支撑其重量,工匠巧思堪称天下一绝;商贾更是由南至北,重金买下无数貌美姑娘,致使所谓天姿国色者,撷欢坊内比比皆是。
少见风雅之风月场所,姑娘们个个又皆通晓琴棋书画,不似坊间野花俗落,遂令鸿城内达官贵人趋之若鹜、流连忘返。
自此,淫靡风气入侵鸿城。
是夜,日已西沉,天色昏暗,泗水河上靡音乐声不断。
撷欢坊内搭起了一座玉台,玉台上锋利刀刃闪着森白冷光,一名身段婀娜的女子轻舞跃于台上,裸足蝶步,于锋刃上飘然游移。
此女舞姿华丽,双足赤裸而不见伤,直至笙乐由慢转而急起,仍是从容闪转腾挪,如飞燕傲姿翻舞于空中。
台下看倌个个为之惊叹,但此翩飞舞姿却如昙花一现般短暂。持续半晌,转瞬间笙音俱静,玉台佳人随之没入帘后;此时台上已是一片空荡,但台下为之痴迷陶醉而未由梦中转醒者,仍大有人在。
“花啼,几个月不见,怎么你的舞艺不进反退?”帘后是道长廊,一抹壮硕的身影倚门伫立,似乎等了她许久。
“爷!”
花啼才要回自己的厢房休憩,回程却遇上出远门甫回的撷欢坊坊主。
“我病了。”她应了声。方才的舞蹈花费她太多心力与体力,现下的她由丫环搀扶着,但血气上涌,说不了几句话。
“燕舞不是普通戏码,一不留神可会终身遗憾的,若下次遇上同样的情形就停了它吧!方才几次险些出错,你也真是的,这么轻率地上台,实在太危险了!”他语带关心,心里盘算的却是这个价值不菲的珍藏品,可不能有任何瑕疵。
此人有着不寻常的伟岸身躯和俊逸面貌,他的神情过于诚挚,带着笑的面容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但花啼深知,是此人将她和其它姐妹买回撷欢坊,供城里富人寻欢作乐的,这样一个买卖贫童优伶为娼的恶人,她不会将他虚情假意的话当真。
郯焰,一个已届而立之年的男子,脸上却丝毫不见岁月刻划的痕迹,反而更为俊美无俦。他刚毅的脸部线条透着有别于常人的气息,洗炼的性格总带着沉稳与自信。
郯焰不像她所见过锱铢必较的商人般浮气,而是像京城里的王孙公子般,有股书卷气、傲气、才气所交织衍生的尊贵气息。
凭着这种天生气势,他暗地里想着怎样的诡计企图便很难让人有所防备。当别人对他所说的话信以为真时,便是寿终正寝、待他静静鲸吞蚕食之刻。
“燕舞恐怕花费了你不少心神吧?瞧你脸红气喘成这样。”
郯焰扬起袖子替花啼拭去汗珠,怎料花啼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她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她不是其它入了撷欢坊便任他宰割的青嫩姑娘,她可是撷欢坊的红牌名妓,想碰她,就得先拿钱来,一切都是有行情的!
“花啼先行告退了。”
也不顾谁才是撷欢坊的主人,现下心情不快的她,谁的面子都不想顾便告辞离去,独留郯焰一人。
望着花啼怒火中烧的背影,郯焰不禁笑道:“性格还是一样那么坏,真可惜了那张花容月貌。”话落,他随即转身往外场巡去。
* * *
在迂回长廊上拐了几个弯,丫环敲敲花啼的房门,接着将散着浓郁草药味的药汁端入花啼房里。
夏末秋初,天候虽已渐凉,但仍残留酷暑之意。花啼闺房内门窗紧闭、密不透风,丫环才踏入室内一步,随即就让室内燥热逼出淋漓香汗。
夜色深沉,未点上灯的房里阴暗一片,丫环走近圆桌前燃起油灯,顿时昏黄微光绽开,照亮了整间厢房。
“谁?”屏风后传来声响,随即见着身着黄衣的花啼拖着略显沉重的步伐由床榻下铺。燕舞累坏了她,令她躺在床上休息了好一阵子。
“小姐,我给您端药来了。”丫环将煎好的药呈给花啼。
只见花啼深深一吸气,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将汤药喝下肚,然后才苦着张脸,一副反胃作呕的样子。反正早喝晚喝都得喝,为了她的病,她再不甘愿,还是得忍这一时半刻之痛。
“小姐,方才看您跳那场舞,您的腰伤好像已痊愈得差不多了呢!”丫环喜孜孜地望着花啼,几乎想不起几天前花啼旧疾复发时,疼得连腰都直不起来的模样。
“也真多亏了大夫,若非他这些天不分昼夜地替我诊疗,我恐怕不可能这么快就痊愈。”
虽难掩病容,却也不再是苍白憔悴的脸色;她的双颊泛着红润,腰肢虽微感刺疼,但已舒缓许多。
“看不出那个小家伙年纪轻轻的,医术倒不错。”丫环还是有些无法置信。
她所服侍的花啼自幼勤练舞艺,无一日停歇,教舞的夫子又过于严苛,就算花啼练伤了筋骨,仍不许她休息。初时总认为熬一熬就过了,直至年纪渐长,少时的积病成了宿疾,每当四季运替交换时刻,总令她举步维艰,只得躺在床上休养。
“也难怪他会被称为神医,我这病没几天就让他给治好了。”花啼几年来寻遍城里医馆,再好的大夫也无法根治这个毛病,最后还是由坊里恩客处听说,才由偏远的南方找到现在这位大夫。
那日马车驶入撷欢坊,大夫一下马,花啼便满腹疑惑。不知是自己眼花了还是怎么着,被小厮们恭恭敬敬迎入撷欢坊的竟是个看来才十多岁的少年。他望着她露出盈盈笑容,灿烂而令人目眩神迷的笑颜,使她惊讶不已。
从来没有人对她绽露过那般无邪的笑容,尤其是个男子。自她多年前倚门卖笑开始,就未曾有过。
抹了把汗,花啼执起巾帕扇风。
“小姐房里这些天怎么老是关得密不通风?这么热的天容易闷出病来的。”
“窗是方才关的,因为大夫刚由南方北上,不习惯北齐国早晚透凉的气候,我见他冷得直发抖才封了的。”受不了热,花啼接着打开几扇窗。
窗下是川流不息的泗水,凉风吹拂而入,卷起的泗水水气中,夹带了些许秋意;而撷欢坊外是四周悬起凤型精雕之木栏,以供来客游憩、远眺鸿城丛山峻岭、玩赏两岸风光之用的窄道。
忽而,花啼听见窗下传来羽翅拍搏声响,她往下望去,见到熟悉的少年身影。裹着冬衣,攀在漆红木栏上的他,远远看去好小好小,小到好似一阵大风吹来,便有可能将他吹走一般。
河面上,羽翼斑斓的大鹰展翅翱翔,时而飞翔翻滚,时而笔直冲落河面,再急急转弯紧靠水波而行;顷刻后,那只大鹰乘着风静止于泗水之上。她听见他清脆的笑声,才发现大鹰竟似通悟人性般,志在博那人一笑。
“ 大夫!”花啼诧异地喊了声。
“花啼姑娘。”
* * *
风中传来笑语,暗处,郯焰漆黑的双眸宛若深不见底的潭水,紧紧地将眼前景象尽收眼底。
月华笼罩下的他,沾染一身纯净无瑕的光芒,风爱怜般地梳过他柔细的发丝,恣意而飘扬的发在他身后纷飞轻舞。
他浅扬着唇,玉雕般清雅秀致的五官动人心弦,灿眸内眸光流转,专注得心无旁鹜,并未意识到旁人存在地、自顾自地与河上翻飞的大鹰嬉戏。
郯焰如同着了魔般静立原地,无法动弹,体内有股热浪狂涌翻腾,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这一生,再美的女子他都见过,纵使她们自动投怀送抱、使尽狐媚手段,也无法使他动心。
但这一刹那,某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深深地撩拨蛊动着,他的心底随之掀起阵阵狂潮。凝视着那个人的侧脸,他感到自己的心竟激烈跳动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冲击得他有些目眩。
顷刻间,他觉得天旋地转,只为一个从未谋面的少年!
郯焰兴起前所未有的渴望,他想要将眼前之人据为己有,他要他的笑、他的身、他的心,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人……不惜任何代价!
蛰伏已久的强烈欲望,在遇见此人的刹那迸裂开来。郯焰握紧双拳,任心中莫名奔流的情感肆虐,那是种浓烈到快令人窒息的感觉;但他并不惊讶,仿佛在许久之前,他便一直等着这个人的出现。
* * *
“ 大夫。”亭楼上方传来女子的呼喊声。
“啊,花啼姑娘。”他抬头望去,扬起手臂朝着窗台边的黄衫人影挥了挥手,露齿而笑。
“ 大夫,您别和那类猛禽嬉戏,太危险了!”
“不打紧,我们认识的。”他吹了一声口哨,颇通灵性的鹰儿振翅飞来,停在他高举的手臂上。“瞧!”
窄廊上,紧容两人侧身而过。仰头和花啼谈天说笑的他没注意到一旁端着食篮的小厮匆忙迎面而来,当他意识到有人正对他说话时,已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突地一阵狂风吹来,大鹰受惊振翅而飞,他臂上失去重物踉跄了两步,整个人滑过木栏就往江中翻落。
“ 大夫!”
耳际传来女子惊呼之声,他来不及反应。夜色下,骇人的河水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