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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里说着,心里却感到自己确实老了,要是过去,他什么都不会说的。“现在也得看人脸色了。”古洛悲哀地想。尽管这个人是胡亮,他的徒弟和朋友,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太软了,他那好斗的性情居然也改了。
胡亮并没有察觉出古洛的心情,他只知道古洛是不会说谎的,他卖关子就是不说话。“他也不知道。嗯,这可是个机会。再和老家伙斗斗。”
“还喝吗?吃面吧。”胡亮顿时急不可耐起来。
“好。”古洛笑着说。
艺术家们在任何地方都是与众不同的,即使他们有常人的思维和情感,也不能流露出来,就像一个官僚不能让人看出他无能一样。像驴见了老虎不能叫,耍猴一样水平的电影一定要炒作一样,樊高也跑不出这个规律。瞧,他现在和那些穷困潦倒的艺术家住在城边的一个大房子里。这里过去是某工厂的仓库,后来厂子破产了,这些无用的仓库就让给艺术家们了,也许过些年这里真会出现一个凡高。
古洛和胡亮到这里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白天的暑热这时才开始消退,习习吹来的风有些凉意了,还带着些许臭气,想必是艺术家们忘了修建抽水厕所了。仓库相互之间隔得挺远,又没有门牌号,费了古洛和胡亮不少事。特别是一贯会找东西或地点的胡亮这次也一筹莫展,只好敲开几个门,受到不拘小节的粗野对待后,才来到樊高的仓库前。
胡亮和那些艺术家一样,也不敲门,推门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古洛跟在后面,心里很赞成胡亮的做法:“要像走进兽群一样,无所畏惧。”古洛刚才也被那些怪里怪气的家伙气坏了。
樊高和他同住的朋友把这间巨大的仓库打了几个隔间,有的做他们的工作间,有的做卧室,有的做客厅,比城里的所谓几室几厅的房子大得多。
胡亮推开了几个门,终于找到了蜷缩在木板搭的床上的樊高。艺术家正在吸烟,看样子吸得很凶,满屋子都是烟雾,呛得胡亮还没说话就先咳嗽了几声。
“你是樊高?”胡亮看着这个一脸胡须的中年男人说。“到底是姬红雨的父亲,不知什么地方有些像。”胡亮想。
“对。”樊高看着胡亮的警服,一翻身就站到了地上,他的眼睛里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惊恐。
“嗯,找两把椅子去。”胡亮粗暴地命令道。但他的态度比对刚才给他指路的艺术家们还是文雅了很多。樊高答应了一声,迅速从门口钻了出去,像只老鼠一样敏捷,眨眼工夫就拿了两把大凳子回来。“没椅子,你们将就着坐吧。”他带着歉意说。
“嗯。”胡亮看看凳子还干净,也不道谢,就坐了下来。古洛也跟着坐了下来,掏出烟来,自管自地点了一支。
樊高坐在床边,眼睛不看胡亮和古洛,只是凶狠地吸着烟,但胡亮看出来他是准备回答问题的。
“姬红雨是你女儿?”胡亮数着樊高吸了五口烟后说。
“啥女儿?她根本不认我。我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姑娘,和她妈一个样,不,比她妈狠多了。”
“你出狱后,和她没来往?”胡亮问道。
“没有呀。”樊高辩护般地说,声调透着冤屈,这是在监狱里或被审讯时养成的习惯。
“姬芳呢?”古洛插嘴道。
“她……嗯……”樊高嗫嚅着。
“她来看过你?”古洛说。
“对,再怎么说也是结发夫妻呀。”
“是为了这感情来看你的,还是有其他事?”古洛看着樊高的眼睛,樊高避开了。
“没其他事,就是来看看。”
“说到复婚啦?”古洛追捕着樊高的眼光,但他的眼神如同逆光飞行的苍蝇一样,在人眼前一掠就隐藏了起来。
“复婚?没有。她就是来看看。”
“那总要说些什么吧。”
“也没说啥,就坐了一小会儿。”
“是什么时候?”胡亮对这个黏黏糊糊的男人没有太多的好感,他的声音尖锐起来。
“是……是……”樊高显然被胡亮吓着了,“半个月前了。”
“半个月前?说到你女儿的事了?”胡亮急忙问道。
“我女儿?没有,没有。她来看我,从来不说姬红雨的事,我也不问,这样的女儿没有更好。”
“你对她怎么这么恨呢?咬牙切齿的,这可不像生身父亲呀。”古洛还是没有看到这个敏感家伙的眼神。
“她才不把我当父亲呢。更名改姓都是她的主意,她妈都挡不住。说实在话,原先我当她不懂事,可现在还是这样,而且变本加厉了,还警告她妈不要再和我见面,要不,就和她妈断绝母女关系,把她妈吓得也不敢来了。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生的她,常言说,血浓于水,可这姑娘……你说,这像是对爹吗?”
“可她受到恐吓的事,你应该知道吧?”古洛这次看到了樊高的表情,他确实很气愤,不光是眼睛在闪着光,脸也红了,额角青筋暴露,在强烈的灯光下,可以看到那上面闪烁着的汗珠。
“不,不知道。”樊高又把眼光移开了。
“不会吧,这么大的事你前妻能不告诉你?不管怎么说,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血脉相连嘛。”古洛说。
“不,不知道。我可以指天发誓。”樊高急了,他第一次直视着古洛,虽然怀疑使古洛的眼光更加锐利,但樊高坚定的目光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将古洛顶了回去。
“那我告诉你,你的女儿受到了电话恐吓,而且前天还遭到不明身份的人的殴打,受了轻伤,我们正在调查此事,希望你配合。”古洛严肃地说。
“是吗?这……她妈也不告诉我一声。伤势真的不要紧吗?”樊高似乎是在关切地问。但别说是古洛和胡亮这些常和人打交道的警察,就是一般人也可以听出这声音中的冷漠。
“伤不要紧,大体是好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就是说,你对恐吓或伤害你女儿的人有没有一个猜测?”胡亮说。
“噢,弄了这么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呀。”樊高的表情似乎冷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说,“没有。我刚才说过,姬红雨其实已经不是我的女儿了。我又坐了这么长时间监狱,对她的情况真是一点儿也不了解。她妈知道我们的关系,从来就不提她。”樊高比刚才冷静多了,好像得知警察来找他不过是为了姬红雨的事而放心了一样。
“好吧,既然你说你不知道,我们就没有必要再问下去了。这是我们的电话,一旦想起什么,或者姬芳告诉你一些什么,就打电话给我们。”古洛示意胡亮给樊高名片。
在临出门时,古洛说:“你知道你的女儿有男朋友吗?”
“不知道。她的事我不管。”樊高忽然焦躁地说。在强烈的灯光和弥漫的烟雾下,他瘦削的脸变成灰白色,如同鬼魅一般。
五 下落不明
古洛和胡亮将能想到的可能和案情有关的人,像篦头发一样梳理了一遍,但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而且这几天来,姬红雨也没来再报案,似乎作案的人已经罢手了。如果这样的话,犯罪嫌疑人很可能会逍遥法外。胡亮有些着急了,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但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就看着窗外。雨在下,这是今年夏天的第一场雨,已经下了两天了,忽大忽小,阴沉的云布满了天空,低低地压了下来。房间里阴沉沉的,让人窒息。前两天的酷热,被雨洗掉了,已经有人穿起了长袖衣服。这就是东北的天气。
坐在沙发上的古洛也是百无聊赖,只好喝着茶,吸着烟。烟雾让房间的光线更加黯淡,他的心情也更加不好。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应该参与这个案子。“难道这真是一桩没有意思的小案子?犯罪也许是因为失恋,或者变态什么的。姬红雨毕竟是个年轻人,社会背景没那么复杂,不会和大案牵连上的……难道我真错了,高估了这个案子的价值?”古洛觉得自己真是上了年纪,做事摇摆不定起来,失去了过去的自信。
这时,门开了,走进来一个满脸红光的中年胖子。他是李国雄,管刑侦的副局长,年轻时和古洛一起破过案。“文革”后他一路青云,步步高升,成为一名从基层刑警提拔上来的副局长,这在公安系统中是不多见的。警察的提升在所有公务人员中可以说是最慢、最难的,像古洛临退休时,按行政级别还只是个正科级。可谁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就连大侦探古洛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正因如此,李国雄就更对自己的成功感到自豪,更踌躇满志,说话的腔调也变得更不伦不类了。可他一见到古洛就有些心虚,虽然古洛已经退休,就像一个过气的电影明星,只有一些同时代人还能想起他那荣耀的历史,但李国雄仍然有些畏惧他,这畏惧当然是出于尊重。所以,胡亮才老对古洛说:“李国雄是个少见的好人,也是个好领导。”可李国雄对古洛也确实经常恼火,嫌古洛太不尊敬他了。“不管咋的,我是领导,‘县官不如现管’,你天大的能耐也得归我管。”这当然是他心里想的了,但在古洛面前他是一句也没泄漏过,这就是当领导的修养。
“来啦。”他像“哼”了一声一样。古洛知道李国雄对他的看法,就装作恭敬地站起来,说:“啊,来了一会儿了。”李国雄笑了:“坐,坐,你是我的老领导了,这是干啥?”胡亮也笑了,他知道今天李国雄的心情会好的。
“那个案子怎么样了?”胡亮立刻就明白李国雄问的哪个案子,急忙回答道:“正在调查。”
“有啥线索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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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还没有,但这案子还是……”
“还是挺有意思的,是不是?小胡,我都说过多少次了,咱们警察可不能从兴趣出发。我有次去医院看病,有个医生和我唠嗑,还说这事了。他们医生也是看到一个得怪病的,就想搞出些名堂。我就不同意这种做法。我们警察更是如此,工作的轻重缓急要看形势,知道吗?”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从眼角瞟了一下古洛。他知道胡亮这种想法是从他师傅那里来的。但那个黑胖老头子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吸着烟。这让李国雄有些恼火。
“可这案子确实挺重要的,恐吓电话,在我们市不多见,还动用暴力,这案子后面一定有重大的背景……”
“行了。现在东郊发生了一桩重大凶杀案,市里很重视,政法委书记也来局里了,要限期破案。对了,你不也参加会议了吗?那边缺人手,你也是知道的,先把这不紧不慢的活儿放放。老古愿意帮忙也可以去嘛。”李国雄又看了一眼古洛,古洛像犯罪嫌疑人行使沉默权一样,就是不说话。
“我知道。那案子简单得很,就是那兄弟俩干的,现在正在逮捕他们呢。插翅难逃,还要什么人?完全是浪费。”胡亮说。
“什么插翅难逃?这俩家伙鬼得很,谁知道跑哪儿了。你还是给我亲自督阵,刑警队长是干什么的。”李国雄生气地说。他的脸本来就是红的,现在成了紫红色,嗓门很大,喘出来的粗气声更大。胡亮一时语塞,他很了解案情,而且他有十足的把握抓住凶犯,但李国雄就是不听他的。
古洛还是没说话,因为他确实没话可说,所以他就学他所讽刺的那些肚里空空的蠢货一样,装深沉。
电话铃响了,真是及时雨一般,屋子里的尴尬被这清澈的铃声制止住了。
“喂,对,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什么?太高兴了。”胡亮脸上溢出了笑容,古洛马上就明白了,不由得舒了一口气。李国雄还没反应过来,正想着怎么让胡亮亲自去抓那个案子。他了解这位年轻的刑警队长:聪明、有能力,但很倔强,对付领导很有一套,对不愿意或想做的事,很会见机行事,不是硬顶就是软泡,是个棘手的家伙。
“果然在那里。好!干得好!给你们记一功……当地很配合?那当然,天下警察是一家。”
胡亮把话筒拿到离电话机一寸左右的地方,稍停了一下,一松手,话筒落了下去,发出清脆的声响。
“行了,兄弟俩双双落网,不费我军三分力。”他背对着李国雄,像是在自言自语。
“什么?”李国雄似乎反应过来了。
“你说的那两个家伙已经被抓捕了,在东兴市。我说怎么……”胡亮看到古洛的眼色,就把后半截话压了下去。
“是吗?肯定吗?”李国雄兴奋地说。
“那还有假?这可是大案呀。”
“好,好。我马上给局里汇报,对了,还有政法委。又打了一个漂亮仗。”李国雄右手握成圆圆的拳头,击打了肥厚的左手掌一下,发出“噗”的一声,不像他想象得那样响亮。
“你赶快把详细报告弄出来。”李国雄说着就往门外走去。
“那……这恐吓电话的案子还继续查吗?”
“当然要查,一定要查它个水落石出。”李国雄转过脸来,一脸严肃地说。
“行。”胡亮答道。
等李国雄响亮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胡亮这才转过脸来对古洛笑着说:“看,他的忘性多大。行了,又支持咱们了。”
古洛只是苦笑了一下。他知道李国雄的支持固然不可缺少,但找到案子的线索更重要。
电话铃又响了,古洛似乎听出了电话铃中的语言,从不相信直觉的他,这次却一跃而起,但胡亮还是赶到了他的前面——有时人们的直觉是相同的。
“喂,我就是。什么?你慢些说。”胡亮一边按下了录音键,一边给古洛示意。古洛立刻拿起另一部电话,打给了技术部门。
“查查现在正打给胡亮的电话号码是哪里的,机主是谁?”
胡亮一直静静地听着,有时提一两个小问题。三分钟后,对方挂断了电话。
胡亮正要打开录音,技术部门调查结果来了,那是部公用电话的号码,在市中心公园附近。
“要费事了。”古洛笑着说,“打开录音吧。”胡亮开了录音。听声音打电话的像是个中年人,至少是壮年人。电话内容也是经过反复思考过的,很有逻辑性。
来电说,要揭发一桩大案,主犯——其实就这么一个犯人——是樊高,就是姬红雨的父亲。电话中说樊高在被判刑前,就知道自己逃脱不了法网的制裁,于是和另外一个同伙,叫刘诗白的,一起将大量赃款藏了起来。审讯时,两人咬住说挥霍掉了。当然钱款有四分之三的数额是公安局不知道的,如果按他们的诈骗数额,应该被判更重的刑。
胡亮问对方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揭发,对方说他原来是在信守诺言,即这件事只有他和刘诗白、樊高知道。出狱后,三人平分赃款,但没想到刘诗白死在狱中,樊高出狱后不但不认账,而且还将这事告诉了自己的女儿。后来,樊高怕女儿揭发,就又找他雇人恐吓姬红雨,并殴打了她。他听说公安局已经立案追查了,很害怕,就想将实情说出来,还问这算不算自首。胡亮让他本人来刑警队自首,他却推托说自己也没有证据,就是说,他也不知道樊高将钱放在哪里了,而且具体数额也不知道。当初,因为他帮助过樊高和刘诗白,他们为了感谢他,才算了他一份,但没来得及说细节就被抓了。胡亮还是催他来自首,说:“电话自首不行,再说我们也不知道你的名字等情况,怎么能算自首呢?”对方沉吟了一会儿,说他再考虑考虑。
古洛反复听了几遍录音,把每个细节都搞清后说:“有些意思。”
“你说他说的是真的吗?姬红雨骗了我们?”胡亮多少有些沮丧地问道。他虽然是个老资格的刑警,见过多少污泥浊水、古怪离奇,但依然保持着纯真的心,这有时会对破案产生负面的影响。古洛却更喜欢自己的徒弟是这样一个人。“信任别人,这才是我们警察的本质。因为大多数人是好的,他们渴望他人相信自己。”
“还有樊高、姬芳,他们都在说谎,都在欺骗。”古洛说。
“为什么呢?”
“这就是我们要解的谜。走,先查查樊高的案卷,再去找他。”古洛毅然地说。
雨又下了起来,疏落而有力,打在地面上溅起了不规则的水珠,打在雨伞上发出响亮的声音。街上人很少,都穿着雨衣或打着雨伞。街道两边的树朦胧在雨雾中,那么柔和、美丽,但仔细看来,那里面却隐藏着神秘的格调,甚至掩蔽着凶险,就像月夜里的猫头鹰一样,会因为明亮巨大的月亮笼罩而更让人心惊胆战。
车窗的黑色刮雨器有规律地摆动着,不知疲倦,没有声息,像一种不知名的生物肢体一样。车速很快,穿过越来越密集的雨幕。车体前面激起的水花,妨碍了人的视线,让一切都变得那么模糊,甚至连远远矗立在高楼大厦上的巨大广告牌都被雨雾笼罩住,勉强能看清上面是一张漂亮女人的笑脸。
“好大的雨!”古洛说。
“是啊!今年雨水还行。”胡亮从来没有去过乡下,也不知道农民对天气的感受,却处处装出一副很关心收成的样子。
“那个匿名的人说得还真对,樊高是隐瞒了赃款。”过了两分钟,胡亮开口说。其实,那个匿名电话反映的情况也不完整,除了樊高和刘诗白入狱外,还有一个同案犯被关了进去,所以,连同揭发者,樊高一案涉及人数是四个。
“是有问题,但没有证据,也没有找到赃款。这几个家伙嘴都够严的。”古洛说。
“就看这个小子了。”胡亮猛然一打方向盘,车子就进了监狱的院子。
古洛和胡亮来这里要找的是当年和樊高一起设骗局赚取不义之财的同伙,只有他还在监狱里。这个人不仅没有樊高那半吊子艺术家的风雅,而且长相又土气又猥琐:个子很矮,黑黄色的皮肤,小眼睛老是在眨,一看有人来,他脸上立刻就堆起阿谀的笑,似乎在说:“你要我帮忙就说话。”他的名字名副其实,叫杨财根。
“找我有什么事?我知道的全告诉你们了嘛。”他说话带着南方口音。经常走南闯北的胡亮从他的名字就知道他不是东北人应该也不是北方人。
“樊高,知道吧?”胡亮没有被杨财根独特的热情所感染,他的口气甚至是严厉的。杨财根的脸一沉,目光恶毒地盯了一下胡亮。这并非是因为他城府不深,而是因为他难以掩饰的虚伪与真正的、猛烈的凶狠混在一起,完全像个猛兽,这是他的理性所不能控制的。“嗯,认识。”他的语气有些勉强。
“据说,你们俩,对了,还有死了的刘诗白,有笔赃款没有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