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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衣,阿衣”
“你莫怕等我反了兵,把那狗皇帝赶下来后,我就回来找你”
“有朝一日,有朝一日!”
梦中有谁在他耳边轻声喃喃。
浑身都是被热水烫灼的痛感,腐烂的皮肤一遍一遍地重生,一遍一遍地脱落,有谁用铁钩剖开他的腹部,取出了他苟且偷生保全的妖丹。
黎衣从梦魇中惊醒,自觉已是一身冷汗,他没有力气起身,只能用双手一点一点地爬向门槛。天又是阴云密布,看不出是什么时辰。屋内无人,长岁去山上采药,先生在外给人看病,不至戌时不会回来。他既不识药材,又不识字,只能留在屋内躺着,无事可做,无事可想。
喘了两口气,黎衣才从刚刚那梦中完全回过神来,眼睛发热,可又流不出泪。他慌忙地爬回原来躺着的位置,紧紧地抱住先生留下来的衣物,埋下头深吸着衣物上先生的味道。
他不是孤身一人,他还有先生,他还有先生!
先生答应要护着他的,先生是不会骗他的。
黎衣想着先生那夜对他说的话,心中惶恐不安的感觉消散了不少,方才梦中的痛感渐渐模糊了,渡劫那夜的印象却慢慢浮现在了他眼前。
他咬了先生。咬了先生的唇,咬了先生的手,甚至,甚至在先生的那处,也做了那等不堪之事
黎衣越想脸越烫,又想跑出去找个什么草丛里躲一躲。
刚攒足力气迈打算找地方藏起来的黎衣光顾着脚下的路,还没反应过来就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来人的胸膛上。来人穿着件黑衣,黑衣里还穿了件铁制的盔甲,黎衣撞上去后马上痛的往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坐在地上。
他撞上的那人客客气气地跟他道了歉后,又问他:“这里可是住着一名黎姓的先生?”
黎衣抬眼向上看去,对上来人黑如玄铁的眸子,一时间忘了该如何作答。
“这附近这间草房,可是黎先生的屋子?”那人以为他没听清楚,又拱手重新问了一遍。
“黎先生?”黎衣垂头念了一遍,再抬头时便是笑面嫣然,“这村里没有什么黎先生。您再往南走走,那还有个村子,您要找的人应该在那。”
13。先生×12()
季文渊顺着小路绕了村子一圈,还是没想明白刚刚遇到的少年为什么要骗他。om
他不清楚这里的方向,所以专门唤了阿白来带路。阿白是黎安送他的鸽子,不论他和黎安隔多远,阿白都准确无误地把信送到黎安手上。季文渊偏过头看了眼停在自己肩头的白鸽,阿白理完被风吹乱的羽翼,仰着鸟头朝他得意地咕了一声。
阿安就在附近。
季文渊心砰砰直跳,可脸上却没表露出半点喜色。他走路的脚步很急,可快要走到黎安在的那间屋子时却又小心翼翼地放缓了步伐,心中猛地溢满了和思念之人久别重逢的喜悦。
这份喜悦很快让他忘了路上的奔波劳累,也忘了对方才欺骗他的少年样貌微妙的熟悉感。
屋里有孩童嬉闹的声音,季将军向来不善于应付孩子,只好把已经迈出去的脚重新收了回来,贴着墙静静在门口立了会,才悄悄探头往屋内瞧了眼。
黎安身着的衣色特殊,周围又都是年幼的小童,季文渊只是随便地扫了一眼,便找到了他想找的人。黎安仍是一身宽袖青衣,正垂眸看着怀中的幼童,脸上笑意温和。
季文渊定了定心思,又扒着土墙往阿安的周围看了看,刚要进门时却发现门边坐着个面相凶恶的少年。少年长着一双不讨喜的上吊眼,此刻又蹙着眉头,显得眉眼间的戾气更重,季文渊顺着少年视线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少年死盯着的人也是黎安。om
阿安不是会惹是生非的人。
季将军把头扭回来,背贴着墙继续听屋内的声音,如果那个少年敢做些什么,他绝对会手起刀落让对方人头落地。他仔细地侧耳去听,竟也听清了几句里面人的对话。
站在阿安旁边的小童年岁虽小,说话时倒是字正腔圆,声音洪亮,隔得远点也能听懂问话的内容。季文渊扶着墙的手微微一震,差点乱了自己屏住的气息。
他听见那小童说:“季将军好厉害,一个人就能冲进西戎军营先生在京城待过的时日里可有见过季将军?先生觉得季将军厉害吗?”
季文渊扶着墙蹲了下来,慢慢地又往门的那边挪了点,和坐在屋里的孩子一样睁了圆眼睛,紧张地等待黎安的答话。季文渊从未了解过黎安对他的看法,他自己怀着难于见人的心思,也不敢直接问黎安这种问题。他觉得自己在黎安心中即使不是可以一生一世相随的人,也该是已经相伴十几年的知心故友。
屋内的青衣人却完全避开了季文渊心里想的答案,抿唇一笑道:“我没见过季将军杀敌,但他确是一个侠肝义胆的好人。”
不带任何偏爱之情的回答,疏远得恰到好处。季文渊眸中亮着的光慢慢暗下去,转念间忽然回想起十年前在季府的后院里,也曾有人这样评价过他。
先皇在位的最后七年,朝廷混乱不堪,奸臣当道,不少忠臣在政乱中被满门抄斩。季府名望不高,又依附在了对的势力上,就免过了一场浩劫。相比之下,当朝宰相黎煜就没那么幸运了。本就是乱世当头,自保都难说,黎煜还想做出头鸟变法维新,没多久就被奸臣联合起来污蔑诽谤,莫名其妙背了个叛国罪的罪名。先皇一怒之下,下令将黎煜灭九族,和黎家有关系的全都不能幸免。
季文渊认识黎安的时候是七八岁,但季老将军一向看不惯黎煜自恃清高的作风,两家明面上也没什么来往,只是两个小孩有事没事就会偷偷溜出家一起玩蹴鞠。
黎家被灭门时季文渊十二岁,黎安十岁。黎府离季府不过两条街的距离,季文渊坐在自己院子里的石凳上,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怔怔地看着不远处被映红的天空,黑烟不断地往上升,不断地消散在空中,呛人的烟和越燃越旺的火几乎掩盖下了几百口人被斩首时的惨叫和鲜血。
黎府的奶娘背着浑身是血的黎安跪在季老将军面前,连磕了几十下头,直到季老将军开口答应收留黎安后才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子离开。她没有再回头看过被下人抬进屋内的黎安,只是在临走前对躲在大厅柱子后的季文渊轻声道:“季公子,我听公子说您是个侠肝义胆的好人黎家今日衰落,公子以后就只能依仗您了。”
季文渊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应那个满脸是血的女子什么,只记得后来他抱着被子偷偷地进了黎安住的房间,陪黎安抹了一夜的眼泪。
季文渊低着头,用靴子磨了磨脚下的土块,却听黎安声音清朗地接了句:
“若是你们实在想见季将军,我下次再带他过来。”
这句是在说明他们关系匪浅?
肯定是的呀。
果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傻兮兮地回忆往事,阿安跟他想的是一样的,是一样的!季将军方才的顾虑纷纷烟消云散,扣了两下门上的铜环后便神采飞扬地跨过了门槛,一双黑眸灿若星辰,直直地看向黎安。
先前问话的小童躲在黎安的袖子后怯生生地打量着浑身寒铁之气的黑衣男人,分辨出男人不是恶人,才晃着小脑袋醒悟过来,大声问男人道:“你是季将军吗?”
黎安揉揉小童短短的头发,替季文渊答道:“他是季将军。”
片刻,黎安便放下怀中的小姑娘,站起身对上季文渊的目光,缓缓地补了一句:
“也是我生死相交的挚友。”
容文御被这突然闯进来的黑衣人吓得咬断了嘴里叼着的茅草,还未晃过神又被黎安这两句话震得忙把嘴里的草屑吐在了地上。他就说刚刚好像有谁从外面走过,脚步声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原来就是这个什么季将军。
还没腹诽完的容文御踩了踩脚下的杂草,一抬头惊愕地看见黑衣男人让小孩们让了一条路,没说一句话就冲了过去,紧紧地把黎安搂在了怀里。
14。先生×13()
黎衣骗完问话人后仍不放心,化回了原形跟在黑衣男人身后,一直跟到了先生办讲堂的地方。om修为几十年的妖就可以将自己的气息隐匿半刻,更何况黎衣腹中有颗千年妖丹,季文渊走路时又只顾着想黎安,根本没注意到后面还跟了只毛色雪白的野狐。
男人到了讲堂,却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板着一张脸立在门口,也看不出他到底是想进还是不想进。黎衣吊在屋檐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遍男人的装扮,忽的发现对方的腰间挂着一块和先生一模一样的玉佩。
黎衣马上明白这个人是谁了。
在男人问他话时他心里就猜了个七七八八,但又觉得不一定,先生认识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来一个就正好是那个前月还在西戎打战的将军。
白狐舔了舔被风刮乱的毛发,想着在先生没注意到的时候,用几个小的妖术把这个人赶出去。手里掌着十万大军又怎样?这里是朝廷都管不到的荒凉村落,将军在这里什么都做不到,和这些整日为疫病和天灾哀嚎的农民并没有差别。
黎衣会的妖术其实不多,用一次还要恢复很多天才能再用。但官府的人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不敢来这里抓他,怕染上什么不治之症,所以他暂时不必担心官府的追捕。将军是厉害,可也是凡人,凡人都有七情六欲,也必有恐惧之物。他会的妖术之一便是利用人的弱点,做一个逼真的幻境,而且只要不离开这里,梦魇就不会离开。
这种妖术可以影响人的心智,若是中术的人胆小怕事,可能就会被幻境逼到死地。om黎衣活了几百年,也就十年前用过一次,还差点赔上自己的妖丹。想至此,黎衣却不记得自己那次是为何用的妖术,只记得自己误食了一朵能提升修为的花,如今才能修炼出千年妖丹。
他知道这个人不是恶人,但这个人不能留在这。
黎衣睁着绿莹莹的眼睛往下望,男人已经把手搭在了门环上,脸上没有表情,眼神却温柔得让人忍不住心头一漾,仿佛连北国山巅的积雪都能为之溶解。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是这个人的话一定会把先生带走,而且绝对不会允许他留在先生身旁。黎衣龇着牙,利爪死死地扣在石瓦上,不自觉的将四处的怨气又聚集在了一起。
季文渊不会哄孩子,也不习惯与别人交流,所以来之前专门带了几盘肉菜分赠给村民。孩子们吃这种好东西的机会很少,难得一顿都是狼吞虎咽,看见篮里还冒着热气的炒肉时都顾不得洗手和拿筷,直接就伸出小胖手抓了一把就塞嘴里,吃得脸上满是油光。红肚兜不知从哪找了块碎布包了几块藏起来后,才又挤在其他孩童间继续抢。
“若是不够,我再去拿。”季文渊看了会,忍不住出声对红肚兜道,“藏着味道就没了。”
红肚兜被季将军的冰块脸吓了吓,委委屈屈地说:“不是我吃,我带回去给爹的。”
“这篮是给你们的。还有一篮。”季文渊试着柔和了下脸上的表情,道。
红肚兜用油乎乎的手抓了抓脸,见季文渊并非在发怒,阿爹也是吃得到肉后,才放心地刚刚藏起来的肉放进嘴里。
容文御不知什么时候走了,黎安想了会,还是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非常努力地在刷村民好感的季将军身上。
季文渊偷偷塞了一小碟肉给被挤在外面的小姑娘,抬头时看见黎安笑着看着他,眼睛黑亮亮的,好看得不像话。
“阿安,笑什么?”季文渊把装着烧鸡的篮子放在黎安身边,问话时声音里也带着几分笑意。
“以前京城里有权有势的人家每年都会办一次宴会,季老将军和你也常被邀请去座上宾。”黎安看着季文渊手里的篮子,说,“你不喜欢跟那些公子哥打交道,那时候大家都说你太傲气,目中无人,可我觉得不是这样。你每次从宴会回来都会偷偷地给我带一只烧鸡,总是弄得袖子里油兮兮的。”
季文渊用筷子戳鸡腿的动作顿了顿,道:“哪是什么值得你记住的事?我带回去时烧鸡已经冷了,我后来自己尝了尝,才知道冷的烧鸡就不好吃了。”
“哪里不好吃,我每年最盼的就是这件事。你后来送我的厨子以前就是给宴会做菜的,可我后来再去吃,就没有那种味道了。”
季文渊心跳得厉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埋头继续用筷子分鸡肉。
当年季府虽然收留了黎安,却只能提供给他和普通佣人一样的吃住,黎安不能上季府的正堂,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上街闲逛。季老将军不想让自己儿子和黎安来往过密,也不允许季文渊给黎安送东西。
季文渊知道黎安以前的身份也是和他一样的大家公子哥,怎么能受得了这种下人的待遇,每次看到好吃的好玩的就想暗搓搓地捎点回去给黎安。他第一次去宴会时觉得烧鸡简直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之后去的时候就扯了一个鸡腿带回去给黎安。
结果藏在袖子里的鸡腿带回去后都已经变得又冷又丑,季文渊已经塞给了黎安,又不好意思要回来,尴尬地垂着头站在黎安面前站了会,抬头时才发现面前差自己两岁的小少年拿着鸡腿低着头,泪珠子滴滴答答地掉在地上,似乎是想冲他笑一笑,嘴角却始终抬不起来。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季文渊都认为自己做了件很不好的事情。
他本来是好心好意,却忘了小少年之前和他一样,也是被山珍海味供着的,被人送了这种像是施舍给乞丐的食物,心里肯定不好受。
再后来他才知道那时候黎安真的是在高兴,也是真的觉得他送的烧鸡好吃。
黎安离开季府办药铺第二年,季文渊已经接任了父亲的官职,即将出兵迎战西戎。离开前季文渊在茶馆说起少年时的事情,想问问黎安那时候究竟是为什么哭。
黎安摇摇头,说:“也不是特别值得哭的事情。”
“我那时只是在想,没有荣华富贵也没关系,只要能跟在面前这个人身后一辈子。”
15。先生×14()
“别紧张,我暂时还不会对你做什么。om”少年挠了挠石板上作躺尸状的白狐胸前的软毛,弯着眼睛揪了下它垂着的耳朵,道,“黎先生在和故友季将军叙旧,我就算在这里剖了你的妖丹,又有谁会知道?”
黎衣闭着眼睛,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断这个戏弄他的少年的喉管,但他四肢被束妖绳所缚,只能做鱼肉状躺在这石板上任人宰割。这个捆住他的少年并非是道行高深的道士,若是他那时没有全心全意地想着赶走季文渊的事,也不至于被这么点小把戏束缚在这里。
他只想到了那些想捉他献给皇帝的官兵,却忘了房屋里还有个时时刻刻都在惦记他妖丹的蛊术者。
“我可以不杀你,你告诉我哪里有妖丹可取,我就放你离开。”容文御觉得这妖怪变回原形后倒比先前见到的妖艳模样要顺眼得多,但转念一想这妖怪幻化成人形时做了何等令人不齿之事,脸上的笑容又夹上了几分嫌恶之意。
人是人,妖是妖,既然是不同道,怎么可能走在一起。
“我怎会知道哪里有妖丹?”黎衣睁眼看向容文御,说,“这方圆百里,就只我一个。”
“那我便没理由放你了。”容文御在院子里揪了根狗尾巴草,咂咂嘴无趣地用草根戳白狐耳朵里的茸毛,“你瞧你在这世上孤零零地活着有什么意思,不考取功名,也不与女子谈情说爱,活个几百年跟活一天有什么差别?束妖绳你自己是解不开的,不用再耗费心思季将军来了后,你继续待着有什么意思?你能做的,季将军能做;你不能做的,季将军也能做。om”
“我何尝不知?”黎衣试着聚了一下周围散乱的妖气,束妖绳却会随妖气的聚拢而收缩,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
“你以前去没去过京城?”容文御低着头想了会,忽的问黎衣道。
“不曾去”黎衣偏过头,重新闭了眼,他察觉到束妖绳又紧了几分,抿唇沉默了一刻后,才改口道,“大约是去过,只停留过几日。”
“停留几日,也够入宫中施妖术了”容文御低声喃喃,眼睛里的光仿佛是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刺向石板上的黎衣。但他这次的恶毒不是冲着黎衣去的,而是想透过黎衣,传达给一个早就死了多年的人。
黎衣并不记得自己在京城里做过什么,也不记得自己见过容文御这个人。
他是十年前去的京城,正好是朝廷内乱,每日都有数百人被推上断头台的时候,数百年间给他留下印象的东西很少,只是因为他住在京城的那段时间怨灵的号哭声连日不绝,街边的尸体无人下葬,也就是后来朝廷里有人看不过去,才下令用牛车把这些尸体扔到乱葬岗。
当朝宰相被五匹马从府中拉到了街上,死无全尸。黎衣幻成人形和围观的老百姓站在一起,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黎府的人被凌迟,被腰斩,被砍头,百姓们听的是朝廷的话,真以为宰相犯了叛国大罪,暗中勾结西戎使者,宰相黎煜被拖到街上五马分尸时,还有胆大的孩子拿着石头往他脑袋上砸。
黎衣记忆中的京城,没有繁华的街巷,没有先生喜欢的花灯,也没有他想要的安定。
似乎是在宰相九族被灭后,他才用了那个妖术。
他对谁用了妖术?
黎衣怔怔地想碰一下自己的脸,忽然发觉手脚上的束妖绳已经被容文御收了回去,他动了动发僵的手脚,翻了个身坐起来,又变成了人的模样。
“你若是不记得了,我替你讲,”容文御冷笑道,“被你施妖术的人,正是当时的皇帝。”
“我为何要施妖术?”黎衣虽无半点印象,却也隐隐觉得确是他做过的事。
“我又不是你,怎知你做这件事的缘由。你给皇帝下了妖术,让他自那以后梦魇缠身,精神颓靡,无力再管朝政。奸臣上位,边疆更是战乱连连,你也许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可却百姓更加民不聊生,差点覆灭整个王朝。”容文御捏着黎衣的下巴,看着他比青楼妓子更加惑人心神的半点朱唇,笑道,“不过,这些都不是值得在意的事。”
黎衣想后面退,容文御却欺身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