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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金屋记-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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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也不能全怪权贵喜事;的确今年宫中动向是有几分蹊跷,往年这个时候,圣驾早就出发到上林苑里避暑去了,可今年非但刘彻死死盘踞在未央宫里没有动静,甚至连城中羽林军都被频繁调动,城外的老百姓常常能看见兵士出城,自然也好奇打听,但究竟宫中是出了什么事,却始终只有流言,没有确实肯定的消息。
  韩嫣星夜回京时,遇到的就是这一副阴云重重令人忧心的景象,他在自己家里只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就先到窦太主府上拜望过了,窦太主哭得眼睛都肿了,话也说不出来,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话,“谁都没有想到,听说她就是在河边站了站……”
  韩嫣屁股都没坐热,就又被刘彻提溜到了清凉殿里。就算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还是不禁被刘彻的狼狈给吓了一跳:在对抗匈奴局势最紧张的时候,在密谋发动政变把太皇太后赶下台的时候,刘彻都没有失去过自己的风度,可如今他是全然不像是他了,他瘦了许多,双眼锃亮,看着极度亢奋,倒是并不太愤怒又或者悲伤。
  “我就是想不明白!”韩嫣一入座,刘彻就说。“她到底是去了哪里!”
  他把一大沓凌乱的帛书全都拍到韩嫣胸口,“你自己看!”
  韩嫣只好一张一张地看起来。
  “她自己的府库这些年来支出不多,结余应该是很不少的!她为人处事又不奢侈,这么多年来留下的千万铜钱去哪里了?”刘彻倒背双手,在几前来回踱步,春陀苦着脸在他身后给韩嫣做手势——又是一天没吃饭了。“随行的仆从倒是一个都没有带走,但也不是椒房殿里的老人,这一年多里,她陆陆续续把老人嫁的嫁放的放,现在全都散落到民间去了,抓了几个来审问,谁都不知道她的主意!”
  真正被陈娇遣到外地去的心腹宫人——如果真有——自然也就被这动静给遮掩过去了。韩嫣吞了吞唾沫,心跳也渐渐快了起来,他有点相信了:也许陈娇是真的没有遭蒙不幸,也许她是真的……“楚服——”他犹豫地说,“这位大宫女,可算是她的心腹了吧?”
  “楚服现在是东方大夫的妻室,身怀六甲,已经快要临产了。”春陀尖声细气地说。“东方大夫以项上人头担保,楚服自从过门以后,便深居简出,和宫中毫无联系,除了之前得到娘娘探视的殊荣之外,已经很久都没得到娘娘的消息了。”
  “不会是楚服的。”刘彻一摆手,断然道,“楚服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为了她的荣华富贵,她肯和她走?不肯走她必定就要卖了陈娇,她这是故布疑阵,故意引开我们的注意。哼!以她作风,真正要带走的心腹,恐怕早都已经到外地去了。”
  韩嫣想到楚服那幽幽的双眼,一时间不禁有几分发冷,他不敢再多说了,又翻看了几卷丝帛,便小心地道。“自从收到消息,我就封锁了洛阳九城城门,每天命人在城外等着入城的民众中着意查看,又使人打扮成贩夫走卒,梳理了一遍洛阳的街道,盘查新近到此居住的年轻少妇。不过……虽查出了一些以假符信入关的女子,但却没有什么人是和娘娘有关的。”
  “不奇怪。”屋内另一人沉声道,韩嫣望了他一眼,刘彻见了便道,“这是江充。你们还不熟悉,江充,你继续说。”
  “以娘娘本事、人脉,如要弃宫出走,必定能布置得天衣无缝,符信过所这种东西,对平常人来说难以得到,可娘娘万乘身份,这样的小问题,自然是迎刃而解。”江充便望着韩嫣,目光炯炯地道。“再说,出了函谷关再走几天,路上除了洛阳,也不是没有热闹的市镇,我们的人马又很有限,网太大了,网眼就很稀疏,娘娘一行人能有几个?查出来的可能,实在是比没有查出来的可能小得多了。”
  他第一句话,似乎在暗示韩嫣有包庇陈娇的嫌疑,这使得韩嫣极为不快,但下一句话又似乎是在为韩嫣开脱。韩嫣想到这位绣衣御史‘直爽’的名声,心下多少是有数了:看来,刘彻是打算靠他来查陈娇了。
  感到刘彻鹰一样的眼神在他头顶略一盘旋,韩嫣一个机灵,立刻跪了下来,朗声道。“陛下,我出镇几年,都没有见到陛下,对天颜十分想念,如陛下允许,嫣愿辞去太守身份,回陛□边做个侍中!”
  这是用行动在表明自己对陈娇一事根本毫不知情,也根本不敢包庇了。刘彻稍微满意,他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道,“这么大的事,还是要经过朝议的,你有这份心就很好。”
  又吩咐江充,“你也累了,退下休息吧。还有很多事要你来办呢!”
  韩嫣忽然间又觉得刘彻的确是要比他出京时显得更深沉了,虽然他自幼和刘彻相熟,但看刘彻对江充表现出来的信任,就知道这个人得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可他在外头的名声,也不过是一个愣头愣脑的直臣而已。
  天心似海,刘彻已经不是那个会和他一起放歌纵酒,打马簪花的少年天子了。他的心思,也不再是韩嫣可以看得透的。
  但此时此刻,似乎也只有韩嫣能懂得他的痛苦和迷惘,两个人隔着一室的阳光相向而坐,过了许久,刘彻忽然一拳砸在桌上,发狠道,“我不把她找出来,我——”
  可两个人又似乎都觉得,一个像陈娇这样沉静而神秘的女人,一旦消失在了人海之中,似乎就再也不会泄露痕迹了。她一向是这么神秘,似乎从来没有人能走近她的心底。韩嫣曾经觉得刘彻毕竟是很了解她的,但到最后,她还是用自己的行动,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窦太主那里……”
  “比谁都要吃惊,比谁都要伤心,比谁都要害怕!”刘彻把头顶的玉冠拔下来,一把摔到了地上,几下就抓乱了整齐的发髻。“成天到北宫找刘据说话,和刘据一起害怕!”
  韩嫣不禁默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天子的怒火,自然最可能波及到陈娇的亲人,他们肯定是不敢帮着藏匿陈娇的。
  至于陈娇的两个哥哥,那就再不用说了,陈娇和他们本来也就一点都不亲近。卫家两个主事者远在关外,留在京城的也就是一些妇孺了,她们是帮不上陈娇什么忙的。而除了她的亲人之外,她在这世上也没什么朋友,似乎谁都不可能帮助她。可她又分明还有谁都没有看透的底牌……毕竟,她是实实在在地消失在了人世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巧合得就好像……“会不会也许是——”韩嫣低声说,心跳得比什么时候都快。“娘娘是真的——”
  “人人都这么说。”刘彻低声道,“都说我疑心病重!但我知道她,我明白她。”
  他一下栽倒在了自己的双臂里,声音都发着沉。“我早该觉得不对劲了,那天她那样开心,就像是一只出了笼子的鸟,处处都显得反常,她还送我花!她还叫我……她说她一出未央宫就舍不得我……”
  他的声音低微了下去,化作了自嘲的笑声,他说,刘彻困惑地说,“我是真的不明白,她到底……”
  他没有说完,但韩嫣完全能明白他的意思:陈娇是怎么走得如此天衣无缝?她又为什么要走?
  “是否……”他犹豫着说,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不便问得过于明白,但话才出口,刘彻就又抬起头来,眼神精光四射。
  “太子是国之根本,当然不可能随意废立。王氏近年来虽然得宠,但也还远远比不上她,她也颇为知道进退,并未曾提起过废立的事。我倒是想看看,我要废了太子——”
  见韩嫣大为惊讶,他又苦涩地一笑,颓然道,“可她人都走了,她会在乎这个吗?刘寿虽然是她养大的,但却毕竟不是她亲生的儿子!”
  陈娇在这世上除了刘彻之外,也真的就只在乎她母亲和两个哥哥了。可按卫家和陈家那密切的关系,按陈家和太子那密切的关系,刘彻除非要同时拔掉三家,否则也不能把陈家怎么样吧?馆陶大长公主怎么说,还是刘彻的亲姑姑!
  韩嫣忽然间流了一滴冷汗,他意识到在以陈家为核心的联盟中,也就只有韩家没能和太子扯上关系了。
  “微臣——”他又说。
  刘彻又打断他。“你找一个族妹,先送到刘据身边吧!”
  他冷哼了一声,“她不顾儿子,我没她那么无情!”
  皇后走得这么不明不白的,太子的身份肯定一下就尴尬了起来,内有宠姬幼子,没有几个强劲的外臣支持,太子难免不惴惴自危。刘彻毕竟还是顾惜这个长子的,否则,也不会安排得这么爽快。
  韩嫣忽然间又意识到:刘彻还是需要一个皇后的,这个皇后也最好不要是王夫人,母以子贵、子以母贵,天子说得不错,太子毕竟不是皇后亲生的儿子……然后他发现自己也实在是太迟钝了一点,他发现现在他所需要做的,就只有劝刘彻接受现实了。
  “皇上。”他说。“娘娘——”
  “我知道!”刘彻第三次截断了韩嫣的话。“你们全都是一个样,都劝我先发丧了再说。我难道看不懂你们吗?你们的一举一动,全都瞒不过我——”
  这一次是他没有说完,但韩嫣也不需要他说完。
  只是全天下都瞒不过他又有什么用,他的枕边人,就完全成功地瞒过了他。在天下人跟前他再成功又如何,在陈娇跟前,他就是一个失败的夫君。

    101建元

  这件事又拖了三个月;拖到韩嫣已经把洛阳的事情交待清楚;拖到江充都去了一次洛阳又无功而返了。真的是有点拖不住了。
  东方朔、韩嫣等人身份敏感,刘彻不提发丧;他们也不敢提,这件棘手的差事;还是着落到了平阳长公主身上。
  “人去了就是去了;不论是去黄泉还是去洛阳,总之是不会回来了。”和缓地劝,刘彻就装聋作哑,长公主到最后也只好挑明了说。“阿寿、阿宁;你问了。韩嫣你问了,卫青、霍去病你还算有点脑子;没问,是把公孙贺叫回来问了。连楚服生完孩子,月子没做完你就拉来问了,全都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所有人都比你还怕她跑了。他们的富贵都还指着她呢!我看那就是巧,她其实就是倒霉,赶上春汛人就没了。那么多人一口咬定她栽进河里去了,河水那么湍急,一下人就冲不见了,那还有假?就是找到了又能怎么样?人都走了,以她的气性,还会和你回来?”
  一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我看还是自己掉进去的有多,钱少了,恐怕是私底下补贴娘家。人散了,她身边那群人有的都五六十岁,能不散吗?阿彻,我知道你和她少年夫妻恩深爱重,但有些事你不能钻牛角尖。我要是她,我恨不能再多活几百年,她还急着走?陈——娇娇是怪,可也没有怪到这个地步吧!”
  见刘彻不说话,她又换了口气,“西边正在打仗,朝廷上下不安,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你也是一国之君,因为一个女人闹成这个样子,要是动摇了国家根基,你这算什么?女人多得是,陈——”
  刘彻投去一个眼色,她便不敢再说了,只是悻悻然转动着眼珠,态度也很明显:长公主是觉得刘彻已经不能再更宠陈娇了,她要是命薄坠水,那没得说,要是自己忽然肋升双翅飞了,那也是陈娇自己的问题。刘彻是没什么好自责的,更不需要去找。人家连皇后身份都不要了,就是去找,找的回来吗?何必自找这个无趣?
  也有四个月时间,记性差一点的人,恐怕都不记得陈娇的长相了。可刘彻一闭上眼,眼跟前还是陈娇在晃,从小到大,他对陈娇是太熟悉了,现在她忽然间就这样不见了,要说是命运弄人跌进河里去,那也就算了,毕竟是没办法的事。可……陈娇主动出走,那毕竟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了。就好像两个人之间的情深爱浓全是假的,就好像二十年夫妻,刘彻还是没能推开陈娇的心门一样。他就是不懂,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但他毕竟还是个帝王,他有他的天下需要考虑,刘彻不可能永无止境地将这个消息瞒下去,是生是死,必须要有个结果。
  四个月都没有找到,从长门宫往洛阳一条线,不知查了多少遍了,还是一无所获,洛阳家家户户几乎全被盘了一遍,就是陈娇早有布置,也不可能早得过十年吧?十年内迁移进来的家庭,全都被一个个查过了,江充办事,他还是放心的,连这样都找不到,恐怕陈娇是……刘彻越想越烦躁,忽然坐起身来,喝令道,“备马!”
  春陀就颠颠地跑进来,问刘彻,“陛下是要——”
  刘彻沉着脸说,“我去馆陶公主府坐坐。”
  #才一进门,刘彻就看到他姑姑。
  窦太主多年来威风八面,自然养就了她的一股霸气,就算是粗衣素服,穿得和个下人一样,看上去也和一般奴仆有显著的不同。不过,她的表情也还从没有这么忐忑过。——她也有很多年没有这么慎重地给刘彻行礼了。
  刘彻表现得很和气,不但亲手把窦太主扶起来,和她相互拜见,寒暄过了,还笑着说,“我想见见此地的主人翁呢。”
  窦太主吓得赶快拔掉了头上的一点银饰,伏在地上说,“陛下,臣妾无状、身当伏诛。陛下不致之法,顿首死罪!”
  豢养私夫,在当时的确是很常见的事,但常见不代表就不犯法,不要以为董偃当红的时候刘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就是治不了他了。当年那不过是看在陈娇的面子,陈娇又是看在窦太主的面子。要不然,窦太主本人没事,董偃的死罪,那是毫无疑问的。刘彻望了姑母一眼,见她神色惶恐,便轻声道,“姑姑,阿娇在哪里?”
  要见主人翁,不过是一个引子,也还算是给窦太主面子,没有把威胁说出口来,不然姑侄情分,荡然无存,以后就不好见面了。
  窦太主怕得浑身发抖,和从前几次见面一样,她还是那样露骨的悲伤。想来在人生晚年忽然间失去女儿,对于大长公主来说,是要比忽然失去皇后的刘彻,滋味要更苦涩一些的。
  可刘彻一想到今生今世,他是再也见不到陈娇了,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攫住了他的心,他简直恨不得要让陈娇所有家人为皇后陪葬,来发泄这样的恨意。他阴沉沉地想:你让朕难受成这个样子,朕也就让你尝尝难受的滋味。
  而窦太主也不至于看不明白这一点,陈卫韩三家就是因为太看得明白这一点了,所以才惊惧如此。可刘彻又毕竟是个君主,他是舍不得卫青和霍去病的,这件事最终的结果,恐怕也就只能这么算了。
  不过,陈家、卫家、韩家,都有不能动的理由,董偃就没有了,一个小小的男宠,捏死他都不必多出一点力气。偏偏这蚂蚁,又是大长公主的心头肉……刘彻要不用董偃来逼一逼自己的姑姑,他也就不是刘彻了。
  “姑姑。”他又催促说,双眼直盯着大长公主,寻找着蛛丝马迹。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样紧张地猜度过一个人了,陈娇究竟是生是死,到底去了哪里,如果连她的亲妈都不知道,那也就再不会有人知道。这已经是他的最后一个机会,他以刘彻的身份来追寻妻子下落的最后一个出口了。错过了这一次,也许毕生他都将被困在迷局之中,连自己什么时候走近迷宫,都惘然不知。
  大长公主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哽咽着说,“阿彻,姑姑对不起你,姑姑对不起你。”
  看来她是知道一些,却又不愿多说了。
  刘彻眼神一凝,就要说话,大长公主却又抬起头来,望着他低声说。“娇娇在去长门园之前,来公主府坐了坐,她忽然间谈起了金屋殿。我——我——”
  他顾不得说话,站起身就出了屋子。咚咚的脚步声就像是心跳一样,响得又快又急,他连随从都没带,顶着逐渐西落的夕阳纵马狂奔,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愿看,在刘彻眼里,只有那一尊金光闪闪的铜殿在前方迎候。
  它就在那里,在逐渐西沉的红日中,在初升的灯火里,流光溢彩,美得就像一个迷失了的梦。刘彻在金屋殿前翻身下马,不顾任何一个外人的说话,他踏上了被阳光晒得火烫的金砖地,在这远望美至颠毫,近看却过分耀眼,耀眼到让人流泪的金殿中游目四顾。
  他发现,这金屋虽然是他为陈娇一手打造,但他却从来也未能好好地欣赏过它,尽管它离阳明殿这么近,但他其实真的也只来过几次,一时间,他发觉不出任何不对。
  不过不要紧,他是皇帝,他发觉不了,有人能为他发觉。
  等到午夜时分,一本绢册终于被送到了刘彻手中,其实它也没有藏得太深,就放在了铜妆盒里,只是从来也没有人想着拉开这空置的妆奁。这一封留书,到底还是推迟了四个月才送到刘彻手中。
  刘彻展开来看,他一字一句地看,他看到了深夜。
  “阿彻。”陈娇说,语气亲切得就像是隔着信在和刘彻说话。“你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经走了。我也不知道我将会去向哪里,也许是洛阳,也许是川地,也许是寿春,也许就在长安城里,在你的脚下,也许我会找到另一个男人,因为我一直好奇,究竟我是和你生不出孩子,还是命中就注定不能生育,也许我不会再和谁在一起,因为天下比得上你的人,本来也就不多。但无论如何,我依然是走了。我与你的夫妻情分,原本仅止于十年,我是偷了十年、强求了十年,可我不能再求更多了。”
  “我想天下人都不会明白,为什么我弃后位而去,或许连你也不会明白,但不要紧,我明白就好。两位哥哥和母亲,你顺手照顾,不要让他们挨饿受冻也就够了。刘据的性格,也许并不适合当个太子,我总觉得他的年纪,和你差得实在是太少了。将来要是因为这件事有了争执,你就多顾念顾念父子的情分吧。”
  “未央宫美人三千,也许明天你就忘了我,也许在你的生命中会有更多的美人,我不过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王夫人、李夫人、还有很多不知名的美人,会在你身边打转,也许你最终会挑选一个出来,立她为后,与你合葬茂陵。也许你依然惦记着我,就像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一样,若是如此,若是你真的还把我当成你的妻子,你的皇后,那你就让我知道吧。有一天你是会立年号的,若你原谅了我呢,你就将第二年的年号定为建元。立年号这么大的事,不论我在哪里,都是一定会知道的,你一时生我的气也不要紧,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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