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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之名-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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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丹勋缓缓地喝了一大口酒,从酒杯上方看着我,等他终于放下酒杯时,他也忘了擦胡子。「你挺有自信的嘛。」他坦白说。

我环顾四周,「这不是伊欧利恩吗?我听说这里是自信的人付银币,弹金曲的地方。」

「说得好。」史丹勋说,感觉几乎是对他自己说的,「弹金曲。」他把啤酒杯砰的一声放在吧台上,些许泡沫飞溅了出来。「好小子,我希望你真的像你想的那么棒,我这里需要其他也有伊利恩那般热情的人。」他一手拨着红发,以示他的一语双关。

「我希望这地方像每个人想的那样好。」我认真地说,「我需要一个发光发热的地方。」

◇◇◇◇

「他没把你丢出去?」我回桌子时,西蒙挖苦我,「所以我猜没有很糟。」

「我觉得还满顺利的。」我心不在焉地说,「不过我也不知道会怎样。」

「你怎么会不知道?」西蒙反驳,「我看到他笑了,那一定是有什么好事。」

「不一定。」威稜说。

「我正在回想我对他说的一切,」我坦承,「有时我的嘴巴就这样开始说话,脑筋要过一会儿才能跟上。」

「这常发生对吧?」威稜露出难得的平静微笑问我。

他们的谈笑让我开始放松了下来,「愈来愈常发生了。」我笑着承认。

我们边喝边闲聊一些小事、大师的传闻,以及引起我们注意的少数女学生。我们谈到我们喜欢大学院的哪些人,不过我们更常思考我们讨厌谁,为什么,要是有机会的话会怎么对付,人性就是这样。

时间就这样过了,伊欧利恩里面人潮渐渐多了起来,西蒙不堪威稜的嘲笑,也开始喝一种来自夏尔达山脉的浓烈黑酒「史卡登」,俗称「削尾酒」。

西蒙几乎一喝就醉了,笑声变得更大,笑得更开怀,在位子上坐也坐不住,威稜还是一样沉默寡言。我为我们三人各叫了一杯大杯的纯苹果汁,威稜皱眉。我告诉他,要是今晚我赢得银笛,我会请他畅饮削尾酒,喝到飘飘然,但是万一他们有一人在那之前就喝醉了,我会亲自痛扁他们一顿,把他们丢到河里。他们都喝了不少酒,开始为〈匠贩之歌〉瞎掰情色歌词。

我就让他们尽兴瞎掰,自己则开始思考了起来。我首先想到的是,或许我应该接受史丹勋的暗示,我开始思考还有什么歌曲有足够的难度可以证明我的实力,又够简单能展现我的琴艺。

西蒙的声音把我拉回当下,「克沃思,来吧,你对押韵那么擅长……」他催我。

我回想刚刚我没注意听他们讲的对话片段,随口建议:「试试〈泰伦教徒长袍底〉。」我当时太紧张了,没有特地解释我爸有个怪癖就是爱掰情色打油诗。

他们开心地咯咯笑,我又继续思考该换什么歌,结果还没想到,威稜又让我分心了。

「什么啦!」我生气地问,接着我看到威稜的眼里出现他看到讨厌的东西时才会流露的眼神,「什么事?」我又问了一次,这次比较理性一点。

「我们都认识也喜爱的人来了。」他生气地说,头往门口点了一下。

我没看到认识的人,伊欧利恩里面已经快满了,一楼就有一百多人走来走去,我从大门可以看到外面天色已黑。

「他背对着我们,正在对一位不该认识他的可爱小姐献殷勤……在一位穿红衣、身材圆胖的男子旁边。」威稜指引我看。

「狗娘养的混账!」我说,因为太震惊而脱口说了粗话。

「我一直觉得他应该是猪养的。」威稜冷冷地说。

西蒙环顾四周,正经地眨眨眼,「什么?谁来了?」

「安布罗斯。」

「老天。」西蒙说,趴在桌上,「来得还真巧,你俩还没和好吗?」

「我是很不想理他。」我反驳,「但是他每次看到我,就非得戳我不可。」

「一个巴掌打不响。」西蒙说。

「少来了。」我回嘴,「我不在乎他是谁的儿子,我不会像胆小鬼一样对他畏畏缩缩的。他蠢到敢来戳我,我就把那根戳我的手指折断。」我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努力让自己讲话理性一些,「他终究会学乖,离我远一点的。」

「你大可不要理他。」西蒙说,语气听起来异常清醒,「只要别上他的当,他很快就会厌烦了。」

「不,」我凝视西蒙严肃地说,「他才不会。」我喜欢西蒙,但是他有时候实在太过天真,「一旦他觉得我好欺负,下次他就会加倍嚣张,我太了解这种人了。」

「他走过来了。」威稜说,随性地看往别处。

安布罗斯还没走到我们这边,就看到我了,我们四目交接,显然他没料到我会在这里。他对着永远跟在他身旁的马屁精说了一些话,他们就往不同的方向走,穿过人群去找桌子。他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到威稜、西蒙、我的鲁特琴,然后又回到我的身上。接着,他就转身朝他朋友找好的桌位走了。他坐下以前,又朝我这边看了一次。

我看到他没有微笑,觉得有点不安,以前他每次看到我都会笑,像默剧般的苦笑,眼里充满了嘲讽。

接着我看到更令我不安的东西,他带了一个坚固的方形箱子来。「安布罗斯会弹里拉琴?」我脱口而出,没有特定问谁。

威稜耸肩,西蒙看起来局促不安,「我以为你知道。」他无力地说。

「你以前在这里看过他吗?」我问,西蒙点头,「他是来演奏的吗?」

「其实是朗诵,他是来朗诵诗歌,同时弹点里拉琴。」西蒙看起来像只要溜走的兔子。

「他拿到银笛了吗?」我生气地问,我当下决定,要是安布罗斯是这个团体的一员,我并不想和这团体有任何关系。

「没有。」西蒙尖声回应,「他试过,但是……」他声音变小,眼神看起来有点慌。

威稜把手放在我的手臂上,作势要我冷静。我深呼吸,闭上眼,努力放松。

慢慢的,我明白那些都不重要了,那顶多只是提高今晚的风险而已,安布罗斯没办法做什么来干扰我的表演,他只能勉为其难地坐在那里观看与聆听,听我演奏〈赛维恩·崔立亚爵士之歌〉,因为今晚我要表演什么已经不必多做考虑了。

◇◇◇◇

晚上的娱乐节目是由一位优秀的乐手开场,他用鲁特琴弹出不输给任何艾迪玛卢族的好琴艺。他的第二首歌表演得更好,那首歌我从来没听过。

隔了约十分钟,主办单位才叫另一位优秀的乐手上台表演。他有一副芦笛,吹得比我听过的任何人都好。接着他用小调哼唱萦绕人心的赞歌,没有伴奏,只用高亢的歌声清唱,那歌声像他之前吹的笛声一样流畅起伏。

看到这些优秀乐手的表演就像传闻般的精彩,让我相当开心,不过我不安的程度也跟着上扬了。只有出色的演出才上得了台面,与之匹敌。要不是我已经为了私人恩怨而决定演奏〈赛维恩·崔立亚爵士之歌〉,这些表演已经足以让我心服口服了。

接着又隔了五或十分钟,我发现史丹勋是刻意腾出那些时间,让观众有机会在表演的空档走动交谈,这人还满懂得做生意的,不知道他以前是否经营过剧团。

接着就换今晚的第一位挑战者上场了,史丹勋带一位年约三十岁的胡子男上台向大家介绍,那人吹长笛,吹得很不错。他吹了两首我知道的短曲,还有一首我没听过的。整个表演约持续二十分钟,我只听出了一个小错误。

大家鼓掌完后,长笛手继续待在台上,史丹勋则是在观众间走来走去,搜集大家的看法。一位侍者为长笛手送上一杯水。

最后史丹勋回到台上,全场静默无声,史丹勋走近长笛手,严肃地和他握手,那乐手的脸沉了下来,勉强露出苦笑,向观众鞠躬。史丹勋送他下台,请他喝一大杯饮料。

下一位挑战者是一名年轻女子,一身精心打扮的华服,留着一头金发。史丹勋介绍她以后,她便用清晰的歌声高唱咏叹调,让我一时间忘了内心的不安,深深为她的歌声所吸引。在那令人幸福洋溢的短暂时刻,我几乎听得忘我,除了聆听以外,什么也不想做。

可惜表演很快就结束了,在我心里留下些许的怅然,眼睛微微发酸。西蒙稍稍抽着鼻息,刻意揉揉脸。

接着她唱第二首歌,以小竖琴伴奏,我专注地看着她,我承认我看她不完全是因为她的才艺。她有一头如熟成小麦般的秀发,我离她三十尺远,还是可以看到她湛蓝清澈的眼睛。她的手臂光滑,一双细致的小手迅速地拨着琴弦,她两脚夹着竖琴的样子让我想到……嗯,每位十五岁男孩满脑子一直在想的事。

她的声音和之前一样美妙,令人感动神伤,可惜她的演奏比不上歌声。第二首歌唱到一半时弹错了音,乱了调,后来才恢复正常,完成演出。

这次史丹勋在观众间徘徊了比较久,他在伊欧利恩的三层楼之间来回走动,和每个人交谈,不分老少或乐手。

我看到安布罗斯露出招牌的微笑,吸引了台上女子的目光,女人或许会觉得这笑容迷人、我却觉得虚情假意。不过女人可能觉得那笑容充满了魅力。接着,他把视线移开她,逐渐往我这桌看,我们两个四目相接,他的笑容消失了,我们有好一段时间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凝视彼此,都没露出嘲讽的笑容,也没以口出恶言的嘴型侮辱对方。然而,我们积聚的敌意就在那几分钟内再次熊熊燃起,我也不确定我们之中是谁先把视线移开的。

史丹勋收集意见近十五分钟后才再次上台,他走向那名金发女子,像对刚刚那位乐手那样,握了她的手。女子的脸也像之前那名男子那样沉了下来。史丹勋带她下台,请她喝一杯以示安慰。

紧接着上台的优秀乐手是拉小提琴,他和前面两位的表演一样精彩。接着,史丹勋带一位年纪较大的男子上台,他看起来好像也要挑战才艺,不过从欢迎他的掌声听起来,他好像比之前的优秀乐手更受欢迎。

那名灰胡子的男士为里拉琴调音时,我用手肘轻推西蒙问:「那是谁?」

「史瑞普。」西蒙对我低语,「史瑞普伯爵。他每次都会来表演,已经好几年了,是艺术界的大赞助家。几年前他不再挑战银笛,现在就只是上台表演而已,大家都很喜欢他。」

史瑞普开始表演,我马上就明白为什么他拿不到银笛了。他弹里拉琴时,声音嘶哑抖动,旋律不定,很难辨别他是不是弹错音了。那首歌显然是他自己编的,充分展现了在地仕绅的个人嗜好。不过尽管那首歌缺乏经典的艺术价值,我和其他的观众都笑得很开心。

他表演完毕时,全场响起如雷的掌声,有些人拍桌或踏脚叫好。史丹勋直接上台和伯爵握手,不过史瑞普看起来一点也不失望。史丹勋热情地拍他的背,带他往吧台走去。

换我了,我起身拿起鲁特琴。

威稜拍我手臂,西蒙对我笑,努力不露出好友担心的表情。我默默地对他们点头后,便朝史丹勋的空位走去。吧台是一路弯曲直达舞台,史丹勋的位子就在吧台的尾端。

我摸着口袋的一银币,那银币又厚又重。脑中部分不理性的我想抓住它,留着以后使用。但是我知道,再过几天,一银币对我来说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了。赢得银笛后,我就可以到这里的旅店表演维生,要是我能幸运获得赞助人的青睐,就能赚足够的钱还债,也可以付学费。这是我非下不可的赌注。

史丹勋从容地回到吧台的位子上。

「接下来我想挑战,可以吗?」我希望我看起来的样子,没有自己感觉上那么紧张。我的手心冒汗,使鲁特琴箱握起来更显得湿滑。

他对我微笑点头,「孩子,你还满了解观众的,这时正适合来首悲伤的歌,你还是打算演奏〈赛维恩〉吗?」

我点头。

他坐下来,喝了一口酒,「好吧,我们先给大家几分钟静下来,把话讲完。」

我点头,倚着吧台,烦恼一些我无法掌控的事。我的鲁特琴有个琴栓松了,但我没钱修;目前为止都还没有优秀的女子上台表演。想到今晚在伊欧利恩表演的优秀乐手只有男性,或是对艾洛茵的角色一无所知的女性,就让我有点不安。

不久,史丹勋站了起来,对我扬起探询的眉毛,我点头,拿起鲁特琴箱,我突然觉得那把琴老旧不堪,我就这样跟着他上台了。

我的脚一踏上舞台,全场便静了下来,只剩下低语声。在此同时,观众的注视让我顿时不再紧张了,在台下我担心冒汗,上了台我却像无风的冬夜一样冷静。

史丹勋向大家介绍我是来挑战银笛的乐手,他的话听起来令人安心。当他往我比出手势时,台下并没有响起熟悉的掌声,大家一片静默地期待着。突然间,我看到观众眼里我的模样,穿着没有其他的表演者光鲜亮丽,其实离衣衫褴褛也不远了。年纪又小,几乎像个孩子一样,我可以感受到他们的好奇心把他们逐渐拉向我。

我让这种气氛继续酝酿,好整以暇地打开我那个破旧的二手琴箱,拿出那把老旧的鲁特琴。我感觉到他们看到那把朴实无华的琴时,注意力又更集中了。我轻轻拨了几条弦,接着摸一下琴栓,稍微转了一下。我又弹了几个轻和弦,测试,聆听,自顾自地点了头。

从我坐的位置看来,室内其他地方因为舞台上的灯光而显得比较昏暗,我往前看,看到上千只眼睛,西蒙和威稜,吧台边的史丹勋,门边的狄欧克。我看到安布罗斯用闷烧热煤似的威胁眼神看着我,让我心里稍稍焦躁了起来。

我把视线移开他,看到一位穿着红衣的胡子男,史瑞普伯爵,一对牵着手的夫妻,一名可爱的黑眼女孩……

这些是我的观众,我对他们微笑,微笑又把他们拉近了一些,接着我开始唱了起来。

安静!坐下!尽管你聆听许久

若不是想听如此美妙乐音,不会如此久候,

许久以前大师伊利恩做了这首名曲,

刻画名人赛维恩与其妻艾洛茵的生平。

我任由观众低语,知道这首歌的人低声惊叹,不知道的人则问邻座为什么会有骚动。

我把手放在弦上,让他们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全场静了下来,我开始弹奏。

音乐从我手中流畅地传出,我的鲁特琴就像我的第二个声音。我挑动手指,鲁特琴又发出第三个声音。我用赛维恩·崔立亚豪迈有力的音调高歌,他是艾密尔中最强大的人物。观众像风中小草般跟着音乐摇曳,我唱赛维恩爵士的部分,感觉到观众开始对我又爱又怕了。

我太习惯独自练这首歌,差点就忘了重复唱第三段副歌,还好最后是在冒冷汗下猛然想起来。这次我唱歌时,我看着观众,希望唱完后可以听到有人接应我的歌。

我唱到副歌最后,接着是艾洛茵的第一节。我用力弹第一个和弦,接着等候,但是那琴声逐渐消散时,观众里都无人回应。我冷静地望着他们,等候着。每过一秒,我内心的安慰感和失落感就交战地愈强烈。

接着有个声音传上了舞台,如羽毛的触感般轻柔,唱着……

赛维恩,你怎么知道

这是你来找我的时候?

赛维恩,你可曾记得

我们欢度的岁月?

你如何看待留在我心与记忆里的一切?

她唱艾洛茵的部分,我唱赛维恩的部分。唱副歌的时候,她的声音和我的揉合交错。我想从观众中找出她的身影,看看这位合唱女子的模样。我试了一次,但是我在找适合这清新声音的脸庞时,手指滑了一下,因为分心而弹错了一个音,乐曲发出了颤音。

那是个小错,我咬紧牙,专注弹奏,把好奇心搁在一边,低下头看我的手指,小心不让它们再滑音了。

接着我们合唱!她的声音有如银铃,我的声音如共鸣的回应。赛维恩唱着扎实有力的旋律,如亘古橡木的枝干,艾洛茵如夜莺一般,环绕着它的枝叶旋转。

这时我已经不太能感受到观众的存在,还有我身上的汗水,完全沉浸在音乐中,难以区别哪个是我,哪个是音乐。

不过音乐还是有停止的时候,我唱到歌曲的最后两节时,就是结尾了。我弹着赛维恩独唱部分的开头和弦,却听到一个刺耳的声音,把我从音乐中拉了出来,就好像猛然把鱼拉出深海里一样。

一条弦断了,从鲁特琴的琴颈上方应声而断,倏地弹到我手臂上,画出一道细长闪亮的血痕。

我茫然地看着,那弦不该断的,我的弦没有磨损到会断的程度,但它就是断了。随着最后一个琴音消散,观众开始骚动了起来。他们开始从我用歌曲编织的梦境中清醒了过来。

在静默中,我感受到一切正在崩解,观众还没做完梦就醒了,我的心血全都白费了。而这时在我心中沸腾的是那首歌,那首歌,是那首歌!

在不知不觉中,我又把手指放回弦上,陷入沉思,回到了好几年前。当时我的手有硬得像石头的老茧,我弹音乐如呼吸般流畅。回到我用六条弦弹出「风摇树叶」声音的时候。

于是我又开始弹奏,先是慢慢的,接着随着手指的记忆加快速度,小心翼翼地把刚刚弹散的歌曲逐渐编回原状。

效果并不完美,像〈赛维恩爵士〉这样复杂的歌,是无法只用六条弦弹得完美的,但至少它完整了。我弹奏时,观众叹息,骚动,慢慢地在我的催眠下又回到了梦境中。

我几乎没注意到他们在那里,过了一分钟,我已经把他们完全忘了。我的手先是在弦上飞舞,接着奔驰,然后在我努力让鲁特琴发出两个声音配合我的歌声时,快到都模糊了。后来,即使我看着观众,我也忘了他们,除了弹完歌曲以外,我几乎忘了一切。

副歌来了,艾洛茵再次高唱。对我来说,她不是一个人,甚至不是一个声音。在这首从我体内燃烧出来的歌曲里,她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就这样,我完成了表演。我抬起头来看着全场时,那感觉就像探出水面呼吸一样。我又恢复了原来的我,发现我的手在流血,全身满是汗水。接着那首歌的结束就像一拳击中我胸口一样,一如既往,无论是在哪里或何时聆听都是这样。

我把脸埋在手里,开始流泪。不是为了断掉的琴弦,也不是为了挑战可能失败,不是为了流的血,也不是为了受的伤。我甚至不是为了几年前在森林里学习用六条弦弹琴的男孩而哭,我是为了赛维恩和艾洛茵,为了他们失而复得、又再度失去的爱情而哭,为了残酷的命运与人类的愚行而哭。所以我暂时陷入悲痛,浑然不知周遭的一切。

第五十五章 焰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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