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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璧吟-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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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澜冰的明眸在一刹那间光芒流动,似是站不稳,紧紧扶住了一旁的阑干。不得往生。少庄,少庄,是洛水骗了我,还是你真的仍活着?

四月二十八。天朗气清,春景明媚。太子府张灯结彩,描金红绸层层悬挂。叶君镆一身明黄盘龙太子袍,金冠束发,更显得英俊挺拔、帝王之气顿现。

在侍从的簇拥下出了府门骑上颈系红绸的高头骏马,后面跟着百名禁卫,鼓乐喧天向相府行去。

红毯三里,花缀满芳。谢轩祈扶了谢澜冰行走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铺地红毯之上,不知是谁的主意,红毯两侧缀满了各式鲜花,争奇斗艳芳菲夺目。女儿的柔荑一如既往凉得惊人,飞凤碎金冠帘随着步履轻轻晃动,让他看不清女儿此时的表情。他其实害怕见到女儿此时的表情,那是——沉静之后的无魂无心。

“爹爹,你的手怎么也凉了?”谢澜冰轻声道:“莫担心,我会很好的。”

“冰丫头……”谢轩祈目中泛上隐隐的晶莹,却不知该说什么,深深一叹。

柳氏、谢澜钰、沈玉淑跟在他们二人身后,各自强颜欢笑将伤感藏下。从今之后,这个聪颖懂事的孩子,就不属于这个家了。

每一步都走得这样累。因为知道,红毯那头等候的人,并不是他,不是自己想结发执手的人。将要居住的那个地方,也不是家,而是又一个算计重重的隐局。谢澜冰轻叹一声,微微合了双目。

叶君镆立在红毯尽头看着一点点走近的艳红身影。正红描金绘凤广袖束腰华裙,从来散落的青丝盘起,若说平素她美得清丽出尘,此时行走之间华贵雍容的气质却宛然可见。三年了。终于,她还是成为了他的妻。

“太子殿下。”谢轩祈将谢澜冰的柔荑交到叶君镆手中:“小女不懂事,还望殿下好好待她,老臣感激不尽。”

“丞相放心。我与澜冰夫妻一体,自会护她周全。”叶君镆携起谢澜冰登上了一边候着的车辇,谢轩祈等诸人拜倒:“恭送太子、太子妃”。

暖风和煦,叶君镆微一皱眉:“澜冰,你的手一直这样凉么?”

“只是凉些,无碍。”谢澜冰神色淡淡。

“你今日……真的很美。”叶君镆小声道。

谢澜冰终是侧颈看了他一眼:“殿下今日是怎么了?”

叶君镆于是不再说话,只是更加握紧了身侧女子薄凉的纤纤柔荑。

礼官唱喝,金殿受封。叶君镆与谢澜冰携手拾级而上,那一抹帝王霸气的明黄与那一抹雍容庄肃的正红相映俨然。太子侧妃、太子良媛受封退下,太子、太子妃并肩而立接受百官拜贺。

多少年后,当日参加册封大典的朝臣仍记得太子妃除去飞凤冠帘悠悠转身立于太子身旁的那一刻。

龙姿凤仪。惊为天人。

飞凤金钗口衔额坠耀目,那样清莹明澈却隐含着威严的明眸,洞悉一切却又含着悲天悯人;那样明艳绝伦的容颜,眉心描花更添娇美,在她面前什么淑娥佳丽都要黯然失色,唯有身侧那气势比天的太子才可与她并行。身份尊贵的丞相之女,当之无愧的风圻太子妃。群臣再不犹疑,山呼跪拜。

谢澜冰神色淡然,叶君镆轻扫了她一眼,向下沉声道:“众卿家平身。”

倾云院屋中烛火微漾,谢澜冰静坐在喜床之上垂眸不语。

“小姐。”霜袖小声道:“太子殿下一会就要过来了,你……”

“霜袖。” 谢澜冰轻轻拉过她的手:“如今伤还疼么?怨我么?我毕竟要给埋骨边州的风陵骑们一个交代……”她叹了口气:“委屈你了。”

“小姐,我知道的。霜袖无怨。”霜袖回握住谢澜冰:“倒是小姐你,如今这太子府不比相府,又要多花些心思了。无论如何,霜袖陪着小姐。”

“还有我,我也陪着小姐。” 扶扇本在院里四处看看,这时回了屋中也插言道。

谢澜冰微微一笑:“这可不行,你可不能总陪着我。否则霜风该在心里把我记恨个……霜袖你说呢?”

“可不是么。扶扇,我们都希望霜风那祸害早点抱得美人归啊。”霜袖笑着向扶扇眨了眨眼。

扶扇红了脸:“你们就知道欺负我,我,我……”

“扶扇,我是认真的。这些年来我和哥哥都希望你和霜风能早日成亲,霜风是个孤儿,又为了……成天在外闯荡。若是你可以给他一个家,这是大家都乐得看见的。今后我不知可有精力去顾着你们,扶扇,你们不该都为了我放弃了自己的幸福。这样我无法心安。”

“小姐……”扶扇忍泪微笑:“小姐说的哪里话,扶扇从小就跟着小姐,小姐为什么总是赶我走呢?我和霜风小姐不用操心的,我们自己心中都有数。”

谢澜冰还欲再说,屋外有人通传:“太子殿下到。”她只得摆了手:“你们出去罢,早些歇息。”

叶君镆究竟还是被谢澜钰、沈式微、纪翔几个灌了个微醉,此时脚步微晃由丫鬟引着来到倾云院。将丫鬟们打发下去领喜钱,独自推门而入。

满树梨花都绽放了,微风一吹,隐隐的香气漫散开来。他站定身形将体内酒珠逼出顿觉清醒不少,屋中烛火明亮、倩影清晰,他面色有一瞬的恍惚,挑帘入内。

谢澜冰已除去了白日的一身繁琐的华服,换上了正红绘凤宫纱。青丝放下只松松一绾,却别有一番柔媚的风韵。他总觉得原本喜气的红色由她来穿,虽艳殊过人却透着说不明的隐隐绝望。她终究更适合淡雅的色彩。

“澜冰,日后只要不是正式场合,你还是穿你喜欢的颜色罢。”他低声道。

谢澜冰轻转过脸看着他,淡淡应允:“好。”

叶君镆忽然想笑,这哪里像是夫妻?她端坐的姿势是在等人,面上却决不是一个妻子等着她新婚丈夫的表情。他甚至有些判断不准,如今他们结为夫妻是他与她的开始,还是……终结?

谢澜冰起身抱起一床锦被打算铺在地上,挑了眉向他道:“不早了,歇下罢。”

叶君镆目光一闪,玩味地牵了唇角:“澜冰,你在紧张么?同处一室,你怎能确定我不想洞房花烛?”

谢澜冰微微一僵,淡声道:“殿下莫忘了,你我只是合作而已。”

“你就如此相信我美色当前毫不动心?还是你信我待你之诚?” 满意地看到谢澜冰猛抬了眼紧盯着他,他笑得更加恣意:“你该知道,若我真想动你,睡在地上和睡在床上不会有分别。”

谢澜冰合了目不去理他。他微叹了声:“原来竟没发现你这样容易便恼了,不闹了。”他正了颜色:“我说过,既你已嫁我为妻我们夫妻一体,对你我不须再瞒。我要让你见几个人。”说罢,推了窗向外唤道:“久恕、弃疏、常川、断楼,你们都进来罢。”

谢澜冰再睁开眼时面前已立着四人。“久恕、常川你是见过的,弃疏当日你也远远瞧见过了吧?这个最不正经的家伙叫断楼。他们和南樘一样都出自天机营,也是我的心腹。”

“没说的,殿下,我输了第一层。”断楼细细端详了谢澜冰一番,笑嘻嘻地向叶君镆道。

“断目自是飞去无忌,况是今朝无酒醉楼。我曾见过‘醉目’牡丹,墨翠其华,可堪佳色。”谢澜冰淡淡一笑似不经意道。

断楼一愣,诧异和释然先后滑过面颊,对谢澜冰深深一揖,又向叶君镆点了头:“第二层我也输了。”

“第三层你也输了。” 叶君镆微勾唇角:“她就是柳非言,风陵骑的柳执事。”

“既如此,断楼输得心服口服。太子妃,之前如有冒犯还望莫要见怪。”断楼敛了嬉笑神色有些复杂。

“想不到断楼也有今日。”门外响起展南樘含着笑意的浑厚声音,门帘一挑,他伴着一灰衣儒生迈入屋中。

“先生。”久恕、弃疏、常川、断楼忙恭敬地给那灰衣儒生行礼。他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颧骨微高,面容消瘦,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却精芒灼灼。此人大智。谢澜冰暗暗点头,带了丝疑惑转向叶君镆。

“澜冰,这位是逸梅先生。我的谋士。”

“久仰。”谢澜冰轻轻一笑与这逸梅先生目光相触。四道目光撞击在一处似短兵相接却又平和如水。片刻,逸梅深施一礼:“见过太子妃。”

谢澜冰娴静微笑,叶君镆心中明晰——他丝毫不意外她能镇住这几人,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唯有她才能与他比肩!

“我与澜冰已是夫妻,故此,望诸位从今而后如待我般待她。不可违拗!”

逸梅、展南樘、久恕、弃疏、常川、断楼齐点头诺道:“是。”

叶君镆微笑地看向谢澜冰:“澜冰,若他们有什么越礼之处,你可告知我,我自会处置。”

逸梅抬了头:“太子妃,殿下已示他之诚,我等唯殿下之命是从。太子妃聪颖过人,当知……”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谢澜冰看着逸梅眸光流转:“自然。只是风陵十二卫如今散落在各处,再次聚集之时我自会介绍给诸位。你们不必多虑,我受了这太子妃之位,自然与你们一般,会辅助他成就大业。” 她声音虽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太子妃累了一天了,你们都退下罢。”叶君镆吩咐道。

“澜冰,歇下罢。”屋中只剩了两人,叶君镆揉了揉额角:“若你不放心,我就在这坐一宿好了。”

谢澜冰在喜床里侧躺下,轻声道:“我真的乏了。你也歇下罢,明日还要入宫呢。”说着将一个枕头放在外侧,却是再不说话。

叶君镆苦笑了笑坐到床边:“你还是太心软。” 然而里侧躺着的人却没有理他。

他轻叹一声拉了被子也躺下:“好好睡吧。我想断楼这回对你可是彻底折服了。”他知道再得不到回答,将身边的灯吹灭,缓缓合上了眼睛。

第四十六章:心中藏之

清晨的阳光斜斜照在床榻之上,叶君镆睁开了眼,身上盖着的锦被像是被人掖过,他有些迷糊地转头看向里侧——空无一人。

梳妆台前,谢澜冰将那一支飞凤衔珠金步摇正正插好,转过身来淡淡道:“真不知殿下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殿下该二十有七了罢?”

“嗯。”叶君镆坐起了身,“如何?”

“晚上睡觉居然还踢被子。”谢澜冰似是忍着笑重又背过身去。

叶君镆身子一僵,微微黑了脸轻哼一声,却又莫名地想笑。方才谢澜冰那一瞬的柔和似褪去了重重冰冻,那样连眸中都蕴着丝温暖的表情是她对他从不曾有过的。

屋外的侍婢们听屋中两人起了,忙进来服侍两人梳洗。待都收拾妥当了,叶君镆携了谢澜冰的手一同来到前厅。

凌雅柔、明瑟、曼音三人已候在厅中。见他们进来忙起身相迎。叶君镆道:“昨日你们还不曾拜见过太子妃,如今都过来行礼罢。”

三人一起过来向谢澜冰见礼,口称“姐姐。” 谢澜冰轻轻一笑,先扶起了凌雅柔:“雅柔姐姐快请起。”那明瑟端庄,曼音娇媚,都是不可多得的佳丽。谢澜冰含笑看了叶君镆一眼,对她们三人道:“论年纪三位姐姐都年长于我,莫要这么称着别扭了。我年纪轻些,不懂如何打理府中事务,之前这些也都是雅柔姐姐在操持,既如此,日后多劳雅柔姐姐指点。都是姐妹,只一心为着太子殿下,安分守己便好。”

凌雅柔原先和谢澜冰是相识的,见她态度甚为恭谦忙拉了她的手:“澜冰妹妹放心,我们记下了。”

明瑟,曼音也点头称是。

小涅跑来传信:“殿下,太子妃,车辇都在府门外备好了,该进宫了。”

“你昨夜睡得不好么?怎么那样早便醒了?” 叶君镆看着谢澜冰那在正红宫纱衬托下有些苍白的面色,低声询问。

“我一向睡得不大安稳,无碍的。”谢澜冰垂了眼帘淡淡道。

“对了,有样东西昨夜忘了给你。”叶君镆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物,探了身轻轻给谢澜冰配好。

正是上古暖玉——九尾凤佩。谢澜冰眸光微漾,冷了脸色伸手欲摘。

“澜冰!”叶君镆抓住她冰凉的皓腕,眸深似海、声音低沉:“莫要任性。你如今是风圻太子妃,这九尾凤佩理当由你保管。”

谢澜冰一滞,冷声道:“有‘定国’便够了,何必这九尾凤佩。再者,我受不起,你我不过合作而已,我不想欠你的情。”

“你我已为夫妻,何必分得这样清楚!” 叶君镆有丝薄怒,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这原是母妃欠你的,还你也是应该。更何况,丞相和子澈他们都不希望看到你的寒毒再复发。澜冰,你是聪明人,当知道聪明人不做无谓的牺牲。”他黑眸中滑过一丝了然:“我知道你是不希望和我有太多牵扯。可你与他之间的感情是这区区一块玉佩便能动摇得了的么?再者,他,必也不希望你再受寒毒之苦。”

谢澜冰颓然放下了挣扎的手,微合了双目。他知道她的弱点,从一开始便是这样。她无法反驳。

叶君镆见她放弃摘下那玉佩便也松了手,这才注意到她的皓腕被他方才抓出一圈绯红。他原想道歉,却见她面容恢复了冷淡将衣袖放下遮住了手腕,终是眸光一闪忽又灭了。

两人并肩坐在一处,谁都没有再出声。

昭帝命内侍将太子、太子妃二人接到清和宫。他面露慈爱地注视着爱子与儿媳相携走来,满意地微点了点头——他更加坚信自己不曾看错,只要他二人携手并行,天下指日可得。天下,是他的梦,他谋划铺路至今,该由他的儿子代他完成。

“儿臣拜见父皇。”叶君镆与谢澜冰行过大礼,双双垂手而立。

“都坐吧。”昭帝摆手让他们坐下,有宫婢端过茶托,由谢澜冰向昭帝敬茶。昭帝啜着茶淡笑道:“澜冰丫头,事隔三年孤终于看到你和镆儿成了婚,实属不易。”

“之前澜冰身弱多病,拖误了婚期,还望皇上莫怪。”谢澜冰浅笑盈眸命宫婢撤了茶托:“皇上若硬要治澜冰的罪,澜冰也只有认了,但不知皇上要罚澜冰什么才好?”

叶君镆轻唤了一声:“父皇。” 昭帝哈哈大笑:“你瞧瞧,如今镆儿这般着紧你,孤哪里能治罪责罚?不如这样,孤罚你们早日让孤抱上小皇孙。你们的孩子,必是天下之主!”他眸中精光一现紧盯着谢澜冰,笑容不减:“澜冰丫头以为如何?”

“皇上……”谢澜冰满面娇红低了头,垂了眼帘掩住目中痛色和寒霜。

“父皇,澜冰她身子尚弱,过几载再提不迟,您就莫要难为她了。儿臣想让她好好将养几年。”叶君镆清咳一声移步站到谢澜冰身侧,含笑向昭帝道。

“罢罢,孤到底年纪大了,不管你们小辈的事了。你领着澜冰去给你母后敬一杯茶罢,她……”昭帝的大手重重拍了拍叶君镆的肩,父子目光一触,叶君镆敛颜视地,昭帝吩咐寿禄:“寿禄,扶孤回含元殿。”

“皇上,澜冰有一不情之请。”谢澜冰忽然出声。昭帝脚步一滞,回首温笑:“澜冰丫头有什么只管对孤提。”

“澜冰想将皓昱接回太子府。”直视昭帝探究的目光,谢澜冰柔柔一笑:“那孩子和我相熟,如今年幼正是好动之时,在皇上身边也怕聒噪扰了圣驾。不如接到太子身边,也能和我做个伴。”

昭帝眸光幽深,扫了叶君镆无波的面容一眼,浅笑道:“好。孤准了。”

沉水香雾袅袅,那卷轴中淡粉宫装的女子笑容温柔。叶君镆负手立于一旁,看向面容淡漠的谢澜冰:“这便是母后。”

“绾卿真像她。”谢澜冰从画卷上移开有几分复杂深沉的眸光,微叹了口气。

“母后去的时候我九岁,绾卿不过周岁。”叶君镆看着画像中的白芷凝目光柔和:“母后她很疼爱我,虽然我知道她在宫中过得不开心,但我还是那样怀念那时,父皇、母妃带着我一起嬉戏的情景。”

记得他六岁那年的冬天,宛京下了很大的一场雪。各处宫宇都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绵白。他活泼好动,见了雪尤其兴奋,拉着母妃便在清和宫后院打起了雪仗。谁知闹着砸着,一个雪球从手中飞出正砸在向院中走来的明黄身影上。四周侍从宫娥跪了一地慌张地叫“皇上。” 他这才发觉自己砸着了父皇,一吐舌头躲在母妃身后。父皇却没有生气,似来了兴致弯腰团了一个雪球向他扬了扬,他扯着母妃的衣角:“母妃,父皇他欺负我。” 母妃温柔地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不怕,镆儿和母妃一起砸你父皇。”母妃这一撑腰他更是没了顾忌,父皇也好脾气地让着母妃,三个人闹成一团。他觉得那日父皇的笑声格外爽朗,母妃的笑靥格外明艳。父皇温柔地看着母妃:“芷凝,好久没见你这样开心过了。”

当夜他便因受了风寒高烧不退,晕晕乎乎地直说胡话。母妃焦急地抱着他落泪,传太医来看、安抚他喝药睡下,在他床边整陪了两宿未眠。他烧退后睁开眼便看见母妃憔悴却欣喜的面容,母妃紧紧地抱着他:“镆儿,镆儿,你总算醒了。”

谁知这样疼爱自己的母妃竟早早离开了自己,而自从母妃死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哥哥也常同我讲,当初爹爹、娘亲和他,一家三口是如何的幸福。”谢澜冰面上氤氲了一层浅浅的伤感:“为什么不抓住自己的幸福?为什么毁了别人的幸福,也毁了……自己。”

“澜冰,我有一事相求。”叶君镆面容恳切,低声道:“你能原谅母后么?”

她看得出,这时他的表情是那样真,不带一点算计。此时的他不是当朝太子,仅仅是一个母亲的儿子。然而……“若你指我身上的‘了如雪’,我不怪亦不怨。”谢澜冰淡淡道:“其他的,恕我暂时不能回答。”

叶君镆自嘲地微勾了唇角。是他一时冲动奢求了,他没有资格要她原谅,却还是希望他们之间不曾有这样的怨孽。

他们之间不过彼此算计提防。就像他用谢、柳两家牵制她,就像她方才所言把皓昱接回太子府——若皓昱住在太子府中他便难以向那孩子下手了,否则流言难消。看清了便知如是,为何他还是有那么一丝微薄的希望,希望可以持续早上她那一句“这么大的人了晚上睡觉还踢被子”柔和而明媚的温暖?

他忽然想起那日昭帝的话:以她那样的心性,若是有孩子将你们羁绊在一处,她便不能放下了。

孩子。他将而立,却依旧膝下无子。凌雅柔、明瑟、曼音虽得他恩泽却终不曾有他的骨肉。这本是昭帝授意的,他的嫡长子,只能是他和谢澜冰的。这算是昭帝对谢家、对谢轩祈的一个安抚:将来的国主必将流着谢氏的血,可保谢家无忧。

可她,眼前面容清冷的女子,她是断不肯与他有这种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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