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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璧吟-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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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调陡然一转,眸中顿现痛色杀机:“可谁知,老夫这一双爱徒,竟都埋骨风圻,毁在叶元嗣的手上!老夫安能不怨,焉得不怒!是以老夫发下毒誓,叶元嗣毁我一双爱徒,我便要他以江山陪葬!于是……”转过脸,阴冷的目光落在苏淡离身上:“你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不属于远遥的帅才,我选中你,苛严教授,遣你辅保玉凉,来日率虎狼之师踏平风圻河山,以平我心头之恨!”

“我于师父而言,只是,为师兄师姊报仇的……工具。”苏淡离面色惨白,双目失神,喃喃道。

“淡离,”游龙子面含歉色摇了摇头:“为师对你不住,你要怨便怨罢。只是,叶君镆身上留着芷凝的血,远遥也尚有清懋、泠璧一双儿女在世。老夫已答应江家女娃,弃了执念,定不教你与风圻为仇作对……”

“淡离无怨。只有一事相求。”苏淡离木然听着,撩衣跪倒在游龙子面前,目光空洞:“十年风雪十年霜,血染征衣念故香。此心已寒,此势难转。徒儿倦了,这靖北将军、玉凉元帅不做也罢!”抬起头,对上游龙子的目光,眼眸之中俱是坚定与恳求:“只求,师父能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助徒儿救一个人。”

“好。”游龙子徐徐点头应允。

“小泠儿料准了他会执意要救聿肃睿涯那小子,果然一点不差。”密室隔音,雪涧小声嘟囔。

“嘘。”他身边之人做出个噤声的手势,微皱着眉摇了摇头。

“呃,还是这模样看上去顺眼,比‘颜少卿’好多了。”雪涧眯眼笑道:“虽然比我还差点。你说可是?靖宁小侯爷?卫世子?”

他身侧的人着一身月白长衫,身形修韧。浓黑的剑眉,略显修长的眼,茶色双眸光华一动摄人心魄。风神如玉、清俊如斯。

“雪涧,你这话痨的毛病,几时能改?”卫谦无奈,摇了摇头。

“哈哈,哈哈……”雪涧突然笑了起来。

卫谦一皱眉:“怎么了?”

“我是笑啊,你跟璧儿这一对太喜欢玩诈死。‘卫谦’已边州埋骨,‘颜少卿’葬身兰都,接下来,风圻太子妃又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香消玉殒。之后呢?你到底是谁?她又是谁呢?”

“他日归隐,她是我的娘子,我是她的夫君,如是而已。”卫谦淡淡笑道:“我只是我,她只是她,不好么?”

“真叫人羡慕呢,怪道她固执地等你,肯吃这样多的苦。”一双琉璃蓝的眼清澈空明,不再玩笑:“卫少庄,小泠儿能遇见你,是她之幸。”

“她肯信,何尝不是我之幸。”卫谦笑得温和,茶眸明润如泉。“与其说这些,不如与前辈商量一下,如何救得聿肃睿涯。”

“这有何难。”雪涧轻呵一声,笑容邪魅:“你忘了么?云采薇丫头的药——夺魂三日还。”

“圣旨到。”内侍奸细的嗓音听在空荡的冷宫显得格外刺耳。

聿肃睿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淡淡撩起眼帘,唇边牵起嘲讽的笑容:“怎么?父皇终于想起了我?打算怎么处置我这个‘逆子’?”

内侍神色木然,打开诏书念道:“今有逆子聿肃睿涯,杀弟弑兄,罪在不赦,着赐白绫一条,即刻绞杀。”

“哈哈哈哈……”聿肃睿涯狂笑起来,直至眼角笑出了泪花:“逆子?罪在不赦?是了是了,我是逆子!终究……在他心里,只是,逆子。”环视了一下空荡的冷宫,仿佛眼前又出现母妃临终时哀伤的表情。“还愣着做什么,来吧。”闭了目,冷冷说道。

“殿下,陛下赐御酒一杯,为您送行。”一旁小太监躬身端上朱漆托盘,银盅之内清波剔透。

“呵……”聿肃睿涯端了酒盅在手,别过脸去。两行清泪自眼角滑下,触地落痕。“我曾与一人玩笑,若他埋骨沙场,我要第一个与他收尸。如今,却是要他替我坟上添一抔新土么?怕只怕,他连我的尸身都见不着罢!半生碌碌,却是为什么……为谁……”一饮而尽,银盅“当”地击地。孤傲之气顿现:“白绫,来呀。”

领头的内侍一挥手,身后两名随从对视一眼,上前将白绫缠在聿肃睿涯脖颈之上,用力一拉。

与此同时,有司地牢,静坐在杂草堆上闭目不语的江泠璧唇角微牵。人终是到了临死的一瞬才知道什么是自己最想要的。硬拼不过,她便诱敌深入,那一步棋,叫作置于死地而后生。

玉凉征和四年,皇七子聿肃睿涯获罪被绞杀于冷宫。同日,靖北将军苏淡离挂印归去,不知所踪。

宛京太子府。叶君镆书房的门“啪”的一声被撞响,叶皓昱一阵旋风似的冲了进来,猛然收住脚步,小手紧握成拳,抿唇不语瞪着叶君镆。

“这又是谁招惹了你?”叶君镆转向他轻一挑眉:“怎么?莫不是想寻我的晦气?”

“婶娘……”叶皓昱低声问道:“婶娘现被押在玉凉有司可是属实?为什么?”小小身子中似喷发着无穷的怒火:“不是说她身子不好所以去别处休养了?原来是你逼她去玉凉为你卖命?你用的谁威胁她?又是我么?你打死我算了,我不要你这样对婶娘!婶娘她……婶娘她……”不自觉便红了眼眶,声音也带了分哽咽。

“常川,领他回去。”叶君镆淡淡道。

“是。”常川领命,刚要上前……

“我不!”叶皓昱固执地一动不动,倔强地盯着叶君镆:“三叔,您不喜欢皓昱,皓昱但凭您处置,您让皓昱怎样做什么都可以,只是……求您放过婶娘。”他不够强,所以只能选择屈服。小小的身子跪下,敛眉低头:“求您,救救婶娘。”

“呵,倒是学会了能屈能伸。”叶君镆轻嗤一声:“这些事轮不到你操心。”

“三叔!”叶皓昱神色哀求。

“皓昱。”叶君镆难得缓和了面色:“我再说一遍。你只记得她是你的婶娘。可你忘了,她更是我的妻。日后,帝后并步,能立于我身侧的,只有她一人!”转过脸,望向窗外:“所以,我会带她回来的。她在玉凉受得苦,假以时日,我要他们十倍偿还!”

第八十三章:流云不留

玉凉兰都。四皇子府。

“舅舅,江泠璧押在有司已有十余日之久,父皇今日要我拿主意如何处置,您看……”自小皇子聿肃睿麟和七皇子聿肃睿涯亡故之后,玄帝聿肃悯颇有些心灰意冷,病了一阵子,将朝事都丢给聿肃睿铮打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待聿肃悯百年之后,玉凉国主非四殿下莫属,聿肃睿铮再不用缚手缚脚,心中也着实得意了许久。然而眼下,这个棘手的问题却不得不解决。

“殿下的意思是?”南宫长岭捋了捋须,微皱了眉。江远遥的女儿,只这个身份便让他不寒而栗了。当年的事,她是否知晓,又知道多少?叶君镆究竟有没有对她提起过自己才是幕后主谋?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不知为什么,对上那女子清澈犀利的双眸,他心中隐隐压不住惊慌。留着她,便是对付叶君镆和风圻的筹码。然而如果让她活着……

“舅舅?”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聿肃睿铮说了些什么也全然没听清。聿肃睿铮说着说着见他毫无反应,清咳一声唤道:“舅舅在想什么呢?”

“啊……”南宫长岭这才回过神来:“殿下,老臣出神了,方才殿下所言可否再说一遍?”

“无碍。”聿肃睿铮心情不差:“那江泠璧留着便是,叶君镆若是要人,我们便要他用城池金银来换,我倒想看看……”轻嗤一声:“风圻太子妃,能卖到什么价钱。”

“殿下,可否容老臣去会一会那江泠璧?”南宫长岭徐徐道:“不可小瞧了这女子的智慧胆识。一见之后,老臣再给殿下答复,如何?”

“也好。”聿肃睿铮点头应允。

阴寒。不见天日。草垛之上,江泠璧唇边牵起一丝苦笑: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按理说,那只老狐狸该来问个明白才是。正想着,忽听牢口传来狱卒谄媚的声音:“南宫大人,您怎么来了?这是要……”

“老夫来看看风圻太子妃。”南宫长岭的声音有些低沉,似有重重心事:“你们不必跟着,老夫自有安排。”

奇)“是是,小人们听您吩咐。”

书)脚步声越来越近,江泠璧微微一笑,闭上双目。

网)南宫长岭在铁栏前停下,盯着眼前静坐养神的白衣女子一言不发。幽暗的灯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江泠璧身上。

“南宫大人。”江泠璧轻轻撩起眼帘,嘴角牵起浅浅的弧度:“降尊纡贵到这阴湿地牢,所为何事?”潋滟明眸清芒冷厉,直射在南宫长岭脸上。

“这样的气度,无怪是江远遥的女儿。”南宫长岭似有赞许之意:“因与殿下谈到如何处置你的问题,一时兴起,就来看看。”

“住口!”江泠璧厉声喝道:“老匹夫,你怎配提起爹爹的名字?你一条毒计害得我江家家破人亡……”眸中痛色深沉,骤然而止。平静了面色,浅笑轻嘲:“呵,聿肃睿铮唯利是图,还妄想着用我换取风圻疆土金银,必是舍不得杀了我的。但凡我能活着离开,南宫长岭!”银牙咬碎,压抑不住深深恨意,越发笑得明灿若花:“你可知,我会如何让你偿债?”

南宫长岭瞳孔收缩,冷声道:“你都知道了?叶君镆到底还是告诉你了?”

“他?呵……”江泠璧笑得嘲讽:“你以为颜少卿是得他授意与你谈条件,让你牺牲馥魑丢卒保车的么?”

“难道不是?”南宫长岭反问一句,却在看到江泠璧神色的一刹那醒悟过来,不置信地摇了摇头,指着她颤声道:“莫非是你?是你设下的局?你……”

江泠璧微微一笑,平静如水,合了目不再言语。

与方才见到她第一眼一样的情形,然而他已是不同的心境。南宫长岭盯在白衣女子身上的目光阴冷下来,在心中狠狠说道:江泠璧,是你逼我下了决心——斩草除根。“江泠璧……”笑容无温:“你猜,老夫可会让你活着离开?”

玉凉征和四年,三月十二。春和景明,万里无云。街市攘攘,人流都赶往谡义门刑场围去。今日在那里将处决一名身份显赫的重要犯人——风圻太子妃。

传说此女原为风圻丞相谢轩祈的掌上明珠,自幼聪慧过人形容殊丽,很得昭帝欢心,是以指给太子叶君镆为妃。龙姿凤仪,珠联璧合,可谓相得益彰。前不久方知晓,原来这位太子妃身世复杂,并非谢丞相亲女,而是当年风圻兵马大元帅江远遥的遗孤,名泠璧。

此次现身兰都,蛊惑七皇子聿肃睿涯谋弑亲兄幼弟,妄图谋夺玉凉社稷,罪在不赦。风圻玉凉结怨良久,国主聿肃悯痛恨此女作乱非为,故杀之示众,亦昭告风圻两国势不两立。

江泠璧带着镣铐走出地牢之时被那刺目的光亮晃得一阵眼晕。三月春光呢。最为明媚的春光,最为和煦的春风,只可惜,自己却是这般光景。

身侧兵卒推推搡搡:“妖女!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不知谁吩咐下的,顾及到她的身份,将一套雪缎白衣送至牢中,又送来妆描之物供她使用。她依旧画了淡淡妆容,将青丝绾好,素银梅钗插在发间。风圻太子妃,便是赴死,也要从容体面。

唇角轻牵,别过脸柔声淡淡道:“我已是将死之人,横竖迟不过今日,便让我再享受一下春光,于你何损?”目光清明,别有一番尊贵气度,那兵卒反倒不知答什么好了。

从有司到法场,路边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对着她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江泠璧淡然迎上那些或惊艳或鄙夷或麻木的目光,一路微笑,仿佛一切都未看在眼里,淡定从容,娴静如画。

聿肃睿铮看着她一点点走近,神色转为复杂,皱眉回首问南宫长岭:“叶君镆真的不会报复?就这么杀了她……好么?”

“殿下,有密报表明,叶君镆原本就打算三月初一起兵北伐,这计划不会因为她而放弃。如今两国即将交兵,趁此时冠以罪名杀了她,破釜沉舟、以她之血祭旗,先损风圻锐气,也可鼓舞我将士志气。如今我们已无退路了。”

法场旁的茶楼雅阁里,一位华服公子已负手立于阑干边多时。此处视野极佳,可将法场的一切尽收眼底。那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越来越近,他的心不由慢慢收紧。因他之故,她被囚于阴湿的地牢十余日,身体更是羸弱纤瘦,仿佛一阵风便可吹走。广袖中的手缓缓握成拳,唇抿成一道硬直的线。这么远,他贪婪地看着她,距她执意离开他前往玉凉已有两个月了,两个月不见,他不知她的心意,然而对他自己而言却是相思刻骨。之前执意装作淡漠的隐忍在见到她的身影时悉数瓦解,才知道自己原来是那样疯狂的思念着她,哪怕她冷漠决绝,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久恕、弃疏,你们可有把握?”沉静的声音里也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刽子手挥刀的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和目光都会从她身上挪开,被吸引到刀身上。你们便要在那时出手,把握住绝佳时机!”一路上彻夜星驰,终于在昨日赶到兰都,同时听到今日她将被处决的消息,连夜部署,选中这个位置极佳的茶楼。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思虑周到,救下她本是志在必得,为何却在见到她的刹那心倏然发慌?

或许是因为她的微笑。她竟然,一直在微笑。美极,静极,这样的微笑啊……她又将这一次赴死当作解脱?心开始隐隐作痛,是自己步步相逼,逼到她疲惫已极?一心渴死,生无可恋。

“公子放心,属下们有八九分把握,定可救得夫人。”久恕、弃疏对视一眼,又垂下头去。那个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天之骄子,此时却要从他们的回答中汲取力量吗?

他,果然来了。江泠璧环视法场,目光正扫到茶楼阑干边立着的叶君镆。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对自己,究竟是怎样心肠?几许痴恋,几度年华,他总是什么都想得到,念念不忘权倾天下。她不是不曾看见他的挣扎,是以她无法对他痛下杀手。避到海角,他也能追到天涯,无论如何就是不肯放她。冤孽,孽缘。叶君镆,聪明如你,为何这般执迷?你我从一开始便是互相算计和利用,几次针锋相对早已是一对怨侣。你究竟还想如何呢!罢罢罢,莫怪我心狠。我终究不愿要那帝王之爱,更何况,在我心里,始终盘亘着一个我唯想与之相知相守的人。你缚不住我的,流云,不留。江泠璧想到这,对着叶君镆的方向凝眸一笑。

“当”,叶君镆手中刚端起的茶杯猛得摔到地上,砸了个四分五裂。心头仿佛被人重重一击——她是在对他笑么?她知道他在这儿?清冷的明眸,微嘲的浅笑,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不知为什么,心沉了下去,无力感随着血液流淌到周身的每一个角落。她在嘲讽些什么?她唇形微动,却是说了句什么?他艰难地嚅了嚅唇,模仿着方才看到的她的口型……三月春光明媚,他站在阳光中却觉得周身冰冷。她说的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聿肃睿铮不曾想到,皇贵妃百里莘的鸾驾竟会在此时驾临。

“娘娘,您这是?”

“江泠璧害了麟儿,本宫深以为恨,特向陛下讨了旨意,前来观刑。”百里莘冷冷说道,抬眼瞄了聿肃睿铮一眼,似笑非笑:“怎么,四殿下不允?”

“既是父皇的旨意,小王自无异议。”聿肃睿铮向旁退开,却听百里莘开口道:“四殿下,刑前我要见那江泠璧一面。”见聿肃睿铮有犹疑之色,一挑眉:“这也是陛下准了的。”

“这……好。只是娘娘,此女乃将门之后,小王怕她伤了娘娘,可要人在旁看护?”

“多谢殿下好心。陛下特命侍卫随驾,不劳殿下费神了。”

聿肃睿铮只当她怨恨难解,故而理解地点了点头。片刻后,命士卒将江泠璧押进刑台边临时搭建的帐篷中。

“江泠璧,你还记得本宫么?”百里莘看着被推进帐内的白衣女子,雍容冷笑:“一面之缘,当日殿上不曾看清,原来就算数日牢狱,你依旧是个风华倾世的绝代佳人。只是过不了一会,你便要尸首异处了呢。”

“莫非,娘娘要见我一面,便是为了叙旧?”江泠璧不为所动,笑容浅淡。

“麟儿没了,本宫的麟儿没了,你可知,对于本宫而言意味着什么?你可曾有过自己的骨肉,你可知本宫几欲随他而去!”怒容布上面颊,长长的指甲扣入掌心。

江泠璧面容有一瞬的恍惚,沉默良久,淡淡道:“可怜了那孩子。只是,你何尝是个寻常的母亲?偌大后宫,便是折了这一位小皇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呵……是不算什么。”百里莘轻声道。低垂头手抚着手上白玉扳指,眼皮也不撩:“只是他到底是本宫的孩子。所以……本宫决定亲自送你上路。”

一片沉寂。江泠璧微一挑眉:“我是要感谢你的好心?让我存得体面,留得全尸?”

百里莘却已背过身去:“来呀,端上来。”

一名侍卫应声端上红漆托盘,将碧玉盅举到江泠璧面前。“太子妃,请罢。”

江泠璧闻声眸光一闪,抬眼对上一双湛蓝的瞳。

午时,法场外已是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人山人海。叶君镆看着江泠璧被推入帐篷,问明了那雍容女子的身份,只觉得心越来越沉——百里莘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见她?她是否,还能活着走出来?

若是不能?若是不能……他不敢去想。

“公子,时辰快到了,夫人出来了。”见江泠璧被带了出来推上刑台,久恕忍不住出声提醒。

“我知道。”一只冰冷却汗涔涔的手蓦地抓住他的,手指紧扣,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一般。

“公子,您……还好么?”久恕忍痛诧异道。

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呀!此心为天下,有你的……天下。

第八十四章:故人长绝

“我……无碍。”叶君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扣在久恕臂膀上的手松了些劲,幽深的黑眸直直望入久恕眼底:“一定要救她,一定……”

他们对话间江泠璧已被缚在桩橛上,穿着红褂的彪形大汉从身边差役手中接过满满一碗酒,仰脸喝了半碗含在口中,卯足力气瞪圆了眼睛向手中横着的鬼头刀“噗”地一喷。

叶君镆几乎是情不自禁地推开久恕扑到阑干边目不转睛向刑台看去。

有酒沫飞溅到江泠璧面上,双手被缚无法擦拭,她苍白的面上秀眉微微蹙起,柔唇紧抿。

那刽子手似乎是有意羞辱,迈着醉了似的步伐举了鬼头大刀绕着她挥舞笔画着,口中念念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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