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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蓝坐在他对面,双手托腮,盯着他好看的脸。虽然一直都晓得他生得俊朗,却没特别上心,反而觉得他阴阳怪气,性子阴晴不定,可相处几次后,又觉得他还不错,只是很容易发脾气。
而刚刚他却因为自己的样貌而脸红……她忍不住又窃笑起来。
其实挺莫名其妙的,只是当她发现有人受自己影响,也会忍不住留意起对方。
原本也不过是心里得意,但吴明玉的出现让她忽然生起危机,刚刚衙役们的对话她全听在耳里,吴明玉似乎对樊沐云有意思……
不行、不行,伍蓝摇头,不能让人捷足先登,在街上乞讨的日子已让她养成喜欢或看中的东西绝对要先下手为强的性格,否则一眨眼就让人抢去了。
她还记得小时候曾讨了两块饼,一个先吃了,另一个藏着要等隔天再享受,结果却被另一个讨厌鬼发现,一口吞掉她的酥饼。
她懊悔啊、生气啊,狠狠揍了那小鬼一顿,可有什么用昵?酥饼也要不回来。
因此后来她有了好吃的当下就吞下肚,否则只是便宜了别人,到如今吃东西也一样,喜欢的先食,绝不留到最后才享用。
现在,樊沐云在她眼里就是一只肥鸭,绝不能让煮熟的鸭子从自己手上飞走。
“怎么了?笑得这么诡异?”樊沐云挑眉问道。
她回过神,笑眯眯地说:“没有,嘴馋,想到好吃的。”
她其实很想直接问樊沐云喜不喜欢自己,可想到他那么容易害羞的人,兴许她一出口,他就脸红脖子粗地臭骂她一顿,说她不知羞耻。
既然明着来不行,那只有暗着来了。
“我会想法子查查莫魁跟胡献的底细。”樊沐云没察觉她的心思,自顾地说着。
“要不要我帮忙?”她热心地说。
“你先熟悉捕快的工作吧。”他说道。
“我问你,喜欢的东西你是留到最后吃还是一开头就吃?”
他一怔。“为什么说起这个?”
“你别管,回答我就是了。”
“留到最后。”他说道。
她大摇其头。“我就知道,等你行动,我都成老太婆了……”
他一脸疑惑。“你在讲什么?”
“没事。”她猛地起身,“现在我就去帮你买棉被。”既然要钓鱼,饵就得下重一点。“放心,绝对给你买最好的。”
“直接给钱就行……”
“那多没诚意。”她笑呵呵地说,这样的话他每天睡觉都会想到棉被是她买的,她实在太聪明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伍蓝一溜烟跑走,留下摸不着头绪的樊沐云。
从杀手转变为捕快,伍蓝完全没有任何不适应之事,倒是说不出有多开心,除了几个衙役对她有点意见外,其他衙役们都非常好相处,而她也凭着一身功夫迅速赢得认可。
她在衙门的日子可说是如鱼得水,早上出去巡街,中午回来午睡,大人审案时就担任堂上的差役,一段时间后再依次轮班,因樊沐云高他们一阶,所以能自由调配时间,对此她非常妒忌,立志要在一年内拼过他。
“一年内是不可能的,起码要三年。”
听到她发此豪语的衙役泼了她一盆冷水,说什么年资考核考绩等等,昕得她头昏脑胀,简单一句就是要有功绩就对了。
自那天起,她给自己订了一个“扫街计划”,巡逻的时候,一双眼瞪得老大,如同老鹰抓捕猎物,凡有闹事的全让她摆平,当然,如果肯塞给她几两银子的,她就踢两下屁股,让他们回家闭门思过,不然全抓回衙门,抽两个大板。
唯一让她寤寐难安、忐忑忧思的是她已经不再是厉家庄的护卫,不知算不算任务失败,可当护卫并非她此行的最终目的,因此她自认应该不算失败,只是走了岔路,只要她能完成最终任务,拿到血玉麒麟,自然不算失败。
重要的是达成目标,至于怎么达成,绝影门一向不插手。
每晚,她都会跑去厉家庄“晃晃”,有时是她自己一个人,有时樊沐云会跟她一起去。
两人坐在屋顶、藏在树里,无聊的时候还能说话,虽然他总是听的时候比较多,为了让他留下好印象,她这阵子可乖了,尽量不说粗话,还努力讲江湖轶事逗他开心,只是绝口不提师门的事。
他曾问过一次,但见她顾左右而言他,便不再探问了。其实她也想过告诉他绝影门的事,又担心他知道自己是杀手后会把她赶出衙门,所以只能闭口不提。
除此之外,她还努力翻阅前辈的札记,瞧瞧有没有勾引男人的法子,没想还真让她找到几个,只是目前都不合用--比如她就想不通该怎么让樊沐云看到她沐浴,此法太过猥亵,而且吃亏的是她。
不过,她想到了另一招。
夜采厉家庄时,她尽量不戴面具,樊沐云果然受影响,总是很不自在,她暗笑在心,决定暂时先用此法。
这天,两人一起巡城时,她忽然发现樊沐云的魅力实在太强了,走没几步就会有姑娘偷看他,大婶大娘则是光明正大地来攀谈。
伍蓝拉着他杀出重围,把一群大婶甩在身后,禁不住抱怨道:“现在我终于知道老吴为什么总对我有敌意,原来是因为你。”
“与我有何相干?”他瞥她一眼。
“当然有。”她谴责地看着他。“就说你这张脸太招摇了,搅得人家小姑娘春心荡漾,连大婶都不能幸免。”
他脸色一红,怒道:“又说这种轻浮浪语!还有,我何时招惹人了?”被大婶包围,他也很无奈。
“就是明玉--”
“不许胡说。”他不悦地打断她的话。“事关女子名誉,不可胡言。”
“这也不许说那也不许说,到底要我怎么讲?”她愠道,就他规矩多,讲个话也顾忌来顾忌去的。
“樊大人、小五大人。”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灿烂地与他们打招呼,手上提了装梨子的竹篮。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娘病还没好?”伍蓝顺手拿起梨子咬了一口。
樊沐云瞥她一眼,反常地没说什么,前几天少年的母亲生病,少年出来卖水梨筹医药费,却让几个地痞流氓欺负,正巧伍蓝路过,把那些个地痞揍得哭爹喊娘,逃之夭夭。
她见少年看着滚了一地的梨子哭泣,难得大方地全买了,虽然事后她找衙役们强行分摊,可也算做了件好事。
她处事不照规章,随心所欲,也的确横行乡里、欺压百姓,只是欺压的都是些穷凶恶极的无赖地痞。
当然她私底下也贪了些银两,他自是看不惯,大人却让他不要管,说只要她能拿捏好分寸,就随她去吧。
她的言行总是好坏交杂,让他不知该怎么评断,心里甚是矛盾,若不是怀疑她另有所图,因而始终无法放下戒心,她其实也是能交往的朋友。
“娘好得差不多了。”少年显得很高兴。“还说过几天要亲自跟你道谢。”
“好,让她烙几张饼,再弄个乌梅汤,最近天气可热了。”伍蓝也没客气。
“我一定把话带到。”少年立刻道。
她掏了铜钱给他。“去吧!”
“不用……”
“你小子怎么不开窍?”她在他头上捶了一记。“一颗梨就想打发我,我还等着你以后有钱孝敬我。”
“是,小的没忘。”少年笑着对两人行礼后才离去。
樊沐云瞄了眼吃得脆响的人儿,不发一语。
伍蓝不悦道:“你怎么回事,阴阳怪气的,看得我发毛。”
“你还会害怕?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他挑眉。
“我--”
“瞧瞧是谁,好一对恩爱鸳鸯,还一起巡城呢!”
突然其来的话语打断了伍蓝,她转头望向来人,一脸奸佞样的莫魁与大胡子胡献正朝着他们走来。
樊沐云冷下脸,“若再胡言,休怪我不客气。”
伍蓝翻个白眼,这攻击也太弱了吧?她笑眯眯地说:“哟,瞧瞧是谁啊。”她学着莫魁的口气。“原来是歪嘴鸡跟大黑熊。”
樊沐云笑着别过头,她这张嘴实在……
“你--”莫魁脸都狰狞了。
“哟,怎么了你,脸歪得这么厉害?”她指了斜对角的回春堂,“快去看大夫,怕是中风了。”
“你这小丫头!”莫魁上前想给她一个教训,却让胡献拦住。
“你们两个别一见面就斗嘴。”胡献不耐烦地说了句,大黑熊不算什么侮辱话语,他也就不计较了。
莫魁压下不耐烦,对樊沐云道:“借一步说话。”他往角落走。
樊沐云挑了下眉,也移动了步伐,伍蓝想凑过去听他们说话,可胡献挡住了她。
“你干么?”她戒备地望着他。
“你倒是如鱼得水。”他双眼如炬,似要把她看穿。
她挑眉,与他打起太极拳。“好说好说。”
“你潜入厉家庄的目的是什么?为了血玉麒麟--”
“你又是为什么?”她打断他的话。
他不理她,继续未完的话语。“还是为了杀人?”
她心一凛,故作不解道:“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一个大男人说话如此拐弯抹角……”
他笑了起来,可眼中没有丝毫笑意,目光往她腰间的刀扫去。“换刀了?我记得以前用的不是这把。”
她的眼神更加戒备,他怎么晓得她换过刀?“我们以前见过面?”
第十一章
他们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城外的凉亭,可听他的语气,却是比那更早。
他只是笑,并不回答。“我很想再跟你打一场,可惜……”他忽地抬起头,遥望远方,眸中闪过一丝不甘。
伍蓝有种猫捉老鼠被戏耍的感觉,他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自己?而且他为什说再打一场?看他的口气与表情,好像他们以前激战过似的……
难道他们以前真的打过?
她心中一凛,一股寒意自背脊窜下。
莫非……他晓得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究竟--”见樊沐云走过来,伍蓝只得吞回要问的话,露出一抹笑容。
“你们两个说什么?”
樊沐云还未开口,胡献手一拱,说道:“告辞了。”拉着又想挑衅的莫魁离开,可离去前他颇有深意地瞥了眼伍蓝腰上的刀。
她没错过他别有深意与警告的眼神,顿时有种如芒在背之感。
难道他真的晓得自己的身份?
不,不可能,她立即推翻这念头,若是她见过胡献,绝不可能认不出来,或许胡献只是在故弄玄虚,想吓唬她……
“怎么了?”樊沐云问道。
她回过神,随口道:“只是觉得这两个人是不是很可疑?而且我总觉得那个胡献……”
见她沉吟不语,他问道:“怎么?”
“之前明明有个念头从脑子里闪过,可就是没抓到。”她搔搔额角。“我也不晓得自己想到了什么。”
“他走之前看了下你腰上的刀。”他说道。
“嗯。”她也注意到了,“难道他是想偷我的刀?”
“他偷你的刀干么?难道你的刀是名刀?”他挑眉。
“当然是名刀。”她骄傲地挺超胸膛。“这可是师兄专门为我打造的,只是钱还没付清……”
说到这儿,她垂下头来,一脸惋惜,“珍珠、宝藏……唉,到底藏在那儿呢?”
他假装没听见后半段,只抓着她前头的话语。“师兄?我还以为你师父只收你一人为徒。”
她警觉起来。“怎么可能?”
“怎么,每次说到你的师承,就这么紧张,莫非有不可告人之--”
“哪有什么不可告人,不是跟你说过师父不喜欢我们张扬。”她打断他的话。
“换我问你,你一身功夫哪里学的?”
先前她深怕樊沐云会反过来问她师门的事,因此从不问他师父是谁,如今他又逼问自己,她只得反击。
见他欲意开口,她猛地又阻止他。“你不用回答,看到没有,我多么善体人意--”
“你是不想我反问你吧。”他一语道穿。
她嘿嘿笑了两声,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只好转开话题。“莫魁跟你说什么?”
“说是好意给我忠告,要我留心你。”他故意一脸凝重地看着她,观察她的表情。
“奶奶的!”她火了。“竟然给我放暗箭穿小鞋--”
见她蹦跳地想去追两人,他急忙拦住她。“好了,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你想直接在大街闹事?”
“不是。”她气不过。“我到底哪里惹到他们,难道是没给他们吃烤鸭吗?那是我的烤鸭,为什么要分他--”
“我想不是烤鸭的问题。”他笑着说道。“还有,你看……”他以眼神示意她往几尺外的巷弄望去,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朝着两人走来。
“厉若兰?”她惊讶道。“今天怎么了,这么巧。”
“我想她是跟踪莫魁他们出来的。”他只来得及说一句,厉若兰已走到两人面前。
她连招呼也懒得打,直接对伍蓝说道:“你过来。”她往旁挪。
伍蓝叹气:“你该不会也要跟我高来高去?”
“什么高来高去?”厉若兰皱眉。“胡献刚刚跟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看我不顺眼,警告我几句。”她若什么都不说,厉若兰绝不会消停,还不如直接说了省事,反正她是真不知道胡献打什么谜语,不过听得出警告意味。
“为什么看你不顺眼?”她追问。
伍蓝耸肩。“我怎么知道,大概有毛病吧?”
“你才有毛病。”厉若兰瞪她一眼。“奸细。”
她火道:“什么奸细不好细?我是为王大人办事,还有你还欠我一颗珍珠。”
厉若兰冷笑。“你还有脸要珍珠?我叫你做的事你办到了吗?”
“有啊,我不是在亭子里跟莫魁打吗?”她理直气壮地说。
“我要的是胡献--”她冲口而出,话毕又觉自己语多暖昧,脸蛋升起了一抹红。
伍蓝一脸茫然,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脸红害羞个什么劲,“你喜欢那个大黑熊?”
“什么大黑熊?不许你出言侮辱他!”厉若兰斥声道。
她惊讶地瞠大双眼,难道厉若兰真的喜欢胡献?
厉若兰双脚一踱,害羞地跑走了。
她的下巴快掉了。“现在是怎么回事?”
樊沐云走到她身边,她脱口而出。“你刚刚有没有听到,厉若兰她……”
他颔首,两人说话都没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听得清楚。
“她怎么就看上他了呢?”她摇头再摇头。“她不是订亲了吗?”
“走吧。”旁人的感情他没兴趣管。
她惊叹地又说了一句。“那胡献都能做她爹了吧?月老,您太厉害了,这都牵得成,不会是乱点鸳鸯谱吧?”
她逗趣的话语让他微笑,旋即又想到莫魁方才的话语。
“那丫头不是表面看来那样无害,你可别轻信了她,到时自己怎么人头落地的都不知道。直接跟你说了吧,她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他不会立即就信了莫魁的话,可也不会置之不理,只是……
女魔头……
他深思地瞄了伍蓝一眼,实在不像。
虽然她刀法狠毒,但眼神没有杀人成魔的狠戾之气,
令他意外的反而是她对捕快工作极有兴趣,虽然偶尔也嚷着无聊,却不曾偷懒懈怠,况且这么多天了,她一直未有其他行动,只是老实地做她的捕快,实在令人不解。
唯一让他感到不自在的是夜探厉家庄时,她不再戴着面具,而是以头罩覆面,还喜欢把面罩拿下来透气,有时还会故意靠近他,直到他斥喝时,她才会收敛。
他怀疑她想用美人计迷惑自己的心智,偏偏她的眼神又无诱惑之意,因此他决定不能再被动等待,也该是出招的时候了。
两人巡完市坊后,坐下来吃了碗面,伍蓝叫了各式小菜,看在樊沐云的面子上,老板娘多送了两盘。
她吃得眼都眯了,“你靠着这张脸,做乞丐都不会饿死。”
他好笑道:“你这是褒还是贬?”
“当然是褒。”她立刻道。“人呢就喜欢相貌生得好的,这是事实。”
“那你为何不弄张漂亮的脸?”他反问。
“行走江湖相貌出众,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跟麻烦。”
虽然伍蓝只是聊天似地随意说说,可樊沐云还是捉住了她透露的重点,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她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
虽然女人行走江湖比之男人更为不便,但也不是貌美者都会易容改装,只要功夫够高,还是有不少女子以真面目示人,依她的身手,其实无需如此谨慎,但谨慎些也没错。
“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做一张。”她好心情地说。
“不用了,不舒服。”他不喜欢有东西黏在脸上。
“好吧。”她耸肩。“我是好意。”
“为什么突然想送我东西?该不会是想卖我吧?”他狐疑道。
“你别把我想得这么唯利是图。”她抗议。
他笑着摇摇头,专心吃面。
比起她来,樊沐云吃东西不知斯文几倍,而且也不会跟她抢菜。以前在门派里,手脚若不麻利点,食物转跟就让师兄弟抢光了。
伍蓝尽兴地吃着小菜,开心道:“樊沐云,你这人真的不错。”
他挑眉看她。“吃饭时不用拍马屁。”
“不是拍马屁,是我的肺腑之言。”她诚恳地望着他。“虽然我有时候小人了一点,但不会不知好歹,分不清谁好谁坏,你放心,你对我好呢,我也会对你好的。”
她又在动什么歪脑筋,莫非真的想用美色?樊沐云顺着她的话语问道:“怎么个好法?”
她一怔,老实回答。“我最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都没对你发脾气,还倒水给你喝。”
他莞尔,顿时哭笑不得,难道自己又会错意了?“你维持这样就行了,少动歪脑筋。”
“别把我说得像瘟神。”她瞪他。
“快吃吧。”他微笑。
伍蓝本想把他讨厌吃的蒜头挟到他碗里,可这样好像又显得自己心胸狭窄,只好作罢。
用膳后,两人回衙门时,他顺口说道:“明天我得出城办点事,三天后才会回来,你乖点,别闯祸。”
“我哪里不乖了?”她不悦道。
“真要我说,前两天才有人跟大人告状,说你在街上打人--”
“我那是维持秩序。”她立刻辩驳。
“把人脚都踢断了叫维持秩序?”他冷哼一声。
她干笑两声,“我哪知道那地痞的脚这么脆弱?”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