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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明海已经鼾声如雷沉沉睡去，这一天从早上六点几乎不喘气地干到下午六点，他浑身酸疼，说个难听话，随便躺在哪他都能睡着。
李金桂捏着钱，心里盘算着，最便宜的房子也要八百，也太贵了。住在这一个月也不过七百出头，而且她和儿子吃饭有着落，相当于不花钱。
看莫明海一天就晒黑了一圈，累得不行的样子，这种重体力活不可能久做，男人一把年纪了，吃不消的。
不如攒个三四百块钱，就让男人去找莫若算账。
李金桂想着，莫江在一边儿难受地直哼哼，他身上的热全都发出来了，现在浑身热得不行，一身一身地出汗，好似从水里捞出来的，嗓子眼也干得冒烟。
他灌了一肚子凉水了，可丝毫没有缓解热气，仿佛那些凉水一倒进肚子，就化作汗水流出来，莫江觉得自己的鼻子干得难受，呼吸出来的气体，热得都能喷火了。
“妈，我难受。”
李金桂听儿子小声哼哼，心里难过，听到儿子跟小时候似得，对她说难受，她的心全碎了。
“妈，给我买点药吃吧。”莫江扛不住了，他知道母亲有钱，看病是不可能了，先买点药吃吃也行。
“儿子，你这是感冒发烧，下午妈给你要了一块姜煮水喝，现在全都发出来了，不用吃药，你多盖几床被子发发汗，就全好了，把妈的被子给你盖上。”
李金桂把自己的被子和儿子的被子全压在莫江身上，本来莫江就热，现在盖着被子，瞬间像是被关在蒸笼里。
黑暗中，月光洒落在他脸上，照亮他满脸的泪水，和瞪得大大的黑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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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二七章 高烧不退（）
一边儿忍受发烧的痛苦，一边儿心如死灰，莫江真觉得，这次自己跟着来南市，就是个错误，给自己看病？
家里一分钱没有，拿什么给自己看病，来的时候他心里对莫若的指望就不大，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现在的生活变成这样。
沦落到跟要饭的也差不了多少的地步，就连买颗感冒药吃都没有，而不论自己怎么说，母亲都不肯再花钱。
黑暗中莫江冷冷一笑，露出森森白牙，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扭曲和阴邪，这就是自己的父母，最看重的其实还是钱，根本不是自己。
口口声声说给自己看病，钱呢？指望别人出，就是不肯卖房子，现在自己感冒难受得都要死了，只想吃点药缓缓，还是不行，因为买药要花钱。
莫江心里暗暗发誓，只要自己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这样的父母他绝对不会管，绝对不给他们养老，让他们两个人守着钱过一辈子去吧。
心里带着熊熊怒火，反而感觉不到太难受，过了一会儿他就沉沉睡去，只是心中，对自己父母，再无半分亲情。
天还没亮，里面就有人陆续起床，都是打短工的，一大早就起来找事做，莫明海也是一样，李金桂给男人口袋塞了五十块钱，男人早上要吃饭，还有人在外面，万一有啥事，不能没有钱。
莫明海洗漱完走了，莫江昨天因为恨，一直气到后半夜才渐渐睡去，刚睡着早上被这些人一吵，头疼得恨不得要炸开。
这种嘈杂的声音陆陆续续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等这些人走后，莫江的脸已经苍白得像个吸血鬼，尤其是整个眼睛凹陷青黑，就像社会上吸药的青年。
李金桂见儿子气若游丝，望着她连眼珠子似乎都不会转动了，原本明亮的眼球上仿佛蒙了一层灰蒙蒙的尘土似的。
“儿子，你哪里不舒服？”看儿子这样，李金桂有些害怕。
莫江冷冷望了眼母亲，“死不了。”
李金桂见儿子望着自己，眼中没有一点热乎气，冰冷得仿佛自己是她的仇人，眼泪不由涌出来。
“儿子，你别怪妈，妈手里没钱，不是不想给你看病，妈手上现在就四十多块，还要交一天的房租，剩下十几块，买药都不够，是妈对不起你，呜呜呜，妈不该让你受这个罪。”
莫江面无表情，只是冷冷问道：“那回家卖房子，给我看病，行不行，你答不答应。”
李金桂一听卖房子，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看到母亲这样，莫江露出一个冷笑，翻了个身，再也不搭理母亲。
这时候老板娘进来，看到李金桂坐在床头抹泪，心里暗骂一声晦气，做生意的最讨厌一大早触霉头，自己本来就赚不了几个钱，收这么个病人进来，一大早就坐着哭，真是倒霉。
“李嫂子，这都几点了，你什么时候起来干活，早点拆了晒着，下午才能干啊！”
李金桂赶忙把眼泪在脸上胡乱摸干，“我这就来，这就来。”
老板娘走近两步，假装不在意实际上特意打量了莫江一眼，结果吓了一跳，这男孩脸色比昨天还难看，惨白中隐隐透着青灰，这怕是要死人吧。
一想到死人两个字，老板娘心脏一阵乱跳，自己可是做生意的，真要是在这死了人，那自己还做什么生意，要是真死人了，谁还在这住，店子黄了自己吃啥喝啥，家里咋过日子。
不行，得把他们撵走，这不行了。想明白这，老板娘又往前靠近两步，假装关心莫江，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手得厉害。
“哎呀，李嫂子，你儿子发烧这么厉害，你还是赶快带他去看医生吧，这可是高烧，别烧出什么事来。”
李金桂苦着脸，“大妹子，我手上就四十多块，交了今天的房费，买啥都不够了，我也想带他去看病，可是我手上没钱了啊，呜呜呜。”
李金桂摊着手，难受地拼命掉眼泪，她也想带儿子去看病，可是拿什么看。
“那你就任他这样烧着不管？那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我一会儿能再用用你的煤气炉子吗？我想给他再煮点姜汤，他这是那天晚上受凉感冒了，再喝点姜汤发发汗就好了。”李金桂心里还打算，再找老板娘讨一块姜，这样就不用花钱了。
听了这话，老板娘不干了，“李嫂子，你儿子本来就有病，现在又感冒发烧，你还没钱治病。
这样你现在收拾收拾走吧，我这你也别住了，我也不敢给你住，你看你儿子那个脸色，白的跟鬼似的，我怕他万一死我这咋办，我这可是做生意的地方，你们死这就是害死我了。”
听老板娘一口一个死地咒儿子，李金桂气得咬牙切齿，她低着头两手死死抠着大腿，指甲都陷进去了，却不得不听着老板娘在这说这种话。
“大妹子，求求你别撵我们走，你看我儿子都这样了，起都起不来，他怎么走得了，大妹子我一定好好干活，我儿子这是感冒发烧，没啥大病，喝点姜汤驱驱寒就能好，你别害怕。”
老板娘没好气地瞪了一眼李金桂，心里暗骂自己糊涂，当初自己是猪油蒙了心了，怎么就可怜到她了，明知道儿子生病，她当初就是再可怜，再怎么求自己，也不该收个病秧子。
她心里早都否定自己是为了占便宜，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就是太好心，可怜李金桂，好心收留了他们，还给他们留了最好的位置，结果留下一个快要死的人。
“你们快走吧，别让我撵你们，你儿子这样，你又不肯看病，你让我怎么留你们继续住，万一真出啥事，我担待不起，算我求求你了，李大姐，你带着你儿子走吧。”
“我求求你老板娘，你别撵我们走，我跟男人带儿子来南市看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我儿子现在还感冒发烧，你现在把他撵出去，那……那真的就出事了。
你行行好，发发善心帮帮我们，求你别撵我们走！”
李金桂哭得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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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二八章 撕破脸（）
老板娘脸色变了变，还是忍住了，好说好散把这两母子请出去吧，做生意和气生财，吵架多了财气就跑了，尤其是这个男孩看着跟快要死了似的，别再一闹，真死在这里就麻烦了。
“李嫂子，我也求你可怜了可怜我，我这是做生意的地方，你这生病了不给看，万一出点啥事，我担不起这个责任。你也体谅一下我，你儿子要是有个万一，我这以后还咋做生意，不都黄了吗？
我也有一大家子人，我也要吃饭养家糊口，你不能逼着我可怜你。当初我就是见你可怜收留了你，还给你找了点事做管你吃饭，我觉得我一个外人，已经做得很到位了。
是你们自己时运不济，我也是个普通人，我又不是观世音菩萨，没这个能力可怜你们，你还是赶快收拾包袱走吧。”
李金桂不肯走，她低着头不停说着好话，夹杂着呜呜地哭声，反正就是不走，老板娘一看头大了。
她出去从外面拿了钥匙进来，打开柜子把李金桂的两个包袱扯出来，李金桂一看慌了，赶忙跑上前按着老板娘的手。
“大妹子，大妹子你这是干啥？我们又不是住店不给钱，你开门做生意的，不能强撵我们啊！”
“没错，我是开门做生意，但我是赚钱求财，不是给自己惹麻烦，你儿子都快死了，还拖着不走，真死在我这咋办，我做生意也不做。”
包袱塞得满，老板娘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才扯出来，李金桂一把拉住包袱，跟老板娘拉扯起来。
“我们不走，你让我们往哪里走，你开门做生意，就不能挑人，我儿子病了咋地，这里面住这么多人，谁没有个三病两灾，我儿子不过就是感冒，你凭啥撵我们，我不走。”
李金桂狠狠撕扯自己的包袱，试图把它再塞进柜子里。
“哎，让你走，你听不懂，在这扯什么，我店里不收要死的人。”老板娘怒道，心想自己的店，自己还做不了主了。
李金桂几次听老板娘说自己儿子要死，她心里又担心又害怕，还有积累起来的愤怒，她狠狠把包袱扯到手里一下塞进柜子里，把老板娘一把推开。
“你是不是人，我儿子好好地，就一个感冒，你一遍遍咒他死，你安得什么心，我们今天就不走，我儿子这样，我哪都不去。”
“不走！我的店我还做不了主了？我让你不走，你还敢推我！”老板娘冲上前，一把拉开李金桂，疯狂地把柜子里的包袱大力扯出来超门外跑去。
“你干嘛，你干嘛，哎！”李金桂慌了，跟着一起出去，早上有几个休息的人，坐在床上朝外张望看热闹。
李金桂一路撵过去，看到老板娘把她的包袱往门外一丢，她扑上去要捡起来，老板娘一脚踩着就是不让她拿，二人互相推搡着，老板娘气急，解开包袱把衣服全丢地下。
“啊，我的衣服，你注意点，别踩到了。”
看到自己当初花一千块买的好衣服，被老板娘丢在路上，正好过来一辆自行车，狠狠压上去，新衣服上一条车轮印，因为这条街上，做早点的多，路上总是湿漉漉油腻腻的。
李金桂捡起衣服，后面车轮印，前面全都是黑乎乎的油泥，好好的衣服全毁了。
“我的衣服，一千块钱买的衣服！”她又气又急，激动地大吼大叫。
“一千块的衣服？你买得起这么贵的衣服吗？”老板娘心神一动，这衣服看着就像新的，而且看着就不便宜，和这个妇女所有的衣服都不一样，面料款式都不错。
这衣服是她扔出去的，她可不打算陪，还一千多块，她立刻讥讽李金桂。
“你儿子病得要死了，你连一盒药都买不起，还能穿这么好的衣服，不就是地摊上三五十的东西，装什么有钱人。”
“你赔，你赔我衣服，这衣服一千块，我还没穿过一次，呜呜呜，刚买的新衣服，是你扔出去的，你赔我衣服！”李金桂揪着老板娘的衣服大吵大闹。
“让你们赖着不走，你要是乖乖走，也没现在这些事，再说我凭什么赔你，你自己做事情不地道，让街坊邻居评评理。
这女人儿子有病，从昨天发烧到现在，烧的滚烫，脸白的跟张纸似的，眼窝也全是黑的，躺在那一动不动，看着都不行了，她连药都不给孩子买，那孩子也是大小伙子了，这样高烧，烧久了会四人的。
我开店做生意，跟大家都一样，人家病人都住医院，咱们这住的都是家属，要是我这死了人，以后还咋做生意。
我好说歹说让他们走，这女人就赖在这，死活不走，我能怎么办，刚才还推了我好几下，大家说是不是她太不要脸……哎呦，你个病秧子，吓死人啊！”
老板娘刚嚷嚷完，一转眼看到莫江站在她身后，惨白着脸，一双眼睛跟要吃人似的，死死瞪着她，吓得她一个蹦子跳了起来。
“你们看，你们看，就这小伙子，这脸色白里透着青灰，不是我说话刻薄，大货你们看看，这样子是不是跟快死了差不多。”
“不许你咒我儿子！”李金桂看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眼神异样地打量着儿子，她简直快疯了，忍无可忍地扑上去跟老板娘扭打起来。
一大早有热闹看，所有人都盯着自家人旅店门口看着说着，只有一个穿着休闲衬衣西裤的男人，悄悄掏出手机，眼睛还死死盯着眼前这一幕。
“喂？”电话里的男子声音低沉冰冷。
“老板，现在矛盾突然激化，莫江高烧不退，李金桂和莫江要被老板娘撵出去，她不肯走，两人正打在一起，莫江在一边儿站着看，他脸色不好，看着跟病得快要死的人一样。
这一家子已经没钱了，老板娘说李金桂连一盒感冒药都不肯给莫江买，我估摸他们手头还是有几十块，看样子是李金桂舍不得花钱，而且莫江看着他妈的眼神是痛恨和厌恶，现在这个机会，要不要动手？”
听完汇报，电话里传来短暂的沉默，此人盯着现场，等待老板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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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二九章 消失（）
何思耀在思索，此刻是不是莫江最惨的时候，如果等到他被撵去睡大街会不会更好，人嘛，只有在最惨的时候，你找他谈，为了活命为了过日子，他才会答应你一切的条件。
“你觉得还需不需要等？”何思耀反问道。
男人站在马路边儿电线杆后面观察着，他是一个私家侦探，平时就是做打听各家事情的工作，还有搜集证据，也见了不少肮脏阴私的事情。
他一双小眼睛，仔细地盯着莫江，观察着他整个人，情绪表情和眼神。
莫江此刻的身体很不好，本来就瘦现在真个人在发抖，脸色惨白眼圈青黑，脸颊两处还有淡淡的潮红，而他的眼神冰冷至级，尤其是望向李金桂，里面除了浓烈的恨意，甚至偶尔翻涌出一抹杀意。
“老板，我觉得这时候可以，如果等莫江真的再次被赶去睡大马路，他性格上本来就自私和小心眼，真到了那一步，恐怕会恨上所有人，现在时机不错。”
何思耀坐在皮质老板椅上，一手握着电话，一手轻轻叩击桌面，对于莫江，不过是用来打击莫家的工具，虽然利用这个人，可能抛出的诱惑不小，不过只要能狠狠让莫家人尝尝，被自己疼爱的人狠狠背叛伤害的滋味，付出再多也无所顾惜。
何思耀敲在桌面上的手猛地停住，想起媳妇受的气和委屈，他心里的火抑制不住。
“你先送他去医院，标准中等偏上，住单间。”
“放心，老板，我明白您的意思，不能差了那样显示不出实力，但不能太好了，对这种自私的人，太好了会让他太过贪婪。”
听这个人说得通透，看来是全明白了，何思耀挂了电话。
“你再骂一句试试，今天我店不住可以，但衣服你要是不赔钱，我就不走，赔钱！再不赔钱我就打电话报警，我还要投诉，你开门做生意居然撵客人！”
李金桂尖锐的声音响彻半条街，老板娘头发更乱了，衣服领口也被扯得歪歪斜斜，露出里面内衣的黑色肩带，气得叉腰站在路边儿直喘气。
“呸，你看你一身穷酸样，舍得买一千块钱的衣服，你当我是傻子，你有钱怎么不给你儿子看病，有钱买衣服，孩子病着连颗药都舍不得买？你儿子要是在这样烧下去，不是烧成傻子，就是小命不保。”
老板娘的话，狠狠刺入莫江的心，就连一个外人都看出来，母亲对自己的爱不过是虚情假意，她就是自私，人家说的对，舍得给自己花这么多钱买衣服，怎么现在舍不得给自己买颗药吃，真要看自己倒在地上。
一阵头晕目眩，莫江身子晃了晃，脑垂体瘤已经透支着他的身体，近一段时间吃住都不好，现在又加上感冒高烧，他的身体已经濒临奔溃。
莫江明明在发烧，被外面的风一激，却浑身发冷，两个腿越来越没劲，不停地打颤，扶着门框快要站不住，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恨不得现在死了算了，省的活在这受罪还丢人。
“你看，你让大伙看看，你儿子是不是快死了，他脑子里面长瘤子，这样的人还能活，我好心让你住在这，收你八块钱，就是看你们又穷又可怜，为了给孩子看病倾家荡产，以为你们都是个好的。
我现在看出来了，你儿子感冒你手上明明还有五十块，连盒几块钱的感冒药都不舍得买，你还是当妈的，我看你儿子像是捡来的。”
“放你奶奶的狗臭屁。”李金桂看儿子脸色越发惨白，指着老板娘怒骂道：“你个贱人，在这挑拨我和我儿子的关系，我告诉你，皇帝还有三分穷亲戚。
你现在欺负我穷，我家也有人在南市，你要是在这样欺负人，我现在就打电话！”
老板娘一听这话笑了，“你家也有人，那你家怎么还睡大马路？你有钱你儿子能没钱看病？你有钱连颗感冒药都舍不得买？”
老板娘斜着眼上下打量着李金桂，不怀好意地笑着道：“你有钱买一千块的衣服，要真这么贵，谁知道你这钱是哪来的！”
这话让周围一些打短工的男人，立刻把目光放在李金桂的身上，盯着她的领口和身子看，眼中带着暧昧又低俗的目光，有人露出猥琐的笑容。
“臭娘们，你敢说我是出来卖的？老娘有男人，我撕烂你的嘴！”李金桂看到周围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