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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沈妮儿怀孕贪嘴,厨房里总有热乎饭,沈妮儿就把那些东西拼凑起来。
那人吃的狼吞虎咽,边吃边小声哼哼着。
那是一张陌生蠢笨的脸。
沈妮儿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的家人呢?”
那人就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他语无伦次地说:家人说好结伴去龙王庙的,结果他自己嫌那水太凉,就又爬出来。便看不到家人了。他天天在河边等着,家里人也不回来。他饿了,只好回家等着。可家里来了好多陌生人,他好害怕,不敢出来,冷了就住在马棚里,有时还抱着肥猪取暖,饿了就偷生的鸡鸭吃。他好怕。
沈妮儿的心,便忽悠一声沉下去。
良久,她拍着那人瘦骨嶙峋的肩,轻轻地说:“别怕,以后姐姐就是你的家人。”
沈妮儿问他的姓名年岁,他掰着手指头说,他有好多名字,有时叫小松,有时叫松少爷,有时叫哥哥,偶尔也叫曹傻子。他唯一不喜欢的,便是曹傻子这个名字,因为爹爹一听到就很生气,妹妹说那些人是在取笑她。
还有,他好像忘记自己几岁,只模模糊糊记得,爹爹告诉他还有些日子就弱冠,可他不晓得弱冠到底是几岁。他挫败地说,爹爹拿这个问题考了他好几次,可他脑子笨,总是记不住。
沈妮儿陪他聊了好久,等君盼差不多要回来,就给他安排了一间稍微偏僻的厢房,换了一套整洁的被褥,让他住了进去。
小松兴高采烈地扑过去,倒下就睡着了。
沈妮儿给他关好了门,默默出了门。
**
晚上沈妮儿宰了一只鸡,打了一小盆的鸡血羹,等君盼回来的时候,一起吃。
这些有钱人家不屑吃的东西,是他们共同的回忆。
两人吃的很开心。
还谈到以前,一直到聊到很晚。
两人的眼眶,都有些湿润。
他们有那么多的回忆,是旁人不曾参与的。
☆、意外早产
君盼不在家的时候,沈妮儿有时间就去看看小松。
她知道这个小松是那曹振海的儿子,明知道那些伤害是无法补偿的,沈妮儿还是想为他做些什么。比如吃饱穿暖,比如有人关心。
沈妮儿对他有愧,越发真心关怀他。
日子久了,小松把沈妮儿当亲人那般依赖。
什么事都同她讲,比如都做了什么梦,比如遇到些什么人。
赵梅儿居然又来过两次,她那时已经显怀,又故意挺着个肚子,弄得好似比沈妮儿还要月大。
即使扬州城民风开放,但赵梅儿这般未孕先孕伤风败俗的,怕是早被人戳坏了脊梁骨。赵梅儿不以为耻,不甘被沈妮儿看了笑话,处处争强好胜,在沈妮儿面前总是一副春风得意趾高气扬的样子。
因为君盼也在家,沈妮儿便什么话也不说,只当平常那样招呼小梅。
可两人的交流明显少了,气氛僵得很。
赵梅儿肆无忌惮看着君盼的眼令沈妮儿不舒服,而君盼处处对沈妮儿的小心呵护,也让赵梅儿心中怨愤。
她赵梅儿已经没有退路了,不能嫁给君盼,她便是死了也比这般好。她想找君盼哭诉的,可对方并不给她见面的机会。
她便守在沈君盼出门必经的小路上,拦住他的马车。
沈君盼第一次对她明确表了态,她只爱小妮儿这一个女人,他只接受小妮儿肚子里的孩子。
若说以前还抱有什么幻想,那她此刻已是万念俱灰了。
**
沈妮儿端着盘小鸡炖土豆去找小松,君盼事多,中午不回家吃饭了,她一个人吃没有意思,便想到小松。
小松旁的不会做,却是尤为喜欢摆弄花草,这宅子里的花花草草,甚至是梅园,以前都是他一个人打理的。
沈妮儿去他房间找他不到,就到园子里找他。
远远地,沈妮儿看到花团锦簇中,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
背对着她站着,好像在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裳。
沈妮儿就笑了笑,若是开始对小松好是由于愧疚,那现在则是因为喜欢,她把他当弟弟。
小松同君盼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格。君盼闷,任何话都堵在心里不说,就算两人自小在一起,沈妮儿也总有看不透他的时候。旁人更是无法揣测他的想法。
小松却是恨不得一口气把自己想的都说给沈妮儿听,不自觉地,沈妮儿也会把一些心事说给小松听,虽然小松傻傻的听不懂,也嘴拙不会安慰她什么。可沈妮儿把话说出来,心里就好受多了。
她乐意往小松这里跑。
沈妮儿抱着肚子笑眯眯走过去,从背后拍了拍小松渐渐宽厚的背。
小松吓了一跳,猛然回过头来。
整个脸都浮着不正常的红晕。
沈妮儿一愣,不由得退了一步,忙问他:“小松,发生何事?你的脸……”
她心里已经有些不安,话还没说完,就被小松一把给抱住,哼哼着说:“妮妮,我难受……呜呜……难受……我想,我想……小松喜欢妮妮,喜欢妮妮……”
后来的话他已经说不清,抱着沈妮儿的手已经开始胡乱摩挲,想把沈妮儿宽大的裙衫给扯下来。
沈妮儿的肚子上,顶着一根硬硬的热物。
她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她恨自己的大意,小松心智不全,自然不会违背自己的本=能。
她身子都在抖,一边护着肚子,一边费力按着小松,然而小松的力气太大了,她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沈妮儿勉强冷静着说:“小松,你听话别动!你这样做,妮妮会死的。”
她不确定小松在这时候能不能听懂,她眼睛慌乱地四处看着,想要找些护身的武器。
小松已经把自己的东西给露出来,找不到门路地乱蹭。一听沈妮儿这样说,小松下意识嚷着:“妮妮不要死!”
他更紧地抱着沈妮儿。
不知是因为挤得,还是肚子里的孩子害怕踢腿,沈妮儿觉得下腹疼得厉害,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她艰难的说:“小松,你松开我……不然会勒死我的,还有肚子的小宝宝,也会……死的!小松,你听话松手……”
小松难受地捂着下=身,眼神都已经涣散。
不过他还是松开了手:“妮妮不要死……小宝宝不要死……”
沈妮儿勉强松了口气,她后退几步,看着小松愈发混沌的神智,一狠心,拿起小松用来锄草的工具,朝他后颈处狠狠凿了他一下。
小松吃疼地捂着脖子,那向沈妮儿的眼睛里有许多的不解和难过,那眼神儿看得沈妮儿心脏蜇了一下,她咬着唇,看着小松软绵绵倒下。
这一会儿耗费了沈妮儿太多的力气,小松一倒,她也不支地捂着肚子坐到地上。
浑身没有一丝力气,□更是疼得厉害,她知道怕是要坏事,此处四下无人,沈妮儿前所未有的慌乱。
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昏倒,必须要走到有人的地方求救。
她勉强撑着身体,一点点往外挪,艰难求救着:“来人!来人……”
然而锦簇的花团将沈妮儿隐没地严实,她愈发绝望。
她不能有事的,她若是有事了,君盼怎么办?
他只有她一个。
君盼。
念着他的名字,沈妮儿居然又有力气爬起来,一步步朝外走。
君盼。
她不会丢下他不管。
渐渐地,视野开始模糊。
肚子也不那么疼了,也许已经麻木。
不远处传来簌簌的拨开花丛的声响,沈妮儿费力睁开眼,一个人影遮住了刺眼的太阳。她看到那张脸上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他扑过来,一把将她抱起,他浑身都在抖。
沈妮儿听到一声声遥远的呼唤:“妮儿!妮儿!”
那变了调的声音,太让人心疼。
“没事的……”她仰躺在他怀里,安慰着他。
她舍不得他难过,舍不得。
**
沈君盼觉得心慌意乱,这世上能让他如此不安的人只有一个,他想也未想,便搁下手中的事,快马加鞭赶回去。
他容不得她有一分的闪失,哪怕只是预感。
房间里没人,婆子说她到花园里散步去了。
他冲出房间,匆匆往花园深处的小房子走去。向来心思缜密的他,又怎会不知沈妮儿救了那个曹家的傻儿子?
与他来说,曹松是后患。
可沈妮儿难得想要亲近一个人,同他说说心里话。即便心里不舒服,他还是由着她了。
他不想管得小妮儿太紧,她是个喜欢自由的人。
干净简单的小房间里,摆着一小盆小鸡炖土豆,已经腻掉了。
心里的惶恐不安越扩越大,他已经无法保持镇定,摔了门向外跑。
明明隔得很远,可他还是听到花园里传来的呼救。
“君盼……君盼……”他听到小妮儿在喊他。
他踩烂了那些娇花,扒拉开生刺的花茎,就看到花园中心,让人心痛的狼藉。
曹松衣衫不整红晕满面的倒着,而他的小妮儿,已经奄奄一息接近昏迷,却依旧坚持着抠着花底下的淤泥,向外蹭着。
她的腿间,有刺眼的血。
他已经忘记自己当时是怎样做的了,他只会疯了一样冲过去,把小妮儿抱起来。
小妮儿缩在他的臂弯里,睁不开眼,泥土蹭在脸上,被汗水浸地粘稠。他胡乱地给她抹掉,眼泪都流下来。
“没事的……”她动了动唇,扯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看着他的眼,像一个小母亲。
他的心,疼地失去知觉。
接生的婆子问他:“夫人早产,胎位不正,她又无力气生,怕是情况不妙,少爷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他一时有些恍惚,片刻之后流氓一样地攥着接生婆的脖领,像个疯子一样扭曲着脸,他哆嗦着愤怒,可他说不出话来。
如果小妮儿没了,他还要孩子做什么?!
他只要小妮儿!他只要小妮儿!
这些人都不可信,她们居然问他要不要小妮儿?!
她们居然敢这样问他?!
他把脸色惨白的接生婆用力甩开,不顾下人地拉扯,一脚踹开房间门。
他要亲自给小妮儿接生!这个世上,只有他真心待小妮儿,其他人都不可信。
他们都是混蛋!
小妮儿虚弱地躺在床上,她还没有失去意识,勉强维持着清醒。
他给她安排了两个最有经验的接生婆,然而此时,只有他能帮她。
他止住手脚的颤抖,挽了袖子,在热水里净了手。
那婆子拉住他:“少爷,产妇不洁,你快些回避!”
他冷冷看了婆子一眼,那样阴冷的眼神,看得婆子下意识松了手,再也不敢出声阻拦。
君盼随即扯开一微笑,走到小妮儿身边,握着她湿汗淋漓的手,轻声说:“妮儿,别怕……”
沈妮儿一见是他,以为自己幻觉,却仍旧反握他的手,气若游丝地说:“君盼,我若是有事……
他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慌乱地打断她,笑嘻嘻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你不要说话,我给你接生……”
沈妮儿坚持着拽着他,脸上的汗一直淌着:“君盼,我死了以后,你不要做傻事……”
她若是真有不测,最担心的就是君盼会随她而去。
她要他活着。
“不要说,不要说……”他再也听不下去,用力扯出自己的手,音调怪异地说,“你一定不会有事!我说的话,你都信的,嗯?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嗯?嗯?”
君盼不再听沈妮儿说话,走到床位,架开沈妮儿的腿。
他看了沈妮儿腿间一眼,忽的不再哆嗦,他的脸色沉静了很多,他回头同那些人道:“夫人死了,咱们一起陪葬,一个也跑不了。”
沈妮儿的腿间全是血。
作者有话要说:我更了……谢谢大家的支持。
今天还有一章
☆、母女平安
接生属于妇孺的事,而医术高明的大夫通常是男性,他们对接生这种事,向来不屑一顾。
君盼吩咐人把扬州城医术最好的大夫“请”来。
沈妮儿不知道,君盼已经养了自己的手下,那些人属于打手的性质,帮着他为非作歹。要账的时候,抢夺地盘的时候,这些人都很有用。沈君盼为了养他们,费了不少银子。
现在,他们最大的用处,就是把所有的好大夫都请来。他恨恨想着:如果沈妮儿有事,所有人都一起死!小妮儿怎么能那样残忍?!要他一个人孤独地活着?她太残忍了!
小妮儿依旧在头顶虚弱地说着话:“君盼……如果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叫孝儿……希望他孝顺自己的爹,同我一样心疼他……”
“我不要他!”他掰着沈妮儿的腿,眼神阴鸷。
如果那个该死的孩子害死了小妮儿,他会把他掐死的!
“你活着,我们全家便都活着,你若是不在,我们一起死。”他冷冷地说。
沈妮儿怎会舍得丢下君盼和尚未出生的孩子?不过她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
房间外有些嘈杂,变得机灵的婆子跑进跑出的传达消息。
有几个大夫来了,要求进来诊治。
君盼便坐回沈妮儿身边,握着她的手。
小妮儿出了不少汗,他用空下来的手给她拭汗。
婆子在他耳边低语道:“十一少也来了,带了自己的贴身大夫,说是先给夫人用点这个药,能恢复些力气。”
君盼便看了婆子递上来的药丸,他知道这东西是能让人上瘾的毒,他也曾用过,确实能够去疼和振奋神经,不过只服用一次是不会上瘾的。况且要想帮小妮儿挺过这一劫,他别无选择。
那大夫竟然是帮衬阮夫人玩弄他的长须老者,两人彼此匆匆对视,君盼冷冷别过来脸。
“妮儿,”他同沈妮儿说着话,“吃了药是不是好些了?”
沈妮儿虚弱地抬起眼皮,嗯了一声。
他低头吻着她的额头,不停地。
**
孝儿出生了,母女平安。
君盼看着那团皱皱的小东西,满心厌恶。
他曾如此期待她的到来,然而此时,他太后悔了。
能伤害小妮儿的人,统统是他沈君盼的敌人。
“再也不生,咱们咱也不生了。”他给虚脱的小妮儿擦身,吻着她说。
“我看看……”沈妮儿身上却散发出母性的光辉,她伸手同接生婆要孩子,“我的孝儿……”
她以为自己看不到她,没想到居然能抱一抱,真好。
沈妮儿吃了那种药,神经还很振奋,她把小东西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亲着,心疼地说:“她太小了,君盼你看,孝儿好可怜。”
“妮儿,她一点都不可怜,她可恶。”君盼瞥了那团连眼睛也没有似的肉,那东西真的很丑,胳膊腿儿蜷着,只会张大嘴巴哭。
想到就是因为她,沈妮儿吃了那么多苦,他就无法不恨。
他不去看她,专心伺候沈妮儿。
已经恢复安静的门外,又传来了嘈杂的吵闹声。
沈妮儿刚刚入睡,憔悴的脸上浮上一抹烦躁。
沈君盼蹙起眉,快步走出去,就看到几个下人抓着一个脏兮兮傻大个儿,推推搡搡着。
沈君盼冷下脸,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他认得这人,曹松。
沈妮儿早产的罪魁祸首。
他没空理他,没想到这人竟然不知死活,自动送上门来。
曹松嚷嚷着说:“妮妮!我要看妮妮和小宝宝!让我看!”
“看?”沈君盼冷笑一声,冲过去一脚踢中曹松的肚子,他怕给沈妮儿吵醒,压低了声音狠狠道,“我让你看!”
曹松被他踢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的说不出话来。
沈君盼就吩咐手下:“把这傻子给我关起来!”
这时门内传来沈妮儿虚弱的声音:“君盼?谁在外面?”
曹松闻言就要挣扎,被沈君盼又一脚踹在胸口,旁人捂着他的嘴,他只能发出吭哧吭哧的闷哼。
沈君盼拍掉衣下摆沾染的尘土,不再看曹松,转换了下脸色,转身推门进去。
“妮儿……”他小声唤了一声,见沈妮儿虚弱回头看她,便柔和道,“没事,你睡吧。下人做错事,被我训了一顿,现在没事了。”
沈妮儿看着他,冲他勾了勾手指,喘息着说:“君盼,你过来,我有话讲。”
“嗯,”他乖乖点头,走过去抓着沈妮儿的手,睁着纯净的眼微笑看着她,“有什么事嘛?”
沈妮儿叹了一口气,把他的手放在颊边贴着,轻声道:“这件事与小松无关,他不懂事,定是被人下药陷害了。你不要伤害他。”
君盼漂亮的脸划过一丝阴霾,他认真盯着沈妮儿,忽的微微笑开,轻声说:“好。”
沈妮儿这才稍稍放心,叨念着说:“其实他是个好孩子,你不在家的时候,都是他逗我开心。再说,咳……君盼,只要你不怪他就好……”
君盼亲着她说:“我以后都会陪你,妮儿,你放心。”
沈妮儿被他吻着入睡,紧紧握着他的手。
君盼这才卸下微笑,定定发呆。
妮儿,我怎会放过伤害你的人?
不管是曹松,还是下药的那一个,都会不得好死。
你相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虽少,也算二更……君盼不再受欺负了,以后就是他欺负别人。嗯,这孩子不是好人嘛?
☆、甘心逊色
由于早产和失血过多,沈妮儿的身体渐渐开始不好了。大夫叮嘱君盼,沈妮儿月子里不能生气,不能受风寒,更不能行=房。
不然以后非要留下诸多病根不可。
君盼谨遵医嘱,把手头上的生意都搁下,专心照顾沈妮儿和孝儿。
孝儿不是足月生的,因而天生体弱。
生下来好几天也不会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