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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艾默再三保证会尽快写完书稿后,方苗苗才心有不甘地准备挂断电话。
“等等——”临到挂线,那端又一声追问,“你还没留下那边的联系地址,如果有媒体关注这事,要怎么找到你?还有,如果那老房子真的不幸被拆,人乐会以此为借口,当真不把书写完吧?”
艾默咬唇片刻,“不会,如果真的阻止不了,我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写完这本书,把老宅的故事完整留下。”
方苗苗长松一口气,“这还差不多,打算这就回家是吧,地址就还是你家里?”
“不,我要回另一个家。”艾默微微一笑,将海边小旅馆的地址报上,心中不再迷茫,想到要再回去,便有了归家的踏实和勇气。
远远望去小旅馆的暗红墙隐现在绿荫之间,艾默拖着沉重行李箱,一身疲惫风尘站在路口,只不过离开了短短数日,却觉得是从很远的地方逃回来,仿佛和这里分离了很久很久。
沉重的行李箱子让艾默胳膊发酸,从路口到旅馆,还有一小段上坡路,下端斜延伸到海滨,两旁高大的梧桐筛下斑驳阳光,仿佛光影里也染上了悠悠的一抹碧色。
在这样明媚的午后,一步一步,还是回到这里。
艾默仰头,从树影阳光里望见蔚蓝天空,不觉微笑。
一辆车子从身边飞驰过去,带起路喧梧桐落叶纷飞。
恰巧吹来一阵风,扬起的灰尘迷住了眼睛,艾默低头揉眼,却听一声熟悉的呼唤——
“艾默!”
那辆车子在前方急急刹住。
那人唤着她的名字,从车里下来,却有些无措的,定定站在原地看她。
阳光将他修长身影淡淡拖在地上,风吹得他头发有些凌乱,白色衬衣袖口随意挽起。
隔着一段距离,艾默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梧桐绿影绰约,眼前人,就那么轻轻撞进了眼里,落在了心里。
他只怔了片刻,便快步来到她眼前,急急地问,“你要走?”
艾默有些不知如何解释才好,想说刚回来,却怕他更一头雾水。
她的怔仲落在他眼里,只觉是抽身而去的疏离。
启安有些慌,许多话想说,却都堵在了咽喉里。
“这就要走吗?”他目光从她脸上移到那行李箱,越发不知该拣哪句做重点,“我还以为你不会急着走,有件关于老房子的事,还没来和及跟你说。”
看来他也知道了废宅要被拆除的坏消息,艾默目光为之一黯,“我知道了。”
启安愕然,“你怎会知道?”
“山上都已经封了路,又怎么会不知道。”艾默神色淡淡,透出疲倦无奈,“真想不到会这样……总有许多意外,是谁也不希望的。”
启安一时间失语,如有冷水从头顶泼下。
这样匆忙地赶回来,想着将巨大惊喜第一时间与她分享,猜想她会如何雀跃,猜想她会说些什么,会不会愿意一起留下……却唯独没有独到,她会冷冷表示反对。
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甚至不能与家人好友分享,只有她——第一时间他只想到她,这个萍水相逢的女孩,也许是因她对老宅同样的热诚,也许是短暂邂逅的投契,也许是因着别的什么?启安不知道,自己也解释不了,为何这样在意一个初相识的女孩。
他怅然若失,看着她出乎意料之外的冷淡,喃喃问,“你很介意?”
艾默苦笑,“介意又怎么样,我能改变这一切么?”
启安呆了呆,“为什么?”
这平平常常的一问,恰好触及她的隐痛,是她不愿说出口的隐秘。
艾默侧首,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我不想说。”
她又变回了那个艾默,那个将自己深藏起来的艾默,随时保持着离开的姿态,拒绝被了解,拒绝被接近。
启安眼底黯了一黯,“抱歉,我不是有意追问你的隐私。”
艾默的心绪已因废宅而变得有些深重,一时也没有留意他话里的蹊跷,正想问他是否也刚回来,他却俯身帮她拉起行李箱,“既然要走,让我送你一程好吗?”
艾默错愕,“啊?”
启安深深看她,“不管怎样,认识你是我此行最大的收获。”
艾默呆住,四目相对刹那,红潮迅速腾起在脸颊。
启安也因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微微红了耳根。
话已然说出口,他索性鼓起勇气,“我不知道这会冒犯到你对老屋的感情,对我而言,这座老屋意义不同寻常,我买下它并非据为私有,而是想重建往日的茗谷,让它再次活过来。”
这次艾默是真的目瞪口呆,如有惊雷滚过头顶。
他说了什么,他刚刚说了什么?
“如果你还喜欢这座老房子,以后随时欢迎过来,我期待能再见到你。”启安垂下目光,不是不失落,只是男人的失落不能轻易写到脸上。
“你买下了?”她终于出声,语声颤颤,带着不敢置信的恍惚,“你买下了整座老房子?”
启安懵然,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惊异,难道不是早已知道么。
“你,竟然是你!”艾默简直要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晕过去,一下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难道你以为是别人?”启安终于有些回过神来。
“你没有骗我?真的要买下重建?”艾默语声蓦地哽咽,眼里泪光闪动。
看着她如此反常模样,启安反倒不知如何应答是好。
梧桐荫里洒下散碎光晕在她眉梢眼底,模糊了她的神情。
阳光下,艾默的眼泪夺眶而出。
失而复得,原来世间真的有失而复得这回事。
启安不知哪里出了差错,慌忙要掏手帕,眼前却一花——那娇小身影像猫一样跳起来,不管不顾将他紧紧拥抱!她连哭带笑,泪水纷落,语无伦次,“你这坏人,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你知不知道害得我到处奔波,原来是你,竟然是你……我怎么就没想到是你!”
启安被她胳膊紧紧环住,心中剧跳,热血直冲耳后。
惊喜来得太突兀,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半晌只傻傻问,“那你还走不走?”
艾默破涕而笑,“谁跟你说要走,我明明就是刚回来!”
老板娘正在二楼晒台上晾床单,听见院子里小花狗汪汪欢叫,俯身看上去,却是这一对——先是双双说走就走,这又肩并肩地一起回来。
老太太扑哧笑出声,真是一双欢喜冤家。
回到房间里,启安顾不上多作解释,立刻从随身挎着的卷筒中,小心翼翼抽出一卷发黄的图纸。卷轴捎出一股霉味,灰尘四下飘散。
“你看这是什么。”他将图纸铺开在桌上,抬起熠熠目光。
泛黄发脆的图纸上,蓝色线条已经褪色,勉强还能分辨出大致的原图。
艾默只看了一眼,心中骤然加快,“这是……废宅的设计图?”
启安双臂撑在桌沿,慨叹道,“如果我晚去半天,这张图就已经毁了。”
——茗谷的设计师张孝华先生在1958年去世,留下的所有设计资料都保存在他任教的大学资料馆,随后资料馆在文革中被拆除,所存资料全被人为毁去。
“我原以为这卷图纸也不在了,只委托专人寻找张先生后人的下落,希望从张先生留下的书信日记里寻找茗谷当年的资料。那天半夜接到朋友的电话,终于找到张先生的后人。事有凑巧,就在我们找到的时候,张家正要搬迁。”
“搬迁?他们现在在哪里?”艾默忍不住追问。
启安沉默了下,“在上海一处小弄堂里,张家境况并不好,一家三代人挤在两间旧房子,拆迁通知到了最后时限,他们必须马上要搬走。”
回想当时所见,启安苦笑,“他们认为张老先生留下的图纸书稿已不值钱,和旧书报混在一起,当废品论斤卖。”艾默黯然,想起之前对茗谷命运的担忧,倘若没有启安,谁知这座老宅会不会当真被拆掉。
“我赶到的进修,已只剩下半箱子书稿旧图,想不到里面竟然有这张图!”启安长长叹口气,“也许真有冥冥中注定的缘分,张老先生的手搞大半都毁弃,想不到偏偏保存了这张图纸,在阁楼里一放就是几十年,竟然完好无损!”
艾默不敢置信地掩住口,一瞬不瞬望住图纸,激动难以言表。
“这张图,是当年张老先生几经修改绘制,最后送交茗谷女主人亲自看过,得到她的签名确认,留底存证的正式图纸。”启安摩挲着发黄的图纸,神情专注,充满敬意,修长手指停留在一个模糊的签名下面。
签名处的图纸沾过水迹,墨色泅开,四个浅浅字迹依稀可以辩出——
“霍沈念卿!”
艾默脱口出这名字,神情剧震,仿佛被这四字灼进眼底。
她倾身久久盯着泛黄图纸上模糊的签名,屏住了呼吸,良久一言不发。
纵然极力压抑,那脸颊泛起的潮红与眼底闪动的激越,仍落在启安眼里。
“是的,这就是茗谷的女主人,霍沈念卿。”他一字字念出这名字。
艾默抬眸,目光闪动,“启安,你是谁?”
他漆黑瞳孔深不见底,藏了无数的谜。
“为什么你会对这废宅这样痴迷,为什么千里迢迢去寻找设计图?”她深深逼视他的眼睛,一口气道出心中迷惑,“为什么你会来这里,你究竟几时买下它?”
他静静看她。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我!”
他笑了笑,“如果我说,只是因为爱这座房子,你相信么?”
艾默咬唇。
启安笑着叹口气,“好吧,我坦白……当年张孝华先生有一名弟子,他在1949年去了台湾,之后移居美国,成为知名的建筑师。张考生是那个时代最杰出的设计师之一,后世却没有人知道他的成就,他一共留下十三件作品,除了这座老宅还残存废墟,其他都已经被拆毁,一块砖头都没留下。他身为张先生的弟子,一直为此感到遗憾。现在他已到暮年,最大的心愿就是将这座废宅复原,重现昔日风采。”
“这位张先生的弟子……”艾默迟疑发问。
“正是家父。”启安淡淡一笑。
艾默定定看他,良久才垂下目光,似怅然,又似失落,“原来是这样。”
她茫然若失的神色,被启安看在眼里。
他不动声色,细细审视她每一分表情的变化。
艾默静默了诡谲,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不管你是谁,总之——”
她顿住语声,突然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用力的拥抱,“谢谢你,谢谢你保护了这座房子!”
她仰起脸,脸颊微红,眼波明媚照人,“启安,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不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
启安但笑不语,脸去比她更红。
房间里窗帘只拉开一半,此时阳光偏斜,树的影子投进来,令室内光线有种淡淡倦倦的暖,恰巧掩盖了两人脸上红晕。
他温柔注视她,眼底有不易察觉的光芒掠过,“现在轮到我提问了吗?”
艾默咬唇笑,顽皮地歪了歪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启安微笑,“至少告诉我,它对你究竟有多重要?”
“无法估量的重要。”艾默骄傲地扬起头,眼底焕发夺人光彩,“因为,这是我的故事。”
启安点头,目光温润,“从第一眼看见你桌上的稿纸,就猜到你或许在写废宅的故事。”
“只猜对一半。”艾默靠着露台廊杆,身后夜色渐浓,晚风吹起她发丝飞舞。
启安挑了挑眉,静候她的答案。
她的声音和着夜风,有说不尽的悠远,“我要写的故事,是当年的真相,和以谬传谬的传说无关。”
启安深深看她,“将近一百年过去了,谁还知道当年真相?”
“我知道。”艾默淡淡笑,下巴扬起骄傲而秀气的弧线。
第十章
【一九四零年十一月陪都重庆】
揭开锅盖看到这一锅夹生饭,周妈气急败坏,把一头冷汗的厨子狠狠骂了一顿,又不敢去告诉夫人,只得惶恐地找大小姐,说那蠢笨的厨子昨夜被空袭吓了整宿,方才煮饭时打瞌睡,糊里糊涂将水掺少了,煮出一锅夹生饭来。
霖霖哭笑不得,只好吩咐老于备车,出去外面吃。
母亲和燕姨还在楼上,霖霖小步跑上楼梯,将门一推,“妈妈,燕姨——”
她语声陡地顿住,只见母亲和燕姨站在窗后,两人神色都十分异样,看似平静,却有一种微妙窒迫之感,令她愕然呆立在门口。
“怎么了?”母亲见了她,神色一转,若无其事微笑,“又是什么事大呼小叫,也不怕燕姨笑话。”燕姨也回转身来,微微一笑。霖霖抚着门把手,眨眼笑,“我是来恭请两位夫人移步下楼,车子已备好了,今日燕姨远到而来,主燕姨尝尝最地道的川菜可好?”
林燕绮与念卿相视,心照不宣藏起各自心事,都笑着点头。
慧行也随着一同去,一路上坐在燕绮与念卿中间,撅着小嘴不理自己母亲,小手拽着念卿衣角,只是眼神儿时不时偷偷瞄向燕绮,一见母亲看向他,忙又将脸扭过去。
燕绮不知如何与孩子相处,无奈朝念卿苦笑。
念卿心中却有恍惚,骤然听到那出乎意料的消息,尚来不及追问究竟,霖霖却闯了进来。如今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生生死死都过来了,已没有什么事能触动心境,只是燕绮这句话,实在太叫人震惊,绕是念卿也良久回不过神。
虽然早知燕绮与他聚少离多,婚姻已是貌合神离,也从敏言和蕙殊口中得知了燕绮移情他人,初时不是不震惊,却脸想着或许能有一丝回旋余地,毕竟是十年夫妇,他与她都不是绝情之人……却又怎能想到,这一对昔年佳偶,竟早已分道扬镳。
念卿和燕绮各藏满怀心事,两人都不说话,车中静默得出奇。
霖霖坐在司机旁边,不时从后视镜里看向她二人,心里也沉甸甸似悬上石头。
车子进入市区,山城道路崎岖,窗外掠过陪都冬日灰蒙蒙的天空。
“燕绮,你瞧。”母亲终于开口打破沉寂,望了窗外对燕姨说,“这条街就是在去年大轰炸中全部夷为平地,现今又重建起来,比往日更加热闹。”
“以前全都是废墟么?”燕姨诧异,望了街边繁忙景象叹道,“竟然瞧不出半点痕迹。”
霖霖自豪地接口道,“可不是么,日本人以为把房子街道全部烧掉,就能毁掉这座城,却不知我们将废墟推平,扩修更宽的路,盖起更高的房子,越是轰炸我们就越不屈服!”
她指向刚刚驶过的路口,“看,这条路就是去年五月四日大轰炸里,第一枚炸弹落下的地方,现今这条路已改名为五四路,好叫人人都铭记那一天的血泪,日后加倍向日本人讨还。”
燕绮还未应声,身旁的慧行却脆声问,“姐姐,你便打回两拳。”
霖霖一怔,“就是……旁人欺负你,打你一拳,你便打回两拳。”
“哦!我会!”慧行用力点头,瞪眼挥舞小拳头,颇有些章法架势。
念卿与林燕绮相视而笑。
慧行却又爬到念卿身上,趴着车窗看外面,小声嘀咕,“五四路……”
燕绮好笑地问他,“你明白什么意思吗?”
慧行头也不回,十分严肃地答,“这是日本人欺负我们的地方。”
燕绮一震,万万没有想到六岁的儿子会说出这话来。
霖霖哈哈笑道,“说得好。”
慧行受一表扬,越发得意,扬手又指着另一条路口,“姐姐,那是什么路?”
“新生路。”霜霖回答他,“意思是,每一次被毁灭的废墟上,都会诞生新的生命。”
“哦……”这次慧行听不懂了,歪着大脑壳兀自沉思。
车子转过一个很大的之字拐,这次霖霖不等他问,主动指着车窗另一侧说,“慧行,瞧,这条是凯旋路,知道什么是凯旋吗?”
慧行忙爬到这一侧的燕绮身上,趴了车窗努力张望。
很久没有和他这样亲昵的接触,燕绮又无措又欢喜,坐着不敢动弹。
孩子软软的温暖的身体趴在自己腿上,恍然令她想起初次抱着襁褓中的他。
“凯旋的意思呢,就是打了胜仗回家来。”霖霖一字一告诉他,“我们的军队就是从这条路出发,出川抗日,却打败日本鬼子!家乡父老盼着他们胜利归来,就把这条路叫凯旋路。”
慧行领悟力极高,立即兴奋嚷道,“我爸爸就是从这条路回家,对不对?”
霖霖笑起来,“对,对,你爸爸也会从这里凯旋归来。”
慧行似懂非懂,把凯旋当做一个地方,手舞足蹈欢呼,“我长大了也要去凯旋,也要从这里回家!”
他一向调皮惯了,得意忘形之下,脑袋乓一声撞上车顶。
他倒没有怎样,燕绮却“啊”一声痛呼,慌忙抱稳他,去揉他头顶被撞到的地方。
“不痛!不痛!”慧行明明痛得咧嘴,却脸嘴硬。
林燕绮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却不知怎么眼睛一眨,竟掉下泪来。
慧行一下子愣住,呆呆望着母亲的脸,不再折腾调皮。
燕绮慌忙别过脸去拭泪。
“妈妈不哭。”慧行很小声很扭捏地叫出这称呼。
燕绮目不转睛看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他却嘻嘻一笑,爬到她怀里,拉起她的手去摸自己头顶,“没有包包,一点都不痛,我是男子汉!”燕绮扑哧失笑,笑容未敛,却已泪落。这下慧行真的被吓住,手足无措望向念卿,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妈妈又哭。
念卿侧过脸,不去看泪眼婆娑的燕绮,自己眼底也早已酸涩。
老字号的川菜酒楼依然宾客如云,仗在打,日子依然在过。
战时陪都都米珠薪桂,全国上下百万人涌入这西南心脏避难,令物价飞涨,民生艰难。抨击政府见仁见智的呼声一天比一天高涨,出入酒楼的达官贵人却依然豪绰。
踏入二楼包间,侍者将门带上,念卿这才取下黑色面纱低垂的帽子,见到四下富丽考究布置与桌上琳琅菜肴,不觉抬眉朝霖霖淡淡扫了一眼。霖霖知道母亲深居简出,俭素度日,鲜少抛头露面,一向不许她奢靡。今日为了给燕姨接风,她才自作主张叫老于在这有名的酒楼订了雅间,却未料到是如此隆重,以下也有不安愧意。
面对一桌麻辣鲜香,燕绮也没有什么胃口,只顾给儿子夹菜,目光一刻也舍不得离开慧行,似乎孩子的每一个表情在她看来都是莫大享受。
看着燕绮对慧行的宠溺,霖霖却想起幼时在茗谷故园,和父亲一起的情形……“这辣椒真厉害,呛出人眼泪”她端起茶来喝,指尖似不经意抹过眼角。
母亲一如既往的温娴从容,不时与燕姨笑谈如常。
霖霖注意到,她二人只谈儿女闲话,一直闭口不提薜叔叔。
从二楼包厢看下去,外面街市热门,有小贩在叫卖炒米和饴糖,三五小孩围聚在旁垂涎欲滴。那都是民间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