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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总，您要是为这个着急就大可不必了！您放心，您在股票上受的损失，我们公司一定全额地给你补偿。”
李子源只觉得心脏又是一阵狂跳，放在床头的心率监视仪的屏幕上荧荧的绿着的小亮点儿迅速地波动起来。
如果真象罗平说的那样，他不仅不会亏钱，相反还额外从周游的公司获得了十万股“创新科技”的市值，就是以目前的股价计算，也有一百多万哪！一想到这么多钱，李子源又有些哆嗦，不是激动，是害怕。这笔钱自己要是真的拿了，那不就是受贿吗？好家伙，一百多万那，要是露了风，别说自己这个县处级保不住了，就是这余生也怕是要全都交代给大墙铁窗了。金钱的诱惑和法律的威慑，让李子源如冰火加身，欲望和理性同时煎熬和折磨着他，让他一时无所适从。
望着沉默不语的李子源，罗平还以为对方是嫌他开出的价码低，不肯接受呢。这老东西，真是贪得无厌。自从他们开始运做重组和购并开始，周游就没亏待过李子源，第一次见面时就送了他一只十八K金镶嵌钻石的打火机，当时这个土包子还以为是镀铜镶玻璃的呢，回去找懂行的一看才知道值钱得很，第二次见了周游千恩万谢，德行劲儿大了。现在自己也没追究他这二十万股票的虚实真假，就大包大揽地承担了他的损失，他还不知足？
“李总，您还有什么难处尽管说。”
罗平显出很大度的样子。周游在给他的属下订立对外公关准则的时候说，对于那些国有或者股份制企业和这些企业的领导者，在牵扯到企业利益的时候，最大限度地压榨他们的利益，而在涉及到个人利益的时候，尽最大可能满足他们的利益。所以，对于“创新科技”和李子源，周游的原则也是让企业吃亏，让李子源得实惠。有老板这个原则，罗平觉得没有什么事不好办的。
“您别客气，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应该说两家话，有什么困难，不管是公、是私，只要我们能办到的，一定尽量让您满意。”
罗平攻势逼人。
李子源把混乱的思绪理了理，决定先不去考虑那让他进退维谷的一百多万了。
“罗总，你知道，我们公司还有六百万的内部职工股马上就要上市，这股价下跌肯定会有影响。……”
原来这老家伙葫芦里卖的是这副药啊！罗平恍然大悟了。听周游说李子源变了卦，准备把这六百万内部职工股卖给其他机构，现在股价下来了，估计他是怕卖不出好价钱了。
“我就是要让他后悔，让他感到疼，而且是得疼到他骨子里去！”
周游最初本来没有迫使李子源以更低的价格转让内部职工股的计划，他考虑到以每股十块钱的价格收购那六百万内部职工股对双方都还算是公平合理，钱总不能总是让你一个人赚，在这种企业之间的合作中，虽然所谓“双赢”是很罕见的，但起码要比较对等，尽可能多的让自己获取利润固然是基本原则，但无限地榨取对方的利益，终究会使合作夭折。但是，当周游得知李子源背信弃义，另攀高枝的时候，他愤怒了，立刻决定借打压“创新科技”的机会，再压低对“创新科技”内部职工股的收购价格，给李子源一点儿颜色看，让他接受教训，在今后的合作中乖乖地顺从他周游的意志。
现在李子源果然开始担心他那六百万内部职工股了。
“李总，内部职工股你操什么心呢，不是说好了我们公司收购吗？”
罗平装作丝毫也不知晓李子源的幕后交易。
李子源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他是有口难言：说出真相吧，自己要落个见利忘义，出尔反尔的名声，说不定人家周游一生气，终止了重组计划，损失可就惨重了；不说吧，就等于认可了原来和周游达成的协议，如果股价过几天反弹了，“金盈投资”依旧以十二块钱的价格收购，那公司职工的利益就得遭受不小的损失，对上对下都不好交代。唉，真是，今天怎么净碰上让他左右为难的事情啊。
“李总？”
罗平轻轻叫了一声沉思中的李子源。
“啊，”
李子源回过神来。
“琢磨什么呢？”
罗平问。
“没啥，没啥。”
李子源掩饰着的烦恼。
“小罗，你看咱这股票啥时候能往上拱一拱啊？”
李子源试探着问。
“这可说不准，我们现在还没介入，等咱们正式签定了股权转让合同，我们才会开始吸纳筹码，等控了盘才能拉升，周总一向喜欢做长庄，我估计这主升浪要是开始，怎么也得到明年这个时候了。至于眼下吗，你们企业的业绩确实不行，就算人家《证券期货日报》不发今天的这篇专访，股价还是免不了下滑，您还别不信，昨天没有对你们公司不利的消息吧，‘创新科技’不也跌停了？所以，以我的经验看，‘创新科技’的股价要想企稳，不跌到六、七块钱是不可能的。”
罗平半真半假地说。
李子源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暗暗叫苦。听到股价可能跌到六、七块钱的时候，他差点从病床上蹦起来。真是这样，他们公司的职工平均每人就得损失一万多块，对于他们那个地处西南偏远省份，人均工资水平较低的企业，这些钱大约要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两年的工资收入了，如果真是那样，那些职工还不得跟他这个老总拼命？就是上级领导也饶不了他，管理企业无方不说，还制造不稳定因素，破坏安定团结，到时候他的罪过可就大了。再想想家里、家外那两只都得罪不起的母老虎，李子源真是后悔，后悔为什么自己刚才要苏醒过来，早知道这么多烦恼，倒不如永远地咽了那口气来得痛快和省心。
李子源在万般无奈中被罗平送进了北京医院的高干病房，现在他真的觉得自己的心病得很重，很重。
第二十四章
罗平安排李子源住进了北京医院的高干病房，又陪他闲扯了一会儿，看看李子源也没有什么闲情逸致，就告辞出来了。
罗平回到京广中心的时候，公司已经下班了，只有几个没家没业的小伙子还留在公司里闲侃。
罗平先到周游的办公室看了一眼，周游已经走了，宋宁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也准备下班了。
“还没走？”
罗平随口问了一句。
“这就走。”
宋宁归拢了办公桌上的文件，逐一锁着抽屉。
“回家，还是又上哪儿疯去呀？”
罗平看看换了件漂亮的晚装的宋宁，笑着问。
“想的美，回家？我还得请那几个股评家吃饭呢！”
宋宁无可奈何地回答。
自从做了周游的秘书，除了睡觉的时间是宋宁自己的，似乎整个人都卖给了他。几年来，宋宁几乎很少有过正常上下班的时候，周游总是把一大堆只要他认为重要，不管份内份外的事情都交给她。有时候宋宁真的感觉自己快要累垮了，象个机器似的只知道工作，连一点享受生活的自由都没有。可这又能怪谁呢，还不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地？周游不是那种不顾员工死活，无休止地榨取他们的精力和智慧的老板，但深得他信任，能力又很出众的属下却是例外，比如宋宁，还有罗平等几个高级雇员，周游几乎把他们当作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只要他不停止思维，他们就永远得围着他转，永远要以他的意志为转移。当然周游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们，就说去年吧，年底公司盘点全年利润，业绩大幅度增长，周游一下子就拿出了近千万奖励员工，除了几个一线的操盘手，宋宁、罗平等高级雇员也受了重奖，一人一套价值六十万的公寓，让宋宁那个副部级的老爸瞠目结舌，怎么也想不通，凭女儿年纪轻轻的，待遇怎么比自己还高？
“你们别是抢了银行吧？”
老爸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我们才不稀得抢银行呢，说不定倒是银行想抢我们呢！”
宋宁很骄傲的回答，为自己，更为周游。
在宋宁心目中，周游永远是头上笼着光环的天使。所以，即使有时候感觉压力实在太大，身体太疲劳，对着周游或者其他人发几句牢骚，宋宁内心里却还是感觉能为周游分担一些工作和烦恼很甜蜜，很情愿。
“昨晚我没看股评，那几个家伙怎么煽的？”
罗平和宋宁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还能怎么煽，吹空呗！”
宋宁很不屑地撇撇嘴。
“现在这些股评家，一点儿职业道德也没有，只要庄家给好处，让他们说什么就说什么！”
罗平点点头，表示赞同。
“是啊，都是看在钱的份儿上。”
“足球场上有人骂‘黑哨’，这股市里怎么没人骂‘黑嘴’呀？”
宋宁开了个玩笑。
“怎么没有？我老婆他们单位有个小伙子，听了股评家的推荐以后买了一只股票，半个月的工夫，折了将近一半儿，后来才知道，股评家推荐这只股票的时候，正赶上人家庄家准备出货，你说怎么会这么巧？那小伙子气得分儿分儿的，说要是让他碰上那个股评家，非掰断他的腿不可！”
宋宁惋惜地摇摇头。
“好多股民太实在，太容易轻信，也不想想，要是大家都去买股评家推荐的股票，你还赚谁的钱去呀？”
“是啊！”
罗平也感喟着摇摇头。
“哎，你不准备买点儿‘创新科技’？”
罗平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宋宁。
“不是说还没跌到位吗？”
电梯来了，宋宁一边往里走，一边说。
罗平跟着进了电梯。
“我是说等见了底。”
“当然买了，我这几天正准备把手里的咱们坐庄的那两只股票抛了，准备点儿资金呢。”
宋宁按了电钮，关上了电梯门。
“我感觉，这回周总准备干一把大的。”
罗平顾做神秘地说。
“哪回他干的也不小啊。”
宋宁不以为然地说。
罗平摇晃着脑袋，压低了声音。
“这次不同以往，你想，咱们如果收购了‘创新科技’，这彼此关联的上市公司就达到了三家，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舆论和圈内总是管咱们叫做这‘系’，那‘系’的，其实都不准确，毕竟咱们入主的那几只股票之间的关联性并不很大，可这回就大不一样了，‘创新科技’和咱们现在控股的这两个上市公司彼此之间都存在着密切的关系，如果咱们成功入主，到时候才是名正言顺的‘创新系’哪！”
望着罗平那股兴奋劲儿，宋宁也受了感染。虽然周游对她谈过自己的计划，但没有象今天罗平这样的详尽。真不得了，如果这一切成为现实，周游简直就是中国股市最大的庄家，而“创新系”则将成为左右中国股市的一只最重要的力量，这是多么令他们这些参与者感到自豪和骄傲的事情呀！难怪周游总是要谈到“荣誉感”，她现在才深切地体味到什么才是真正的“荣誉感”。
电梯在地下停车场停了下来，宋宁和罗平道了“再见”，各自上了自己的车，走了。
第二十五章
周游今天没到下班的时候就走了。
他先赶到北京医院看望了李子源，关怀备至地问候了一番，临走又硬塞给了李子源一万块钱营养费，让他好好补养补养身子。
李子源本来希望从周游那里得到关于收购“创新科技”法人股股权的明确承诺，却被周游以他身体不佳为由搪塞过去了。
“李总，您甭着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从医院出来，周游让司机把车开到亚运村附近一家高级会所，等司机停好车，就打发他先走了。
周游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两盒包装精美的“路易十三”和一个小纸袋子，锁好车，径直走进了会所。
服务生引领着周游走进了他的那间长期包租的套房。
打发走了服务生，周游走进起居室，换了一身宽松的休闲装，然后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电视，等候着楚杰的到来。
冯明亮一离开楚杰的办公室，惊魂甫定的楚杰就着急忙慌地给周游打了电话，在电话里楚杰添枝加叶地跟周游讲述了自己九死一生的遭遇，最后还没忘了邀功买好。
“我说老周啊，兄弟这可都是为了你呀，要不然我也犯不上得罪老冯啊！你知道，他可是个浑不吝，耍起生混蛋来谁不怕他呀！……”
周游连连称是，不住嘴地表示感谢。
“老楚，下了班亚运村，我给你压惊！”
今天的事楚杰倒真是出了力，姑且不管他说的那些惊险故事是真是假，单是他最终压住了款子没有给冯明亮这一点就值得周游好好谢谢他，还有他向周游透露的经过他做工作，冯明亮已经答应向和他争购“创新科技”的机构转让手中筹码这件事，简直就是给了周游一个意外的惊喜。原本周游以为还得再打压几天，冯明亮才能最终缴械投降，退出“创新科技”，想不到这么快他就认栽了，如此一来，周游可以说是兵不血刃就大获全胜。看来这头功是非记在楚杰头上不可了。
“压惊就免了，咱们谁跟谁，还那么客气！”
楚杰客套着。
周游态度坚决而诚恳地不肯作罢。
“老楚你别跟我这么客套，我也不光是因为今天这事儿，主要是还有个朋友想介绍给你，你一定得来，不然坑了我不说，连人家初次打交道的朋友都给晾了，可就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了，是吧？”
楚杰在电话里一个劲儿地追问究竟是什么朋友，周游卖了个关子，只说他来了就知道了。
楚杰这才答应了晚上赴约。
周游一根烟还没抽完，他对楚杰说起的那个朋友已经到了。
“挺快嘛！”
周游站起身来和他的北大荒战友江宁娜握着手，说。
“你周大老板召唤，我哪里敢怠慢？”
江宁娜给了周游一个大大的眉眼，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哎，你的朋友还没来？”
江宁娜四下张望了一下，问。
“我约他六点半来。”
周游看了一下表，说。
“怎么，先把我叫来叙叙旧？”
江宁娜很暧昧地看了周游一眼。
周游笑了。这个江宁娜真是本性难移，年纪一大把，而且既为人妻，又为人母，还是这么没正经的。
江宁娜是周游在北大荒插队是一个知青点上的上海知青，当年把村支书迷惑得五迷三道的，后来让她招工进了县城，知青大返城的时候，她却因福得祸，由于已经是国家正式职工，不再属于知青，所以按政策不能回城。江宁娜那时已经和县政府的一个科长结了婚，虽然依旧魅力无穷，怎奈土生土长的丈夫从中作梗，不愿这么漂亮的媳妇儿飞了，所以尽管江宁娜三天两头地往知青办主任家里跑，人家笑纳了她的身子，却不愿开罪她的丈夫，还是没法子回上海去。
事情也凑巧，周游大学毕业后分配到部机关工作，上班没多久，赶上个陪他们司长出差的机会，回程时途经他当年插队的那个县，周游念旧，向司长提出回去看看，司长想想正事办完了，正好到处走走，就提出大家一同去转一圈。周游没想到司长这么好兴致，当然高兴得了不得。
一行人到了县里，地处偏僻的小县城，平时来个省里的干部都稀奇，更别说京城下来的大干部了。周游沾了司长的光，立刻成了县委书记的座上宾。当天晚上县委书记做东招待周游他们，酒桌上县太爷听说周游当年就是从这个县里出去的，倍敢亲切，拉着周游一个劲儿的套近乎，说今后一定要常回来看看，有机会帮县里拉点投资，搞点项目什么的。周游诚惶诚恐，当年自己插队的时候，哪会想到有今天的风光。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谈到了过去在这里插队的那些知青，当周游得知他们那一批知青中只有江宁娜没有回城，深感惊异，虽然当初北京知青和上海知青之间有些过节，但在他们插队的最后几年，大家已经捐弃前嫌，和睦相处了，很多人还成了朋友。周游和江宁娜虽然算不上朋友，而且江宁娜比较早的就离开了知青点，但时隔多年能在异乡得到故人的消息，也还是感到很亲切，很激动的。周游立刻对县委书记提出想见见老朋友，县委书记当然照办，立刻让人把江宁娜叫了来。
见到周游，江宁娜也顾不上在座的众人，抓住周游的手就掉下泪来。哭了一通，江宁娜把自己的遭遇讲给周游听了，周游听得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仗着酒劲儿冒冒失失地问江宁娜是否想回上海。江宁娜差点给周游下了跪，说是做梦都想回去。
周游知道自己说话份量不够，就把司长拉到外面，厚着脸皮求司长帮忙说句话。司长刚才也听到了周游和江宁娜的对话，心里也觉得这个漂亮姑娘的身世挺可怜，加上周游一个劲儿地给他戴高帽子，就干脆地充当了一回救世主，回到酒桌上开门见山地跟县委书记提出放江宁娜回城的要求。县委书记自然犯不上为一个本县的小科长开罪北京来的领导，当即满口答应，同时指示自己的秘书亲自督办。就这样，当周游回到北京不久，江宁娜就从上海给他写来一封信，告诉她自己已经回到了上海，信里除了感激还是感激，让周游好好地领略了一回造福于人的骄傲。
江宁娜离开北大荒的时候就和那个科长离了婚，回到上海不久，经人介绍，嫁给了一个旧上海资本家的儿子，几年之后，她的第二任丈夫继承了远在美国的伯父的遗产，带着她和刚出生的女儿飘洋过海，远走他乡了。
江宁娜对当年周游的恩德倒是从没有忘却，那时上海还没有美国领事馆，出国的签证都要到北京来办，她和丈夫来北京时特地宴请了周游夫妇。出国后，每逢年节，她都会打电话给周游，问候一下，这么多年也没断了联系。
这次江宁娜的丈夫回国考察，她也带着孩子们跟着回来看看，她丈夫在北京没有业务，本不打算来北京，但江宁娜想到和周游很多年没有见面了，特地转道北京来看望周游，也顺便带几个孩子在北京玩玩。想不到，因此倒给了她一个报答周游的机会。
“你说想要出国的那个孩子多大了？”
江宁娜问周游。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上中学。”
周游说。
“又是热心帮别人的忙？”
江宁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