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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圣诞，又赶上儿子周舟的生日，周游替儿子向学校请了几天假，带着周舟和雷蕾去澳大利亚旅游。南半球灿烂的阳光让他享受到了难得的清闲和温暖，特别是这回周舟竟然和雷蕾相处得十分融洽，不再象以前那样对这个“准继母”充满敌意，这让周游感到无比的快乐。
“我们大概真的可以结婚了。”
周游的一句话让雷蕾忍不住“扑簌簌”地落下泪来，抱着自己的爱人疯狂地亲吻。
然而正当周游和雷蕾沉浸在他们的甜蜜之旅中的时候，罗平从北京把电话打到了春光明媚的澳大利亚，把他的老板从温馨宁静的梦乡中惊醒了。
陪儿子在酒店的游戏机房玩了半宿，周游刚刚拥着雷蕾香甜地睡熟了，床头柜上的电话就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周游在黑暗中抓起电话，雷蕾在惊醒之余呓语着抱怨。
“你不知道我这里和国内有三、四个钟头的时差吗？”
周游很是不快地申斥着罗平。
罗平一边连连表示着歉意，一边急不可耐向周游报告着在周游出国期间国内发生的一系列重大的事件。
前几天风传政府因为近来股市过热，将要做出适当的调控，象这样的“利空”消息在中国股市的发展进程中，每到证券交易持续火暴的时候都会出现，业内人事早已习以为常，不论真假都不会引起机构和庄家太大的恐慌，而且往往成为主力资金借题发挥，震仓、洗盘的机会，因为被“利空”吓住的只是那些中小投资者。罗平会同几个部门经理研究分析之后，觉得这次仍然不过是一场虚惊，以往历次整顿、规范股市，经常是雷声大雨点小，短暂的调整之后，市场仍然会保持一种上升的势头，基于这种判断，又加上周游临行前叮嘱过大家，只要没有什么爆炸性、突发性的情况，不要打搅他难得的假期，所以罗平他们就没有知会周游。
然而几乎所有人都判断错了，今天全国各主要媒体上都同时刊登了证监会关于整顿和规范中国证券市场的通知，同时《人民日报》也发表了评论员文章，深刻地指出了目前中国证券市场存在着过度投机、浮夸泛滥的现象，呼吁加强管理，规范发展。这一政策面上突如其来的变化，严重地打击了包括机构投资者在内的证券市场的参与者们，股指应声而倒，早上大幅度跳空低开，全天沪深两地股指没有任何抵抗，一路下滑，到收盘的时候，两地指数跌幅均超过了百分之七，总共有四百多家股票被打到了跌停板上，实在是近几年来中国证券市场罕见的。
“为什么现在才来电话？”
周游顾不得已经又睡着了的雷蕾，对着话筒吼了起来。
雷蕾被周游的吼叫声惊得一下子坐起身来，开了灯，朦胧着眼睛望着周游。
“出了什么事？”
她惶恐不安地问。
周游没有去理睬雷蕾，继续大声追问着：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罗平告诉他，他们持有的几只股票也遭到了抛压，虽然因为已经全部控盘，跌得还不算深，但也都有百分之三以上的跌幅。
周游略微松了口气，声音也缓和了一些。
“你们分析下来后市前景如何？”
罗平告诉周游，下午他会同了“中华”、“中联”两家基金和其它几家“创新系”的成员机构的老总讨论了目前的局势，一致认为这次管理层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和坚决，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态势，后市将会有相当长的一个调整、消化“利空”造成的影响的过程。
“恐怕时间会超过半年，甚至更长。”
罗平显然因为今天遭受了打击，十分悲观。
周游沉默不语，暗自研判着目前的政策导向对股市的影响。
自从国家恢复证券市场以来，虽然总体上股市是不断发展向上的，但期间由于一些不确定因素，特别是政策导向的变化也出现过几次规模较大，时间较长的调整和波动，也遭遇过持续几年的大“熊市”，目前看来，管理层已经下了决心，不惜牺牲眼前利益，坚决规范股市的发展，当然规范是证券市场长期、持续发展之必须，从长远角度出发，管理层还是希望股市发展的，但仅就目前情况来看，中国证券市场持续了两年的“牛市”恐怕是走到了尽头。他甚至比罗平更悲观，单就股指而言，估计在未来两三年内都不会再回复到前些日子创下的历史最高点了。但这仅仅是对于股票指数来说，而相对于具体的某只股票就会是另外一种情况了，在一个下跌的走势中，照样会有涨升的股票，所谓“逆市而上”吗？在一只股票的庄家不打算获利了结，或者套现出逃之前，只要它控了盘，单靠散户的抛售，是不可能真正将股价打压下来的，毕竟散户手中的筹码是有限的。
“我觉得还可以再看看，‘利空’造成的恐慌应该在几个交易日内就可以消化了，到时候看看股指反弹的情况，我们再决定下一步的操作策略。你们都沉住气，要相信两点：第一，政府不会关闭证券交易市场；第二，任何时候都会有上涨的股票。只要我们自己操作得当，股市即使走‘熊’了，我们照样不会倒！”
周游又对罗平交代了今后一两天在交易中要注意的事项，特别嘱咐罗平一定要稳定住给他们做股票质押贷款的几家银行和参与他们私募基金的几家大企业的领导们，千万不要让他们感到过度恐慌，以至于抽撤资金。
“只要资金有保障，我就什么也不怕！”
挂了电话，周游看看披着毛毯蜷曲在身旁的雷蕾，情人眼里满是迷惑和紧张。
“没事，你睡吧！”
周游安慰着她。
“是罗平的电话？”
雷蕾已经没有了睡意，周游略带几分焦虑的眼神让她感到不安。
周游点点头。
“股市出了问题？”
雷蕾小心翼翼地追问了一句。
“是啊，政策面有点儿小变化。”
周游双手轻轻地把雷蕾按倒在床上，拍拍她的脸，尽量显出轻松的样子。
“没什么大不了的，在股市上这么多年，这种事我见得多了。”
他看看情人忧郁的眼睛，微微一笑。
“睡吧，明天我们还要赶到布里斯班去呢。到了‘黄金海岸’，投身在蔚蓝宽广的大海之中，保证你什么烦恼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第三十五章
关了灯，周游也在床上躺了下来，罗平的电话让他无法入睡。
身边的雷蕾一动不动地躺着，周游知道她也没有睡着。
和自己同居快三年了，雷蕾已经把他当作她生命和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了，他的喜怒哀乐无时不在左右着她的情绪。周游此刻觉得自己真的很对不住雷蕾，尽管他给了她无尽的物质享受，却始终不能给她带来一份真正轻松快乐的生活，她的神经永远为他绷得紧紧的，也许只有等到他完全放弃了目前这种时刻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工作，回复到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中来的时候，这个挚爱他的女人才能享受到那份本该早就属于她的宁静、快乐的生活。
隔壁的儿子现在一定是在无忧地熟睡着，在他的世界里完全没有他父亲那种忧患和奋争，他真羡慕儿子，没有生活的重负，也不会为世事艰辛而苦恼，仿佛在他的世界中永远是阳光灿烂。可惜，他再也没有童年的纯稚和少年的无忧了，他的生命里似乎永远充斥着不懈的拼争和不断的坎坷，只要他一天不放弃自己的追求，宁静的日子就注定无法属于他。
雷蕾的喘息声轻得很不自然，他知道也许很快就会成为他真正的妻子的女人在尽量克制着她那因为担心而紧张的情绪。她总是那样善解人意，虽然她无法为自己分担精神上的压力，但她却在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不给他增加额外的烦恼，仅仅因为这些，他也有足够感激她的理由了。
周游知道，目前的形势对他这样的重仓持股的机构来说很不利，虽然他依旧信心十足，坚信以他目前的实力和运做方式，可以度过眼前的困难，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在整个中国经济运行中微不足道的个体，或许他可以抵御住来自某些竞争者的冲击和挑战，但在面对国家的政策和管理层的手段的时候，一己之力就会显得那样柔弱、渺小了。也许为了老婆和儿子，他应该激流勇退了，或许他该享受享受天伦之乐，该对儿子尽多一点父亲的责任，该给雷蕾一个完整的丈夫的爱，但他确实是心有不甘，他的理想才刚刚开始实现，他多年努力奋斗的结果还没有完全显现出来，他的“创新系”只是初具规模，离一艘真正的金融资本“航空母舰”还差得很远，他不想，也不能放弃这来之不易的一切，理想的实现就在于坚持，只有坚持，才能成为最终的胜利者，而任何的懈怠和退缩，都会前功尽弃，让多年的努力和心血付诸东流。
雷蕾的呼吸平稳了很多，大约是又睡着了。
周游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光着脚走出了卧室。
他来到套间的起居室，开了落地灯，坐到沙发上给北京的几个合作伙伴打电话，毕竟这突如其来的重大“利空”让他无法等闲视之。
周游先给“中华基金”的刘总经理挂通了电话。
“老周，家里都火上房了，你还在澳大利亚悠哉游哉哪！”
刘总一听出是周游的声音就在电话那头大叫起来，他旁边还有几个附和着的声音。
“谁在你那儿？”
因为国际长途的声音信号有延迟，断断续续的，周游听不出来另外几个人的声音。
“还有谁，老王他们呗！”
刘总回答。
原来“中联基金”的王总也在他那儿，这样倒省得周游再挨个给他们打电话了。
“是不是都睡不着觉，在那儿着急呢？”
周游故做轻松地说。
他知道现在最关键的是他们这个松散结合起来的阵营内部不能慌乱，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而要做到这一点，首先是他这个龙头不能沉不住气。他知道，至少是在目前这样紧张的时刻，他的那些合作者对他还是心存一份依赖的，他应该成为他们此时此刻的主心骨才行。
“你不是也还没睡吗？”
刘总说。
“哎，要不是罗平把我吵醒了，我还搂着媳妇儿做春秋大梦呢！”
周游笑得很响亮，很有感染力。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份闲心开玩笑！”
刘总那边一定是已经按下了电话的免提，“中联基金”的王总在一旁插话的声音很清楚。
“不就是个政策性的‘利空‘吗，我中午上网看新闻时就看到了。”
周游撒了个谎，想让他的合作伙伴们消除一点紧张的情绪，其实因为动身出国前，股市的形势不错，消息面上也没有什么“利空“的征兆，他有些放松了警惕，到了澳大利亚为了彻底放松自己的情绪，网络、电视、报纸，他都没看过。
“原以为你们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没想到这么沉不住气。”
周游想用自己的轻松感染他的合作者。
但被暴跌的股市深深地刺激了的远在北京的人们却绝不会因为周游的调侃而变得轻松起来。
“我说老周，你是不是晚上和雷蕾干活儿干得太舒服了，什么事都没办法让你醒过梦来？”
刘总并不领周游的情。
“你没亲眼看见，我玩儿了十年股票，还没见过如此凶猛的抛压呢！好家伙，一天两个市场都跌了百分之七以上，什么概念，第一版上只有一两家飘红的，一片惨绿呀！”
刘总心有余悸地说，声音中满是凄惶。
周游理解刘总和王总现在的心情，他们毕竟不同于自己，他们是国家金融机构组建的基金，担负着众多股民和投资机构的重托，责任重大，赚钱是应该的，自己没有任何好处，可要是赔了钱，上级领导的板子就得先打在他们的屁股上，所以，在日常经营中，他们一贯是本着宁可不赚，也不能赔钱的原则，而他们之所以加入了周游的战略合作阵营，完全是因为他们看中了周游的运做方式。基金的运做形式和周游这样做长庄的机构有些相似，他们一般对于看好的股票都会长期持有，特别是在“牛市”里，他们往往守住几只高成长性、高收益的股票，不轻易出手，这也是周游和他们一拍既和的原因。一般说来，对于“利空”，基金经理人们是比较有承受能力的，但今天这两位基金的老总也这样紧张，看来这次“利空”的严重程度远比周游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你们有什么打算？”
周游心里也有些紧张了，不是因为“利空”的消息，而是两位基金老总表现出来的不同以往的恐慌心态。
“现在能有什么打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啦！”
王总在电话里说。
“是啊，就是你现在要跑，也没人接盘呀，你知道今天跌了这么多，两市加起来成交量还不到二百亿，不是没有卖盘，任何一个打到跌停板的股票都压了以千万计的卖盘，就是没人承接。咱们的那几只股票虽说控了盘，但还是有不少卖盘，刚才我们初步统计了一下，咱们几家加起来，今天一共增仓达到了七百多万股，平均每只股票增加了二百多万，光托市就耗费了将近三个亿，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咱们的那点准备金就得全填进去。……”
刘总的话没有说完，周游知道他没说出来后半部分是什么。
是啊，如果股市继续大幅度下跌，即使周游和他的合作者们坚持守仓，要想维持目前几只股票的价位也需要庞大的资金的支持，毕竟还有百分之三十左右的流通股分散在散户和中小机构手上，股市越跌，他们的套现出逃的愿望就越强，而维持股价的代价也就随之越来越大。
“银行方面有什么动静吗？”
周游现在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了。
“目前还没有，但是很难说这几天会不会也配合证监会出台什么‘利空’政策。”
王总不无担心地说。
看来合作者们也有同样的担心。现在周游是在运做着一条资金链，就是以自有资金买入股票，再去拿股票做质押贷款，然后再把贷款投入股市，购买更多的股票，如此循环往复，不断地拉高股价，增加市值，获取更多的贷款，这条资金链是他操纵股价的关键，如果一旦资金链中的任何一环出现了问题，后续资金跟不上，就会出现象当初冯明亮遭遇的那种情况，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崩盘”，而周游的战线远比当初冯明亮拉得长，资金运做规模也大得多的多，一旦出现“崩盘”，后果不堪设想。
周游的头发根里忽然迸出了冰凉的汗，冷飕飕地压着他的头顶。
“我天一亮就去变更机票日期，争取尽快赶回去。在我回去之前，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拜托各位一定要先顶住！”
周游尽量克制着自己，生怕他的声音会颤抖起来，因为他的心已经开始发颤了。
第三十六章
厚重的窗幔已经挡不住越来越强烈的晨曦了，房间里的光线朦胧着亮起来。
周游放下电话，衰颓地靠在沙发上，忽然发现雷蕾正默默地倚在起居室和卧室之间的门边忧虑不安地望着自己。
“你还没睡？”
周游惊异地看看她苍白的脸和红红的眼。
雷蕾慢慢地走到他跟前，轻轻地在他身旁坐下来，一双冰凉的小手握了他的手。
“你不睡，我睡不着。”
周游心里滚过一阵不忍。
“快去睡吧，上午还要赶路呢。”
周游握紧她的手，想把给她一点温暖和慰藉。
“我们不去了吧。”
雷蕾轻声地说。
周游知道她刚才一定听到了自己要赶回北京的话。
“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多玩儿几个地方多可惜呀！”
周游替雷蕾惋惜着。
“等你忙过这一段，我们再找时间来。”
雷蕾勉强地对周游露出了一个苍白的微笑。
周游的嗓子有些发干，握着雷蕾手的手不禁有些颤抖。他忽然紧紧地拥抱住雷蕾，把情人那泛出泪光的眼睛掩在胸前。
“傻姑娘，别这样。你得相信你老公啊，你不是常说，你老公是最优秀的吗？你这个优秀的老公绝不会被眼前这么小小的一个挫折打趴下的！”
“我相信！”
雷蕾咬着嘴唇使劲点着头，好象生怕周游不相信她的由衷之言。
“可是，我也对你说过，不管你今后是发达还是失意，我都会永远陪伴着你，哪怕有再大的艰难困苦，都无法改变。所以，你别想扔下我，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承担眼前的困难的！”
雷蕾从周游怀里顽强地抬起头，泪光掩盖不住她眼里的坚毅。
周游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己的情人如此刚烈的一面，他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激动，心头却仍然猛烈地悸痛了。
送周游他们前往布里斯班的是周游在澳洲的一个大学同学，这个已经加入了澳大利亚国籍的同学现在负责帮周游打理他在澳洲的期货业务。
同学到来的时候，周游支开了雷蕾和儿子周舟，关上门和他的同学谈了好长时间，等他们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周舟看见刚才还兴高采烈地和自己开着玩笑的爸爸的同学，脸色煞是难看。
宽大的福特旅行车平稳地奔驰在从悉尼到布里斯班的高速公路上，坐在前排的周游和驾车的同学很少讲话，和周舟同坐的雷蕾也是一副忧心冲冲的模样。
周舟觉得有些奇怪，这几天大家本来都很开心，尤其是爸爸，很难得地给自己讲了不少他年轻时有趣的故事，雷蕾阿姨也象妈妈当年那样，真诚地呵护着自己，让周舟感觉到了久已陌生的家庭温暖，怎么一夜之间，爸爸和阿姨都变得如此沉重，如此落寞的样子？大人的心事真是难以琢磨。
周游在路上和北京通过一个电话，雷蕾看看表，现在应该是国内股市中午收盘的时候。望着周游僵硬的肩背，雷蕾猜想一定是北京传来的消息并不太好。
周游用英语和他的同学交谈了几句，周舟感到很奇怪，怎么两个中国人说起了英文，来澳大利亚已经好几天了，也有不少爸爸的华人朋友来探望过他们，周舟还没听到爸爸用英语和他们交流过呢，今天这是怎么了？
周游和他的同学谈过之后，车里又恢复了沉寂，只有发动机均匀地低吟，把空气衬托得更加凝重。
“周舟，”
周游忽然从前排座位上回过头来，很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