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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倒了一杯凉水,灌进肚里,才缓缓地开了口。
“让你们久等了,实际上我两个小时以前就得出了分析结果。”说着他点燃一支烟,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神情古怪地继续道:“不是我想将你们晾在这里,只不过有点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所以这两个小时我都在想这个问题!”
我对他说的话感到更加好奇,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为难的问题让他一直想了两个小时?但我和刘正都没有问,只是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方教授说完从衣兜里掏出来三张纸,缓缓地并排放在桌面上。
我和刘正都围过去看。其实,那是三张很普通的打印白纸,而且每一张上的内容也大同小异,只是三个图表,图表是标有X轴和Y轴的坐标线,高高低低地排列着许多方形柱,下面写着例如丁香酚、已酸等名称,足有十几个。我仔细数了一遍,第一张和第三张是十三个,而第二张却是十四个。其他的就是一些细微的差异了。如果从三张纸上找一些不同的话,那就是第一张的纸质有点陈旧,微微泛黄。
我对于简单的医学常识都是门外汉,更别说这种精确到毫微的药物元素的分析图表了,所以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所说的那个问题在哪里?
不过,方教授也没有指望我们能看出结果来,他之所以摆出这三张图表,目的可能只是想让自己说起来更加有理有据,这是科学工作者的严谨作风。
果然,方教授依次指着三张纸道:“第一份是我六年前对翠山上的柴胡做的一个药物成分含量分析所得出的结果,第二张就是你们刚刚所拿过来的红色柴胡的分析结果,第三张是那株绿色的!我没想到六年前的东西现在还能找到,不过,还幸亏有了它,不然我恐怕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第一张纸会显得陈旧的原因,原来那是他六年前分析得出的数据。我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位方教授的细心和严谨,一份六年以前心血来潮时所做的分析数据居然还能保存着,要是我的话,说不定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你们看,我六年前所得出的分析结果是,翠山上的柴胡远比其他地方柴胡的药物成分含量要高出许多!”方教授指着第一张上那一条条高高耸起的方柱说道。
其实这个结果我早已经知道,而且还不止一次,任元生曾经提到过,而且在花卉市场,毕主任也曾经说过李默然也发现了这个结果。所以听到他这句话,我并不感到奇怪。
接着他又说:“但是,通过对这种奇异柴胡生长习性和植株形状来分析,这只不过是一种异化的表现,并非是特殊的品种,我曾经在药学刊物上发表过自己的观点,那就是虽然这种异化植株有着远比其他柴胡更多的药用价值,但是在没有确定其异化原因之前,不适合引入医学临床!”
我对他这个观点很认同,医学是关系人命的大事,如果稍有不慎就可能酿成一场难以挽回的浩劫,通过这句话,我也可以推断出李默然可能没有看到过他的这篇文章,要不然,他的那个大面积栽种形成产业的想法不会产生,恐怕也就没有了自己今天的悲剧。
“但是当时我不知道异化的原因,因为从成分分析来看,除了柴胡自身所具有的成分以外,没有发现其他特殊成分,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很长时间,直到今天。”他指着第二张纸上一根标有特殊红色的微微凸起的方柱说道:“其实,原因就在这里,虽然我现在还不能知道这种特殊元素叫什么名字,但是肯定是它。因为,在任何地方的柴胡里面都不会具有这种对弱酸性反应这么强烈的物质!”
我看着那根微微凸起的红色方柱凝神半晌,突然问道:“那为什么这次您能发现这种成分,六年前却没有呢?”是的,如果方教授没有用到其他的检测方法,取自同一地方的柴胡所得到的结果为什么会不相同呢?
“问得好!这个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方教授深邃的目光中露出一丝兴奋,继续道:“你再看第三张图,有什么发现吗?”
我看着第三张纸上的图表,一边和前两张作着比较一边说:“这个不但其他药物成分含量比第一张迅速降低了,好像……对,少了一种成分!”
方教授笑道:“对,这就是关键所在。第一张元素成分激增,第二张虽然多了一种成分,但其他药物成分却已经迅速减少,第三张不但药物成分减少,而且成分的种类也恢复到正常水平,这说明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我若有所思,好像已经抓住了问题的答案,但是我不知道怎么来说,于是又问道:“那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正是这种奇异元素催发了原来柴胡的药物含量!”
我又有点不解地问道:“那为什么第二张上面的其他药物成分又变得很少了呢?这里面不是依然包含着这种成分吗?”
“这个问题和你问的第一个问题其实是一个问题,或者说是一个原因造成的两种结果!这也是我想了两个小时才想明白的道理!”
他说着面色又转得很凝重:“其实六年前和现在我所用的分析方法一模一样,但却得出了不同的结果。这说明不是我的方法出了问题,而是植物本身的问题。六年前,这种元素还不能称其为一种元素,只能说一种能量,对,能量!这种能量催加了原来的药物成分,但是还没有成形,还没有结成一种可以析出的成分。但是六年以后它却已经完全成形了,已经成了独立于其他十三种成分之外的第十四种成分!”他声音缓慢,也许一边说还要一边在脑子里搜寻可以表达自己意思的词语。
我听他说到这里,突然恍然大悟,接口道:“这也就说,李默然五年前移种这种植物时,这种成分还没有成形,所以离开了那里的土壤环境,柴胡就又恢复到了普通水平!”
方教授点点头,说:“是的,这应该就是事情的本来面目。”
“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新成分的产生呢?”一直呆在旁边倾听的刘正开口问道。
我也把目光再次转到了方教授脸上,虽然我已经隐隐约约地知道了那个答案,但是我很希望在他嘴里能够说出另外一种答案。
方教授凝眉道:“要让我确定地说出是一种什么原因,我也说不好,但是如果要我打个比喻的话,这就像核弹或者氢弹爆炸时所产生的那种辐射波,只有像这种强大的能量波才能改变一种生命体的细胞结构,产生变异!现在,它是真的变成了一株新的品种了!”
我和刘正互相对视一眼,默然不语。虽然我想得到一种其他的答案,但是答案还是如此的雷同,那枚绿色石卵辐射能量的巨大作用,我和刘正都已经亲眼目睹了,连一个活生生的人都能瞬间死亡,那么在长时间里改变一株植物的细胞结构,就显得再平常不过了!
“那么,这种成分如果摄入人体,会不会产生危害呢?”我又问,这是我所关心的问题,也可能是李默然之所以会得怪病的原因。
第二十章 人体实验者
我们行驶在通往S市的公路上,夜色已浓,车灯照在前方的公路上形成两圈很好看的光晕,空中已经升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看来明天早晨肯定是一个大雾天气。
公路上很冷清,车开出很长的距离才会遇到一两辆或迎面而来或赶超上来的车辆。
刘正开得不快,车子发动机发出的轻轻轰鸣声中,夹杂着广播电台一遍又一遍重复的播音员声音:紧急通知,各位听众请注意,由于流感在我市大范围传播,已经严重影响了广大市民的身体健康。市政府为了彻底扑灭流感病毒肆虐,维护正常的工作生活环境。特下发此通知,请广大市民在三天内就近到市区各医院免费体检,颁发检查证件。并尽量减少外出时间,医学专家正在紧张研发有效治疗药物,并将免费为患者治疗!请广大市民积极响应。三天后,各公共场所将会设有专人对出入市民进行例行检查,未持有检查证件者将严禁出入!特此通知,本通知每十分钟重复播出一次!接下来请欣赏《音乐大放送》!
电台开始播放一首周杰伦的《菊花台》,虽然我对周杰伦的歌向来比较喜欢,但今天却无心欣赏,脑子里老是萦绕着方教授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可能会产生某种影响,也可能像这株柴胡一样发生某些变异。其实是伤害还是促进都很难说。就好像人学会用双脚直立行走一样,我们今天看来那是一种进步,可是在当时看来可能只是一种倒退!”
无疑,他的话应验了,这种变异已经开始了,从挖开坟墓的李默然,到要将我置于死地的陆华,再到满城的感冒市民,他们已经开始了这种变异。抛弃了旧有的平凡与压抑,掌握了某种超常的技能,这到底是进步还是倒退?我说不清楚,但是,如果整个世界都充满了肆意涌动着的自我,每个人都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将一切法律和礼俗都统统践踏在脚下,我不敢想象那将是一个怎样的世界!
不等那首歌唱完,刘正就伸手关上了广播,强笑道:“方教授的话只是一种猜测,也许事情没有这么糟糕。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如果李默然的发病是那株移植到温室里的柴胡所致,那么陆华他们又是怎么获得的呢?”
我苦笑一声道:“也许这种病真的可以传染,从我们打开李默然坟墓的那一刻就被传染上了。也许是那块石卵本身的辐射作用,也许……”我摇摇头,伸手摸了摸装在衣兜里的那张沉甸甸的照片。
“是啊,这有很多种可能,但是每一种可能都又显得牵强,其实这件事,本来就好像一个人所做的诡异噩梦,哎!真希望一觉醒来,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刘正叹息着说。
※※※
一小时后,我坐在中心医院的会议室里,听着李教授强打着精神的发言:“我们在人体试验上做了两套方案,一个是针剂注射,所用剂量已经清楚,只不过尸体是没有知觉的,在丧失了生命意识之后,本身的感知和免疫系统也都没有了,所以注射在活着的人体身上会产生什么效果无法得知。第二个方案就是用尸水浸泡,只需要经过三个小时的浸泡就能够彻底消灭脓包,从我们试验来看,效果和针剂注射差不多,而且死者皮肤没有变化,但至于是否会产生疼痛和对免疫系统造成毁伤,这也只有在活体身上做试验才能得知!至少目前来看,小白鼠的生命体征正常,对其免疫系统有轻微伤害,但应该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这是一个好消息,不过第二种方案实行起来有一定难度,上百万人口的S市,如果每个人要浸泡3小时,那么盛放尸水的场地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再者,将来尸水的排放处理更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林清沉吟道:“李教授,那么你们认为哪种方案更好?”
“当然是第二种,由于不是直接注入人体,皮肤能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但现实问题也是需要考虑的一个因素!”
“那么,尸水有没有办法处理?”任元生接口问。
李教授向蔡峰看了一眼,示意他来回答。
这是蔡峰第一次出现在会场,我能看出,他也是十分疲惫,脸上的胡须生得如同杂草一样,将本来英俊的脸颊衬托得很邋遢。。电子书下载本来我以为蔡峰会有些紧张,因为这种高级别的会议他应该是第一次参加,但是他只是木然地答应了一声,疲惫已经让他没有多余的精力紧张了,他清了一下嗓子,说道:“通过这几天我对这种病毒的观察,这是一种混合了许多病毒元素而产生的新病毒,例如小儿麻痹、麻疹、水痘等,我的猜测是这种病毒是一种新的病毒元素侵入人体之后,整合了人体本来含有的许多病毒元素变异产生的新病毒,这种整合的新病毒具有很大的破坏性,可以很快地攻破人体的免疫系统,将人体体液进行转化,转化成脓液物质……”
王局长打断道:“小同志,刚才任市长问的是尸水的处理办法,没有问生发原因!”
李教授冷冷地道:“不知道原因,怎么知道结果?”
蔡峰继续说:“尸水能够摧毁这种新病毒,新病毒自然也能够摧毁尸水,这是相生相克的道理,我们已经得出了剂量比例,尸水通过注射克制病毒的剂量是1:20,人体浸泡无须剂量限制。而病毒克制尸水的剂量是1:40,只要我们将一定量的病毒注入尸水中,就能达到清洁尸水的目的。只不过我们还不知道是什么病毒整合了这些病毒!”
我听到他的话,虽然心里仍然不敢确定,但还是道:“我可能知道!”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转向了我,我拿出方天新教授所分析出的三张写着数据的纸张递给蔡峰说:“那种毒素应该包含在翠山上的柴胡里!”于是将方教授跟我讲过的话说了一遍。当然这其中我故意将李默然那一节略了过去。
蔡峰和李教授听完我的话,都点了点头。
任元生不解地问:“小蔡,我有一点不明白,这些毒素怎么可能混合到一个人的身上?”
蔡峰苦笑道:“疫苗接种!”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去,是的,自从人类研究出了疫苗接种的办法,世界各国都广泛采用,这也成为世界上预防重大传染病、地方病、疑难病的首选方法。注入少量的病毒,使人体产生对这种病毒的抗体,也就杜绝了病毒的传入。这确实是一种防患于未然的最好办法。但是谁又能想到,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毒素,会在另外一种新生病毒的整合下,变成一种足以改变一个人的致命疾病!也许,在父母怀抱着新生婴儿接种疫苗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今天的结果!医学技术的发展到底是一种进步还是一种倒退?没人知道!
“好!”林清道,“异先生又为我们立了一个大功,这也证明了那枚怪石确实是这场疾病的罪魁祸首!龚老,你们的结果如何?”
龚老道:“是的,这枚石卵有很强的辐射性,也正如异先生所说,我们对其材质进行了检测,虽然还不能确定其成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确实不是地球上所拥有的物质!”
“嗯!”林清微笑道,“整个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正是这块陨石的辐射造成了新生病毒的产生,而且这种新生病毒具有很强的传染性,当它传染到人身体上的时候,就整合了人体原有的毒素,形成了这种脓包!我也说说市民的体检结果,截至现在,受检人数的90%都感染了这种病毒,我想这个比例恐怕也基本上接近了实际比例,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残酷局面。刘局长,你们公安系统要做好封锁出入本市各条交通道路的工作。”
刘正点头道:“这项工作我们已经按照市政府的要求,从今天早上就开始了。”
“好了,就到这里吧,散会,李教授请留一下。”林清摆摆手说。
等大家都出去了,只有李教授和林清还有刘正留在了屋里,我虽然也有些事情找李教授,但还是先到了门外,等他出来再说。我知道他们留下来的原因,为的就是那第一个活体实验者的名额。林清自然是想说服李教授允许自己来做,而刘正之所以留下来应该是为陆华争取!
我正在想到底李教授会答应谁的请求的时候,突然看到走廊里摇摇晃晃地走来一个人,一边伸手扶着墙壁,一边缓慢地迈着步子。看到他头上裹得一层层的纱布,我不用看他的面貌,就知道这是谁!
他走到我身边,微微一笑,略带口吃地叫道:“异先生?”也许他已经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掌握了舌头短一截时说话的方式,虽然还口吃的很厉害,但已经能听清楚说什么了!
我略带歉意地道:“陆队长,你好点了吗?”
陆华苦笑一下,道:“好多了,多谢!李教授在里面吗?”
我点点头。
他迈着缓慢的步子向门口走去,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低低地说:“我对我那天晚上的事情向你道歉,请你原谅。另外,拜托你一件事,好好照顾白枫!”说完,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实际上我是想说其实白枫没有怪你的话,但是不等我开口,他已经消失在关起的屋门里了。
我在门口站了足有十几分钟,才看到门被推开了,林清和刘正搀扶着陆华走了出来,慢慢地向走廊尽头走去,好像在搀扶着一位就要赶赴刑场的烈士一样。我知道,陆华成功了!
李教授走在后面,低着头,也许在为刚才陆华的表现感动,我不用去想,就知道陆华获得这个机会,一定费了很大的力气。他看到我站在门口,问道:“你在等我?”
我点点头,从衣兜里拿出那张相片,递到他手里,问:“李教授,你认识他吗?”
李教授只看了一眼,就说:“当然,他曾经是我们医院的副院长,一位很有医德的好大夫!你怎么会有他的照片?”
我于是将去紫金香花卉市场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我怀疑他的死也和这种病有关系!”
李教授脸色变得很难看,怔怔地看着照片发了半天呆,才道:“这不大可能吧,他好像是心肌梗塞死的,当时我在外地考察,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下葬了!”
我叹了口气,知道这个线索断了,不过,就算能确定这位齐思农院长也是死于脓包又能怎样呢?无非是为这场悲剧再加上一个砝码而已,想到这里也就释怀了,只好说出自己更深层次的忧虑:“我是怕,这位齐教授是不是曾经用过翠山上的柴胡为病人治过病?如果是那样,现在医院药房里还有没有存药?这可能会遗留祸根!”
李教授身子抖动了一下,大声否认道:“不可能,不可能!医院里的柴胡都是从外地进的,怎么可能是翠山上的?”
我见他一副想要发火的样子,心想自己这么说确实有点污蔑死者的不敬之意,下面的话,就只好咽了下去。
李教授显然很激动,迈着大步向走廊一边走去,手里紧紧的捏着那张照片。
我耸耸肩,下了楼走向门口的小饭店,是啊,已经九点多了,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
夜里十二点,我准时赶到医院检查室门口,看到那些市里领导正在门口不安地逡巡着,负责登记的医生不停地用手掌拍着自己的脑袋,整整一天一刻不停地记录检查者姓名资料,对于谁来说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轮到我时,我接过他手中的笔,自己填写了资料,除了资料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