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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墓回家的时候,我感冒了,好几天没去上学。一直躺在冰凉的炕上,我弟弟用蒜臼子把生姜捣碎了,给我做姜汤喝,我喝了姜汤就围着被子,给他讲大灰狼叔叔和小白兔妹妹的故事,听得我弟弟直想找大灰狼拼命你在哪里?滚出来。
等我感冒好了,我爹就对我说:“你光学习好有什么用?看看,你这叫什么体格嘛,你看我。”
说完了就用拳头嘭嘭地捶自己干瘪的胸脯:“咋样?这才叫男人呢。”
确实,那时候我很瘦弱,别人都管我叫“鱼刺”。
我对我爹说:“那怎么办?身体想好,就得有好饭吃。”
我爹说:“你别没有数了,就咱们家的饭食?你看看村里哪家能天天吃馒头?”
我说:“那叫馒头?全是黑面,吃了拉肚子……”
我爹就不说话了,沉吟了半晌,啪地一拍大腿:“得,咱练功夫去。”
我爹是个痛快人,当天就把村里的一个老头请到了我们家,一顿老白干伺候过后,就让我行了拜师礼。从那以后,我放学回来就有了营生干压腿、劈叉、踢腿、站桩,这一练就是两年。两年以后,我变成了一个精壮结实的半大小子。我爹很高兴,经常让我教他几招,有时候还跟我过过手。自然,他输的时候多,躺在地下老半天爬不起来。开春的时候,我爹又托了他一个同学的关系,把我送到了区业余体校,开始了正规的训练。我很争气,在当年的武术运动会上,拿了个刀术第一名。自然地,我的学习就放松了,有时候考试还不及格,我爹似乎不太管我的学习,他的脑子仿佛全放在了我的身体上。
那时候,我爹又调动工作了,他成了一个中学的教导主任。
他自行车把上的包儿也换了,不再是那个鼻涕一样的布包了,换了个黑皮子的,上面印着“为人民服务”。
转过一年来,开始考高中了。有一天,我对我爹说:“我不想上学了,我要上班。”
我爹很纳闷:“上学不好吗?我还等着你考上大学给我光宗耀祖呢。”
我说:“我根本考不上,再说,咱家这么困难,我上班不是还能给你减轻负担吗?”
我爹生气了,那只眼像在往外喷火:“混蛋!考,考不上再说!”
我第一次看到他发火,没敢再犟嘴,心说,那就考吧,考不上别怨我。
结果,我没考上。
我爹生了几天闷气,一直不搭理我,后来憋不住了,让我去了公社的废品站当临时工。
这一当上临时工,我的心就开始野了起来,我管不住自己了。
3
我去了废品站,我弟弟就没人照看了,我爹就在上班的时候把他放在自行车大梁上,带到学校里去。我爹上课,我弟弟就在校园场上疯跑,跑累了就在花丛中自己跟自己玩捉迷藏。学生们下课了就去逗他玩儿,他们都不欺负他,只不过是在他跑远了的时候,会在后面大声地喊:“傻二,傻二,快回来,爸爸给你烧蚂蚱吃……傻二,傻二,叫爸爸。”
我下班路过学校,我弟弟早就等在门口了,他嘴里像含着一个滚烫的芋头:“哥哥好……哥哥,我放学了。”
我背着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像背着我的心,他软弱得让我直想趴下哭。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废品站的人缘特别好,年龄大的师傅拿我当儿子待,经常让我喊他们爸爸,我就喊,这没什么,我就是喊你爷爷,你也成不了我真爷爷不是?几个年纪很我差不多大的工友都跟我成了哥们儿,我们经常在一起干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有厕所不上,偏要往收购来的酒瓶子里撒尿,有时候还往看门老头的暖瓶里吐口痰什么的,唉,想起这些来,我都冒汗。有一次,镇上的一个“二不溜子”喝醉了,来废品站撒酒疯,把一个差不多跟我爹一样大的师傅给踹得嗷嗷叫,我拣起一根铁棍就冲上去了,把那小子直接干成了一滩浆鸡屎,嘴里吐出来的烂粉条、地瓜酒喷了一院子,他叫得像杀猪。
再以后,我就跟废品站的弟兄们形成了一股势力,镇上有限的几个混混没有敢惹我们的,哈哈。
我牢牢记住了我曾经发过的誓言,我不能像我爹那么窝囊,我要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那时候工资低,像我们这些干临时工的,一个月也就开二十几块钱,我把钱都攒着,想给我爹配一副新眼镜。
有一天我下班早,顺路给我弟弟买了几个包子,我把包子揣在胸口里捂着,跑在路上。
一个骑自行车的人被我撞了一下,他骂我:“你他妈是个傻子?低着头跑什么跑?”
我两手捂着包子,用两只脚轮换着抡他,把他抡成了一只忙碌着的陀螺。
到了我爹学校的时候,正赶上学生们下课。我看见一个教室的后面围着一群人,我爹在后面吆喝:“好了,好了,大家都回教室。”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无奈,好象他不是教导主任,而是学校里的勤杂工。当时我就明白了,人群包围着的可能是我弟弟,大家又在拿我弟弟开心。我扒拉开人群一看,果然是我弟弟,他在给大家唱歌:我家小弟弟呀,半夜笑嘻嘻呀,问他笑个啥,梦见毛主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梦见毛主席……我拉着他就走,我爹就这样傻看着我,直到我走出了校门。
我让我弟弟趁热把包子吃了,就让他在一个草垛后面等我。我返回了那个教室,一脚把门踹开了,老师还没等反应过来,我就把那些逗我弟弟的同学全拖出来了,一人在脸上来了一个“旋风腿”,他们趴在地下像一只只死耗子。我冲地下啐了一口,拍打了两下手,横着身子走了。走到门口,我爹跑过来想打我,我边跑边说:“我不上班了,我要回家照看我弟弟!”
晚上,我们三个人开了个家庭会议,最后达成了一致把家搬到镇上,上班的时候由我带着我弟弟。
过了几天,我爹跟学校要了一个宿舍,我们就搬去住了,村里的房子卖掉了,卖了一千块钱。
走的那天我很难过,看着那些刚开出花朵来的向日葵,看着墙角的花花草草,鼻子酸极了。
这样,我上班的时候就带上了我弟弟,一般我会背着他走,他的鼻息刺痒着我的脖颈,很舒服。
工友们见我把弟弟带来了,都很高兴,拿我弟弟当自己的儿子和弟弟,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有时候工友们忙,我弟弟就象模象样地帮工,甚至还学会了看磅秤,上下不差三两。
那一年,我十六岁,我弟弟九岁。
我俩很快活,比我爹还快活。
秋天的时候,我们家里来了两个人,他们好象很关心我弟弟,老是摸他乱蓬蓬的脑袋。我问我爹,他们是干什么的?我爹说,这是我在培智小学教书的同学,想让你弟弟去他们学校上学。我的心里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滋味,以前我爹就说过,城里有个专门教脑子不跟趟的孩子学习的学校,人家还管吃管住,很正规,比一般的学校还好呢。我知道,他这一走,我就很难再见到他了,因为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城市是个啥样儿呢。我弟弟不知道大家想要干什么,跳着高儿跑出去玩自己的去了。
那两个人走了,我爹就蹲在地上叹气。
我说:“那也好,让我弟弟长长脑子,去吧。”
我爹点点头,起身去找他的二胡,我不想听他拉二胡,就那么悬着心走到了院子。院子的空地上有一只麻雀在溜达,我想想,我弟弟再也不能在那里撵麻雀玩儿了,心就麻了,汗也出来了,整个人像是刚从澡堂里出来,虚弱得没有一点力气。
不长时间,那两个人就来把我弟弟带走了,他走得很风光,坐着一辆雪白的面包车。
从此,我的心就被我弟弟牵走了,整天不说话。
天又一次黑了,杨远侧着脑袋看窗外,窗外的天上有一轮黄澄澄的月亮。
我替他披上一件衣服,郁闷地问:“后来你没去看你弟弟?”
杨远叹了一口气:“唉,不提他了……我跟你说点你喜欢听的吧。”
说实话,那一刻我倒是关心起他的弟弟来,我说:“你接着说就是了。”
杨远斜了我一眼:“算了,我还是给你讲点热闹的吧。”
第六章癫狂少年杀气腾腾
1
我爹从看守所走了以后,我郁闷了好几天,晚上睡觉老是做梦,我经常梦见我爹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和弟弟,风驰电掣般地穿行在大街上、胡同里、田野上,醒来就大睁着双眼看窗外的那几颗星星。我常常想,据说世上的人都对应着天上的一颗星星,我该是哪一颗呢?该不会是最小的那一颗吧?有时候,老贾会放上几个悠扬的屁,我会在心里说,也许我就是一个屁。
有一天我拉水去集中号,正碰上管子和那五他们蹲在门口等候去劳改队。
我跟管子拥抱了一下,嘱咐他好好干,将来哥儿几个回社会好好交往着,干一番大事业。
管子说:“杨远,我还是那句话,防备着李俊海点儿。”
我说:“我知道,但你说的那些我不信,起码他对我是不会很杂碎的。”
那五插话说:“反正你得注意他点儿,在号里我们跟你说的一点不骗人。”
我没说话,把水送下,拉着水车就走了……我的心乱得像长着一团鸡毛。
“兄弟,你知道吗?”杨远说到这里,脸突然变得煞白,“人是会变的,有时候能变成狼。”
“你是说李俊海吗?”我问。
“不光是他,我说的是所有的人,包括你,也包括我。”
“我不太明白……”我摇摇头,“也许是你经历的太多吧。”
“唉,”杨远苦笑了一声,“我还是先给你讲讲李俊海吧。”
你知道的,李俊海跟我一起在厂里上班的时候,一直跟着我玩儿,像我的一条尾巴。他的脾气不好,遇到一点不顺心的事情就容易发毛。开始的时候我曾经劝过他,我说:“俊海,你老是这样可不好,上火的时候你应该想想这火应不应该发出来。”
他一般会听我的,我劝他的时候,他总是红着脸说:“就是,就是,我是得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了。”
我把发酒疯的大哥捅了以后,他开玩笑说:“你小子更毛楞,来不来的就玩真家伙,还说我呢。”
等我把道理跟他说清楚以后,他似乎豁然开朗,不几天就把一个骂他“老巴子”的人用菜刀砍了,结果人家可没有发酒疯的大哥那么仗义,人家去医院缝完了针,直接去派出所报了案。结果,他被行政拘留了七天。我去拘留所看他的时候,他摸着大腿哭成了一个泪人,他说,我再也不敢了,我要老老实实上班,老老实实做人。我没多跟他说话,那一刻,他在我的眼里突然变成了一条扶不上墙的癞皮狗。七天以后,他出来了,没曾想,他一下子成了个人物在厂里再也没人敢欺负他了,见了他,大小同事都管他叫“海哥”。于是,他又“猛戗”起来了,甚至有时候还跟我瞪眼扒皮的。我也不在意,照旧跟他一起在外面混。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们都很疯狂,屁大点的事儿就动刀子。跟人死拼的时候,我的脑子里经常会出现我爹被人按着脑袋,用石灰搓眼睛的镜头,这个镜头异常清晰,它把我的眼睛都要胀破了。
我俩在一起混得久了,李俊海就开始明白了,他总归是跟我差那么一小截,因为社会上的哥们儿拿我当大哥待,拿他还是当个跟班的尽管他比我还大一岁。或许,矛盾就出在这里,那时候我们都还小。
有一次,我们商量着要去武胜街“干”一个叫钢蛋的,他死活不让我去,他自己去了,一个兄弟也没带。
我承认他是一条好汉,我也相信他能办好这件事情,我以为他肯定想在钢蛋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等着“背”他的“死狗”。我跟牛玉文在宿舍给他摆好了庆功酒,没想到钢蛋竟然来了,手里提着两只活鸡:“蝴蝶,咱们以后别纠缠了,算我错了。”
我不知道他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也是为了防备他玩邪的,我上去一刀给他砍在脑袋上了。牛玉文把他按在地上搜他的身子,结果人家什么也没带。钢蛋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他也不擦,就那么直楞楞地看着我:“求求你,放了我妹妹吧。”
我一下子明白了,李俊海绑架了人家的妹妹!那一刻我几乎吓傻了,我再没文化也知道,这可是犯法的,而且犯了不小的法。我稳住神,把他扶去了厂医务室,缝好了针,我对他说:“既然你来了,咱的事儿也就结了,我马上放人。”
钢蛋一走,我和牛玉文就满世界找李俊海,那时候也没个手机、传呼机什么的,我俩就这样穿梭在李俊海可能去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在一家小饭店里找到了他,他喝得像一摊烂泥,钢蛋的妹妹坐在他的旁边,哆嗦成了一张被风吹着的纸条。
见我们来了,他挥舞着双手,冲牛玉文说:“怎么样?我办得漂亮吧?”再把手指向我,“他是大哥还是我是大哥?”
牛玉文哼了一声,扭头走了,我抡圆膀子,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你他妈是我大爷!”
他忽地站了起来,把俩眼凸成了牛蛋子,我把脸凑到他的眼睛上,就那么冷冷地看他,我想狠狠揍他一顿。
李俊海跟我对视了没半分钟就泄气了,没皮没脸地舔着鼻孔里流出来的鲜血,哈哈大笑:“你行,打得好。”
后来为这事儿,我没跟钢蛋少了火拼,当然,最后还是钢蛋草鸡了,他搬家了,不知去向。
从那以后,我在这一带就多少有了点名声,所以才惹得小广嫉妒,最终出了事情。
2
那阵子,我确实野得很,天不怕地不怕,我觉得自己天生就应该是这么一种人,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我。
现在想想,我都弄不清楚那时候的我,是人还是野兽。
我曾经带着一帮弟兄,人手一把菜刀,见着穿喇叭裤留长头发的“小哥”就砍,从厂门口一路杀到火车站。
我用一根五分钢条做了一把钩子,非常锋利,能将一张厚厚的铁板穿透。我嫌它不够凶猛,又在前面焊上了一把军刺,这样它就成了一件充满煞气的凶器,我给它取名“战争之神”,经常用一个小提琴盒子装着它带在身上,它让我的胆量增加了不少。有一天下班,我刚走到厂门口,就看见七八个人鬼鬼祟祟地在门口溜达,我断定他们是来找我的,扯身就回了宿舍我常常对弟兄们说,混江湖的,最首要的一条就是眼睛要像鹰。我擎着战争之神迎着他们走了上去,那几个人一看我手中的家伙,不等正面接触,一下子就跑散了。我站在门口大喊,哥们儿,来呀!风吹动我黑色的风衣,让我看起来像一个侠客。
有一次,我跟牛玉文去乡下看望他的姥姥,中午喝了点儿酒,牛玉文要领我去看海。走在一条乡间小路上,一个同样喝了酒,样子像是传说中“庄户流球”的人拦住了我俩,他把手抖擞得像筛糠:“哪里来的俩膘子?给爷爷拿根烟抽!”
我没有说话,直接用三棱刮刀把他捅倒了,他趴在地下,地下有一小片残雪,白白净净的,很快就被血融化了。
“朋友,我叫杨远,在第三机械厂上班,活过来的话就去找我。”我在他身上擦了两下刀子,敲敲他的脑袋说。
那时候,我的大脑里根本不存在生与死的概念,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
路上,牛玉文问我:“那小子不会死了吧?”
我笑着说:“死了就死了,谁让他惹我的?”
结果,第二天我就被警察带走了,因为那个人没死,他告发了我。
第一次从拘留所里出来,我风光得很,门口一长溜接我的各色人等。
我爹不知道这事儿,拘留期间去厂里找过我,大家都没敢告诉他真相,他站在厂门口的寒风里,直揉眼睛。
后来,李俊海去学校找我爹,对我爹说:“大叔,你不用担心,杨远出差了。”
我爹一直把李俊海送到了车站,车开走了,我爹用袖口擦着镜片,冲着远去的车大声喊:“告诉大远,他弟弟挺好的!”
李俊海的爸爸在郊区的一个医院里当大夫,很慈祥的一位老人。每当我和李俊海去他们家玩儿,老爷子都要高兴地颠出去割肉、买菜招待我。我不太喜欢喝酒,老爷子让我只喝一杯,就给我泡一壶浓茶,然后他就跟他儿子碰杯,往往是一顿饭没吃完,老爷子就醉了,红着脸咦咿呀呀地唱柳腔:“西北风吹得我浑身痒痒,回家烫上二两酒,白菜心海蛰皮,加蒜一拌……”
那年夏天,老爷子病倒了,躺在他上班的医院里。
李俊海在厂里对我说:“杨远,我爹想你了,要见见你。”
在这之前,我去医院看过他几次,他告诉我说,自己的哮喘病犯了,过几天就好了。当时我也没在意,这次李俊海这么严肃地跟我说他爹要见我,我就觉得不妙,莫非老爷子不行了?去到医院的时候,我看见李俊海他们家的人全在场,一个个愁眉苦脸的。看着瘦成一张皮的老人,我的心咯噔一下。我把李俊海拉到一边问他:“俊海,告诉我,老爷子是不是不行了?”
李俊海直接就蹲下哭了:“兄弟,我跟你说实话,我爹得的是肺癌……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我的心里很难受,多么健康快乐的一个老人啊,难道我就要见不到他了?
我坐在老爷子身旁,趴在他的耳边说:“大爷,等你出了院,咱爷们儿钓鱼去,我发现一个好地方。”
他好象不能说话了,用浑浊的眼球瞄着我,眼神似乎在说,好的好的,爷儿俩去钓鱼。
半夜,我跟李俊海正蹲在医院的走廊上抽烟,病房里就响起了哭声。
李俊海他大姐跑出来,冲我直嚷嚷:“杨远,快,快,我爹找你。”
李俊海家里的人给我让开一条道,我扑过去,攥着老爷子瘦成鸡爪子的手,小声说:“大爷,我来了。”
老爷子的嘴唇动了两下,手突然变得很有力气,像老鹰的爪子一样,攥得我很疼。
我把耳朵靠到他的嘴巴上,轻轻说:“大爷,你说话。”
老爷子松开手,把手垂到床下,用大拇指和食指使劲捏了一下。
我不知道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我把他的手捧在自己手里,用眼睛问他,大爷,你想说什么?
李俊海轻声说:“杨远,我爹想让咱俩拜个把兄弟。”
听了这话,老爷子脸上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像雪糕被阳光照射着,融化着。
我明白了,李俊海说得没错,他爹应该就是这么个意思。
屋里没有一丝声响,我的心里很乱,我不是不想拜这个把兄弟,可我当时真的很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