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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女死囚--生命极地写真-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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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他说就今天吧,好不好?

我说可以呀。

他说,那半小时以后,在华厦宾馆的咖啡厅里见面好吗。

我说那好,我是戴眼镜的,穿一件黑色的风衣。请注意我的手里还拿着一本卷起的杂志。

搁下电话,我很兴奋。转身就关闭了电脑,又连喝了几口浓茶,关上门出去了。往往,这样的时刻是我最兴奋的时刻,比赶宴会、赶晚会、赶桂花节、服装节、以及赶什么开张仪式之类的活动,兴趣不知要高多少倍。

我如约而至。当我正欲推大堂的茶色玻璃旋转门时,有一名男子迎我而来。

他说你就是记者陆萍吧?

我说是的。你就叫赖波,你好。我一边说一边热情地向他伸出了手。

只见赖波中等个头,乌发方脸,灰毛衣灰西装没有系领带。

他说咖啡厅里已坐满了人,也许正赶上什么单位的活动吧,我们说话一定很不方便……

我说,那我们上哪儿去呢?

他稍顿了一下说,你不介意的话,那就到我的小车里吧。

我说这主意妙极了。因为在窄小的空间里,更宜于作心灵的对话。

出了大堂,但见假山瀑布前的绿树掩映之下,停着一排溜的小车。

赖波走近一辆暗红色的〃桑塔那〃车,掏出了钥匙打开了车门。他坐上了驾驶席,我便坐在一旁的座椅上。然后,我将门〃嘭〃地一声关紧了。

顿时,这小小的空间中,有了别一种意味。

灵魂与情感世界里,曾被严严实实地封存着的那场腥风血雨,将在这里再一度滚过。

我说赖波,我采访有个习惯要做笔记,你在乎吗?

他说我不在乎,我既然来了就不在乎了。随便你写什么文章,我都不在乎,只要你不用我的真名就是了。反正……怎么我也摆脱不了;但是,我还是想摆脱,真的我太想摆脱昨天的一切!一切的一切……

他两眼平视着前方,用非常冲动的声音高声吼道,我想摆脱一切!自从那事发生后,我不看报也不看电视。不时有人告诉我,某某报某某电视台有你们的这个事,我眼闭耳塞,什么都不想知道!现在,今天……我倒是想听听黎吻雪她在〃这三次〃中对你说了些什么?她到底还有什么好说的!

赖波说着,就将双手互插在两腋之下。并且还咬牙切齿地将背狠狠地向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他那架势有点汹汹然。但到底曾经和黎吻雪有过一段不寻常的经历,他还是在乎她在最后的日子里,说了一些什么。

我说赖波,事情发生的当夜,你为啥不去黎吻雪那里找一找呢,她在那一夜等你等得好苦好苦,从下午六点就开始等了,一直等到半夜十二点敲过,还是一点也没有你的信息,她才绝望了,才用枕头将小灵灵……

〃我不要听不要听!我不要听!〃

突然,他离开椅背挺起了身子。并且很粗鲁地打断了我的话。

接着,两行泪水〃刷〃地从他紧闭的双眼里哗哗地流淌下来。

他对女儿的真情,第一次给了我重重的心理冲击;同时,也没有我通常想象中的——他应该有的忏悔。

我换了个话题,说据我感觉黎吻雪直至最后还在念叨着你,还不忘你,还是对你很好。

赖波说,她是对我好。的确,她是从内心深处对我好的;但是,要知道,一切的一切,她最终的目标就是想得到我。出了事体后,我还收到了她的一封信,信上说,我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知道小灵灵是你生命中唯一的希望,灵灵没有了你是最痛苦的。但是你自己一定要保重,我的女儿就是你的亲生女儿……我当时一看,就朝一边一扔。女儿出了人命,我哪还有这份闲心思呢……后来细细一品,就觉得信中的味道不太对头。

我说赖波,你为什么感到不对头?

他说,我发现信中没有一句是骂凶手的。当然开始犯疑时,已经是后面几天的事了……

我与马月感情确实破裂过,甚至连分手的〃纸头〃也都写好了。

但是女儿一直做我的工作,她小小年纪十分懂事的。记得出事那日早上。她上学前知道我心脏不好,就替我拿好药开水倒好……

说到这里赖波不禁悲泪如注,泣不成声。

他说那天深夜,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女儿失踪的地方。那儿是民工的临时房,我先起只当是被乡下人拐骗走的,我就在那里拼命吼叫,厉声让他们把我的女儿交出来!交出来!

我还发疯一样把沿街的门板都踢穿了。当时被我吵醒的人,都披着衣服跑出来围着我看,以为我是发精神病的病人……

可是……可是,我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她!她!

一想到此事,我就会恨得不得了!我几次经过她的公墓,几次想冲进去将她挖尸暴尸……记者,我是万万没有想到女儿会跟她回家呀,女儿很懂事的,从两岁开始就晓得,电气、煤气开关从来不碰。这一天早上还关照我下班早点回来,说今天妈妈要回来了……妈妈要回来,灵灵你为啥要跟别人跑呢!你要自己回家呀!

记者,我老实对你说,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子的:我曾对小人说,有爸爸在,世上没有人敢欺侮你,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是母亲万岁!女儿万岁!

他的情绪显得十分激动,粗短的眉毛,不时愤怒地竖起来;那挥动的拳头,将小车窗前的挂件穗子,碰得一动一动的。

他说记者,我告诉你,黎吻雪为啥要害我女儿,就因为女儿是她的绊脚石。

当时我想离婚时,马月、黎吻雪都不要女儿。我晓得马月不要是逼我,她说过你跟谁好都可以,就是不能与黎吻雪,她恨她自己引狼入室。而黎吻雪不要,则是与马月在暗斗了。

我曾对黎吻雪说过,我们如果合在一起,小人一定得过来。

她说真要这样,你就先把我调到外地去……这不是明逼我是什么?

这两个女人,以前要好起来时,真比亲姐妹还要亲。当初黎吻雪得了牛皮癣,身上到处是血水,马月天天给她换药不算,还和她睡在一张床上,她都不曾嫌弃过。黎吻雪呢?对马月也好到几乎不能再好了,一点也不夸张的,这两人真比家中的姐妹还亲。后来就不对了,两人虽然话不多,但是积怨很深,真是当初有多少爱,现在就有多少恨。记者,事情到了这个局面,我真是进退两难。

我想说,赖波,你现在别光说你是进退两难,她们当初好时,你可是左右逢源呀。但是,我最后还是话没出口。我想,他受到的心灵上的惩罚,已经够他受用的了。

赖波有着一张很平常的男人的脸。胡子未刮,散乱的眉毛被痛苦高高地挤成三角形的一堆。是的,局面确实很难收拾,但是当初是谁让你一脚踏进这三角情的沼泽地的呢?

他说后来重新与马月合在一起,完全是为了女儿。岂料黎吻雪竟然敢挺而走险,做出这种千刀万剐的事来……陆记者,是我害了女儿!是我不好!我爱女儿,实质上是害了女儿;我不爱女儿,黎吻雪可能也不会害我女儿。唉……

他痛不欲生地对我说着,悲愤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

我说赖波,你当日夜里,怎么就不曾想去黎吻雪那里看看呢?

他捏紧拳头悔恨不迭地敲击着自己的脑门说,我怎么想得到呢!?我怎么想到会是这样!我当时确实失去了理智,根本没有朝这方面去想,家里出了这么要命的事,哪还有心思去她那里呢?

黎吻雪那儿在赖波的感觉中,是一段可以随时搁置的闲情;是一团需要时间去对付的死结;或者也是一锅有待冷落的痴热。

我说赖波,你在事体发生的前四天夜里,还在黎吻雪那儿过夜。小灵灵失踪了,你却不去黎吻雪处寻找,这件事确实是很让人费解的。

他说三月四日那夜,我确实是在她家里。但是你有所不知,是黎吻雪打电话来,话里有责怪的意思,讲你这么长时间没来,总得来看看我吧……而当时,如果我不去的话,又怕她自杀,所以我还是去了……

赖波在妻子出差的日子里,找的这份理由,我看或许只是一种借口而已。

这是一场在感情的漩涡里展开的危险游戏,灾祸常常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突然降临。

世界上曾经最亲近你的三个女人,一个上了天堂,一个下了地狱,一个也已经离开了你,现在你孑然一身。你的心情痛苦得确实令常人难以想象。人的一生中,可以有一次迷茫,但不能万劫不复。一个人不能游戏生活——否则生活将游戏你,这不是劝诫——而是规则。

我问赖波你是否欺骗了黎吻雪,不把你与马月和好的情况告诉她?

赖波说,哪里呀!我与马月和好的事,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我明确对她说过,我们夫妻和好了,你不要再来了。黎吻雪完全在瞎说。

还有说什么我与她的事,马月是知道的,也是瞎说。这些事,怎么会公开呢?都是暗里的事!马月是蒙在鼓里的呀。

在赖波说着这些话时,我吃惊地看着他。显然,这些问题已成了——生死之谜。我无法再去采访去了地狱的黎吻雪,也觉得没必要再继续采访其他的人了,比如审判这个案子的法官和公安人员等。我想,事实上或许已经有答案了。亲爱的读者,你们说是不是?刚才剩下的这话题,留给活着的人赖波自己去查核、去思考、去回答吧。

我的采访,既不是法官办案,也不是单位领导来〃考核〃;我的采访,只仅仅是——当事情已经过去,当法律的刑事追究已经结束;当我们灵魂中的一场大风暴已经平息,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以一个过来人或者旁观者的身份,去审视那已经成为过去的〃生活片断〃。谈一点心中的感悟、思考,或者重新审视那些曲曲折折的道德和良知的各线:看看当时的我们,哪儿做得过火了;哪儿又做得太绝了点;哪儿又是不该去做的;哪儿又是我们必须汲取的教训等等等等,仅仅是如此而已。

再回到我们的〃桑塔那〃小车里。

只见赖波静了静气,对我说,她已有了下场,我不想将她说得很坏,过去就过去了。只是她对我的这份好,叫人想起来就会害怕。记者,你想想看,小人被害后,她还和她的女儿来劝慰我,还托人给我送来人参,还不断给我打电话打拷机,说你出来,我一定要见你……

我说案子不破,我没有心思。

后来公安局掌握了线索,疑点集中到她身上,在警方的具体部署之下,我与她接触了。我那个时候见了她的恨呀……到我家里时,我是拼命克制自己,她不知道,我差点控制不了情绪,恨不得一下子捏死她!

当然,我那时只想为女儿报仇!我们之间所有的恩怨,可以由我们自己来解决,何必要害小人呢!这是我随便怎样都无法原谅她的……我真正是恨得不得了!我要追究凶手;至于女儿为什么会被害,想到是自己作的罪孽,那是以后日子里的事了。

这个女人的厉害,我以前还真不曾领教过。

那天与她接触时,她一口否认,而且那份冷静,真叫人震惊。

我曾咬牙切齿对她说,我希望不是你!等杀害灵灵的凶手查出来枪毙,我第二天就与你结婚!你说好吗?!

赖波的眉毛根根竖起,挥动的拳头将悬挂在车窗前〃福〃字挂件的红穗儿挥得上下左右乱动。

这时宾馆的保安人员,从远处走过来,在车窗外朝我们看看,大约是为我们在车内,长久不出来感到奇怪吧。

我问当时黎吻雪怎么对你说的?

他说她仍然静得很,细声细气地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在外面兜马路时,她不时叫我说话小声点小声点……她是怕被外人听见呀,这是做贼心虚。她不知道——她,这个时候早就在警方的视线里了。

我说当时的凶犯,又没正式确定是她。

他说那当然。只是有疑点。

我见赖波的整个情绪全在女儿被害的这件事上,就又说了一些黎吻雪至死还在殷殷切切期冀思念着他的一些事时,他长叹了一声说:

如果我给她〃一丝丝好的话,她也许就不会崩溃的〃。人绝望了或许就一时糊涂了,我实在无法想象她——黎吻雪竟然会干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呀,记者,我希望从此以后再也不要提起她了。今天对你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我甚至希望自己也消失掉,消失在世界上一个谁也不知道的角落里度过我残余的人生。

当那年五月九日一早,我知道案子已破,凶手果真就是她时,我一时真的难以接受。说出来你记者也许不会相信的,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的女儿,我想马上赶过去安慰她……我立即给黎吻雪的母亲打了电话。

岂料黎吻雪的娘,竟给公安局报警,说我要害黎吻雪的女儿……

我问你怎么会想到黎吻雪的女儿的呢?

他说,因为我想到世界上又要多一个孤儿了。

他又说,这个事对她女儿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再说我从小也是孤儿,小灵灵也是我领养来的孤儿。我对我女儿的感情可以讲胜过亲生的,讲出来你们也许都不会相信!当初马月身体不好,一直吃药。我看不过就说去领一个吧,我们自己不要生了。

(十三)

当时,马月不同意,说总是自己生的亲。

我说,你看我——就是被我妈妈领养来的,我对妈妈好吗?

她说这倒也是,你确实是个孝顺的儿子。这样,她也同意了。

后来小灵灵领来之后,马月又怀孕了,为了不亏待灵灵,马月去做了人工流产。

……没有想到凶案破了以后,许多人打电话给我,要我救救黎吻雪的命。

杀了我的女儿还要去救她的命,这叫我怎样是好哟!后来黎吻雪的女儿又亲自来找我,求我救救她的妈妈……

我看到黎吻雪的女儿,心里很难过。小人是无辜的,曾经我也确实很喜欢她,为了我们大人间的事,眼看她将要失去母亲了……我的心情非常非常痛苦,我想,我应该要担起抚养她的责任来……

这个事,被我的朋友们知道了,他们骂我脑子坏了,大约在发神经病吧!

赖波瞪着眼珠满面通红,坐在座位上朝我侧着身子诉说。那干燥的没有光泽的头发,已有几络毛糙糙地滑落在他灰暗的前额印堂上。

他说,我当时想,如果黎吻雪能活下来,对她整个家庭的影响该有多大……

我知道她是这个大家庭中十分重要的一员。但是我那时的心情正像在油锅里煎熬,感情十分复杂痛苦。

我万万没有料到我的过错会造成这样的惨局……我理解黎吻雪在里面对我的揭发,她要活命,写材料揭发我,我一点都不怪她。

后来,警方也将我关进去过……说我有经济问题。不过,你黎吻雪揭发我,总该实事求是吧,但是她没有。我想这也属正常的,是吧?……我完全理解!都好说,我一点也不恨她。有啥好恨的,我自作自受……

赖波在说这些话时,情绪激烈,心情烦乱,不时用手势加重着语气。

是的,如果这事抽去恩恩怨怨的感情内容,在案发的几方之间,剥落成仅仅是单一的法律关系,事情就显得简单得多。就如在黎吻雪一审开庭之前,赖波夫妇递交法庭的那张纸条上写的字一样。

但是眼下不行,日积月累的漫漫十度春夏秋冬中的情爱恩怨,还有人性人伦人道与道德情操之间的冲撞碰击,满天满地都是有血有肉的往事;角角落落全是零零碎碎的恋仇情节,岂可一朝了断?

是的,这些太复杂太高难的事情纠结成一团死块时,作为此事件之重要人物的赖波,又如何能挣脱掉呢?

他对我说,我生命中最亲密的人就是我的女儿小灵灵。

我经常会把她背在身上,让她骑在我的头颈里玩耍;有时我们父女俩一起回家到了门口,我就要小灵灵趴在我背上,我要背她到六楼。常常是到了三楼,懂事的女儿一定要下来,她知道我有心脏病,要我休息一下再背她……能够背女儿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爸爸……我的幸福已经被断送了!

赖波残泪斑斑地凝视着窗外,背对着我喃喃道。

夕照的光色勾勒着他的眉额,那几根参差着的长短不一的眉毛,在明亮的光线中显得分外惹眼。

唉,记者,孩子都是无辜的。我知道她的女儿在她离开世界后考进了一所学校。我几次经过那学校时,都产生过冲动,想进去看看她。唉,生活中又多了一个可怜的孤儿!

再一想,我已经自身难保,已经是一塌糊涂的人了,还去看什么呀!……

现在最苦的还是马月,她爱女儿,在感情上她牺牲得最多。她在生活中确有点马马哈哈的,不拘小节又不大会料理家务事情。当然对我的关心自然就少。我在外忙了一天回到家,总想有热饭热菜,但是,她不会做……

否则,黎吻雪也走不上来,她正好补了这个缺,而马月呢,也总认为黎吻雪关心我也是合情合理的,没有想到别的事情。

谁料到日子长了,事情也就惹出了〃麻烦〃……

为这种事情,自己内心也一直非常的矛盾。总觉得对不起马月,有时也对不起黎吻雪(我想说,赖波你这个悬崖上的黑三角动作,是万万玩不得的呀!)。

我的女儿又不希望父母分开,而黎吻雪这一头也难;她的确是从来都不曾与我吵过、争过,在一起时都平心静气地说话,拿一句通俗的话就是——她这个女人是很讲道理也很有修养的。

记者,我觉得有时人在相处时,没有吵,其实也不见得是好;怨恨都积在心底里,爆发起来可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了。出事体之前,老实说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过出这种事,否则只要是为了小人,我的一切可以在所不惜、更可以全部牺牲。

主要是出事体前,也没有什么大的迹象。我只想让她的热情一点点冷下来,冷处理一段时间再说,我处在这种境地里,人确实感到很累很累……

记者,说句真心话,想想人活着也没有意思呀,我被弄得心力交瘁,头发一下子全部变白了。我现在是染的头发。

赖波用手拉了拉头发,拿眼睛看着我,不无感慨地对我说着。

这时宾馆的保安员,一边注视着车内的我们,一边又一次远远地绕着我们的小车走了两圈。

他一定弄不明白我们在谈些什么。是的,在这样的小空间里采访,在我还是第一次。

赖波说,记者,的确如你所说,我心灵上的重压,是逃避不了的。

在与人说话时、在马路上开车时、在做工作时、在吃饭时、甚至在洗脸刷牙时,过去的一切都会冷不丁地窜进我的脑海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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