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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仪光-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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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凤西去,嘲风不望。睿嘉帝盯着御书房中百宝四扇屏,陷入茫然······
                      
作者有话要说:  妙颂甩着小手绢儿含泪声明:本文中除选录诗词之外的所有诗词、古文,皆为本人手笔所出,不存在任何抄袭。

六、端倪暗结清悺宴,运交华盖抛谢屐

江山美人拨轻重,笑檀郎妄被轻薄弄。

玉堂金马富贵咏,道成败王侯赴荒冢。

瓦盅浊酒茅柴蓬,唱楚汉朝夕姓不同,

百媚千红皆是空,叹箫使怎谱醉东风。——《闲茶令》

暖阳正好的日子,疏散筋骨过过汗,是安远将军叶茂的习惯。此刻,他老神在在的端坐在虎皮椅上,观摩着场下一场名为‘报备’的考录。

侧位上陪观的是安远鹤卫分堂阁主张甲。此时此刻,显然不似叶茂坐得那么稳当。之说目下,原本他辖下的人员报备,叶茂偏要横插一手亲自检看。若仅是检看倒也罢了。叶茂显然是有目的而来。非要这个新到职的人露面,还要当着面抻练抻练。

奈何置身于他人屋檐下,想不低头也是不能够。张甲权当是陪坐看一回杂耍。

【张甲,字宗佑。鹤翔卫安远分堂掌印】

来回三两回合,高下已现。只见场下那黑袍人,身形一抖并兼着纵身一跃,被缚于身后的双手已从其脚下绕至体前。接着便向围击人中一名持刀者迎面出击。在将触而未及之际,突然探双臂迎着刀刃一划,绑缚的绳子迎刃而断。脱束之后黑袍人影子一样飞窜于四名围击者之间,夺刃、卸肢、破围,制敌,一贯而成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即便是平时操练,叶茂也是不在乎手下人流血的。总比战场上丢命强得多。此时见成败已分,便向身边一个干瘦的参军抬了下巴。干瘦参军会意大步来至台前喝道:“将军有令,命报备人上台答话。”

黑袍人手上一转,将刀戳在地上施礼应命。

叶茂从随从捧中接过一只加盖金碗,碗中是刚去来余温尚存的鲜鹿血。他用袖挡着半张脸,将鹿血一饮而尽,拈了手帕擦着嘴,一双鹰目始终在打量着对面的黑袍人。

个子不算高身形细长,一顶素纱幞盔小帽下,是一张极平常的面孔;使得那双亮眼显得有些不相称。本来面色蜡黄,被黑帽黑衣一衬越发晦暗。总之,这是扔进人堆便可沉入其中难觅其踪的相貌,而恰恰也是身为暗卫的合适面相。

叶茂反复看了几番摇头,阴阳怪气的发问:“汝何人?胆敢私携官凭冒充官职。从事将来,本座可以网开一面,收你在军中效力。”——“在下沈骧。”清冷但悦耳的声音与这幅容貌明显不搭。

叶茂的手指在座椅扶手上敲着,似添了几分笑意的语气:“趁本座心情尚佳,好与提醒足下。可知冒充官身该当何罪?或立斩于堂下,或者将汝直接丢进杂役营去充苦役。”

对面的人目光一闪,眼睛睁大了一些,随之挽手抱拳:“敢问上官,何以认定在下不是沈骧?”

叶茂被问的嘿嘿一笑:“本座与朔宁侯同朝为臣,早年更是颇有交情。常有闻听,道其长子天成殊色,年在幼冲已得圣眷青眼。足下颜色说是中人之姿都嫌勉强,竟要自称是‘凤郎’沈仪光,岂不可笑?”

沈骧轻轻一笑沉声叹道:“实未料及,骧蒙父母所赐的一副皮相,如今居然也能成为识别身份凭证。”说着两手放在耳根之下,搓捻又一揭,将整副面具摘下。复又重新行礼:“卑职沈骧沈仪光,蒙今上信重,封为鹤卫辑事司从七品游击卫,放安远鹤卫分堂门下听令。易容报备乃是为免于沿途无端纠缠,并无对上有意蒙过。还望两位大人担待则个。”

看清沈骧真实面貌的瞬间,叶茂、张甲不约而同倒吸口凉气,或许亦有着同样感叹:世间竟有着男儿亦是如此天资之色。

“唔,好说。来人与沈大人设座。”叶茂醒悟抢先回应。随即有侍卫应命摆开一个杌凳,置于张甲作为下首,又有人献上茶。

从只可远观,须臾间得以迫察美色,直把张甲看的瞠目结舌:“噢···本阁也曾有耳闻。凤郎善舞名冠京城。但不知今番。下官可否沾得叶钧台的光,有眼福幸观凤郎舞上一回?”

骧能明显觉出上首座位的两个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像带着刀子、钩子,傍之其身甩脱不去。现下听到张甲的戏笑,心中更是别扭,面上又不好带出不悦之色。故不疾不徐的弯了一笑“大人过奖,卑职愧不敢当。说什么‘名冠’,倒有讹传甚多,但骧年幼时因贪玩,却着实令长辈头疼得紧。当日家父寿宴,骧确曾堂前献舞佐贺。今上见之甚悦,曾赐绢百匹,以奖我娱亲之孝。并赐言赞曰:凤舞于庭,非凡目可见也。骧冒昧敢问两位大人,愿以何物为赏换沈某庭前再舞?”

“这个····”叶茂、张甲对视一下,眨眨眼确无答词。骧却闪着一双晶亮的眸子逡巡着:你有赏,我就舞。但你敢比皇上赏的丰厚,我凭辑事司的权力,就要查一查你的底细。

叶茂将扶手一拍打破僵局:“宗佑快莫玩笑,同僚间嬉笑还是要分寸的。凤郎也毋需怀有不快之意。宗佑视乎足下,犹如对自家幼弟般,乃是爱惜之意。谈笑间失了准也是难免。依本座看,仪光既已到职报备,就此归于宗佑处就职吧。”说着,端茶送客。

并肩走在回廊之中,张甲之于方才之事似是还有些气闷,不甘的磨牙:“好一张利口,冷不防竟被这么个小东西问得张口结舌。”

叶茂往张甲背上一拍笑道:“当朝太后都被他当殿问得无言以对;武靖王甚至被他鼓动,欲率殿上一班大臣去叫‘撞天屈’。你我两张口失之于只言片语有何惜哉。”继续着闲庭信步的姿态,同时继续着暗中抛引动作“据本座探知,沈仪光于本科取得名次本来还不低呢。却被掌朝太后以‘其父在朝官居显要’及‘杀奴损德’两项缘由,令其外放于此地。”

张甲嘿嘿笑了声,明问暗讽:“避嫌?下官以为未必是真。把如此一个神仙般的人儿放在此间,难不成是欲效仿王司徒,使一回男风‘连环计’么?”——“宗佑的玩笑,说过这一次便就此绝口不提为好。沈仪光再是无能,也是正经皇亲国戚。如今偏放于安远,你道黄帐珠帘后的妇人,于此事上半分心机也没有?”

张甲捻着官帽上系带垂珠思忖片刻:“钧台之意是说,沈仪光是投于水面上的一粒香饵?”——“正是。单看谁人管不住手脚,凑上去将之一口吞掉。”

“如此说,有人欲借他人之手,杀掉沈仪光?”——“还要做的冠冕堂皇。动这等心思者,除帘后之人难做二想。且不信别个,只看那么一副令人闭气凝神的容貌,放到朝堂上,可不是要乱了套?就更遑论留在宫闱之中做承御侍卿。”

“沈家有幸生子如此~~”——“幸与不幸,目下说不好。只是好教宗佑明白一桩,沈仪光纵是天人谪凡,也非是凡肢俗体可进的。方才你也看到。这个物儿,棘手呢!只说他几次回京,尚京城中就没安静过。”

张甲手扣着腰间玉带,甚是玩味的看了叶茂半晌,心下不禁暗道:何不直接明说,你看中的人,旁人勿近。“如此一石数鸟之策,沈延召会看不破?下官可有些不信。”

“以本座对沈延召其人的了解,他未必看不清其中凶险,却说不得另有计较。我观沈仪光,小小年纪身负修为颇承造诣,故还是好心提示宗佑贤弟,对此人,可逗、可交、可用,切不可动戏辱之举。否则安远分堂只怕会如京中总舵,被掀了顶子。”叶茂皮笑肉不笑,眼中则实如飞出了刀。

“京中总舵的事情,钧台也听闻了?”张甲的笑言几乎从牙缝中挤出。叶茂却毫不在意对方面上是否挂得住:“那么大的动作,邓琚遥纵有再大的幔帐,也不可能悉数盖严。堂堂鹤卫掌印被人象抓小鸡似的,提着登堂入室,除却是当真惹恼了嘲风公子非撕破脸不可,还能为什么?让邓琚遥掌握鹤卫主位,实在是所托非人。先皇在位,鹤卫随不立实名掌印,却也远胜于现下这尸位素餐之人。茂今日放句大话在此,数年之内若鹤卫掌印不做换人,你我便都要早作退身打算了。”

张甲很少见叶茂能如今日坦诚,假意不耻下问“哦?以钧台之见,换为何人妥帖?”——“若令沈延召掌印鹤翔卫,今上于此后十年之内,可望有藩夷宁和高枕无忧。不过么,谈何容易。只看目下,朔宁侯回朝偏安于虎贲卫统领之职,摆明置于局外的态度,足以说明他于当今朝局,已经再无运筹之心了。”

忽然叶茂的话势一转:“唔,扯远了,还是说目前这位烫手的凤郎吧。我观此人心性颇高,必不屑于那类牛刀杀鸡的琐碎;再则此人于你我言,亦是个色香味具备的鸡肋。给他个枯燥无味的事由,磨得他泛起小性儿,跺脚自己跑回尚京去,与各方面都说得过去。”

张甲低头暗思以为,这不失为各方面都得周全的法子。豆腐落尽灰堆,拍不得打不得。此说用在沈骧头上,则要加个‘更’字,真成个看得动不得,拖得摸不得的妖物儿。叶茂当前能量,还不到与朝廷及奉节武靖王破面对峙的时候,所以自然要在鹤卫这类朝廷耳目的面前,做出足够的姿态。

晚些时候,叶茂在手下人簇拥之下离开鹤卫,在衙门廊下又见到沈骧。他已换上官署服色。肥大晦暗的袍服将本来少年俊秀的人儿,衬得多了几分憨态可掬。

叶茂见后嘴角抖了几下,仗着适才多饮了几杯状元红,也未多走脑子便欺向前开言道:“仪光啊,你可知,本座与你颇有几分缘分呢~~”

沈骧抬手施礼,长而肥大的袖子完全盖住了手“敬请钧台赐教。”——“好说。令尊与令堂当年得成姻缘,叶某也算的大半个媒人。延召为对你提及过此事?”

沈骧晃着头,一脸让人满捧人心进冰窟的感觉“此乃旧事,骧从未得听闻过。且为长者讳,宅内事也不是骧该说道的。钧台与家父之间的交情,轮不到我这晚生后辈说三道四的,大人以为如何?”

“啊………极是。”叶茂的酒顿时醒了一半,暗暗切齿脸上依旧满面温和:“贤侄如今于何处安置起居?边陲之地难比内地,入冬早冷得快。若无稳妥之处,本座好替你说与张大人,帮你寻个住处便是。”

原当是沈骧必定会端着一副矜持劲儿,借故推搪。孰料他真是顺杆而下耸出一抹娇不是娇、淘不似淘的笑纹:“骧正觉不好开口呢。家父当年于此代职期内,曾有一处院落。后奉旨调回京城,此处遂化为官产账下。若有可能借来落脚,房租么···”

“贤侄真会说笑,安远将军卫少你那几个大钱的房租冲账吗?少时有人过去修整。你且忍耐两日,上冻之前必定可以住进去。少年人嗜睡,可不要因为贪睡耽误点卯,扣光了月俸倒不打紧,打板子可是没人讲情的。”叶茂心中暗笑,到底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能吃能睡就是天下太平。沈赫溺爱长子是满朝皆知的事。照此看来少则两月多则半年,这娃儿就会自己跑回家找他爹诉苦去了。

入冬上冻季节,安远城街道上显得极萧瑟。街上店面早加了棉门帘子,从门缝中向外散着热气。往年时路边小店中的老板娘,必于午后磨着男人看店,自己钻回暖炉前做针线。今年却实实不同。尤其年轻的妇道人家更多守在店内窗前。说不准哪一日,安远城中出现了一位俊美小哥。眉目如画俊逸无双,凤目流光婉转,笑脸春意盎然。为此,他最常涉足的文具书册铺面,生意因之兴隆起来。

沈骧对外身份是安远将军卫文案胥吏,一个不入流的小职务。住所安定下来之后,就一头扎进门可罗雀的文案库。库房中灰尘积得鼠过留迹,蚁落活埋。长期门窗紧闭阴冷异常,又因是字纸木材,不能生火取暖,连灯烛炉炭也需分外小心。最令骧不能忍的便是那些质地粗糙低劣的墨锭。研开之后还不曾蘸笔,其腐臭味就熏得骧夺门而出,跑到树下吐得翻江倒海。为了不致于被臭墨熏得不思饮食成了饿死鬼,骧只得自掏腰包买来笔墨。

进腊月时,和子受沈赫委派,领了自家女人、女儿秀儿,及小厮扁食,从尚京来到安远。一两日内,已将住所中一应事务添置打理齐备。在反复叮嘱过自家妻女和扁食,又仔细查看过宅院各处之后,和子才随着一路回京的信镖折回尚京。

和家母女都是泼辣大方的性子,操持起衣食住行面面俱到。在侯府时,和婶就是厨间的灶头快手,秀儿更比其母多了许多细致,扁食虽如从前一般憨拙,亦是干活不偷奸的,娘儿三人根本不需小家主多操心费话,日子过得比之侯府自是清减,但也说得上热络。

骧给扁食改了名字——东来。只因他一到安远,就因天寒缘故,顶着两个红得发紫的脸蛋儿,及应了‘紫气东来’的彩头。东来憨直一如往时。跟在骧身后,记住了从家到文案库,再到笔墨铺子、卖各样吃食,不算多的街道路线;就开始每日晨时送小家主到职,午时再来送当日新作的各样和胃细粥,如有采买活计,捏着物品到街上照样买回来。多日下来,库门口的兵丁索性就放东来进到院内,帮着里面那“孤独一枝”,搭把手做些搬搬抬抬打水洒扫的粗使活计。日日如此,雷打不动分外闲静。

……………………………………………………………………………………………………………………………………

转眼是腊月廿九日,各部各门依律到上司跟前,交回印信库门钥匙封存。沈骧默然置身于众多幕卿相公之间,听着众多口舌演绎讹传着的惊世见闻,甚或还有荒诞不羁的猜度断言,只觉比茶坊摊子上缺牙老爷子讲古还热闹。

今日主事的正是叶茂身边的参军杨润。一个精瘦成皮包骨头的中年人,且貌应其姓的长了一对死羊眼,看任何人都似是盯着账主子。斜睨着众人象征性训过话,代答不理招呼着交印信、令牌、锁匙,上呈年终据结文报,领官印封条。

沈骧交了文案库钥匙,正欲向下一个桌案取封条,被杨润叫住。“上封让问,你的文档整理差事办得如何?既不见你及时报告进度,又不见你与同僚交接。到底是京城来的人物儿,睁开眼睛就比咱们看得高呢。”清清喉咙继续道。“那就请沈文司说说看,文案库里的差事当得可还舒心?未曾被你大意的一把火点着了,真是不简单。”

“回大人话,已经理出目录在此,敬呈堂上捡看。”沈骧从袖管中抻出纸扎递过去。

杨润接了并不看而是在手中耍弄着:“好意提醒你一句,年后上面要随时考验,办差不力的后果不是你能设想得到的。”话音刚落,拿在手中的纸扎便甩进座旁取暖的火盆。杨润回头扫了一眼,转头回来向沈骧道:“抱歉,本官一时手滑没拿稳。”

沈骧出乎在场人意料的,根本没有欲抢步上前把纸扎救出的意思。淡淡道:“无妨,尚有底稿誊抄一份再送来就是。”

杨润眼睛一翻,几乎看不到黑眼珠,袍袖一摔便起身走了。旁有心揣惴惴的幕卿凑过来好心提醒,还是想办法打点一下;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搪。

未出将军卫大门,沈骧又和杨润走了对脸。这一回直接开言:“沈骧你好大面子哟,钧台赏脸亲自赐见。随本官进内堂吧;记好要小心答对,明白么!”想点点头,默然跟在后面。

转进内堂,氛围比之前堂多了许多温暖生气。杨润步入内间半晌才折回。脸上看不出喜怒。留了沈骧在一个侧间等候就先走了。

将近午时,室外多了脚步来往声,招呼仆人往内室传送膳食用水的对话声。只需略回头就可看见,有粗使小厮抬着浴盆、水桶、食盒等,脚步稳健的进进出出,不需多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待促使小厮悉数推出内院,一个家仆装扮的人走过来传话,大人请文司至堂内说话。

步入堂内,张面就看到叶茂正是刚穿起衣袍,满面得色的坐在黄梨榻上,脚踩着暖炉品茶。身后跪着一个姣童满面含春,为他细细梳头绾髻,又揉捏肩臂,同时低声调笑着。

“听,那边房中也正是得趣,比你叫得还欢呢。”——“嗯~~”姣童扭着身子在叶茂身后蹭着,艳媚异常的笑着。

走在阶下时,骧就已经听到室内时高时低的淫呼浪叫,但这些只令那双眸子中多了几层寒意。直立于堂口,挽手一揖,什么话都不想说。

叶茂遣了姣童回转内室,整肃表情开始问差事:“杨润说你故意拖延,还将文档目录有意丢进炭火盆,顶撞上官。此人不知内层底细,仪光毋需与之计较;少时再誊抄出一份送上来便是。来人,看座。”

沈骧斜签着落座,两手对插在袖管中淡淡答道:“谨遵钧台教诲。不知担任何时要那份目录,在下回去赶抄一份再送来。”——“不急。时值年尾,聊呗薄酒约上两三友人小聚一回。仪光初来乍到,便一起来坐坐与众家认识一番。如后走动起来也便利。底稿的事,随后关照个小厮往库中走一遭取来便是。”

只怕酒无好酒,你有好酒,我却没有那个好胃口。骧暗思道,身为暗卫明目张胆结交朝廷命官,本就是一大忌讳。让总舵知道,就是个无罪也该杀的罪过。“钧台爱惜留饭,骧着实惶恐自不该辞。只是上封铁律,骧不敢触犯,还望大人海涵。至于目录底稿,卑职回去加好封条便送来。”

叶茂的脸色如门帘般直挂下来,那副表情显然是在切齿叱骂:给脸不要脸。

“若是钧台现在就要看呢?”随着阴冷的叱问,一个中年人从屏风后面出来。阴白的面色,三抹黑须圈的两片唇更显得薄如纸。一身银白锦袍恰到好处,由玉带系出猿臂蜂腰。一只云头银簪别着发髻。目光看定沈骧时,两只眼睛顿亮许多,口气不经意间缓了一层。“小沈文司,足下可曾见过,哪个公门中人年关述职时会对上司声称:文件忘带稍后送来···?”

骧明白,今日委实是个年关,除非迎头冲再不可能轻易过去。故朝来人挽手一礼:“这位大人说的极是。如此请借笔墨一用。卑职到侧厢去默写出一份来呈上,大人以为如此可行否?”

对面两人闻言皆是一愣,到底是叶茂变得快,呵呵一笑解嘲:“仪光终究年少气盛,于事事都是这么较真儿。杜大人与你玩笑,你却当真。这位是安远将军卫文案总监司,杜崇,表字升良。是足下明处的正牌顶头上司。来来来,相互见个礼。”

“卑职沈骧见过杜大人。”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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