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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迈进大门,便已听到院中欢声笑语正浓。行至太湖石影壁一侧,已有喜子眼尖看到,忙矮着身形迎过来接驾。
午后时分,二皇子英翊前来紫薇阁问安,德君见天气大好,便领着二皇子在院内玩蹴鞠游戏。这会踢窜跳跃玩得正兴。
英琭闪目看向院内,只见骧身着一件玫红色开襟长袍,两侧袍襟被他用手拢在身后。脚上一双及膝软靴,恰到好处扎出修长的小腿轮廓。栗色的布球如同粘在他脚下一般,随着窜跳腾跃的动作,上下翻飞着。散在背上的发丝,亦随之飞旋飘扬。显然是耍了一段时候,脸颊上已见有汗光,和着那眉飞色舞兴致飞扬的脸庞,俨然是妙笔难画的令人注目屏息。
记得上一次见到如此欢蹦跳越的骧,还是四五年前的醉枫林。那时的雪凤冷冽的扎手,而眼前的小凤凰身披霞彩,欢声舞动,令英琭怎么看都嫌不够。
骧也看到了驻足在场边的人,脚下一圈一勾,布球越过英翊头顶,直向英琭飞过去。但只见英琭原地提身急转,飞起一脚将球踢回。却是离骧尚有尺余距离,直打在青石墙上。裂帛声响起,布球生生散成一滩。英琭一时兴起,那一脚竟是注入内力了。
众人见状虽是意犹未尽也只得作罢。忙着整装见礼收拾清扫。
英翊被父亲横刀搅局显然是玩兴未尽,撅着嘴扯了扯骧的衣襟,悄声说道:“小爹爹,福子那里还存着一个球···”——骧弯下身从袖中抻出绢帕,给英翊擦擦汗,笑道:“明日再玩吧。届时领你翀哥哥一道来。”随后吩咐福子领英翊去洗浴换衣。
众人散开,骧缓步行至英琭眼前笑道:“请恕微臣惊驾之罪。”——“哈哈,许久未见我的小凤凰欢蹦乱跳,若能照此情形时常惊驾一回,孤家真是乐不得。”说话间牵了手拾阶并行步入室内。
喜子等人早有眼色,快速放置好巾栉、衣物、茶点,便悉数退出。骧一边轻缓的为英琭解带换衣,一边听他念道着时下手中某样未决事情。骧于英琭而言,是爱侣、股肱、知己、解语花,喜怒哀乐无不能与之倾诉分享。
趁骧去取新成的点心,英琭从廊下摘了鸟笼回到内室。那是新养的八哥妹喜,黑毛黄嘴很是伶俐。
待骧取了新做好的莲子羹回来,英琭正在教八哥学话。“夫君,你只准爱我一人···夫君,我想你抱我···夫君,要你疼我···”——“教它这些没羞没臊的话作甚?”骧闻言脸红的能滴出血。
“你若肯说与我听,还用教它说吗!”英琭嬉皮笑脸诡辩道。骧翻了他一眼,不欲多言,只是动手盛好一碗莲子羹,舀了一匙径自吃起来。英琭毫不客气的上前,捉了骧的手,将舀起的第二匙夺进自己口中。咂巴着滋味赞赏:“新收的莲子做出莲子羹,有清香味。”说着话顺手接过了那只瓷碗。
“喂,这不是给你吃的。”——“不给我吃,倒想给谁?”调笑同时毫不耽误品尝美味。
“是做给英翊吃的。再说你不喜甜食的。”——英琭手不识闲的又动手盛了第二碗“他该换牙了,不宜吃甜的。”转眼间风卷残云般,一小钵莲子羹被吃了干净见底。放下碗把嘴角一抹,瞬间归复正色,还勾着手指让骧凑近。“倒还有个要紧事。”骧也不禁收了嬉笑凑近聆听,英琭认真的牵住骧手臂欺近耳边:“吩咐他们尽快备膳,为夫饿了。”言罢环住骧的腰间,哈哈大笑起来。
拿这恶劣之人无计,骧把袍袖一拂不再理他。一盏茶刚喝一口,喜子来报事道,大皇子英翀来接英翊回去,现在室外等候。骧知道英翀怕见到其父被训斥,便随手放下茶盏起身出去。
英琭并不较真,自然而然的拾起骧放下的茶啜饮着。喜子不解,上前问是否要换一盏茶。英琭捏着茶盏盖摇摇手臂:“你在殿下跟前时日不短,怎么还不懂他的习惯?换杯茶上来即是‘端茶送客’之意。你倒说说送谁出去?”
喜子被问得浑身一激灵,好悬,若是往日被国主抓到错处,早已是没有命了。想到此忙躬身应道:“奴才该死。”
英琭摆手转了话题,喜子如释重负如实回答方才的事由。大皇子英翀一直不好意思与德君多有过往,非有交接时,彼此的言语举措亦是不温不火,不殷勤也不冷淡。二皇子英翊极乐于和这位好看的‘小爹爹’玩在一处,实在是他玩的花样,文的武的层出不穷。
当提到近日常有宫人,借德君在南书房外小坐,接近上来问安习字的情形时,英琭眉头不免皱起来。喜子见状暗恨自己嘴快。忙着把话回旋:宫人们自之前观刑之后,再无一人敢对凤君不敬的。
“喜子,你说,为何不见凤君争宠呢?”英琭若有所思的问道。
喜子被问得登时噎住,哼哈半晌方才试着开口:“奴才不知说得对不对:凤君从来是不在意什么‘争宠’之说。以殿下胸中之才,旁人追十年都未必见得到背影。再则,殿下面上清清淡淡,其实骨子里极傲然的,必也不屑于‘争宠’这等闹小性儿的事。”
令喜子大大松口气,问话者脸色甚为欣悦舒缓,显然这番话说道了心坎上。英琭将空茶盏往喜子手中一塞,适意的舒展了一下腰背。“可是么,总觉得真能见其‘争’,才有味道。只是仪光不太可能,性情使然也。所谓:善战者不怒,谓之不争之德。故拜其为‘德君’。罢了,你且下去把调配菊花酒的物件备上来,稍后与殿下小酌一番。”喜子得了特赦般,脆声应了一句快步逃去。
骧拿着英翀送来的字画卷轴转回来,喜子刚把调酒的物件分列摆开。
英琭假装虎着脸审问:“什么好字画,还要背着人送?”——骧自然的把画递给他:“我日前拜托翀儿帮我找的。本是无可无不可的事,难为他上心留意呢。”
画卷上画着一只水墨点朱丹顶鹤,张翅延颈且鸣且舞之态维妙维肖。唯其所配题跋,难免萧索并透着异然:鹤归孤巢冷,霜降两岸秋。
“骧儿,你以为这画上之意有所暗指。”——“此画作乃是长兄慕超手笔。若我所料不错的话,丹鹤、锦雉都已辞朝而出,各自择佳木而栖。”说着莞尔一笑,嫣然之间些许洒然。
回身行至案前,逐样捡看着配料碟随意笑道:“喜子也不止一次见过我调酒,这请功受赏的机会让给他如何?日后若逢我外出,有他也能成全主公的口福。”
喜子只觉一颗心跳到喉咙口,忙着摆手陪笑脸:“殿下明察,奴才便是有幸得了您的传授,断然也调不出您手中的酒,对不上主公的口味。实在是殿下您调酒时,主公所享用的除去口福之外,还有眼福呢。奴才这幅粗笨模样,没的倒了主公胃口。”
英琭随之抚掌大笑,骧也撑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嗔怪的斜瞟了英琭一眼:“真个是‘什么主子教出什么奴才,什么人好什么鸟’。”口中念叨着,手上亦动作,拨点着花瓣丝到玉钵中。
英琭得意的有些忘形,拈起长柄羹匙在指尖耍弄,随口调笑:“极是。旁人玩鸟至多是画眉鹰隼,孤家玩的却是一只凤凰呢。”
话音方落,只见骧凤目大睁,两手一抄桌沿狠狠一掀,满桌酒器配料,稀里哗啦散落乱滚开来。
“我早就该明白,凤琳也罢,沈骧也罢,在国主眼中终究不过是承欢玉榻,为君上暖床的佞幸而已。如今国主借我手腾空后宫,正好采纳新人入驻。骧幸而仗一副皮相博得圣宠,还望主公趁着尚存几分情面,休书也好贬书也可,赏我只字片纸,放我出去另谋生路。总好过来日色衰爱弛相看两厌。来人,去唤内务司老刘过来,与我记录侍寝留档。”
英琭不等骧动作,已经迅速将之圈回怀抱。内侍们见情形不妙,哪有看热闹的心思,早就逃出门去躲着。
英琭架抱着手脚乱动的人丢在榻中,又一举压在身下。“骧儿,骧儿,莫要闹性子,不过话赶话的一句玩笑吗,怎就当真呢。”——“玩笑?脱口而出的,不屑多想也知道,这心思在你心里不知放了多久。何不承认五年前你就算计好了,如何算计我,废我内力,也好玩个顺手顺心吧。”
“天地良心,我若有丝毫那种念头,就天打雷劈。”英琭起誓道。“骧儿是我的爱妻,我爱惜珍重犹恐不及,怎会有亵玩之心。为夫从不指望你逞智斗勇争功立业,只要你跟着夫君,安乐快活的过我俩的日子。你信我啊……莫要生气,乖,让为夫香一个。”——骧把头一扭致使英琭的吻落空继而清冷的开言反驳:“你无需再装这作小服低的。莫如实言相告与我,我这里还有什么,是你想要而我尚未给你的。我是当真想不出的。身子给了你,武功内力被你断了,连命都交在你手上···看在我自许身于你之后,小心服侍枕席任你索要的情分上,你给我句实话行么!”
英琭一把按住骧的口,怒喝出来:“住口!你我虽同为男子却是实在夫妻。夫妻一体,辱你无异于自取其辱。你的话我都奉为神祗,我的话你怎生就是不信?我若有心辱你,当年初次擒住你时,便已要了你,又怎会留下其后那么多奔波周折、伤痛惊恨?可那时节你是一心求死,我立足不稳。便是强要了你的身子也要不到你的真心。一千一百三十天,我是一天一天数着过来的。看到我自己舍不得戳一手指的身体,被人破坏的血肉模糊,你可知我险险就要下令烧光整座尚京城。你所中之毒性属极阴,若不废你功脉,如何控制住你体内的残毒?凤凰从此再不能起舞与庭前,你当我不痛惜么!”
终于,两人都缓下气息。感觉到那具身体也随之软下来,英琭就势将绵软的骧搂在怀中。“你舅父来咸宁时,我郑重许诺过,今生今世与你相携相伴,白头到老。为夫绝不食言。你也记住为夫的话,今生今世,无论你是男是女,是美是丑,生是我英琭的人,死是英琭的鬼。我决不再放手让你忍受困苦。”
卯时过后英琭练功回房,骧还在睡着,便凑上去偷香一下。孰料被捉个正着。
骧睡眼迷蒙轻轻一笑,直是艳媚无双。英琭被扯着衣袖已不禁酥了半个身子,支吾一下才想起说话:“为夫稍后要去校场。要到后半夜才回来。你不要等我···”——“我陪你同去,好么?”
英琭闻言自是喜不自胜的。然想到骧近日正值换季多有不适,昨晚方经过一场欢好,不免有些犹豫。骧撑坐起身哂笑道:“不会是为防止我今日同行,你昨晚才那般穷凶极恶的吧?”——“才不是。骧儿的身体恁是销魂,为夫捧在手里,怎么疼爱都嫌不及,一刻不在眼前都不安生。”
“不许说了,羞不羞。”抬手捂住那些再听过多少遍,还会脸红心跳的话。“昱,你莫要总把我当做闺阁中人。即便是与你以夫妻名义相守,我毕竟是个男人,肩上也能扛起分量。”——英琭大大方方往他唇上夺了一香,回身取过衣物帮他穿戴。“其实,为夫早有意带你同行;更多是觉的军旅中言行粗陋,恐你适应不来。”
凤琳德君出场,无疑为冰冷肃杀的校军场,平添一道亮丽色彩。真个是‘烁烁其华耀紫薇’的好气象,映衬的正中位上西恒国主,越发英姿飒沓神采逼人。两人并列直如日月交相辉映。
校军场中正进行着短刀藤牌队列演练,刀光闪烁伴随着与藤牌敲击出极有节律的声响,端是振奋人心。其后,唐劭身披金甲手舞金背蟠龙刀,与长枪,煊花斧对试技艺,更是博得校场中喝彩助威之声响彻云霄。
英琭偷眼观察身边那人的反应,竟是静得出奇。唯见有一双眸子亮若星子精光四溢。看到兴致之处,一缕狡黠的笑意不自觉间挂在唇角上,不动如山之下,竟是百川吐纳的跃动奔腾。
场中一场比试收势,唐劭领着对阵的两位将领,在震耳欲聋的喝彩中,立好各自兵刃,大步流星步行至看观台前,分别插手施礼。
英琭招手示意唐劭近前,为双方引荐。老唐会意,闪在一侧让出身旁两人禀报:“使长枪的将军名唤姚宁,云骑卫右将军,掌握兵刃为吸水提卢枪;使煊花斧的将军名唤典苍,兵刃为紫金煊花斧。”
典苍、姚宁二人复又施礼。典苍向上拱手道:“末将早听主公与吾等讲过,凤君先前也是行伍出身,擅使双剑,兼修双戟。可惜为奸人坑害,致使如今空有满腹精技难以施展,委实令人惋惜。”
骧轻笑拱手还礼道:“承蒙典将军感怀。骧确因伤病被迫散了内力,于武技上大受牵制亦是事实。只不过,当真招呼起来,对手也未见得就能占去多少便宜。口说无凭,敬请姚将军慷慨借宝刃一用。骧少时习得一套枪法,不揣冒昧掩饰一回,权作在主公及三位高士跟前班门弄斧了。”
英琭并其他三将闻言皆是一愣。闪念之间还是英琭率先反应笑着解说:“唐劭姚宁,你二人可听闻过江南虞州‘神枪快剑,玉宇澄清’的名号?那是凤君的两位舅父亦是授业习武恩师。凤君自有习武,于剑法枪法深得真传,更遑论凤君的父亲沈公,乾坤双戟更是出神入化。”
说话间骧已经挽起长袍前襟,转腕别在腰带上。又让侍从为其扎好护袖。伸手摘下吸水提卢枪掂了掂,感觉略沉勉强趁手。于是大枪绕身一涮顺势起舞。
四面边角响,塞上千嶂寒。雨横风狂扫,长虹浩气贯。
乱石穿空去,碧血尽红残。残星几点缀,雪卷一漏天。
满城白絮风,平荡三军前。转日回天都,易水犹自寒。
山长连水阔,珠雨春风剪。穿林打叶芒,银河垂地沿。
坚堑固无涯,万顷艳阳天。万里云罗陈,落红铺径满。
无边丝雨润,月华浩如练。蛟龙出海跃,骏马驰在原。
长河日渐落,秋影映江涵。烟笼树参差,飞花自翩迁。
回马云初霁,星河白鹭缘,寻路穿花阴,夜垂四角天。
一套枪法尚未使完,唐劭姚宁已是惊愕的目瞪口呆结舌难言。几乎不约而同指定场内:“这···这···这是罗家枪。”惊焐之中姚宁抢先抱拳施礼奏报:“启禀主公,恕臣无状。凤君所示的枪法,乃是罗家枪。末将十二年前赴尚京武科场应试,曾亲身领教过,绝不会记错。”
唐劭随后也道:“正是呢,臣也亲眼见识过。”
英琭心中火花一爆,不做多想,脚下一点飞身跃至场中。落地同时抖出游龙软鞭,当中绕定吸水提卢枪杆,略注了一成内息,臂上叫力一转,骧已经承受不住,长枪脱手而出。英琭抢前几步迎上,将人稳稳接在怀抱。侧厢早有姚宁跟上接过自家兵刃。
那人扑进怀的刹那,英琭明显觉出其卸力之后无力瘫软。立时将其横抱起来。“你呀,在为夫面前还要充这份要强作甚。看把自己累的。随我回帐歇息不准再任性了。”其后根本不理会周遭哄起的喝彩哄笑,恍如四下无人般,径直进了主位帐殿。
骧因为适才运动过激,此刻已累得坐不稳身形,只任由英琭将其抱在怀中,用手压在胸前缓缓渡着内息。足有一盏茶功夫,煞白的脸上回府来些许粉润之色。
骧不禁怆然:“今日方觉出,原来我竟真是个废人了。”——“胡说。我的小凤凰今日最是光彩,把校场中所有人都镇住了。骧儿,你怎么会使罗家枪?众所周知,罗家枪法传承甚严,在其门内亦是传男不传女的。”
“定涛侯旗下有一员爱将,乃是三国名将姜伯约之后。姜家抢与罗家枪同宗。至于我么,只要对技之人将其自专技能使上一遭,我便能默记下来。何况罗耀庭当日口角逞一时之能,将罗家枪精髓之处,尽数招呼出来。这等近便偷师之事,岂有错过道理。”说至此骧轻声的笑了几声。“算是说句大话,至今为止,我默记于心的全套兵械技法,不下十家。每一套都是精致无比。”
骧在英琭怀中扭动着调整为侧对而坐。“昱,方才那套枪法,你可尽数看清?日后恒昌两地,若能维持划地而治相安无事,自然是最好。若非要一战决分晓,罗耀庭那一路,确是不必多费事的。···不说这些,我问你借样东西。”
英琭被推了一把忙收回神思:“噢···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个‘借’字?莫不是你要借为夫这条命?”——“哪有?!把你御马监中汗血马借我一匹。我有意混迹在出访商团之中,往安奉走一遭。若遇有必要之事与你会面决定,凭这匹马可保证我在四五日之内走个来回。”
英琭宝贝也似的抱着怀中人微笑问道:“你想随商团往奉节去?可不是自扑陷阱么?”简直是把羊羔往饿狼嘴里送。
骧软软靠着英琭胸前,摇晃着头颈,坦然答道:“我只是混迹其中而已,不参与使团洽商公务。实则是有更重要事要做。我欲往安奉寻访一位故友,赵椿,赵清肖,昌庭原大理寺卿。此人于当年清君侧案之后,负气辞朝远游,不知所踪。恰巧我于入夏时分在咸宁城内,偶见一幅字画却是出自他的手笔。赵清肖生性散淡不羁,一笔丹青曾令安远城险些重现洛阳纸贵。当年同在安远供职,我与他相交甚宜;故而对他的画风笔法,我是颇有印象。从那画片落款可知是近作,我料此人当在安奉一带做闲云野鹤。此人可堪国相之托,蒙尘于野直是奢费天赐。我需要亲自寻访。能否说通他转投西恒,我没有几分把握。但是交予第二人,只怕连会面机会都没有。”
说着挪身坐正看定英琭:“放之,若我能助你留得这位昔日的‘叫春知府’,归于王座之下,你驾前文武精锐股肱助臂的架构,就此成型矣。即便是从此无我在侧,只要能兼听博纳乾刚清明,二十年政通人和的基业,亦不再是遥不可望之势。”
英琭一把将骧捞回怀中,只恨不得将其塞进胸膛。生平首次有此言辞艰涩文思冻结之感。此时此刻,倾尽天池之水也描写不尽他胸中满满的澎湃激昂,唯有一个最浅白的惊叹:当真是捧得世间至宝,英琭何幸,西恒何幸!骧已经把包藏在他心底最深处的期盼捧给他了。不放手,这宝贝只属于英琭。
比较思虑再三之下,英琭把骧加入使团的身份定位副使。即使枉做小人,也务必要盘算一番。若依提议尽让骧混迹使团中,其行动不受任何限制,一旦出现丝毫闪失,根本无从追查。定位做副使,置于众目之下,生生就成了烫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