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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仪光-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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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琭忽觉心头一颤:不对,即便白色汗血马并有重要物事,吩咐殿外妥帖侍卫递交即可,何必自己过去取?便要折损国主颜面,跪阶谏奏,方才就跪在殿外岂不近便?南面···
  就在两人还在思索南面的疑问时,兀然听到隐隐传来一阵鼓声。不似军鼓那般铿锵,又不是乐鼓类点击有律,而是断断续续晃有杂乱不齐。
  “登闻鼓!”惊呼同时卓尔已经掉头朝外疾奔,英琭随之反应过来,拔脚提气飞身追出去。
  听政堂在天殿外设立登闻鼓,旨在遇紧急事务请驾归座主政,亦有监督君主勤政之效。然为避免执拗者无理取闹,登闻鼓下一丈之围区内铺陈有针板。
  苦于内力被废,再不能运用春寒踏露的步法,虽尽量选好落脚位置,依然被钢针刺穿靴底。骧一手扶着墨黑色鼓架,一手举着鼓槌奋力敲击,脸上冷汗淋漓,口齿间咬着衣襟,脚下的血沿着钢针汪成一个绛红血洼。鼓声铿锵,欲断又续,苍凉悲怆,惊心动魄···卓尔抢步近前,招呼过来几名长戟侍卫,两两相对平端戟杆列成横桥状。强作安稳关照着骧,就着长戟依傍的劲儿,勉强坐在戟杆上。卓尔跪在地面上,快速出手截住其腿上穴脉,先止住出血,在快速拔掉针板,解掉骧脚上的靴袜。本来玉白的双足上,几处被刺穿之处有血也淋漓不绝。
  骧咬牙交代卓尔扶起他见礼,被英琭抢上前张手将之抱下戟杆,直觉满眼的血色,刺得他要发狂。“仪光,你···这是作甚?!你如此行动···是不要命了么。想要怎样直说便是,何苦这般祸害自己?”
  有卓尔近前抬手取出骧口中衣襟,骧遂即一把扯住英琭肩头衣服。“臣凤琳无缘面君直陈,唯行此下策犯颜直谏。日前途径东南兀彦牧场,惊见那里时逢牧主交结禅让,必以焚柴与虐杀生人奴隶并行致礼告天。亲见生人买卖渗入榷场交易,足见其奴隶虐杀贩卖已形成区域惯例。长此以往祸及民生养息复苏大计···恳请主公遣专司核查,尽快查处杜绝虐杀,颁布推行生民法,以保西恒民生能力回复保存。以此,臣欣慰之至···一己之私···何足道哉···无奈目下委实不能演舞步步生莲,以悦国主···”
  “什么时候了,还赌气闹小性···”英琭抱起骧径直冲进圣鉴殿。虽恨得七窍生烟,心痛的肝疼肺颤,却也忙而不乱。出手拂穴令骧先行昏睡后褪去中衣,运功催动血脉流转,逼出腿脚上的污血,用药汤清洗伤处,敷上金疮药膏,最后以夹板固定住双足。逐项操持完成,骧还在昏迷中。
  英琭面沉似水的洗着手,腔中一颗心仿佛痛得麻木了。他阴测测的向身后布置:“贵君移驾到圣鉴殿养病,令留在紫薇阁候命,在贵君跟前侍候的人过来伺候。兀彦那厮每每遇事总要百般借口推搪,阳奉阴违,委实腻烦;唐劭会同国相携令箭,一起赶往东南牧场,即时摘其首级以儆效尤。卓尔把瞿氏贱人提到阶下,这便发落她。”
  贵君昏睡的两日内,唐劭同赵椿凭着快马利刃,将东南牧场燔柴祭天的闹剧作了不大不小梳理:因贵君微服私访,先斩了欺君藐上兀彦牧主;因此有国相代为简拔出宽仁良善者继任。并以东南牧场为范本,正式向全境推行生民法。东南牧场侥幸得与覆灭之祸擦肩而过;英翀更是为他家小爹爹运筹应变能力佩服之至。
  圣鉴殿上空风云阴郁,瞿玥被擒拿时,意外搜出身上夹带药粉,经辨认乃是外用避孕药。区区侍御为谋上宠,暗害其他女嫔,至多算是个心性歹毒卑劣;但她竟偷换字义明目张胆的狡旨欺君,竟然导致贵君受伤,愈发坐实其心可诛!此等歹毒心肠哪里还配当作人看待,是断断不能留的。所为行径一经问清,瞿玥被拖至外院先行拔舌,随后剥净衣物,处以寸磔千刀之刑;尸块骸骨被丢进苍猊饲养圈所。
  外出一干人等依次回来缴令时,看到英琭的脸色仍然比天色阴沉。喜子和福子更索性褪下靴子,只穿着毛袜进出。因英琭善弄歧黄药事,故于贵君的伤情便无从问起。只能趁喜子等人出来换取物品时问些情形。
  骧因脚伤很快带起高热,目下仍烧得面色潮红浑身滚烫,意识迷迷糊糊。即便是批阅文报时,英琭亦是将他抱在怀中,调动内息谨慎护住其心脉。如此又熬了一夜,怀中人迷蒙的扭动一下,轻如蚊鸣的念道疼,低头看向怀中,一双眼睛正缓慢地扇动着启开。至此英琭方才长出口气,
  半切齿半劝哄道:“你这孩子,怎变得如此偏激······看这一场乱,闹成了这样,可不是要为夫生生为你疼死吗!我何曾说过不听你讲话了;只是让你先回去暂歇,就连这点功夫也等不得。”
  “你竟反怪我偏激!我出门这几日收到的信报,皆是先经你认可后才传给我的。我再懵懂亦能看出你的意图,若我再不返回,你便要从安奉挟持两个孩子过来吧?居然还没事人似的传话说,相见不亲莫如不见。我···真是寒心。英琭,我不到二十岁,便将一切给了你,即使被你废去内力,也不曾多抱怨过。而今你仅为私心计较,便纵容刁奴狡旨毁我肢体···那你何不就此拟个叛逃罪名,传令刀斧手行刖足之刑···可不是更干脆些。”
  英琭被气乐了,搂着骧笑得浑身直抖。能让凤郎一改素日的端方作风,幡然一副胡搅蛮缠的样儿,足见之前诸多小动作效果显著。正如英翀陈述的,兀彦区区一獐头鼠目形容猥琐牧主,再是粗鄙残暴到令骧无比反感,甚或遭受挫败,都不至于令之去而折返;骧不会受了委屈回头告状,他会挑着眉毛笑得明媚耀眼,同时突然出剑取人首级。
  骧明白所有信报传递,非要舍近求远的根本意图,无可选择的折返回来寻根溯源。能回来就好,证明英琭在他心里的地位居首,他们感情是旁人无从渗透挑拨的。
  英琭把手焐在骧的脚踝上,把握着内息运行分寸:“真亏你想得出来这番道理!我们是什么样的情分,嗯?怎就彼此怀疑至如此程度?我费尽心血心机才得到的人,难道是为了祸害着玩?!你伤一手指,我都疼得如被断去一臂似的。其实你们刚出城,我就已经追悔得不行。此刻,我恨不得把心扒出来给你看,看它是否还在痛得颤抖。”
  如今倒要庆幸之前几载,对骧救治的日子端端没有虚度。英琭亲力亲为行来驾轻就熟。其后接连几夜,英琭总是被骧迷梦中哭醒,无比耐心的搂过他细语安慰。骧心存怨愤,推脱不开便冷冷的不多回应。
  数日后,国相赵椿意外得准许入内复职。
  进得室内暖阁,见骧半躺在贵妃榻上。背后垫着织金枕垫,一手抚着蜀锦引枕,另只手适意盘绕着搭在胸前的发带。一幅梨木架将书册恰好架在眼前,用岫玉镇纸压着。身上一件雀金缎滚边妃色夹袍,衬得颊下颈间几点绯红印记分外柔媚妖冶。额前系着攒红珊瑚珠银丝编抹额,愈显得鬓若刀裁玉颜透润,丹凤眼双眸剪水乍暖还寒。脚上涂了利于生肌去疤痕的药,需透气促效,两只玉白的脚悬空架在蒙着软垫的脚炉上;左脚腕上一条丝线编结红绳,缀着樱桃大小的赤金长命锁。
  这般模样饶是英琭常见仍不禁心痒,行至榻边欺身坐下,放下手中暖盅,拂着骧肩头和言道:“清肖听闻卿偶感风寒,心下惦记得紧。为夫引他进内来看望一番。所幸身上已退热,可以进补了;稍后让喜子侍奉你将参茶喝了。”
  骧抬手拂开英琭的手,回头朝赵椿问候:“劳清肖兄惦记,未能出迎实在失礼,快请近前看座罢。喜子去为国相大人备茶点来。”转身动作因脚伤明显有勉强。
  英琭被晾在一边也不以为忤,正有内侍传报大皇子英翀侯见,便关照了一声转身出去。
  赵椿觑着讪讪而出背影,假借咳嗽清嗓将笑意压下,将袍袖一抖释然笑答:“主公方才特意关照,椿在西恒如同是凤郎的娘家人,该时常走动。凤郎莫笑,椿很是受用这‘娘家人’的称谓呢。他此番行事,多有关心则乱,并非拦阻凤郎尽孝心;是不愿心爱之人以身犯险、受奔波之苦。再者,亦是委实离不开凤郎。”
  骧推开书架掩饰着挪了下身子,勉强一笑:“我数次对之言及,莫要将紫薇阁演变成另立于中枢之外的政务所在,过多涉足政务,终究难免偏颇。他总是不以为然。目下越发累及清肖兄移步进来。”
  喜子安置茶点时顺便低声请示:主公留在侧厢批阅文报,近日进食不及常日六成,是否先安排茶点过去?赵椿含笑代为关照,备一份同样点心送过去,只说是贵君的安排。
  骧按了按两个外眼角,无声的呼了口气。“如是家务官司倒让仁兄见笑,天子无私诚如是矣。罢了,雷霆雨露莫非天恩,近御侧者概难免之···”
  赵椿忙着用袖子挡住嘴,才没把口中的茶喷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微臣委实不便置喙天家内务。”——“兄台莫要笑我。”骧脸上腾起一团甚是好看的绯红。
  赵椿端放好茶盏,悠悠然开言:“此番伤乱基于您与主公彼此交流滞涩,回想起来委实冤枉。主公每言及于此,神色总现出甚不可言之痛。尚京城那边涉及诸多旧事,他是万分不愿凤郎重新置于危墙之下。此番用心,凤郎还需体谅则个。”
  “放之的悉心关爱,我自然都放在心里。只这滂沱醋雨,不由分说,令人应付不及。”——赵椿闻言撑不住大笑起来:“当世能安抚住玄鹏者,舍凤郎再无其二。殿下若道是应付不来,旁人面临雷霆雨露,更来不及抱头鼠窜了。”
  外间有安排换衣细务等言语动作声响过。少顷英琭迈步进来。一身青莲色满地祥云纹常服,横在腰间如意钩玉带上挂着盘龙端方玉佩,杏黄色灯笼穗随着健步飘洒摆动。虽衣饰穿戴齐整,手中却托着青玉束发冠和赤金云头发簪。
  英琭朝赵椿伸手虚扶示意免礼,复又挤着落座在榻边。把发冠簪子一并置于骧手中,反手半托半抱着将之举在自己身前,由骧动手为之完成戴冠妆扮:“清肖无需见怪,能为孤戴冠披服者,当今天下唯凤郎尔。”一番举动顺之行云流水,满是你侬我侬恩爱之状,如是半分不脸红显摆,看得赵椿深觉自己碍事。
  一个皂服影卫在屏风旁垂手而立,得到示意后沉声汇报:“属下们奉主公之命,已将老侯爷及和老伯安全护送至奉节,住在陆府旁侧园。因行途劳顿老侯爷稍有疲惫情形,萧先生已在跟前仔细照料,老侯爷每日含饴弄孙心情甚好。谢大人和靖王时常问安,已遣人往应州向慕大人送信告知。奉节一切安然,敬请殿下宽心。”
  奉节城位于西恒陆氏行辕侧宅内,因新主进驻而热闹起来。
  屋舍内外经过仔细洒扫摆放。但萧宇仍谨守着在沈宅养成的规矩,绝对乱动骧的书册字笺,以沈赫对儿子熟悉之深,亦因此很容易便感受到儿子往来过的痕迹。暖阳当空,沈赫便坐在廊下,看禾子逗弄着小娃儿蹒跚习步咿呀学语,看得津津有味。孙儿们不在时,沈赫会对着墙上几幅字出神。是去岁冬在天地怀仁轩,锦雉公子赵清肖亲笔直录的几首口占词阙。萧宇入内送药时,偶见沈赫支颐小憩,眉头紧锁泪淌入鬓。
  谢琛闻知半晌无言,用手顶了眉心良久终于怆然叹道:“父亲心中苦痛太多,恨莫大焉。乃因弗愿影响到我们,以致郁结成祸患,便全都压在自己心间弗讲出来。侬先弗要将仪光那边的事告诉老人,免得老人心情更坏。”萧宇点头称是。
  沈赫到达奉节后不久,谢琛和独孤澹接到咸宁快马信报回复,贵君因脚伤不良于行,暂取消今冬归省安排。敬请两位东主自行斟酌言辞安抚沈公,待来年春启,骧的脚伤痊愈再安排出行。
  慕超得到消息快马赶来拜见,由萧宇先将之引至侧厅落座。慕超直接关照他往咸宁传信,看那边是否提前出行回来越冬。因之前多次挽留骧留驻安奉,使得英琭大为光火,就此封禁了他与骧的消息来往。
  萧宇摊手一笑摇摇头,英琭的吃醋水平堪称当世之冠。虽则英琭从来不是闹小性吃飞醋的人;但西恒国主吃起飞醋来简直不是正常人。他提防着萧宇借由孩子教养纠缠骧,早就明确警告过:所有消息传递只可交予陆氏行辕方面;不准私下联络。慕超听闻答复哭笑不得,捏着西恒信报先行入内问安。
  沈赫略看了公函封,便转手置于案上,出乎意料的竟对骧的伤情只字不问。桌上镇纸下压着一张练笔字笺,系临摹《道德经》六十八则:‘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德。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之极’。正是骧的笔迹,该是上次归省返回前所写。
  “儿孙自有儿孙福,尔等皆以成人,好自把握各自前途进退罢。你居位长兄,谨守兄友弟恭本分即可;无需听那群权棍禄蠹反刍一些歪曲过的忠君报效之说。你尽可将我的话告诉沈驰,他若聪明,好生留在虞州丁忧,若他合该度劫,任谁也无法替他挡开鬼头刀。”言罢,沈赫将指间茶盏盖扣了一声脆响。——话音甫落,慕超已溜跪在地。沈赫在慕超心中永远是慈父,而今一番申斥语气平和却绵里藏针,已经是极重的训斥。使得慕超闻罢不禁惶然:“恭请爹爹训教。”
  “我已时日不多,唯思清净走完余下时光。沈氏一族亦不复当年显耀,碍不着你进取之路。你年已而立又位居一方大员,同理,英琭身为一地之主,绝不会摧眉折腰于凡俗权贵,又岂会容忍感情上居于人后。同样游说过仪光离弃于他,罗耀庭被掘坟碎尸;可并未动你毫发。并非英琭之于你就鞭长莫及。原因尽在那首《金缕曲》里,问骨肉天涯依然否···有此言在先,日后只要情势不过,英琭自不会动你们。”
  至进入腊月时,在递给安奉的政务交往公函上,西恒方面明确阐明境内推行生民法,巩固边境榷场通商的态度。另特别点明,于昌庭内部萧墙之乱,在既不认同亦不参与前提下,保留一旦受到殃及追索损失的权力及军备。
  沈赫听罢略述,微微一笑默然不语:英琭如此表态,看似极大忍耐,其实是照搬昊帝当年,坐观西恒王庭内乱的态度。真个是风水轮回报应不爽。对昌庭在位之君,英琭与沈赫同样,知如反掌观纹般。松延宫太后弑君乱政,又掩耳盗铃筛除异己禁闭言路;终因泥沙俱下的手段而祸及自身。眼见冲下坡的车轮,明知随后将撞得粉碎,却难聚齐足够力道阻其下冲进度。
  接到天相骐王问安书信后,沈赫只字不写,只把骧留在字案上抄录的那则《道德经》,装进信封作为回信。
  转过年上元节后,安奉靖王府传来消息:沈赫病危,要英琭务必安排骧赶回。英琭知道再也不能拖延,遂备好出行用物,陪着骧星夜兼程赶往奉节。
  新年几场好雪积存在花圃中,也落在沈赫头上再未化开,恍如每份信报,都能在沈赫发间添一抹白。案头美人瓶中,虬枝红梅正艳,恍如两抹血珠凝于刹那间,源于一枝分作两杈。一抹血迹,十三年前蜿蜒而下,缀于未能瞑目之人唇边;另一抹血迹,十三年殷殷而下淋漓在沈赫心头。‘当年累于天理人伦、家国社稷、盛名功过,致你我失之交臂,徘徊于阴阳两界,各自追悔;今日终将脱束,且看我向这所谓大道为我们讨回公道!’
  午间服过药,沈赫倚坐在卧榻中小睡。迷蒙中似闻萧宇在室外与人交谈,说是为避免他睡多走了困意,进来关照他起身稍事走动。继而恍惚有人进来,缓步至榻前挽手静立。少顷又有一人走近,附耳低语几句,照应着先进来的人,一起在塌旁落座等候。
  室内火盆摆得靠近,沈赫因咽干轻咳两声醒转坐起。即有人递上适温的水,沈赫也不抬头接过来便喝。待要递还空杯方看清眼前人的面貌,只见凤眸剪水,体态清修,不是久别的爱子又是哪个。
  “是··骧儿?”话音甫落沈赫下意识将袍袖一掸,啪一声杯盏落地的同时,骧脸颊上也被扫了一记。
  早有英琭从旁闪出一把搂过骧,护在身侧淡淡开言道:“老人家息怒,骧儿身上伤病才见痊愈,目□质仍显虚弱。您老若怒其迟迟不来问安而要责罚,英琭愿意代其领受。”——“此言从何说起?”
  “父亲请上,请受英琭大礼拜见。”英琭毫不含糊的撩袍襟跪倒在沈赫膝前。——沈赫嗤笑一声哂道:“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即使时下无需论列官阶称谓;其实沈某与国主陛下当算是平辈的。”
  英琭毫不在意沈赫话中讥刺,含笑对话:“仪光应我所求,于怀义元年与我成结发之好。‘父亲’称谓于我虽已生疏,我仍该同他一般称呼您才是。至于在您老眼中,我该算是儿婿还是儿媳,则随您心意。公务官称在您跟前一概无效,您唤我表字‘放之’就好。”
  一套插科打诨,兼有番没羞没臊、暧昧耍赖滋味裹挟其中。甫一言罢,沈赫已撑不住笑出声。在旁侍立的骧,本来满怀久别悲喜,亦被调侃冲淡成一滩水;又不好当着父亲失笑,只得借衣袖掩住半张脸,遮住笑意。
  见沈赫神色缓和,英琭不失时机乘胜而进:“行途中听仪光数次言及,记挂父亲的康健。刚好我略识药事小技,若不嫌冒昧,可否为您老请一回脉,也好令他安心不是?”
  沈赫虽病入膏肓但精神未散,神态端肃严整八风不动;显然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此时也无意隐瞒自身状况,当下伸手挽着英琭手臂扶其起身:“如此见礼委实折杀沈某,先请起身。既诚意难弗,则有劳放之了。”说罢提左袖露出手腕,坦然置于英琭面前。
  英琭何其计谋,他明白即使对方故意表现的空门大开,他也绝不能在此时有丝毫冒犯;否则他会于骧儿心里永远失去位置。遂即分外恭敬的捧住手臂,搭住了那只手腕脉门。
  分别切过两手脉息后,英琭仔细为沈赫理好袍袖:“您老近年来心思郁结较深,不久前或因起居不妥损及胸肺,略有疾侵肌腠之症。还需宽心静养,多做清心润肺保护。若依此法而行,在望廿余载寿数也不为过。我同仪光亦望膝前孝敬之幸”
  沈赫一串轻声笑过,颔首答道:“如此便借贵人吉言罢。”——“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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