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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
“是,外面传说他费心尽力守着陛下,数番长谈,终于令得陛下点头,答应收回成命,取消婚事,昨日在朝堂上已经宣布了。”
“真的取消了?”
“是的,取消了。”
皇室天家的指婚,那么轻易就取消了?怎么可能?
君浣溪蹙起眉头,仿佛嗅到空气中一丝危险的气息,那个宇文皇帝,绝不会是个好说话的主!
想起昨晚在瑞亲王府冲突一触即发,他带着宫人侍卫随意迈进,只轻飘飘一句话,便是使得风平浪静,一切趋于原始平衡。
打破僵局,重归平衡,这就是帝王权术之一吧。
在这一点上,楚略也是做得极好,真不愧是跟随他多年的部下……
想到这个名字,心底微软一下,继而又想到那退婚的后果。
婚姻,自古都是权贵世家的连横之计,必然是以利益为重,而情感心属的因素则是要次要得多,在这一场许婚允退的戏剧中,最无辜,最受害,也最没有能力去争取的,其实却是那个率真无畏的六公主,宇文子樱。
消息传出,母妃早逝,身无所持的她,在宫中的处境可想而知。
进了太医署,没过一会,就有宫女来传,说是子樱公主病了。
背了药箱,边走边问:“公主是什么症状?”
那宫女叹气答道:“本来都是好好的,一听说卫候爷退婚的事情,气得直哭,昨晚趁人不备,又跑出房间吹了半夜冷风,早上醒来就说头昏,嗓子痛……”
这个傻公主,应该是受凉了。
君浣溪点了点头,加快了脚步,随她一路疾走,到得公主寝宫,推门进去,却是不见人影。
“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公主明明躺在榻上睡着了的——”那宫女奔到帷幔低垂的床榻之前,四下查看,焦急叫道,“鞋子不见了,外衫也穿走了,难道公主已经起来了?她浑身无力,实在也走不远啊……”
君浣溪上前一步,看着床榻上随意掀开的被褥,沉声道:“你去找几个人来,在这宫里四处找找,注意先不要到处声张。”
女孩子的尊严比什么都重要,况且这后宫妃嫔生性无聊,心眼又多,何必让别人看得笑话去?
那宫女急急而去,不多时就找了人来,几人在宫内殿外一阵低唤寻找,始终没有宇文子婴的身影。
“公主不见了,她还病着呢,这可怎么是好?”宫女急声叫着,眼光自然而然望向那静立沉思的男子,满目信任,“君大夫,现在该怎么办?”
君浣溪抿一下唇,轻言道:“别慌,留一个人在这里等着,其余跟我出去,分头去找。”
几人点头称是,随她一并出去。
走到门口停住,想了一下,问道:“对了,公主今日穿的衣衫是什么颜色?”
“是……鹅黄色。”
君浣溪点头,略一侧目,又回身将放在桌上的药箱背上,有了这个吃饭的工具,在皇宫中随意走动,也是无人怀疑。
从建章宫出来,与几名宫女交代一阵,便是慢慢朝前走着,边走边是举目四望。
一路也不见宇文子婴,心中难免有些着急,这皇宫如此之大,若是随便藏在哪个角落暗自伤心,就是寻一整日,也是找不出来的。
又行一阵,到了御花园门口,正停下歇脚,从里面出来两名小太监,却是面色惶然,行色匆匆。
君浣溪一瞥之下,立时唤住:“等下。”
那两名太监停下脚步,其中一人回过头来,行礼道:“君大夫有事吗?”
君浣溪摇头,看向那另一名抚着脸颊之人:“这位阿监,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吗?麻烦放开手让我瞧瞧……”
方才那一眼,依稀见得那人额上面颊一片可疑的红色,心中一动,难道是……斑疹?老天,皇宫内苑,人口众多,这个医疗技术落后的朝代,可千万不要有人染上那烈性传染病……天花啊!
见那太监迟疑未动,君浣溪气急叫道:“还愣着做什么?把手拿开!”
太监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放下,君浣溪不敢靠近,只定睛看去,随即放下心来。
原来他脸颊上只是有些红肿,额头磕破了皮,倒是自己职业习惯,神经过敏,多虑了。
“没事了,阿监去太医署让我童儿给你看看,裹下伤吧。”
两名太监松了口气,朝她拱了拱手,急急远去,埋怨之声隐约传来。
“真笨,明知道主子心情不好,还要去招惹,这下好了,挨一巴掌,还被敲破了头,真是活该!”
“别提了,我只是随口说说那卫候爷好生大胆,竟然连当今公主都敢退婚,哪知道主子就站在背后,正好听到,唉……”
公主?候爷?
君浣溪吃了一惊,转瞬明白过来,他口中的主子正是宇文子婴!
这个娇蛮公主,寻了半天都不见人影,原来是躲在御花园里。
想到此处,当即转身,待得走到门口,却是有些犹豫——
皇家内苑,不是一般人可以进的吧?!
正寻思对策,忽然肩上一沉,有人一掌轻拍,低笑道,“偷偷摸摸在这里做什么?”
那声音,如此熟悉,是卫临风!
“没做什么。”
君浣溪低语一声,站着没动,卫临风大步踏出,转到她身前,直直看她,好笑道:“好几日不见,你想我了不?”
“鬼才想你,你不是活永远不见了吗,还过来跟我说话?”君浣溪转头过去,看着御花园的大门,心里盘算着进去寻人的可能性。
“我那不是气昏头了,随口胡说的嘛,这你也信啊!”卫临风随她目光看去,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我……”君浣溪瞟他一眼,低声道,“没什么,只是随便看看。”
宇文子婴在里面,若是见到这罪魁祸首,还不知两人会成什么样子,还是算了,先回建章宫去,找两个宫女过来接她。
“是不是想进去看看?走,我带你进去,这园中的牡丹开了,正好一起去看看。”
“行了,我不去。”君浣溪摇一下头,实言相告,“子樱公主在里面,正伤心呢。你这家伙,竟然退婚,真是好狠的心!”
“宇文子婴?”卫临风敛了笑容,恨声道,“活该,谁叫她去恳求陛下,要陛下给我赐婚,那是她自找的,我当然要拒绝!你都不知道,我损失有多大!”
损失?
是了,一定是他与天子暗中达成了什么协议,要不然怎会如此轻易退掉婚事,还让天子相待如故,既往不咎!
“你呀,人家子樱公主也是对你一片痴心,何罪之有!要我说,一个女子大胆追寻心中所爱,这并不是什么过错,你尽可以委婉一点,找一个合情合理的缘由,而不是像这样粗暴干脆,直接让人家女孩子下不了台……”
“天底下看上我的人那么多,若是个个都要我去娶,我早就妻妾成群了,再说——”卫临风冷哼一声,又道:“别的女子都还好,我还可以说些好话,婉言谢绝,似宇文子婴这样厚脸皮的女子,白送上门我都不要……”
话声未落,一声厉喝登时响起:“临风,够了!”
抬眼一看,只见御花园大门口,楚略英挺俊朗的脸上满是怒意,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正侧过身去,小心翼翼扶着那面色煞白,摇摇欲坠的紫衣少女,紧张唤道:“公主……”
是……宇文子婴!
“卫……临风,我问你,你说的可是真的?”宇文子婴脸上泪痕未干,似一朵带雨梨花,楚楚可怜,苍白的嘴唇已经咬出血来,“我就算是送上门,你都不要?是不是?”
君浣溪暗叫不好,伸手出去,扯住卫临风的衣袖往下一拉:“临风,快道歉……”
卫临风直直站着,只是摇头:“我说的都是实话,有什么好道歉的?”
君浣溪气得一脚朝他踢去,压低声音叫道:“卫临风!”
卫临风吃了一脚,闷哼一声,又不好发作,只朝着宇文子婴硬声道:“对不起,我不会娶你。”
“为什么?”宇文子婴哽咽一声,低叫道:“我有哪点不好,让你这样对我,这样羞辱我?!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卫临风瞟了身旁之人一眼,轻笑道,“我心里早就有人了,我喜欢的女子,风华绝代,举世无双。”
“我不信!你骗我的!你是在骗我!卫临风,你如此对我,我……我就是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宇文子婴低泣着,看着他一脸神往的表情,脸色灰败,泪流满面,忽然转身,掩面狂奔而去。
“公主!公主!”
君浣溪与楚略同时低叫,对看一眼,继而转向那神情漠然的男子。
“卫临风,你个笨蛋,你就不知道说些好话安慰一下人家吗?”君浣溪一看他那无动于衷的模样,急得伸手推他,“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把她追回来!”
卫临风双手抱在胸前,一动不动,只是冷笑:“浣溪,你不要天真了,我躲都躲不及,怎么可能去追她?让她哭一场就好了,免得日后又来缠我。女人,真是烦……”
“你……你实在是……”君浣溪气得不行,低声叫道,“我也是……你也觉得我烦是不是?”
“浣溪,你跟她不一样……”
“临风,你太过分了!”说话的,却是楚略,“子樱公主并无过错,你就不能对她好一点吗?你断然退婚,已经是让她很难过了,方才还那样羞辱她……”
“好了,阿略,你别管,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卫临风斜眼看他,轻笑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是不是看上那公主了?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君浣溪生气叫道:“临风,你胡说什么!”
“胡说?我有胡说吗?”卫临风轻哼一声,一指楚略笑道,“你没看见吗,方才他扶着宇文子婴过来的时候,那小心谨慎的样子!阿略他一向沉默寡言,几时对哪个女子这样上心过,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
君浣溪闻言一颤,立时看向那僵直站立的男子,低喃道:“楚略,你……”
楚略抿紧双唇,朝卫临风冷冷投去一眼,眸光幽深而又复杂,终是不语。
正当此时,忽然听得前方园中扑通一声,接着便是一声惊呼:“不好了,有人投水了!”
“子樱公主!”
君浣溪大惊失色,丢下药箱就往园子奔去,刚奔出两步,手臂即是被人拉住:“浣溪,那是她的苦肉计,你别信!”
“卫临风,你怎么这样冷血!”
卫临风冷冷笑道:“谁都知道,御花园的水池极浅,至多到人腰间,要想投水,应该出宫去护城河——”
“卫临风,你放手!”
正挣脱不开,却见眼前人影一闪,那墨衣男子双脚一瞪,如离弦之箭射向园中,转眼消失踪影。
“傻瓜,让阿略去英雄救美,我们就别去凑热闹了!”卫临风瞥她一眼,哈哈大笑,“你看,他跑得多快!”
君浣溪闻言呆住,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分不清什么滋味,只有一个念头:不错,卫临风说得对,楚略为人沉稳内敛,宠辱不惊,但是在对待宇文子婴的态度上却是如此不同,莫非他对她……
可是,若是如此,昨晚他为何又要抱住自己,许下承诺?
或者,是自己逼得太紧,而他又不擅拒绝之词?
抬一下眼,顶上日光炙热,刺得双目生痛,心中却是寒意袭来,用力推开卫临风,机制迈动着双腿,朝着园中一步一步走去。
楚略,他昨晚所言都是发自内心吗?
他到底是对自己有情,还是无意?
想到这里,便是发力疾奔,朝着那人声喧哗之处而去。
奔出数步,眼望前方,忽然停下不动了。
那里,高大健硕的男子已经上得岸来,那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紧紧抱着那柔弱无助的少女,浑身湿透,满目焦急朝自己奔来。
“浣溪,救她,快救她!”
嗓音轻颤,眸光垂下,落在那双目紧闭兀自颤抖的少女脸上,那神情,带着自己从未见过的怜惜与心疼,还有一丝无法言明的情愫。
“谢谢你,救了我……”宇文子婴微微睁眼,珠泪不断,瞥见不远处立着的人影,忽然伸臂,搂住了他的脖子,勾得死紧,“抱我,我好冷,好累……”
楚略身子一僵,目光过来,说不出的深幽,双手抱住少女的娇躯,不曾移开半分。
君浣溪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对她,一如自己所想,果然是不同的。
刹那间,心冷如冰,任那艳阳高照,也暖不了身上分毫。
——自己,可是错了?
四人行必有我夫 卷二 欲揽天下 第十八章 覆水难收
子樱公主这次落水,被极好隐瞒下来,宫中只知是不慎失足,被及时救起,并无大碍。
实际的情形却是君浣溪让霓裳羽衣两人轮番守护,灌下汤药,捂被发汗,直到第二日清晨,总算退了热去,安静沉睡。
走出建章宫,楚略迎面过来,轻声问询:“公主她没事吧?”
君浣溪垂下眼睑,轻轻点头:“放心,没事了。”
“那就好。”楚略长舒一口气,继而又道,“你也好好保重,祭奠大典在即,我忙过之后再去找你……”
找她?还去找她做什么?
君浣溪心中苦笑,昨夜自己守在寝宫外围,几乎一宿未眠,自然不曾忽略窗外那道静然伫立的人影,他对宇文子婴的关注与在意,自己要是还愚钝不觉,那便真是个傻子!
也许一开始,自己就错了,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傻傻将一腔热忱放在这冷心冷清的男子身上,付出与回报,并不成正比。
前世忙于学业,没谈过恋爱,竟不知感情却是如此累人。
早知如此,宁可不要。
“浣溪……”楚略见她神思恍惚,不禁又唤一声,“你怎么了,还好吧?”
“哦,没事,我知道了。”
淡淡一声,也不再看他,背着药箱慢慢走回太医署。
刚走近太医署正堂,黄芩急急出门,轻唤一声,将她拖去一边。
“先生,出大事了!”
君浣溪心不在焉,随意问道:“什么事?”
“据说宫门城门到处都贴了通缉刺客的告示,我方才在东华门无意看到那刺客的画像,居然是我们在鹫峰山上见过的那个蒙哲!”
“蒙哲?!”君浣溪心头一凛,转念一想,立时明白过来。
是了,那一晚暗藏杀机的王府夜宴被突如其来的天子所打断,也不知自己走后的情形如何,反正到最后是不了了之,现在看来,双方已经达成共识,抛出一个蒙哲作为替罪羊,以掩人耳目,平息舆论。
“蒙哲不是在鹫峰山上吗,怎么会到京城来行刺太子?太不可思议了……”
君浣溪淡淡一笑:“没什么稀奇,蒙哲确是来宛都了,我前一日见过他。”
黄芩张大了嘴:“真的?”
君浣溪点头:“是真的……”
蒙哲说过要再来找自己,现在他人被通缉,要想再来皇宫,怕是有些困难了。
瓦儿,可怜的瓦儿,如今又是身在何方呢?
到了散值时辰,身心疲惫归家,早早回房,倒床就睡。
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就听得外间传来扑扑的声响,似是有人在叩击窗棂。
睁眼看去,只见一人立在窗前,身形有些熟悉,好像是……蒙哲。
“是谁?”
“是我,蒙哲。”
真的是他!
君浣溪翻身而起,过去打开窗户,让他跳进屋来。
“你已经被朝廷通缉了,怎么不找个地方躲起来,还到处乱跑,要是被抓到,二皇子根本不会救你,我也更是没有办法!”
“我知道宇文明泽不会救我,我也没指望他救。”
君浣溪睁大了眼,奇道:“你既然早看出了宇文明泽的真面目,为何还要帮他做事?”
蒙哲叹道:“起初是因为他在宛都势力非常,他答应帮我找人,我才答应为他办事。后来我看出他其实只是想借刀杀人,但是转念一想,或者我在这汉家天子脚下闹出点事情来,要是被瓦儿知道,她一定会来找我的……”
君浣溪听得唏嘘不已,这个男子虽然莽撞,却真是对瓦儿不计前嫌,一往情深,实在难得,是条汉子!
蒙哲说到这里,逼近一步,沉声道:“我问你,你那天说的可是真的,瓦儿腹中的孩子真的与你无关?!”
天啊,到这个时候,他还是没有完全消除对自己的怀疑!
君浣溪心中一动,走去墙边,从矮柜里取出一个包袱出来,当着他的面解开。
“这是——”蒙哲看着布包里半透明状的数片物事,瞠目结舌,半天才道,“是白蟒脱下的皮!”
君浣溪点头:“不错,正是。”
蒙哲瞪视着她,惊疑不定,“我瓦儿给你的吗?你拿这个来做什么?”
君浣溪淡淡一笑,指着自己脖子中央道:“我这里少了一样东西,我家妹子心灵手巧,拿这个来代替,贴在上面,真是天衣无缝……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
蒙哲张大了嘴,不由低叫:“啊,你,你是……”
君浣溪手指凑到唇边,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挑眉笑道:“瓦儿能帮我保密,你也一样吧?”
蒙哲呆了一下,即是慎重点头道:“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我自然相信你。”信任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一件事情,两人从一开始的厌恶追杀,到现时的坦然相对,侃侃而谈,她知道,他们会因为对同一个人的关心与爱护,而成为朋友,“唉,瓦儿,她会去哪里呢?”
“我就是为此事来的,我昨日得到消息,有人曾在天宇与月诏国交界处看见过她,我想,她有可能是去了月诏国……”
君浣溪一拍额头,低叫道:“对了,我想起来了,瓦儿曾说过,月诏国的泠月公主是她的表姐……”
蒙哲点头道:“我打算今晚连夜出城,去月诏国找她!”
“好,辛苦你了,路上小心。”
看着他翻窗而出,转眼消失在夜色之中,怔了半晌,方才想起一件天大的事——
说了半天,自己竟然忘了问,到底是谁让瓦儿有了身孕!
奔去窗前,蒙哲早不见踪影了。
次日进宫署事,正领着霓裳羽衣研药,却有太监来传,说是建章宫郑妃娘娘抱恙,点名让她过去医治。
背了药箱,带着霓裳一路到了云影殿,那引路太监一指帷幔围合的偏殿,沉声道:“娘娘有话相询,请君大人一人进去。”
君浣溪闻言